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一回 议分道群英奔巴蜀 「是吗……怎麽会这样的……」唐钰听完了林月如的叙述,顿时有著无比的沈 重感压到身上来。 但理智还在,有句话还是得先说,唐钰正容道:「师妹,但有件事你必须先弄 清楚~我相信绝对不会是阿奴下的手。」 林月如点头道:「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到大理来找你了。刚开始的确很火大, 现在脑筋清醒多了,不会这麽不明事理。」 唐钰道:「嗯~那就很好。基本上我已经有个底,知道大概是谁到我们林家堡 去下此毒手,但我本身并不是一个用蛊的人,还是不敢乱下判断~你等我一会儿, 我去找个人来。」 待唐钰离去後,林月如仔细观察大师兄的房间,墙上一共只挂了两柄长剑,连 他身上配著一柄,比起大理其他的军事首长,武器实在很少。 房间有一面墙显然非常的厚实,而且还多了一块宽大的木板倚立,木板上则有 著数不清的小洞,林月如直觉判断,那是被大师兄用来练气剑指的结果。 再仔细瞧瞧,大师兄向来就不嗜酒,就算在大理饮酒风气甚盛,他还是连一个 酒甕也没有。 林家堡虽然没有明令禁酒,但林天南向来不喜欢酒味,所以林家堡的人基本上 都是不沾酒的。君聆诗这小子就是例外了,他爱就是爱,堡里不能有酒,他就常常 去外头喝,不过还好懂得自制,还没有饮到醉过,也没有负过任何酒债。 而唐钰离开林家堡已经过了近卅个年头,仍然不碰酒……林月如深深感叹,父 亲何其有幸,竟能得到这敬爱师门至此的徒弟;自己也沾了不少光,能有这麽一个 大师兄。 唐钰走得快、回来也快,所找来的人自然不会有他,乃当今在大理城中地位排 於第四的大理毒王凯特。 唐钰先向林月如介绍道:「这位是十二年前让圣姑在无意中发现的使毒天才, 大理最重要的大将之一,名叫凯特。」 凯特向林月如打了招呼,道:「听唐兄弟说,贵府上下被某种毒物害得一个不 剩?」与唐钰同时据桌坐下。 林月如道:「是啊,连我在内。但是为什麽只有我还能活得好好的?」 凯特略一思索,道:「林女侠已与圣姑培养了数十年的金蚕王融为一体,一般 的毒蛊要不了你的命。依照唐兄弟的叙述,你全家人死亡的状态,个个浑身僵直是 吧?那麽~容我吐句狂话,说到那个下毒的家伙,没有人比我会更了解他。他是敕 里手下三大将之一,轻功冠绝云南、使毒功夫独步南绍、暗杀手段称雄一方,其人 名为喀鲁,与其打过照面的非同志,而尚留存一命的,恐怕只有我而已。」 唐钰倒抽口凉气,道:「真的是他?!巴奇也出手过了,看来敕里的行动已经 接近明朗化……他们两人的出现都造成了我方的直接受创,天晓得阿沁会用什麽方 式来展现自己的能力……我们两个加上盖将军,也只能在巴奇手下守住大理而已, 这样下去对我们太不利了……」 这段话说完,令现场呈现可怕的安静。 林月如首先道:「那麽~大师兄、凯特将军,你们知道那个叫喀鲁的家伙,现 下人在哪儿吗?」 凯特与唐钰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唐钰道:「师妹,我知道你的实力,天下能打败你的人几乎已经找不到,所以 我并不是怕你独自去犯险,但喀鲁这家伙行踪不明真的很久了,最近有关於他的消 息是……」 「是什麽?师兄直言无妨。」林月如看得出来,唐钰是很担心自己没错,但也 对自己的能耐相当有信心,所以担心归担心,还是不会阻止自己去报此一仇。凯特 接过了林月如的问题:「就是他灭了你林家堡。而这是三个月前的事,他现今人在 哪儿?谁都不敢下定论。」 林月如悚然一惊~这个人可以令自己消失吗?还是说,他的轻功高到可以摆脱 所有追兵? 追兵?林月如忽然想起,全家被灭当天,她自己发现堡内尚有可疑人物,随即 追赶出去,但却刚到城外便失去了他的踪迹,这等轻功比起身负天下轻功之绝的李 逍遥,真可谓有过之无不及了~现下听来,那人定然便是喀鲁无疑~那……连自己 都赶他不上,还有谁能追到他、打败他呢? 这个仇,怎麽报? 全体人员分了两边站在徐乞左右,看他呆立在藤儿的墓碑之前,当然没有人会 去干扰他。 