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回酒剑仙片言逐龙文 一声高鸣,把照料著李逍遥和林月如的圣姑给吓了一跳。 匆匆走出房外,见多识广的圣姑也不禁愕然当地。 老凤凰……金翅凤凰「嘟儿」,竟然伏在圣姑的屋外。 它……不,他可是大理的圣兽呀!是谁有此能耐,让他乖乖的伏在地上? 看著嘟儿,圣姑的视线移到了他的嘴。 「凤凰喙」。 「你要动她,不用先问我吗?」这个声音一出现,婥儿看得出来,龙文的脸上 登时罩了一层深深的怒气。 龙文看著他,摇了摇头,轻叹道:「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厌啊!」 欺风孤叟微笑道:「我当然知道,但你又知不知道,你也真的教不乖。」 江闵岫保护的对象是江闵湘,李忆如则是插花外赌的一把筹码,条件是李忆如 也参与江闵岫与龙文之间的「比赛」。基於龙文和欺风之间的协约,欺风在这场比 赛中不能插手。 但是如果龙文想向婥儿下手,那就另当别论了~婥儿现在很紧张、也努力的说 服自己,希望欺风真的是一个绝世高手,而不只是一个逃跑高手而已~通常只会轻 功的人,都是逃跑高手。 龙文对於欺风的言语不予理会,却叫道:「你犯规了!你把江闵湘弄到哪儿去 了?」 「不,我没有。」欺风缓言说道:「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弄走她的人不是我、 那也不是我的主意,从头至尾都不是。」嘴上讲著话,脚下也没有停,欺风慢慢的 走到了婥儿身边。 龙文看起来真的很生气了,但却有一点无可奈何。基本上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不 如欺风,与他正面交手从来讨不了好。 但龙文是很聪明的,他念头一转,忽然有了一个很符合他的「思想」的点子浮 现心头。 欺风目不转瞬的盯著他,看著他脸色的改变,揣测他的心意……但欺风的脑筋 明显不如龙文的灵活,欺风尚在思索,龙文身子一纵,已回向江州城去。 「啊呀~糟!」欺风不禁叫出了声,这下子恐怕要疲於奔命了。 欺风跨出一步,忽然回头,道:「你现在要怎麽办?」 「只能跟著你罗!你放心,我绝对追得上你的。」婥儿微笑道。 「那最好。」欺风放开大步,开始回到江州城内搜索龙文的身影。 龙文会怎麽做,欺风虽然知道,但却很难下决定,应该先去哪一边。 他看了一眼城东的火光,衙门仍然赤焰射天,想来衙役们一定也仍然包围著李 忆如和江闵岫所在的楼房。 婥儿跟在他的身後,问道:「岫公子和李姑娘呢?」 欺风指著右方约两里远的光亮处,道:「看到很多衙役吗?他们就在那边最高 的楼房顶。」 婥儿一怔,再看看城东的火光,讶然道:「他……他们该不会去把……县衙给 烧了吧?」 「差不多。」欺风苦笑。烧县衙的只有「她」,不是「他们」,但在这个节骨 眼上,何必多作解释。 婥儿又问:「那谢姑娘呢?」 欺风道:「她一直硬撑,非要把这场「比试」给看到结果不可,现在可能已经 疲困到自动进入睡眠状态了吧。」 「啊哟……你在这儿、岫公子和李姑娘又有点自身难保……那龙文他……」婥 儿惊叫,她已经了解龙文的下一步动作是什麽了。 欺风又加快了脚步,道:「所以,快!」 但他们似乎忘了一件事,龙文其实也是被官兵追著跑的人。 衙役们再次发现了龙文的身影,又开始穷追不舍。 龙文嘴角带笑,丝毫不引以为苦。 他一进城门,发觉欺风并未马上跟到,便闪身巷内,在胡同中往李忆如与江闵 岫被困的楼顶而去。