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雄鹰在高空飞翔勇敢的少年啊究竟要流浪到什么地方你才肯停下歇一歇大漠的 风光是如此美丽马奶香茶和热情的主人执着的少年啊你知不知道心上的姑娘正在家 乡日日等候着你的归来…… 和真异域隐隐的琴弦声,浪人的歌声自塞外大漠一望无际的银色中,透过无边 的风雪若有若无地传来,令人顿感一阵透骨的悲凉,仿佛这永生的流浪,将无休无 止。 十二月的寒冬,雪地冰天,白皑皑的冬雪在惨淡的太阳底下,反射着刺目的光 线,远放浓密的乌云层层迭迭,示意真又一场暴风雪的临近。 正北方向,山峦起伏,峰色如银,偶尔有一、二只雄赢,自高空盘旋而过。 一个孤零零的人影,自远方山峦方向出现。在一片苍茫白色中,那一个黑点, 显得异样地孤零和渺小。 一袭已穿得破开的老羊皮披风在寒风中微微佛动,脚下的皮靴,亦旧损无比, 可见那人必赶了不少路。 冷风刮过面庞,全身透骨的寒冷,在狂风呼啸中,那人眉头皱也不皱一下,丝 毫不为所动的继续往前走。 饱经风霜的肌肤,衬得高大英俊的身材格外醒目,常挂在嘴边若有似无的戏谑 笑容,和原本飞扬洒脱的慑人神采已被深深的憔悴与沧桑所取代,唯有一双灿若朗 星双眸幽黑得令人不可逼视,仿佛一望,就能穿透内心。 一个关外浪子的形象! 翻过此处高岭,前方便是凉州,不知不觉,他已来到最边界的漠北。 脚下的皮靴前方已破开了一个小洞,雪水如冰般地灌入,右脚趾已几乎冻得没 有知觉。 加快脚步,他一步步顶着风雪往前走。一脚踏去,浮雪深至及膝处,自从未被 人到访过的一平如纸般的雪地上,蜿蜒拖曳出一串连续的深深的脚印。 寒暑冬夏,朝来暮来,花谢花开,一晃已经三个年头!雨打,万里迢迢。这整 整三年,匆忙流浪的脚步,始终没有停止过。一颗空空荡荡、隐隐作痛的心,亦始 终没有治愈过,一如得不偿失了不治之症。 环顾自己全身上下,已是一幅典型关外落魄浪子摸样。从前的锦衣美食、风流 洒脱、少年剑客、名震武林,已是多么遥远而不可捉摸的记忆! 膸了追寻心底最深处、最隐密的柔软岁刻出的那个令他魂牵梦饶的名字,他已 经流浪得太久太久了! 如果,即使到拉凉州最边远的漠北,依然没有他的百半点消息,他该怎么办? 如果,今生今世,他都找不到他,甚至是那一堆白骨,他,有该怎么办? 紧紧握住双拳,他张口深深凝视一片银色的远方,明亮眸中深沉的痛苦混杂着 脆弱的绝望,爆发出璀灿、强烈而坚定的火花,令成熟的脸庞看来格外慑人。 无论如何,天山地下,黄泉人间,他一定要找到他,即使是一堆白骨,他一定 要找到他,无论是生,是死,他都要跟他在一起! 今生今世,魂梦相依! 凉州是一漠北小镇,过了凉州,便到了人迹罕至的茫茫大漠。 整个小镇萧条零落,只有一家客栈,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着,面对如此严寒的天 气,缩在室内不敢外出。 客栈太小,小得连名字也没有。因为它是这里唯一的客栈,所以也不需要有名 字。 他走到客栈门外,默默看了一眼在寒风中东倒西歪的绣有一个酒字的巾旗,一 抖一身的风雪,掀开以厚厚棉布做成的门帘,跨了进去。 寒风的冷冷呼啸声在刹那隐去,光线顿敛。客栈内生着熊熊炭火,温暖如春。 一个客人正在与坐在柜台的中年掌柜闲聊,三、四个客人,似是常客,悠闲地围坐 一圈,把酒闲谈。 走入室内,他高大英挺的身材和俊美的脸庞即慑住了所有人的眼光。 一位身材瘦弱的小二忙上前招呼。“这位客官,您想要点什么?” 脱下破旧的皮袄披风,他坐下,淡淡道:“三斤熟牛肉,四个馒头,一壶热烧 酒。” “好的,客官您慢坐,酒菜马上就好。”小二应一声,手脚麻俐地沏好热茶。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牛肉与烧酒就已经端在桌上。 