湘岫姐弟更是容色惨淡,由於同行一遭,深知其情若何,心境亦非「哀苦」二 字所能形容。姐弟俩双双於徐乞身後合掌向藤儿之墓聊表祭意。 李逍遥尤其被徐乞的行状与态度勾起伤心往事,心神激动之下,差点没有掩面 而去。幸有其甘苦与共的阿奴紧拉著他,方免了在一干小辈与敌人之前失态。至於 被要求对战的杨均,和吴仲恭、林婉儿、李忆如站在敕里身旁,由於藤儿身亡当日, 他等师徒四人都曾见过徐乞表现出来的种种举动,只有还怀有一点人性,谁不为此 事黯然默然?而今又怎会夺取这有情人所剩下的一点自由? 君聆诗连声轻叹,转眼间,才发现自己与林婉儿一人手触金童、一人指抚玉女, 动作几无二致,心里不禁生出了种感觉。 这种感觉并非首次出现,但强烈感却绝不是以往任一次能相提并论的。 或许是以前都过得太过安稳,不懂得生离死别是何滋味,而今见了徐乞这种模 样,这两个人才懂得去体会那种心境了。 一如赴林家堡前夜,李逍遥在林月如耳边呢喃的那句话…… 「你能活著,真好……」 婥儿看看徐乞、再看看李逍遥,露出了前所未见的忧悒神色。 这时的徐乞却突然双膝落地,盈盈一个跪拜,竟对著藤儿之墓行起五体投地大 礼。 起身回头之後,见著众人难以至信的神色,徐乞森然说道:「奴颜婢膝,那才 是真乞丐……」跟著转向杨均道:「杨师兄来吧!」已将打狗棒缓缓抽出。 杨均闻言,异道:「你叫我师兄?」虽然见过徐乞与江闵岫、段钰璘动手,但 当时他使的是根竹棒,既非黑流拳法、也不是桐风剑,与木色流可说并无关系,杨 均自然无从得知徐乞是师承何处。 徐乞道:「我的师父是黑桐……闲话休说!」倒提竹棒,一个纵步,已向敕里 冲了过去。 敕里不动声色,双手一伸,分提林婉儿、李忆如两女後领,向後一跃十丈。吴 仲恭也回身追上,杨均则侧身拦住徐乞。 徐乞的动作完全是突发性的,事先并未与同伴们商量,以至於经验丰富如李逍 遥、心思迅捷如君聆诗,亦无法适时配合他去拦住敕里或杨均。 见到敕里这麽快便离开了自己的攻击范围,徐乞冷哼一声,转而专心地与杨均 一搏。他当然很清楚,这个红发三师兄的功力不应该在自己之下。 纵而言之,包括喀鲁、青松、红桧在内,全场反应最快的人,就是敕里;再不 然,就是他早已料到徐乞会这麽做了。 纯粹是为了义气吗?李逍遥看著徐乞以一根竹棒,堪堪顶住了他称为师兄的红 发男子,忽然觉得如果是自己,摰爱之人已经身故,大仇亦不在此处,自己是不会 再花力气去和无关紧要之人动手的。 那这个小乞丐是为了什麽?有何原因趋使他去做这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明明 再赢一场,就可以迫使敕里实现前言,从而让女儿和小师妹重回己方,这种事为什 麽不让实力应当是最强的、出手後最有胜算的自己来做呢? 看到李逍遥满脸疑惑地盯著徐乞和杨均,阿奴轻声唤道:「逍遥哥?你在想什 麽?」 李逍遥「嗯」了一声,过了会儿才道:「阿奴,我问你件事儿……你曾听过钰 璘问你「为什麽」吗?他小时候,是不是常常看著灵山发呆?」 阿奴点头道:「咦~是啊,逍遥哥你怎麽知道的?不只是灵山呢,他有时候远 远看著火麒麟洞发呆、有时躺在地上看星星、看月亮发呆,最稀奇的一次,我曾看 过他对著巫后娘娘的石像发呆呢!」 「巫后……唉……」李逍遥长叹了口气,道:「相对於女娲族天生而与的使命, 令我觉得,钰璘并不知道自己为了什麽而生。平凡并非不好,但他连活的意义都不 懂,致令他活了廿馀载,一点都不快乐……不打从心里快乐。他所做的每件事,几 乎都是义务而已,难道他不会为自己而活吗?我感觉得到,他心里并没有什麽民族 大义,如果要他去协守大理,他会答应,但不乐意;他也没有什麽儿女私情,如果 要他为红颜拚命,他会努力,却难尽力。再这样下去,他会连活都懒得活!」 阿奴眨眨可爱的大眼睛,俏脸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道:「逍遥哥,为 什麽你会知道这些?为什麽你会想到这些?」 「呼~只是想起以前的自己吧!就怀疑自己的徒弟为什麽和我一点都不像。现 在我考虑的,只是要不要冒冒险。」