江州城是他的地盘,这儿的每一条路,他都能闭著眼走上一圈, 想要不被欺风发现,其实不算很难。当然,这是指没有官兵在追他的情况而言。 但是和龙文追逐了这麽多年,衙役们岂不知他的习性?在许多胡同内守株待兔 的结果,还真的把龙文给等了出来。 但龙文似乎也知道衙役们的计划,二话不说便向江闵岫和李忆如那儿跑。基本 上,衙役再多,也是捉不到他的。 衙役们聚在一起了,对於欺风而言,看不出来那楼房的包围圈有何不同,自然 直向谢宅回去,於是乎,龙文轻易的摆脱了欺风。 却苦了还不能动弹的李忆如、江闵岫。 看著这个人人畏惧、视如豺狼猛兽、又或是过街老鼠的大淫魔,李忆如不禁流 了满身的冷汗。 江闵岫更是不知该喜该悲,龙文去而复返,可以知道他绝对是没找到江闵湘。 但姐姐无危,李忆如怎麽办?天啊~欺风,你又跑哪儿去啦? 龙文看看江闵岫、再看看李忆如,微笑道:「我终於从你们眼中看到害怕了, 看来这场比试,胜负已经揭晓。」 「胜负当然揭晓了!你没找到湘儿,自然是我们赢了!」李忆如还是死不认输, 硬口回道。 龙文摇摇手,道:「你把我当成欺风那个老顽固吗?我可是很随和的,第一个 目标达不到,可以退而求其次……我当然不是说你的资质比不上江闵湘,只不过他 的年龄才符合我的习性罢了。呵……但相信你经过我的调教之後,一定很够瞧……」 看著他的奸笑,李忆如整颗心都沈了下去……这下玩过头,真的乖乖不得了, 难道我的贞操要毁在这家伙的手上?你们这些官差怎麽这生没用?连个小小的淫贼 都捉不到啊! 到了这种时候,江闵岫只能死盯著龙文……一刻钟应该很快的不是吗?刚刚太 大意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马上用长曾弥虎彻阉了这个无耻的淫魔……龙文 却似乎看出了他们在想些什麽,走到了江闵岫身边,轻轻的从他手上抽出了青锋剑, 替他入了鞘,然後把青锋剑和长曾弥虎彻,都从他的身上解下来。但他解下了长曾 弥虎彻,眼睛却亮了一下,将它抽了出来,拿在手上把玩了一阵,赞叹道:「真是 一把好刀……如果你一开始就用它来对付我,你现在就不必在这儿乾瞪眼罗!」 江闵岫「哼」了一声,愤然道:「你等我解穴了,再和我打一场就是了!」龙 文看著他,嘻嘻一笑,道:「果然是一个大少爷,连激将法都用得那麽老套……一 点效果都没有呀。」 江闵岫听了,气得整张脸都胀红了起来。 走到了这步田地,李忆如似乎也已无计可施。 看著她的俏脸垮了下来,龙文走上前去,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道:「你何 必露出那麽不甘心的样子呢?很快的,你就会像我的那些娘子们一样了。」说著, 他也李忆如的膺青萍取了过来。 龙文看看手上的三把兵刃,赞道:「真是了不起……你们小小年纪,却都能配 带如此绝世的武器,真教我讶异……可惜物不逢其主呀!」他双手一抬,便要将青 锋、膺青萍与长曾弥虎彻向街道上的衙役们砸去。 这时,屋顶上却又多了一名女子,连叫道:「使不得!使不得呀!」她一个箭 步,冲到了龙文面前,夹手夺下了龙文手中的兵刃。 龙文一愕,退了两步。 虽然龙文为她的美貌略怔,但这个女子的动作却堪可用「迅雷不及掩耳」来形 容,龙文看她到了面前,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她已经将兵刃取走了。 江闵岫和李忆如看著这个陌生的女人,还不知道她的来路是什麽,但她的第一 步已经帮他们一个大忙了。 龙文对著她一拱手,施足了君子礼数,问道:「姑娘是?」 「阖罗凤!」那女子道:「这些兵刃很重要的!