他吃了一口牛肉,就一口热酒,微微驱走身上的寒意,但心中的寒意,反而因 这热烫的刺激而更加冷凝成冰,剑眉不禁微微一蹙。 如果,此时此刻有他相伴左右,一起就食狂饮,相对相视,该有多好!即使此 生再颠沛流离,却也是一生快乐,一生逍遥! “小二哥。”他突然叫道。 “客官有什么吩咐?”小二连忙走到他面前。 他从怀中掏出一幅人物素像。“你可曾见过此人?” 小二看着画中清秀俊美的男子,沉吟半晌,摇头道:“小的从未见过。” “真的?你再看仔细一点。”他不死心地再问一句,几乎失望到了极点。 “客官,这位爷长得这么好看,如果你曾见过,一定会记住的。”小二对他说 道。 漠北荒蛮之地,放眼望去,全是些粗俗野蛮的汉子,几时有这么出色的人物? 还有眼前的客官,简直是他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不知道今天是走了什么运,眼睛 居然享受到了这样的“艳福”。 “多谢。你去吧。”他轻轻叹口气,把画像收入怀中。 “这位公子,能否借画像让我一瞧?”此时围坐在邻桌的四个客人之一的一位 老伯突然道。 “当然可以。”他连忙掏画像。 那老伯接过去细细端详,枯瘦的脸上颇有沉吟之色。 “这位老丈可曾见过画中此人?”他问道,不敢抱着太大的希望,只怕希望越 大,失望越大。 “敢问此人与公子有何关系?” “他是我一位故人。” “这样”那老伯吟道:“老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丈但讲无妨。” “公子可是自远道而来?今天刚到凉州吗?”那老伯见他点点头,接下去道: “凉州近几年出了一件怪事,公子恐怕还未曾听闻。” “愿闻其祥。” “大概是前年开始吧,此地开始有狐仙出现。” “哦?” “传言狐仙来去无踪,诡异莫测。本来凉州镇内人心惶惶,但久而久之,大家 发觉这个狐仙还颇为侠义,尤其是去年冬天漠北最猖狂的响马率众来袭时,全仗他 出手相救,赶跑响马,是镇上很多人的救命恩人。所以大家都崇狐仙为神,时常还 会到庙中烧香许愿,求他庇偌。” 那老伯继续道:“其实老夫亦被他所救,免去多年积蓄被响马洗劫一空之灾。 当时狐仙来去如风、快如闪电,不过老夫有有幸得见一瞥,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 老夫觉得,狐仙长得……与画上的公子似乎有三分相似。” “老丈,你肯定?”他浑身一震,盯真老伯的脸庞。 “这个……老夫也不敢断言,当时狐仙的身法实在太快,根本就看不清楚,而 且,狐仙与这为公子有个最大不同……” “什么不同?” “狐仙的头发是银灰色的,而这位公子的头发,却漆黑如墨,所以我想……也 许是老夫多心了,请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心情如跌宕起伏的小舟,在汹涌的浪淘中,一下被高高抬起,一下又被狠狠摔 下。抓着最后一丝快要熄灭的希望,他问道:“老伯可知道狐仙住在何处?”只要 有那么一线希望,他也要去试试看。 那老伯摇摇头,道:“没有人知道狐仙住在哪里,不过大家都会到这条街头的 破庙去狐仙烧香祈愿,传闻那里有人见到过狐锨。” “多谢老丈!”他收起画像,抛出一两银子。“匡”地一声,与木指的桌面相 击,人已如一道闪电般,掠出门外。 老伯,其他客人与店小二均吓了一条,尤其是老伯,张大着嘴巴合不拢,好一 会儿才喃喃道:“天哪,我说了半天,原来他也是狐仙!” 萧条的小镇、紧闭的店面,昔日肮脏而破旧的确街道,全都铺上一层厚厚的白 雪,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一、二声狗嚎隐隐传来,令四周更加显得寂寞无声。 