李逍遥的手掌在七星剑柄上握了又放,的确是 对某事很难下决定的样儿。 其实,自从他知道暗处尚有四位高手,其中一人的身份尚且晦暗不明的时候, 就已经在评估著敌我双方的实力,想看看是否能来场硬仗,总比要一干小辈去冒险 的好。 而若问他要不要行此险著,最大的影响者当然就是那位令他感觉有著极度熟悉 气息的人,那人并不是林月如、也不是师父酒剑仙,不然他早就出手了。问题就是, 如果他出手之後,那人还是不肯现身,而敌方处於暗处的三人若加入战局,对尚在 敕里身侧的女儿将会处於最不利的状态。这便是他犹豫的原因。就算敌方去了丁叔 至和陆敬风,而己方几乎是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轻胜了前两场的比试,但敌方包括 敕里在内,有四人实力尚未见底,在尚有一丝转寰馀地的现在,实足令他不敢、也 不必轻举妄动。 李逍遥再次将心放回徐乞身上,这个小乞丐若能取胜最好,要是真打不赢,只 希望他不会受到什麽重伤,不然自己可会相当惭愧的。 接著,将镜头带回徐乞和杨均身上。 江闵岫看徐乞使那根打狗棒,只看得咋舌不已。虽然在扬州闹台、在洛阳打褚 习、在藤儿房中、以及在与丐帮黄楼交手之时,他都曾见过徐乞使这根竹棒,但那 时自己若非均在阵中,便是与其过手,实在无暇去看他棒上的招式如何高妙;至於 在与黄楼交战之时,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当时的徐乞并未克尽全力了。 而现在,经过南宫寒一阵调教,眼力倒是进步了不少,再加上以旁观者的角度 去观悉,才真知道徐乞这打狗打出来的功夫,实在是非同小可! 徐乞招式本应以刚为主,但他现在以一根竹棒拖著身子,滴溜溜地不断在杨均 身边打转儿,杨均纵是功力高出数筹,竟然也拿他无可奈何。 这便是木色流之黄杉与黑桐两人功力相融後的成果。皇甫望有鉴於五师叔黑桐 素是直来直往,对敌从不取招花巧,於是将黑流拳法一精而炼,教於亦是罡气十足 的徐乞来学。 之前已听闻「亢龙有悔」之名,若不知皇甫望所精炼出的掌法为何,一定是骗 人! 至於那根竹棒,却是反其道而行。动物天性,狗的反应犹较常人要快、亦多变, 徐乞却能将这一根竹棒名为「打狗」,皇甫望便知其棒上造诣非同小可。於是乎, 将这根竹棒原先便在徐乞手上能发挥出来的灵敏度与黏性,再加上许多「杉风剑法」 的独特法门,益加使得「打狗棒法」成为独树一格的特异武学。 但也如同前头所说,徐乞棒上功夫纵然精妙,毕竟功力略逊,更何况他学武不 如杨均精、时日亦大有不同,能够堪堪抵住,已是相当了不起了。 杨均的手掌并没有在五十招过後缓下手来,徐乞的步伐与手上竹棒也依然配合 得相当完美,但一人纯是进攻,另一人却是打带……不该说是跑,或许用「绕」字 会更贴切些,谁会先乏力落败下来,著实是人尽皆知了。 但敕里却不这麽想,前头目睹君聆诗趁一风势之便,以无化有地在瞬间击败了 陆敬风,心里就更不敢对徐乞的底子乱下判断。既然已领教过了君聆诗的实力,而 今也正好借著杨均之手,来看看这个气势过人的小乞丐究竟多大本领。 徐乞当然也知道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当下放慢了脚步,眼角却不自禁瞥了远 处的墓碑一下。 那只是他的反射动作,杨均却趁此时身形一错,竟扑到了徐乞身前,双掌齐向 他胸口拍去。明知道对手应该是自己师弟辈,这一手便未竭尽全力,但已也是气力 万钧了。 徐乞猛然回神,虽已慢了一步,仍硬将右手上的竹棒敲向杨均左肩,左手则出 掌一击。 杨均此时已占尽上风,没有必要为了攻击而令自己受创,左掌上飘一晃,已将 招式用老的竹棒带开,右掌仍然直直拍出。 徐乞亦趁此隙长长吐口气,硬是再将原本勉力出手的左掌添上几分力道。 一是生就硬拚的招式、一是不欲为难师弟的直接攻击,两人毫无花巧的手掌拍 上手掌,功力的高低便决定了胜负。 徐乞只觉胸口气血翻涌,身子後飞之时,也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杨均则仅仅倒退两步,卸去了一点反作用力,虽然花了不少力气,仍如江闵岫、 君聆诗一般,毫发无伤地取得胜利。 