怎麽可以随便乱丢呢?」 龙文又道:「姑娘是来救他们的吗?」 阖罗凤摇头道:「不尽然是,但我希望你不要动他们。」 「那怎麽成!」龙文皱眉,叫道:「三得其一,我损失已经很大了!」 阖罗凤微笑道:「资质上与一般货色有所差异,就算是四得其一,你也不能算 吃亏呀!」 龙文一愕,她是说真的? 他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在作梦,一次就遇到三个堪与谢祯翎相比的上等货, 现在竟然还出现一个有著成熟女人魅力的美女,自己说要让他「得」。这四个人, 符合他习性的只有一个江闵湘,但她们每一个人,都值得他破戒。 阖罗凤看著他,道:「这种程度的刺激,你就呆住啦?看来我高估你了。」龙 文盯著她,满脸不确定性,道:「你该不会是在晃点我吧?」 「晃点?」阖罗凤瞥头一想,接著一耸肩:「什麽意思?我不懂。」 龙文道:「不懂?呵……简单点说,就是拐、骗、诱,了解吗?」他看著这个 女人瞥头的动作,不禁有点愣住,她看起来实在很特别,不像是个会属於某个男人 的女人,这种感觉,其实和江闵湘见著她时,如出一辙。 阖罗凤听了,随即道:「那当然不是,我怎麽会晃点你呢?」 龙文一笑,道:「无论你是不是,你当然都会说不是……这样我没有保障,这 桩交易~不划算。」 阖罗凤微笑著,缓步走近龙文,一言不发地,便将自己的朱唇往他嘴上凑去。 这一著当然把龙文给吓著了,但他也是此道老手,很快地便进入状况。 在旁看著的江闵岫和李忆如,已经被这个女人给弄得不知所云了。 过了半晌,阖罗凤才退开几步,笑问:「算是给你一点甜头。怎样?现在你觉 得这桩交易,划不划算?」 龙文愕然!该怎麽说呢……阖罗凤的嘴唇甜吗?舌头嫩吗?或许都是,但再甜 的嘴唇、再嫩的舌头,对於玩过无数女人的龙文,可能都算不得什麽,阖罗凤何以 令龙文愕然? 技术太棒了……棒到龙文这个接吻高手也要被她牵著走、被她挑逗。 阖罗凤已经从龙文的态度得到了答案。她接著又道:「你不要动他们,我可以 保证,你以後不愁没有女人,而且要骚的、要纯的、要大家闺秀、要青楼花魁,都 没有问题……」她顿了一顿,续道:「如果这些还不够满足你,我偶尔可以亲自上 阵。」 就是这句!我就是要你亲自上阵! 「我答应你!」龙文的眼神发亮了,很明显的,他已经抗拒不了这种诱惑,但 六年来的努力,却逼著他又吐出一句话:「但是我还要从江州城内带走一位姑娘, 不然纵是有你相陪,我也不得快活。」 阖罗凤笑著:「除了她们三人,还有这位江大少爷,你想带走谁,都行!」 回到谢宅的欺风孤叟和宗飞妍,他们的四周已经恢复了一片宁静,只有死不肯 上床安寝的谢祯翎「昏厥」在庭亭中。很明显的,衙役们似乎并没有捉拿欺风这个 「纵火共犯」的意思。 没有见到龙文的人影,欺风的脸登时沈了下来。 婥儿道:「该我问你罗,现在你要怎麽办?」 欺风走到亭子里,将谢祯翎唤醒了。 谢祯翎强睁双目,懒懒地道:「你怎麽回来了?他们人呢?」 欺风道:「江公子和李姑娘被龙文点了穴,目前动弹不得,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你和婥儿姑娘自己小心点。」 「被点穴?」婥儿听了,失声道:「你怎麽没告诉我呢?」 欺风轻叹道:「告诉你,又能如何?」 婥儿一怔,欺风已急纵而出。 「这下恐怕有点麻烦了。」谢祯翎努力地使自己的眼睛不闭上,有气无力地说 著。 欺风赶回江闵岫和李忆如被围困的楼房顶,他们的穴道正好解开。 