风雪继续下着,但比起白天来,已有趋小之势。 已经在破庙等候了两天了,但是,只来了一个冒充的偷吃贡品的乞丐。 他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却依旧生死两茫茫! 夜,如妖魔般狞狰地怒视天地人间,幽幽凄惨的风声肆虐,声声盘旋呼啸,仿 佛残心人的无奈叹息,又似他心中泣血的哭声。 如何能跨越黎明,以黑色的眼睛焚尽这一生不为世人所容忍的爱情? 如何能以誓言穿透生死边缘,许下来生永恒的约定? 如何能遗忘,他纯净忧郁的双眸,遗忘那深谷一夜的激情,秦淮河畔的惊心, 试萧山庄的倾情,和黑松岗上的绝情! “陆惟!陆惟……”他仰天用尽内力狂叫着这个业已渗入他生命血液的名字, 巨大而痛楚的声音在空旷的漠北街头层层激荡,如阵阵咆哮的怒雷般,夹着万马奔 腾之势,呼啸而过。 内力用尽,娶血翻腾,“噗”地一声,他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洒在午夜的雪 地上,如朵朵腥红的雪梅,绽放。 支撑不住空虚的身体,他单腿跪下,重重喘息,盯着殷红的鲜血,缓缓地,不 支倒在雪地上。 夜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黑过,天气,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过。他的意 识逐渐朦胧、模糊,仿佛跌入了巨大的旋涡,整个人不住往下坠,往下坠…… 也许此刻,他真的可以和他魂梦想依!带着最后的右有意识,嘴角噙着淡淡的 释然的浅笑,他终于陷入昏迷,黑暗中,仿佛能看见陆惟忧郁的脸上,挂着淡淡地 甜蜜笑容,扩大、再扩大。 突然,一条人影,似黑鹭般自大漠方向掠过,猛地抱起昏倒在雪地中的他,一 个飞旋,继续朝大漠方向飞去。 无边的雪花纷纷扬扬,继续飘散着,丰瑞的雪花似乎在提醒着,明年,兴许会 是个丰年! 大漠西北方向,绵绵沙丘万里不绝,跌宕起伏中显露一片小小的绿洲,内有清 泉,形成一湖,在沙丘环抱之中,酷似一弯新月。巨大的仙人掌树与密密的麻黄草 掩映下,依稀可辨清泉旁,建有一座简陋的小小茅屋。 泉水混杂黄沙,并不十分清澈,但因是沙漠中的绿洲,便显得格外珍贵,如仙 露一般。水百因天气的严寒而凝着一层坚冰,阳光下,反射着灼灼的光点。 风止雪停,漫漫大漠,此刻竟显得如此寂静,静得几乎能听见泉水在冰层下潺 潺流动的声音。 树欲静而风不止,水欲觉而泉不停。 人的本质,仍是坚强的,即使再痛彻心肺、万念俱灰、形销骨立,仍能苟延残 喘,顽强得一如冰层下的流水,一旦阳光解冻,泉水便会渗人地面,或蒸发成云、 成雨,然后,百川奔流,归入大海。 东方逍听着泉音,缓缓睁开眼。触目可及,一桌、一椅、一床,一问简陋得不 能再简陋的茅屋,整个房间除自己外并无他人。他则正躺在粗劣的木板床上,身上 盖有一袭狼皮。 窗外日光照得格外明艳,全不似昨日般惨澹灰暗。 忆起昨日,他长叹一声,神色无比萧瑟,起身下床。 不知是谁救了他,他极目四望,一眼便看到窗边挂着的一幅字画。 那是一幅淡淡的人物山水画,一个高大男子站在一艘精致花舫中,如玉树临风 般潇酒出尘,东方逍浑身一震,那眉眼,不正与自己一致无二? 旁边题着一行清逸的字体:年少青衫两相惺,秦淮河畔四目愁。梦魂相依何所 似,他生未卜此生休!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呼吸哽在喉口,一口一口,都觉沉重异常,一阵无法 抑止的酸痛,刹那间泪眼模糊,眼前的景物一片恍惚。 窗外传来细微的声音,他僵直着身体,缓缓走到门口,就在掀开门帘即将跨出 去的一刹那,心,从来没有像此刻那样惊惶、惊恐、害怕、期待而又渴望过。 