徐乞被震飞的方向正朝著李逍遥,李逍遥乍见徐乞负伤,心里不禁暗暗懊悔, 急忙扑出将徐乞接住了。 阿奴也快步上前,伸掌轻轻抵在徐乞胸口,施展「元灵归心术」替徐乞治疗内 伤。君聆诗、湘岫姐弟和婥儿也都慌慌过来看视。 过不多时,徐乞方觉气息回复如常,回头向李逍遥和阿奴说道:「多谢了…… 抱歉。」 李逍遥让他自己站好了,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什麽,这种事我本来就应该 自己负责,倒是累得你受伤,才是我的不是。不过……」 「不过却也让你明白,你现在尚有进步的空间,不必急著去找卢光道士送死。」 杨均走上前来,慰问道:「你还好吧?师兄好胜心切,一时竟未及控制力道,真对 不住。」 徐乞呼了口气,道:「南苗的秘法果然不同凡响,已没什麽大碍了。多谢师兄 赐教。」杨均道:「你还年轻,所以这般硬拚之下,败给我是当然的。我要告诉你, 就我所知,卢光那道士的武功更在我之上,再加上他师承蜀山仙剑派,擅用利剑, 若是被他抓到破绽,恐怕你有三条命都不够用。」 徐乞闻言,不禁为之气沮。 「如果我帮这个小兄弟呢?」李逍遥突然发话,致令在场的人,包括敕里都微 微一愕。 李逍遥此时又续道:「我可不是什麽大侠,拚命时还会讲究那些江湖上单打独 斗的规矩,臭牛鼻子欠我的一条命,怎麽可能不讨回来?」心里却想著:「我从小 想当大侠,但是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不住,就算武功再高,哪里还能算什麽大侠?」 就在众人无言以对之时,婥儿细如蚊蚋的声音却传了出来:「其实你不必这麽 自苦的……」 以距离和功力比来说,能听到这句话的人,只有李逍遥和杨均。 杨均并没有仔细听过婥儿的声音,只是奇怪怎麽有人说了这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李逍遥却脸色微变,听得出这一句话是那位初见的女娃儿所发,不禁大是惊疑, 她怎麽会一语道出了自己心声? 这时江闵岫也乘兴道:「李叔叔说得对!阿崎,藤儿也是我们的朋友,替她向 卢光讨命,怎能不算我一份?诗诗,你说是不是?」 君聆诗微微一笑,点头道:「我当然赞成。」 敕里在旁看了他们的态势,心里已是大笑卢光之不智。 「嘿嘿~那麽~」李逍遥向前几步,道:「谁要和我动手?快快出来!打完这 一架,我们就去找卢光要命!」被几个小辈感染,李逍遥再次生出年轻时才有的, 那种少不经事、视天下万物亦如无的豪气来了。 敕里轻呼口气,他觉得逍遥剑仙愈来愈不好应付了!看看远处那个飘逸之气不 再的青松,却将两名女子一推,道:「算了,我不玩啦!李逍遥、君无忧,带走你 们来此的目的吧!」 虽只是轻手一摆,却令林婉儿和李忆如直踉跄到李逍遥跟前才定得下步伐。李 逍遥看看女儿的模样,实在有点不忍,示意阿奴和江闵湘各施其法替她检视一番, 看看竟是哪儿出了问题。这段空档里,却将眼光定在那个对小师弟君聆诗的慰问作 态不理的林婉儿身上。 杨均则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 吴仲恭跟在敕里身後回到内堂,路上瞥了徐乞一眼,心里想著他那一句:「奴 颜婢膝,才是真乞丐。」 态度忿忿不平、表情又极度诡异的青松,在师弟红桧的力劝下,与喀鲁三人同 时不知所踪。 江闵岫则与姐姐、阿奴一道在李忆如身边问长论短,关切之色溢於言表。李忆 如满脸疑惑的看了远去的敕里一眼,似乎搞不懂为什麽叔叔要将自己和织锦姐姐推 出来。 君聆诗向林婉儿道:「咱们现在还有事要做,晚些时候我再赔你该去的地方, 成不成?」 林婉儿意外的顺从,只哼了一声,丢下一句:「随你便!」 她难得这麽好说话,倒令君聆诗无以为对。 李逍遥细细看清了林婉儿的面容,竟脱口轻轻惊唤了声:「姜婉儿?!」 林婉儿瞄了李逍遥一眼,夷然道:「本姑娘姓林不姓姜!你就是李逍遥吗?嗯 ~你怎麽也会来了这儿?」 「不是?