这世界实在不公平,数十上百名衙役却上不得的房顶,龙文、欺风、还有阖罗 凤,竟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江闵岫和李忆如二话不说,捡起了龙文从他们身上解下,却又随意抛置的武器, 便回向谢宅去。一刻钟,真久。 欺风看了他们的动作,以他对龙文的了解,一句话都不必说,随即赶在他们头 前,疾奔而去。他的速度的确非同泛泛,尽全力奔驰之下,江闵岫和李忆如实难望 其项背。欺风的想法成真了,他现在的确觉得有点疲於奔命。 衙役们,只能这样的看著他们扬长而去。 算了……「收队!」带头的大捕快叫道,看来,只能用那件衣裳交差了。 才刚刚送走了欺风,龙文却已经回来了,还带著一个陌生女人。 婥儿的脸吓白了;谢祯翎无力的呼出口长气,好像已打算听天由命。 「就是她吗……」阖罗凤细细看著亭中,那神态倦极、却又丝毫不经修饰、丽 质天生、粉雕玉琢的人儿,不禁赞道:「你看女人的眼光真是太棒了!对於这姑娘, 我都要甘拜下风。」 龙文一笑,道:「你太客气了。虽然你的年纪似乎大了一点,但你们的特质全 然不同,吸引力也不同,却一样的致命。」 阖罗凤此时看了婥儿一眼,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彷佛早就认识她。 婥儿一呆,努力的搜寻自己的记忆……这个女人,应该没见过吧?如果见过, 怎麽可能忘记? 龙文缓缓的走到谢祯翎身边,温言道:「呵……我赢了。你要我动手呢?还是 要自己跟我走?」 谢祯翎闭上了眼,心情或许是绝望。 龙文很温柔的伸出手,想要抚抚她的头发。 婥儿却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心里满满的是无奈。 「你的手指头再向前伸一寸,我就把它给切下来。」一个老头子的声音忽然出 现在龙文身後,吓得他骇然回头。他回头之後,才闻到那股浓浓的酒臭。 一身靛衣的老道士、满身的酒臭、背挂四尺长剑、腰悬酒葫芦。 江闵湘跑得气喘吁吁,看了婥儿和谢祯翎尚且安然,才宽心道:「幸好赶上了!」 婥儿惊异莫名,盯著那名无声无息出现的老道士,直觉告诉她:「救星!」龙 文可以静静的出现在他们身後,代表龙文本身有一定的实力;而老道士却能静静的 出现在龙文身後,代表老道士比龙文胜出更多。 龙文当然知晓这个道理,也很清楚的了解到,老道士说要切下他的手指,恐怕 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阖罗凤看著老道士,一扬眉头,轻声赞道:「果然不愧酒剑仙!身手真是了得!」 酒剑仙瞥了她一眼:「你是谁?」 「你管我!」阖罗凤娇笑道:「反正知道我是谁,并不是你的目的。」 「呵呵~言之有理!」酒剑仙洒然一笑,回向龙文道:「还不滚?是不是切手 指不够瞧?要不要我把你身上所有突出的东西都给切了?」 龙文一叹,摇头,缓缓的走到了阖罗凤身边。 阖罗凤一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有机会的。」 龙文再叹,又是摇头,道:「走吧!你要我去哪儿?」 阖罗凤道:「我不想告诉你,这样你才会紧跟著我。」两人随即离去。 「这种人比妖怪更令我厌恶。」酒剑仙不屑道。 婥儿嘻笑道:「我还道是谁有这等本领,竟能在刹那间定身於龙文身後……若 是酒剑仙您老,那就丝毫不足为奇了。」 酒剑仙看著她,笑道:「你这姑娘真是不怕死,刚刚明明吓得脸都白了,现下 却又能如此谈笑自如。」 婥儿一耸肩,道:「既然有靠山,自然不怕罗!湘姑娘,你们怎麽又回来了? 刚刚去了哪儿?看你们这样一声不响就跑掉,真把我给唬呆了。」 