这一次,他再也承受不起失望的打击了! 曾经,持剑时无比沉稳的双手亦剧烈地颤抖着,迟疑半晌,他一咬牙,猛地下 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茅屋外是一片开阔地带,种满高矮不一、品种各异的仙人掌,前面便是一口清 泉。 泉水前静静背对着他站着一个人,双手似乎在拔弄圈。 一身青布衣衫。 青布衣衫,那是他最爱的颜色,因为它是最普通的颜色。 一头银灰的长发在冬日的阳光下,泛出一层诱人的光泽,被微风吹拂着,异样 的秀丽风流。 不过三年,他自己还未变,而他,阳光底下,却已鬓染霜华,星星点点,尽是 华发。 双目念泪,他一步一步,轻轻朝前走。生怕这只是一场梦,生怕将声音弄大一 点,他就会如同阳光下的气泡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空中。 “这是我最喜爱的植物仙人掌。”无法错认的熟悉的声音,略带着一丝沧桑, 淡淡传来。 他止住了脚步。 像是早已感应到他的存在,如同对一位故友聊天似的,他未曾转过身,却继续 往下说道:“这是沙漠中最普通、最平凡的植物,也是最珍贵的植物。它们习性顽 强、耐旱耐涝,无论把它们种在沙漠的哪个地方,它们都能生根发芽,顽强地生存 下来。 “而且它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初到大漠的时候,我迷了路,水尽粮绝。全靠它 茎部的水分才生存下来。所以,当我发现了这个绿洲后,就在这里建了个小小的茅 屋,开始种植大量的仙人掌。” “每种下一颗,我就对自己许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能再见你一面。今生也好、 来世也好、天上也好、黄泉也罢,让我跟你见一面。但万万没想到,这里仙人掌遍 地的时候,真的能再见到你。我一直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幸福,一直在怀 疑是不是还在做梦……” “陆惟”。东方逍哽咽道。 听到这个名字,那人全身一震,缓缓转过身来。 阳光下,浮现一张清秀俊美的脸庞,淡淡的一层忧郁与憔悴,溢于神色之外, 令他显得格外清逸。一头的银发更增添了这种奇异的慑人心魄的美丽,直映入东方 逍眼中,他全身忍不住紧紧颤抖起来,那一眉一眼,竟是如此熟悉,是他曾亲吻过 无数遍的! 那纯净的眼神,亦丝毫未变,仍是坦白、痴迷而深情地默默看真他! 不会是梦吧,千万不要是梦!他在心中喃喃道,不敢轻易相信眼前所见的。幸 福来得太快,他反而害怕得不敢接近,只怕是欢梦一场。 “少庄主。”看着朝思慕相的东方逍,陆惟轻声道,泪水迅速自眼中凝聚、坠 下。 那一夜自深谷醒来之后,对映着寒潭中的影子,惊见自己已一夜白头,万念俱 灰之下,他离开中原,越走越远,将自己放逐到一个谁也不人来的关外荒漠。 以为此生,再也与他无缘,将相伴大漠轻烟,残霞戈壁,孤老而终,埋骨于这 个荒芜之地。没想到,他居然也来到了这个大漠! 乍见他之下,一颗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雀跃着惊人的欢喜,又承迎着深深 的恐惧。他受的苦痛实在太多,多得连即使在面对幸福的时刻,也惊忧着痛苦的降 临。 整整三年了,他还是那样英俊、洒脱,完美的脸庞如天之骄子般耀人眼目,而 他,却苍白憔悴、苍老不堪! “陆惟。”热泪汹涌地夺眶而出,这是刚强狂傲的他第一次在他面前掉泪。 东方逍泪流满面,直扑过去,一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他搂得是如此之紧,紧 得几乎要将他嵌入体内,唯有如此,才能缓减心里疯狂的疼痛。 