怎麽会呢……」李逍遥低声喃语,再多看了林婉儿一眼,露出了满是 怀疑神色的眼光,才答道:「当然是来找我的女儿和徒弟、湘儿和岫儿姐弟,只是 没想到小师妹和小师弟也会在。唔~你姓林、名婉儿、又号织锦,是吗?」林婉儿 双眼一亮,道:「嘿!你倒是都知道了嘛!」显然对於李逍遥记得加上了自己的别 号感到相当满意。 李逍遥乾笑道:「你和小师弟都很有特色,好认得很。」 这时阿奴过来扯扯李逍遥的衣袖,在他耳边低声道:「逍遥哥,忆如好像…… 什麽问题也没有。」李逍遥一愕,异道:「怎麽会呢?」但看看李忆如身旁的江闵 湘,她也满脸惑然的摇了摇头。 阿奴和江闵湘同时替一个人看病,一人是正统的中医,一人是苗族的巫蛊师, 该说无论何种疾病也不能同时逃过两人法眼。李逍遥叫她们看,不惟是为女儿奇异 的态度,也看看敕里是否在她身上加诸了什麽奇怪的蛊毒。 却听林婉儿叫了声:「忆如,你过来!」 在众人讶异不已的眼光下,李忆如竟异常听话的到了林婉儿身侧,尤其在知晓 这两人水火不容之态分明的君聆诗、徐乞、湘岫姐弟眼里,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 它却真的发生了! 林婉儿执起李忆如的手,看她并不是认得父亲与幼时同伴的样儿,便道:「有 些事晚些再解释。无忧,我们去牵马吧!」 君聆诗走近几步,关切地道:「好啊!你的脚没事了吧?我看你还能跑得,是 谁帮你治的?」 林婉儿带著李忆如迳往大门而去,道:「敕里治的,他的医术真个不错、人聪 明又英俊、亲切自然、而且武功也是一流的,我看你差他远罗!」 君聆诗跟上了,讪笑道:「我不去和他争天下,本领有他那麽高也没有什麽用, 行走四方但求能自保就好啦!」林婉儿哼了一声,道:「是啊!自保!你能自保, 那我呢?」君聆诗一愕,等到众人鱼贯跟著林婉儿身後离去、纷纷经过他的身边, 婥儿走在後头,才拍拍他道:「对她的问题,你从来都是全部当真的吗?这样我看 你~很难过哟!」 徐乞眷眷地看了藤儿之墓一眼,叹了口又细又长的气,不发一语地经过君聆诗 身边。 君聆诗表情数变,被婥儿和徐乞截然不同的表态弄得无所适从。 众人无一不是心情复杂之极,九个人静静地出了「将军府」。 李逍遥知道还有第十个人,他也一起出来了。到底是谁的气息?怎麽会如此熟 悉呢? 「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吧?」青松与师弟红桧进到敕里房间,平静淡然的语气 更显出他的眼神已是愤怒异常。 如果是别人这样和敕里说话,喀鲁一定将因此人的无礼而给予等值的惩罚;但 对方是与自己顶头上司平起平坐的家伙,他也只能回报给青松一个请他「客气点」 的神色。虽然他那双如猫般的细线眼实在无眼神可言。 敕里也理所当然般地,给了青松一个「息怒」的微笑,道:「两位请坐。」若 是与他翻脸,任谁都讨不了好去~青松非常明白此点,也不再多言,与师弟双双在 敕里对桌坐下。 红桧首先道:「教主,方才就算我们全部一起出手,来场混战好了,我们也不 会输的,为什麽你要……」 「没错,我也觉得我们不会输。」敕里很快的附和:「但是两位应该知道,和 李逍遥一战是你们的目标,不是我的。」 「好吧~那麽,我愿闻其详。」青松收起了自己的不悦与火气,他当然知道敕 里这等人物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敕里道:「其实很容易。方才与李逍遥一道来此的女子,便是大理白苗族长的 女儿,她既亲身来到中原,李逍遥一定无论如何都要去趟大理了,所以,我想来场 更有趣的「游戏」。」 「游戏?你……」青松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这人难道认为李逍遥会照著他所设 定的步调去走吗? 「没错,就是游戏。」敕里爽然一笑,道:「那时我会将李逍遥的底子摸得更 清楚,以免在不知道他这十九年来进境多少的「不知敌」情形下,受到不必要的挫 折。所以我才希望两位保留实力,等到我有必胜把握之时,我们就可以合作让李逍 遥一伙人一败涂地。」 