江闵湘还未回话,又有一名一身黑色宽袖道袍的人冲到谢宅,见了酒剑仙,却 没看到龙文的人,如释重负的呼了口长气。 酒剑仙见他回来,笑道:「这次可算你欠我一笔人情债了。」 欺风道:「有机会自然还你。龙文呢?」 「他走了。岫公子和李姑娘呢?」婥儿问道。 她才问完,江闵岫和李忆如也莽莽撞撞地回到了谢宅。 江闵岫第一个眼神,就投在江闵湘身上,忙钻到她跟前,道:「姐姐你没事罢?」 「我很好呀。忆如姐,你怎麽穿这样?」江闵湘见了李忆如身上的衣物,不禁 有点愣住。 欺风走到了酒剑仙身旁,看著庭中的小伙子们,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酒剑仙盯著那个衣衫不整的姑娘,眼神有点迷蒙。她就是李忆如?当初被他和 李白留弃在长安的人……应该让她知道,她爹娘目前半死不活的情形吗? 只有二百多人的移动,比军队快捷得多,从船上追击的七百多名丐帮弟子及徐 乞、君聆诗、诸葛静三人,实在无法很快的拦截他们。 而且,迎面而来的尘烟著实令他们望而却步。 长年当乞丐的赵长老、初上战场的徐乞及君聆诗,都无法判断出,能激起这麽 大的尘烟,究竟是多大规模的军队。 但很明显的是,丐帮诸弟子们虽然意气高昂,也被这股尘烟给吓得战意全失。 赵涓说得不错,战场上处处皆是危机,看来这几个缺乏经验的家伙,中了敌人的诱 敌深入之计了。 「至少有一万以上,分成了前後两队。」诸葛静望著漫天的沙雾,说出了一个 大概的数字以及敌军的可能分布。 赵长老登时为之色变;君聆诗和徐乞一愕,相对哑然。 诸葛静一笑,道:「没关系,众弟兄们的行动速度比军队要快很多,我们马上 撤回江边和六哥会合,应该没有问题。但是这样一来,这队敌军真的会依我们之前 的预料,直接攻击在江上、反击能力不足的我军。」 赵长老却毅然道:「不如让众弟兄们去冲杀一阵,至少可以牵制敌人的脚步, 反正和我一起来的弟兄们,早就没有打算要再回去。乞丐儿四海为家,早点上西天、 赴地狱,也是有趣得紧!」 「赵长老,你豪气依旧啊……」徐乞称赞了一句。 诸葛静却道:「现在就言战死沙场,赵长老将自己看得恁地轻了。这场战事至 少也要打一个月以上,现在才刚开始一个时辰,赵长老便想舍生?」 赵长老道:「那现在要怎麽办?你们三位也快下个主意,不然可要被敌军给追 上了。」 怎麽办?这个嘛…… 赵明昨晚已经探到消息,带兵出城的人是雷乌。 而赵育也在赵涓返回成都之後的战前会议中,叙述过雷乌的为人,他是一个不 论有计无计,都会永往直前的人。 而今,对方兵力约莫有一万以上,己方却只有不到一千的乞丐兵,而且用计已 经宣布无效,如此一来,还能怎麽办? 赵长老与众乞丐的脸都垮了,他们从君聆诗、徐乞和诸葛静的表情看出来,这 次真的乖乖不得了。 君聆诗环视众人,无奈一叹,再看看远方渐渐逼近的大军,他们还没出现在地 平线上,但想来也快了。 他踱著步,一副低头沈思的样子,慢慢地与众人拉远了距离。 诸葛静和徐乞也一直动著脑筋筹思对策,而众乞丐们当然不会打扰他们,君聆 诗就这样走著,五丈、十丈、十五丈、二十丈……嗯,够远了。 一摸腰间的锦袋,伸手入内,缓缓摸出了一只小锦囊来。 雷乌带领著大军,向嘉陵渡口疾行著。 喀鲁一本常态,不愿露面,他只好自己挑了大梁。将领的数量常常会对战术的 应用有极大的影响,一个人带领上万的大军,绝对无法灵法运用许多有效的战术, 这点是雷乌对付锦官、永安联军最不利的一个关键。但幸好,喀鲁虽然不出阵,敕 里也早料到了,还有随著喀鲁来到牂牁的四个人,可资雷乌调用。 他们并不是敕里的麾下,但敕里却非常看重他们。 