他的泪,与陆惟的泪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天地仿佛早已烟消云散,不复存在,除了自己与对方强烈的心跳声,再也听不 见其他任何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东方逍稍微清醒过来,他略略放开陆惟,上下细细审视起 他,最终的眼光落到他银灰色的头发上,不禁蹙眉心疼道:“你的头发,是怎么回 事?” 三年未见,原来一头墨黑如漆的头发已成银灰之色! “那天我离开山庄后,不知道该去哪里。后来我去了我们第一次那山谷……” 陆惟苍白的脸上有一道迷人的红晕。“在那里过了一夜,一觉醒来,就已经白了一 大半。” 那一夜,那不堪回首的一夜,伤痛、无助、绝望、凄苦,种种痛苦焚心欲裂, 一夜之间,黑发变白! 造化弄人!东方逍无奈地拥紧了他。 “那你身上的伤呢?”他仍记挂着当初他严重的伤势。 “早就好了,我受的不过是些外伤。”陆惟痴痴地看着他,说道。真正的伤, 在他心里,一直都没有痊愈过。 “当日为什么不辞而别?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东方逍直直望入他纯净的眼 眸,这是他三年以来一直想问他的问题。 “那天在黑松岗上,你不是不想见到我吗?所以醒来后,我想还是早点走,不 要再惹你心烦了。”陆惟轻声道,咬住了下唇,忆及当初他的无情,心中犹有余痛。 东方逍叹了口气,不禁摇摇头,道:“真行,这么多话里面,你就听进了这么 一句。” 试箫山庄那一夜,他亦在他耳边说过他爱他,他怎么一点也没有听进去?还有 他与父亲为他而起的争执,他都愿意为他死,他怎么也一句都没听到?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如此荒蛮之地,亏他找得到。 “我想你既然不愿意见到我,那自然是走得越远越好,所以我就一直往北走, 途中也歇过几次,走走停停,最后我发现这个沙漠里居然有个小小的绿洲,所以就 住下来了。” “那他们口中的狐仙,就是你喽?”东方逍微微笑着看他。 “嗯。”陆惟点点头。 东方逍叹息着抚摸着他的脸颊,道:“你比以前瘦多了。” “你也是,少庄主。”陆惟痴痴道,心醉地眷恋着他温柔的触摸。 “以后不要再叫我少庄主了。” “为什么?”陆惟睁大了眼睛。 “我再也不是什么少庄主,我早就离开了逍遥山庄。” 这三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确信再也找不到他后,他几乎歇斯底里,状若疯 狂。东方峰亦无奈地意识到无法分开他俩的这个事实,开始尝试着慢慢接受。他整 整花了一年半时间将山庄的事务移交给他人,并培养人手,等到最终一切尘埃落定 时,他便动身离开逍遥山庄,发誓不论他生也好,死也好,不惜任何代价,他都一 定要找到他! 他生,他跟他在一起,他死,他陪他下黄泉,生生世世,魂梦相依! 逍遥山庄、中原武林,他是再也回不去了。事实上,如果找不到他,他也永远 不会再回去。此生如果无法与心爱的人相守,那苟活于世上,还有什么趣味?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他傻傻地问道,不明白所以然。 “为了你,陆惟。”他的身材比陆惟略高,东方逍微微俯下头,将额头与陆惟 的相抵,幽幽的熟悉鼻息在两人间流动,无比亲昵温柔。“什么武林盟主、什么统 领群雄、什么名利天下,我一个都不要,我只要你,陆惟,只要你一个!” “少庄主……你在说些什么?”陆惟愣愣道,心跳加剧,却迟疑着不敢相信他 的话。