红桧道:「想让李逍遥一败涂地,刚刚不也可以吗?」 敕里轻轻摇头,道:「刚刚台前的人一共只有七人,两位不觉得少了几个吗? 若是要各个击破,我不必等到这七人聚在一起;若要来场游戏,这样又嫌略有不足 了。」 青松眉头一扬,道:「你说得没错……反正我们不会输,不如就来场刺激点的 游戏也无妨。」 敕里笑道:「是呀!当林月如、段钰璘也和他们一道之後,我们再来玩这一场 游戏。嘿嘿~」 喀鲁此时也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显然对敕里的游戏非常期待。 青松道:「好,我接受你的提议。但有一件事我还是说在前头,不论你的游戏 内容如何,总之,逍遥剑仙一定要留给我~而且要一个精足气饱的逍遥剑仙!」 「奇了~这次怎地没见著那四个奇形怪状的家伙呢?」虽然人还在对方的地盘 里,但身旁却有李逍遥在,江闵岫就像身後有泰山压阵才去面对东海一般,在大街 上漫不在乎的吐出了这一句话。 林婉儿牵著李忆如走在前头,听到这话也露出了惑然神色,她在那府内待了三 个多月,的确~怎麽都没见著那四个蠢蛋了? 君聆诗嘴角一挑,随即又回复无知神色。 李逍遥问道:「岫,你说什麽奇怪的家伙?谁呀?」 江闵岫摇手道:「算了算了,李叔叔,那四个家伙成不了气侯,你不必理他们。 我有更重要的事想问你。」 君聆诗、江闵湘、徐乞同时想起林家堡与江家的灭门血案,俱是凝神细听。李 逍遥静默了会儿,道:「我想,我知道你要问什麽。但那人我既不认识、也不曾见 著他的面,当我赶到你家时,连医仙他老人家和少霆也都……不成了……」 江闵岫摇头道:「不可能的~连外公和三叔都……世上哪有什麽人、什麽东西 能同时避过他们两人的耳目呢?」 李逍遥长叹口气,道:「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是自己都是侥幸捡回一条命的… …唉~~」说到此处,也不知道该如何再接下去,便向阿奴挥了挥手,示意她解释 一下。 阿奴毫不犹豫,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袋,递到江闵岫面前,道:「你看看,这 是什麽东西?」 江闵岫露出疑惑的眼光看著阿奴,才想去取那纸袋,却觉身後有人拍了自己肩 头一下,一只纤纤细手将纸袋从自己眼前拿走了。 江闵湘从纸袋中捻起一些晶粒,细细的瞧了又瞧,再凑到鼻头前嗅了一下,道 :「很像盐巴……但不是盐巴。」 阿奴笑了一下,心觉这小姑娘不简单!便将纸袋取回收到怀中,道:「是啊, 它当然不是盐巴。一般的中原人,只要将这东西放了那麽一点点儿到口中,再睡它 一个小觉,定然就没命起身了。」 「那麽……这是南苗的蛊物罗?」既是从没见过、又能置人於死地的药物,大 概只有云南诸苗族的毒蛊了。江闵湘如是判断。 阿奴道:「对,这是我从你家的厨房拿出来的,而且很巧,南苗六诏的使毒高 手我没有不认识的,这东西却只他才有~而且,他也有足够的理由要灭你江家的门。」 李逍遥也道:「不只是江家,连林……」话才说到一半,忽然一柄摺扇轻轻的 在自己肩头敲了两下,回头看去,只见君聆诗轻轻的摇著头,忙改口道:「连林月 如都差点把命送在这玩意儿手上。」 江闵岫道:「差点?月如阿姨没事吧?她人呢?」 李逍遥有点心虚的点点头,道:「呃~还好,是没事,她去了哪儿我就不知道 了。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江闵岫吐口长气道:「那就好……呃……你是阿奴姐姐?」 阿奴闻言,异色道:「你怎麽知道我叫阿奴?」 江闵岫道:「我们看过你交给璘哥的信笺。你方才说知道是谁下毒害我全家? 这还是很奇怪,就算我外公和妈妈都不下厨,不知道有这包假盐巴,但怎麽会有人 潜入我家,三叔却不知道这回事儿?」 阿奴冷哼一声,道:「那家伙见不得人呢!其实我也只闻其名而未见其面,他 叫喀鲁……但据说他的长相极是特别,和他的个性如出一辙,包准知道他的人,一 见就能认出来。至於你三叔不晓得他到了你家,这也不是怪事,毕竟他的轻功真是 一流的~能当上敕里手下的三大高手之一,这家伙手底下的确有几两功夫。」 