这时,雷乌远远望见那撮小到大军过境即灭的零碎军队,不禁一笑~第一次交 锋,自己显然已经占了上风。 「军半渡可击」,一向是兵法中最难防的一点。中国三千年来,无数军师一算 再算,但不管如何深谋远虑,都无法避免它~想避免,就等於放弃进攻。 诸多失算案例中,就连大汉那最後一个丞相、最出名的政治家、军事家~曹孟 德也不例外。 所渡的河川愈大,军队的损伤也会愈多,而曹瞒所渡的江,是中国第一大河~ 长江,赤壁一役中,他没有损失掉太多的步兵,只有水军十五万覆灭,已经算是极 为过人了。但由於他的对手太过厉害,曹瞒依旧免不了败战的命运。 守住牂牁是教主亲下、并由喀鲁直接传达的指令,雷乌早已决定,不顾一切代 价,一定要守住这块地盘,不然想消灭大理、统一云南,恐怕永远遥遥无期。敕里 再厉害,也无法对自然、人口等资源作出什麽改变。 话说白苗、黑苗二族,是当时云南最主要的两支族群,大理及南绍分别是他们 的主部落~即汉人所说的京城。无论是人口与势力范围,其实都不相上下,那麽, 为什麽南绍无法压制大理? 打败他们,很容易。大理军民的向心力一直都很强,这是十八年前的南绍所不 能及之处,所以其实比较高瞻远瞩的人都知道,就算杨教主在十八年前真的攻下了 大理神殿,也无法长期统治大理。 原因?就是二十九年前,南绍闹著大水灾时,南绍城中的汉人大屠杀。 不是汉人在大屠杀,是汉人被大屠杀。 杨教主以水患为名,指出巫后是妖,并倡言「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力求巫 王处死巫后。 但他在那次事件中,还有另一句「名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真是好一个说词啊!巫后是女娲族,当然是异族;而汉人是汉族,也是异族, 下场一样~杀了! 杨教主这一著,其实下得连後来的敕里都不禁赞叹~因为杨教主分明是想进兵 中原,想进兵中原,必先统合云南。 而云南除了南绍之外,最大的势力就是大理,巫后则是大理祭司,也是他进攻 中原所依恃的主力~五魔兽的最大克星,所以无论如何,他必须翦灭巫后。 在占领大理之後,他要进兵中原,当然希望无後顾之忧,所以,南绍城中的汉 人,也不可以继续存在~哪个汉人会身在南绍城中,摇旗呐喊替杨教主入侵中原的 行为加油?如果有,杨教主就不会杀他,会留他当自己的助手了。 而杨教主只是运气不好而已~翦灭巫后的行动中,却漏掉了一个小女娃~五魔 兽是老乌龟想进兵中原的必要战力,那女娃却是五魔兽的克星,所以她不能存在。 而在南绍水患、巫后失踪、汉人大屠杀事後,虽然一调查到她的行踪,老乌龟便派 出许多人去追寻她,但却无法明令下手将其杀除,一直都是杨教主千算万算之中, 最大的败笔。 因为巫王~那个小女娃是巫王的女儿,而下了追缉令的人是巫王,无论如何不 可能下令杀她~即便那个巫王是杨教主的傀儡人,而不是真巫王,但当时的杨教主 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说杀就杀~因为还有一个石长老在。 石长老是对南绍王族血统最看重的人,而这个王族,则是大唐的封赐,所以说, 石长老是一个忠於巫王、忠於大唐的人。石长老对整个南绍,有一定的份量,杨教 主可以骂他、可以训斥他,但无论如何无法鄙视他的存在。 在追缉赵灵儿的过程中,石长老因盖罗娇的埋伏,力战至死,已算是去了杨教 主的「内忧」,一切的预备动作,只待赵灵儿前来送死,就大功告成。 但说来杨教主这个聪明一世的老乌龟也真是倒楣~听到赵灵儿被独孤剑圣带走、 囚入锁妖塔的消息,老乌龟真的欣喜若狂了~但为什麽?