第一章 风霜未许换华年,华年如梦梦如烟。惟将多情付诗篇。 剑影惊鸿人已去,屐齿留痕愁空添。天涯心事倩谁传? ──调寄《浣溪沙》 夕照苍苔上,鸟鸣山更幽,这是在陕西大散关西北面的盘龙山上,节近冬初, 天气已寒未冷,荒山僻径,绝少人行。 此际却有一个蓝衣少年沿著曲折山径缓步上山,这少年十八九岁年纪,剑眉虎 目,肤色微黑,脸上颇有风霜之色。蓦地里少年朗声吟道:“少年剑击更吹萧,剑 气萧心一例消。”吟声随风,惊得枝头鸟雀飞散。 盘龙山景色份外幽美,但这少年却无心观赏,心中始终忐忑不安。这少年名叫 凌云飞,乃是浙南大侠凌心武的独生爱子。他风尘仆仆来到这里,是奉父命探访一 位武林前辈,这人名叫田震山,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霹雳神掌高手。凌云飞此刻 眼前却始终闪现著一张俊俏可爱的少女脸庞,这少女名叫田雪儿,是田震山的孙女, 也是他的未婚妻。想起“未婚妻”三个字,他心中忍不住怦怦乱跳。 他和田雪儿最後一次见面还是在三年前。那时他十六岁,田雪儿十五岁,那时 两人一起玩耍的两个月的时光,是他长大以来最开心快乐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记 得:他和雪儿一起卷起裤管下河捉鱼,一起上树折梅花,一起偷偷到酒楼上喝得酩 酊大醉……想起这些往事,他心中便一片温馨。 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三年前那个月光皎洁的晚上,田震山和父亲喝了几杯酒, 拍拍他的肩,对他说:“云飞呀,我看得出你和雪儿很得来。这样吧,我就把雪儿 许配给你。”那时他突闻喜事,高兴得也不知说什麽才好,只觉明月在天,份外皎 洁;花香如酒,份外醉人。 但是人生别多聚短,终於有一天,雪儿和爷爷离开了他家,去了很远的地方。 记得分别的那天下著蒙蒙细雨,雪儿哭得如同泪人儿一样,哽咽著将一块绿绸手帕 放在他手里。凌支飞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田震山对他说:“云飞,你回去吧,不 要多久,我们又会见面的。”凌云飞这才恋恋不舍地停下脚步,望著两人的身影消 失在视野之外。 这样一别三年,中间田震山虽然也派人捎信来,但凌云飞却抑制不住对雪儿的 思念之情,几次三番想去找雪儿,都被父亲厉言喝止。直到不久前父亲突然对他说 :“云飞呀,你长大了,武功也大有长进。前几天你田爷爷捎信来,叫你去看他。 你收拾一下,明天就去吧。”他闻听喜讯,犹恐身在梦中,当天晚上在床上翻来覆 去,又哪能睡著。 在来盘龙山的路上,他恨不能两肋插翅,一下子就来到盘龙山,来到雪儿的身 旁,可是现在到了盘龙山,几个念头却不住在脑中盘旋:“雪儿还记得我吗?她还 会像以前一样对我好吗?”凌云飞一面想,一面缓步上山,走一步,心中便忍不住 怦怦乱跳。 正当他浮想联翩时,忽然左首树林中脚步声响,有人奔了过来,那人脚步迅捷, 显是功夫不弱,凌云飞心中奇怪:“什麽人?”转眼间那人已奔到近处,是个眉目 清秀的少年,年纪和他相仿,那少年放慢脚步,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 随即从他身边跑过,径自奔入了右首的树林,凌云飞心中更是奇怪,这时左首树林 中又有一个少女的声音叫道:“杰哥,你等等我。”脚步声响,那少女也奔了过来, 转眼间那少女奔到近处,看了凌云飞一眼,随即也奔进了右首的树林。 只听那少女叫道:“杰哥,你慢点。”声音清脆悦耳,接著只听那少年格的一 声笑,两人打打笑笑跑远了。 那少年从凌云飞身边跑过时,凌云没有多在意。那少女从他身边过去时。他不 由自主地多看了少女几眼,他只觉那少女似是他旧识,说不出的熟悉亲切,相貌举 止有几分雪儿当年的影子。凌云飞心中矍然一惊:“难道这少女就是雪儿,但…… 但雪儿又怎会不认识他,又怎会和这样一个少年在一起呢?”凌云飞不敢再想下去, 不住对自己说:“嗯,这是你太想雪儿啦。看见一个少女便认为是雪儿。”他这麽 一想,心中渐进放宽了怀,走了几步,望著那少女去的方向,忽想:“唉!刚才若 是向他们问问路,说不定可以早点看到雪儿。”想起雪儿,精神为之一振,加快步 伐,向前走去。 走了一会,来到一处岔路口,正寻思走哪一条路好,忽然一阵山风吹来,左方 传来阵阵呼喝之声。凌云飞心想:“也好,我去向人家打听一下路。”依声寻去, 渐行渐低,但听得呼喝声越来越响,有若骇电惊雷,动人心魄,凌云飞心念一动: “这呼喝声难道是有人练功时所发,看来此人武夫不低。”明知道过去偷看别人练 功十分不该,但按捺不住好奇心,当下放轻脚步寻去,走了一会来到了一处山谷之 中,听声音就在身前不远处。 -------- 天鹰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