又是敕里?!为什麽任何事都和他有关呢? 林婉儿猛然回头,她本以为言语上挤兑住了敕里,他便不会有所动作,哪知道 君聆诗的确是无恙归来,却令白河村江家遭厄了? 在众人的静谧中,林婉儿将君聆诗的黑马牵过、把自己的棕马马缰给了李忆如, 两人跨上马後,一行人花了段时间步出偌大的长安城。 其实李逍遥问过阿奴,灵血咒对於治疗李忆如现在异常的状况有没有用。 但阿奴的回答是~在观察她时就已施过咒了,却仍然是这个样子,实在已经束 手无策。 走出长安城後,李逍遥看看前头马上女儿的身影,不禁喟然而叹……如果她娘 还在,哪会怕没办法呢? 此时身後传来徐乞的声音:「我想问问,接下来你们想怎麽办?如果没事,我 要去找卢光了。」 「找卢光?这麽快?」江闵岫的意思,显然不愿意徐崎现在就去涉险。而且卢 光的实力他们很了解,就算是自己和君聆诗也去帮助徐崎,能不能在燕国军营中取 他性命後安然脱身,仍然是个未知数。直觉认为那家伙不像会笨到被他们骗离军营 这个後盾地。 「咳咳~谁说没事、没地方去?我说啊~小妹已经离家好久了,能不能让我回 去?」这句话来得突然又直接,但众人无一能反驳婥儿的言语。 江闵湘暗叹口气,低头不语。 江闵岫却像捉到机会般,叫道:「婥儿,你们四川有什麽武功很好的高手吗?」 婥儿将头一撇,道:「当然有!就我们廖家来说,像向军师向达那家伙,明明 是一付穷酸儒模样,可是只要给他一柄摺扇,我看就算是刚刚那个红头发的家伙, 也决计动不了他。不过和伊大爷比起来,向军师又差了些个。湘姑娘你见过他们的, 就是当天坐在厅上的那两人了。」 江闵湘微微一愕,忽然想起那天自己想离开时,门窗一片砰砰啪啪关上的响声, 隐隐觉得自己在永安遇上不得了的人物了。 她的神情,也令投来疑惑神色的君聆诗、江闵岫、徐乞、李逍遥和阿奴得到了 无言的答案。 这时前头的林婉儿又没头没脑的丢来一句话:「本大小姐要到蜀山去。李逍遥, 你女儿要怎麽办?」 李逍遥无奈的一笑,道:「她现在只跟定你,我能怎麽办?要她和我到大理去, 她肯吗?」 「嗯,我们来此已达成了目的,是应该分道扬镳了。现在的问题是,谁才能令 李姑娘恢复?逍遥剑仙,你有办法麽?」君聆诗沈默了很久,总算开口说话。李逍 遥默然摇头。阿奴喃喃道:「如果婆婆的功力还在就好了……」 「说不定师父会有办法……诗诗,你觉得呢?」江闵岫这时忽然提起了南宫寒。 「南宫前辈?」君聆诗轻述了一次,忽然嘴角带笑,向众人一揖,道:「请各 位等小弟一会子,小弟马上回来。」说罢几步奔到长安城墙外茂盛的大树下,躲在 树干的背面,不知作些什麽去了。 李逍遥将眉头一皱,怀疑是不是该让阿奴回云南。 现在问题来了,江闵岫抵死不肯与姐姐分开,婥儿又势必得跟紧江闵湘,江闵 湘则不肯让一副落魄像的徐乞离开自己视线,林婉儿一心只想著上蜀山,君聆诗无 论如何不会让她乱跑,李忆如也跟紧了林婉儿,江闵湘又必须时时炖点小药给她吃, 这一票人难道就要这麽浩浩盪盪的入蜀了吗? 不过众人还在宝鸡的客栈里商量该如何分队时,婥儿忽然向外叫了一声:「清 姐!你还不出来吗?」自不免引来众人一阵愕然。 一个嫋嫋身影在客栈大门飘飘落下,身上的绿纱随风飘逸,认得其人的江闵岫 更是惊得合不拢嘴;君聆诗心中也颇感奇怪,但怪的是婥儿知道这女子、而不是她 人在这儿。 林婉儿看著她娉娉婷婷的走进客栈来,心里忽然觉得,这姑娘的气息好相熟~ 而她的气质,则与刚分手不久的阿奴略有似同。 皓羽先向众人报以一个甜甜的微笑,对君聆诗颇有深意的一颔首,便在婥儿身 旁的空位坐下了,道:「他们又不知道我在,你何苦一定要把我叫出来呢?」婥儿 道:「现在是你出力的时候罗!当然得把你叫出来~各位,我介绍一下,她的名字 是程至清,程度之程、至於之至、清白之清,和我算是孪生姐妹。」江闵岫满不可 思议的道:「程……至清?你不是叫皓羽吗?怎麽你们……孪生姐妹?一点也不像!」 程至清微笑道:「「皓羽」这名字是寒伯伯起的,这样让别人叫起来也方便些。 我们虽不是亲生的孪生姐妹,但也相去不远了~婉儿、忆如,你们说是不是?」 