为什麽锁妖塔偏偏挑在这 时侯倒? 老乌龟一定很气吧?被那个拿著无尘剑、当时却尚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打败, 实在是很耻辱。 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呀! 老乌龟算来算去,少算了一个李逍遥、没算到自己会失败。 这个李逍遥,救了那个小女娃、弄倒了锁妖塔、帮助女娲震退了自己的主力军 队、杀了土魔兽、连自己都被他打败了。 而他的失败,却使当时的南绍国力大衰,衰到後来接任拜月教主、兼南绍大祭 司和云南王的人才,也只能努力地使国力恢复,近十年闭关自守,无法有任何动作。 而今,南绍已经壮盛一如往昔,但是南绍依旧无法压制大理~因为汉人大屠杀。 大理城中,有许多的汉人,他们的人数已经接近大理人口的四分之一;而南绍 的大屠杀行为,早已恶名召彰,所以就算中原有那麽多的人口南迁,选择南绍定居 的,却是万中无一。这股力量便成为南绍与大理之间,最难以弥补的差距。作战的 数大因素中,第一是军气。这点大理一直非常过人,而南绍经过敕里十馀年来的整 合与调教,双方已不相上下。 第二是将领。盖罗娇和阿奴身为云南圣姑的开山与关门弟子,其天资与能力, 的确不禁令人赞赏,她们所能发挥的战力,不言可喻。另外,大理武艺的翘楚唐钰、 能力受到敕里肯定的毒王凯特,也堪与敕里手下诸大将并列。这一点,南绍与大理 又是难分轩轾。但若敕里亲自上阵、或是大理得到逍遥剑仙、圣灵的力量之後,这 点平衡则必然会被打破。但有一点,是敕里难望李逍遥与赵灵儿之项背的~那就是 影响力!以数值来说,敕里的临阵或许可以使南绍军兵的士气上升十点,但李逍遥 却足以使它下降十二点、赵灵儿更不待言!所以敕里才会一直努力,努力地使李逍 遥安然待在馀杭。 敕里已经说过,「大理中多了一个逍遥剑仙,於我敕里无妨,但对於南绍军兵 而言,其影响力恐怕除了女娲,无人能及了。」 军气与将领不相上下,只好看兵力了~相对於南绍有敕里,大理却有汉人,所 以,就算南绍士气能略胜一筹,大理以其兵力,也必然可以弥补。 於是乎~南绍无法压制大理?的确。但若加上牂牁呢? 心中想著、脚下行著、眼中看著,与赵朔一般亲临前阵的雷乌,此时却不禁一 愕。 那是……?万馀大军的前面,竟然站著一个年轻人。 他一身白衣、形态翩然、手摇摺扇、迎风而立。 「怎麽有人这麽年轻就活腻了呢?」雷乌心想著,会出现在这儿的人,只有两 军军队,而他早已下达了歼灭的命令,所以这个年轻人,很快就会被自己的军队所 淹没、死於枪刀之下。 而且他身後有数百名的乞丐,之前的凿船兵已经回报了,追击的就是他们。这 年轻人难道想靠这数百人之力,将这大军挡下来不成?可笑~可笑呀! 雷乌的愕然,并没有停下脚步~他自己的,以及大军的。 这时,却有人纵马冲了上来,赶到雷乌身边,叫道:「副教主,快停!」 雷乌回头,来的人是个红头发的怪胎,而他却是敕里派来的五人之一。 雷乌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马上大叫:「停!」接著,向那红发人道:「杨先生, 他就是……教主的「不可杀」?」 「没错。」杨均怪笑道:「你看,他够不够格成为你们教主的目标?」 雷乌点头道:「够……这一著下得真够绝。」 杨均又一笑,这小子的确不简单,只是往前一站,就把这一万二千的军队硬生 生的挡了下来。 