应该是他的错觉,从来不把他当成一回事的东方逍,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番话 的,也不会用这样深情的眼神看着他。 “我只要你一个,笨蛋!”到这个地步,他居然还没明白自己的心意,东方逍 心中不禁一阵恼怒,熟悉的“骂称”脱口而出。 “那你和莫大小姐怎么办?你们不是已经成婚?”他是很笨,三年杳无音讯, 他根本对他的一切一无所知。 “我早就跟她解除了婚约。”天哪,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他居然记得! “可是……武林盟主……” “谁爱当谁当。”他不耐烦地狠狠打断他的话,脸色开始变得阴沉。 “可是……我们都是男人。这是不对的。”陆惟不禁喃喃把东方逍以前对他说 的话再重复一遍,三年未见,他的主子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多? “我不管,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可是……我现在很丑,头发又白子。”望着依旧洒脱英俊的东方逍,他不禁 自惭形秽起来。 “你在我眼中永远是最美的,陆惟。”东方逍右手轻抚他银色的发丝,左手抬 起他的下颔,深情道:“不管你究意变成什么样子。” 被东方逍眼中的深情所震慑,陆惟半天说不出话来。“可是……” “闭嘴。”东方逍怒吼一声,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俯首蓦地吻住他的双唇。 这下他终于闭嘴了!东方逍满意地想,专心致志品尝起那久违的甜蜜滋味。 陆惟一阵恍惚,脑子一片昏乱,软软地倚在他身上,任他为所欲为。 “我爱你,陆惟。”结束这个温柔深情的长吻后,东方逍抬起头,对着他纯净 清洌的双眼,吐露出深藏内心的爱语。 去他的禁忌、去他的不伦、去他的纲常,谁规定两个男人就不能相爱?谁规定 他不能爱他,诚如他爱他一样? “我了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陆惟轻颤着回答,眼中闪烁着动人的泪 光,令他显得分外清秀俊逸。 “我知道,笨蛋!”轻轻呢骂他一声,他的唇边又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调皮的 轻笑,灿烂得令人望之出神。 灿烂阳光映在两人身上,那几乎已溶为一体的身影,是如此和谐而动人。 冰层下传来泉水叮咚的声响,清乐悠扬,泉旁巨大的仙人掌已顶部破出数朵粉 红色的花苞,含苞待放,严冬即将过去,明媚的春日,就在不远的未来! 尾声在绵绵不绝的大漠中,扑天盖地的滚滚黄沙上,充斥着各种各样令人入胜 的传说。 在凉州这个荒凉的小镇,尤其盛行这样一个传说。 有一个行踪诡异的“狐仙”时常在这一带出没,锄恶扶困、行侠仗义。也有人 在大漠一带看见两个俊美异常的男子出没,其中一个一头银发,分外醒目,未及看 仔细便瞬间消失,如海市蜃楼般,飘忽如梦。 只是偶尔有在沙漠中迷路的人,经常会收到一袋用仙人掌汁榨出的水囊,并配 有一幅图示,标明着走出沙漠的方向。 狐仙究竟是怎样的?那两人到底是谁?从何而来?他们是人,是神,还是仙? 传言纷纷,众说纭纭,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亦没有一个人看过他们俩的庐山真 面目。 黄沙漫漫、狂风肆虐,荒凉的大漠年复一年地苍老,但那荒漠中的小小绿洲, 却一年比一年,更显出盎然的春意! (完) -------- 凤凰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