听到她莫名其妙的问句,林婉儿一点都不想理她,但却见李忆如点头道:「对 啊!你们俩好像呢!」 林婉儿一愕,这两人莫说长像相差甚多,一人感觉上轻舞飞扬、另一人清丽委 婉,实在说不出有什麽像孪生姐妹的特质。 但此时心头忽然砰地一震,刚刚不是觉得程至清的气息很熟悉、似乎见过吗? 原来不是别人,与她如是相像之人,就是她椅边的婥儿~但依江闵岫所言,皓羽都 不是皓羽了,婥儿也未必是婥儿~当下便道:「没错~你们是很像孪生姐妹,但我 素来不同隐名之人相与,你最好先报上名来。」後头一句自然是对著婥儿所言。 婥儿一耸肩,笑道:「噢~还是被你知道了~好吧好吧,我自然也是有姓有名 的~我叫宗飞妍。宗庙之宗、飞扬之飞、妍丽之妍。」 连著前头她报著皓羽名号的时候,江闵湘见徐乞一副惑然不解之貌,便一直用 竹筷在桌上划书教他,此时刚写完「妍」字,只听到君聆诗喃喃道:「婥?飞妍?」 众人尚在迷糊他何以又念了次婥儿的名字,皓羽和婥儿则满脸堆欢,似乎对於 大家有了不解的疑惑觉得非常有趣。 江闵湘此时低声念道:「皓羽者,即至洁,意同至清也~程至清,曾至清,如 今已不复清;婥者,风姿婥约也,风无相有姿而行天下~宗飞妍,尚风之凌空与其 妍丽也~」 皓羽与婥儿对视一眼,齐声道:「湘姑娘果然利害~咱们名字的来源,一下就 被你猜中。」 徐乞无奈的塞了口饭,这种文诌诌的言词不是他听得来的。 江闵岫一击桌道:「啊!我懂了!天下至清者乃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 不争;天下至逸者乃风,上逸若风,风逸行千里而无阻。你们俩人,一人尚水、一 人崇风,是不是?」 皓羽一笑,道:「是啊,但皓羽和水都有一个最大的缺点~是至清矣,却利万 物之污~」 婥儿也道:「风行天下,阻者唯山,我最怕的就是那种石头一般的人了。」李 忆如原本充满稚气的脸上,听了这番话後,竟然难得的出现了深思之态。听到「石 头般的人」,湘岫姐弟的脑海中,同时浮现了段钰璘的身影。 林婉儿哼了一声,道:「我不管你们的名字是怎麽来的。宗飞妍,你说有事用 得著你这个姐姐,是有什麽用,你倒且说来听听。最好别和我说你究竟是忘了何故 要找这个程至清出来。」 婥儿道:「嗯~当然不会忘了,现在呢~清姐和君公子、李姑娘、林姑娘作一 路,我和湘姑娘、岫公子、徐公子做一路,我们分两边入蜀。清姐带林姑娘经成都 平原上蜀山,我要回永安,我们同行至梓潼再分手如何?」 李忆如首先问道:「唔~湘儿不是还得炖药给我吗?这样也好,我实在不想再 喝药了~好苦~」 江闵岫闻言,眉头深深紧锁,道:「不~这样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君聆诗笑道:「不如这样吧!要上蜀山的确不是容易事,就请徐兄陪我们走一 遭,李姑娘还是请湘姑娘照顾安妥些。」 「你是说我照顾的不安妥罗?」林婉儿笑著问了一句。 她这种表情比发嗔更可怕,君聆诗连著呃呃唔唔了几声,完全不敢回话。倒令 皓羽见识了林婉儿对君聆诗的影响力。 「不过这样也好啦~忆如,你还是不必要跟著我们去蜀山,我也还没弄清楚自 己去那儿到底要做什麽,如果关乎生命大事,那就不好。我可不想欠了李逍遥一个 女儿咧!如果那儿很好玩,有机会我再带你上去。」林婉儿难得说出,自己也还不 知道这一趟是何以为之。 李忆如看看江闵湘、再看看江闵岫,点了点头。又加了一句:「不过~织锦姐 姐,要是有了问题,你可不能出事!君聆诗,这要看你的了。」 君聆诗微笑点头道:「这是当然。」 婥儿道:「好吧!就这样决定了~我们出发!」说罢起身欲行。 皓羽却出声叫道:「妍儿!等等~」赶紧伸手将她又押回椅上。 婥儿满腹狐疑的道:「又有什麽事?清姐,这些日子不见,你愈来愈龟毛耶~」 皓羽咽咽口水,不好意思的道:「刚刚你没听到吗?」 婥儿不明究里,道:「听到什麽?啊~」她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阵「咕噜咕噜」 的响声传遍众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