要从他身边穿过去,当然很容易,但一万多的军队一旦改道,恐怕会花费相当 多的时间,那麽,势必来不及攻击即将上岸的锦官军弓兵队。 如果不理他,直接经过他的身边呢? 这一定是蠢蛋才会做的事~难道他们不会反抗不成?若是在乱军中不小心将他 给杀了,对敕里要如何交代? 「副教主,我们就此下寨如何?」杨均思索了一阵,忽然说道。 「嗯~好。」雷乌慨然应允,这些日子来,他已经将敕里另外派来的四个人都 摸得满清楚的,杨先生虽然对沙场战阵鲜少接触,但他思虑周密,颇有一代军师的 资质,他所出的意见,雷乌相当重视。 距嘉陵渡口的长江南岸三十里,牂牁军定寨於此。雷乌与杨均的前锋军一万二 千~事实上,预备用来突击江上锦官军的只有五千,但是後头的军队所激起的尘沙, 自然也会被看到,所以诸葛静预计对方有万馀名士兵,是没有错的~以及丁叔至後 来带到的辎重队八千,共计两万。 而锦官、永安联军却在丝毫没有损伤的情况下,如期的渡过嘉陵渡口~如期, 期的是时间,毫无损伤,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锦官军得到消息,自然欣喜;而永安军却相当讶异~尤其是向达。 原本预料锦官军好歹也会损失个千馀人才是……但由於丐帮帮众都是锦官军的 「自己人」,没有人会向永安军报告,当时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赵朔的弓兵队能 安然上岸。 但是,就连丐帮七百多人、还有诸葛静、徐乞、赵长老,包括君聆诗自己,都 觉得相当奇怪。 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在战场上,不能一直看往事。 锦官军的帅帐中,十一个人再度会齐了。 「君公子,你摆的好一个疑兵之计。」赵朝听说了日间丐帮与牂牁军首次相遇 的情形,对著君聆诗大笑道。 君聆诗微微一笑,点了个头。 赵涓道:「似乎被向达给算到了……我们背後五里是长江南岸,军寨伸长五里, 正好距牂牁军二十里远。只不过,是他们采取主动……」 赵朔道:「那麽,大哥还是要带兵抄到牂牁军背後吗?」 赵瑜道:「要,对方的兵力比我们联军要少,包夹敌人应是较有利的。」 「我们和大当家一起去吧,」徐乞说道:「免得乞丐们留在阵中,引起永安军 疑心。」 赵涓道:「嗯……有理。那麽七弟和君公子呢?」 诸葛静道:「我们当然也去,主阵有你们就行了。不过至清和织锦姑娘最好留 下来。」 「为什麽!这不公平!」皓羽大叫道。 诸葛静道:「你早就该知道,这战场不比他处,大哥此去是冲锋陷阵,负的是 扰乱敌军的重责,你跟著去干嘛?还要我们花精神照看你麽?真笨!」 皓羽又道:「什麽我笨!我们和大哥一起去,不是已经穿过了牂牁的主力军队 麽?那我们可以一口气直接通过建宁、上蜀山去啊!」 「是麽?」诸葛静鄙笑道:「牂牁到此处的只有雷乌,那喀鲁呢?你不将他放 在眼中?」 皓羽一怔,发现自己忘了这个人。 赵育这时道:「七弟说得不错,牂牁的主力军确实已在我们眼前,但据报告, 建宁城中尚有部份军队,大哥千万要小心。」 赵瑜道:「我知道了。还有谁有问题吗?如果没有,就回营吧。」 「马二进三。」红桧下了一步棋。 「师弟,为什麽一开始就防守?」青松疑道。红桧的个性是属於急进抢攻,两 人当了数十年的棋友,已经相当了解,此时见他第一步反而是守著,不禁略觉奇怪。 红桧道:「当然是不想墨守原矩。师兄,你为什麽答应敬风和均儿师徒到牂牁 去,自己却又留在这里?」 「呵~是吗?炮二平五。」青松道:「就算敕里的手下有天大的能耐,他如果 孤身一人,势必无法在战场上得利,所以敬风和均儿应该会成为那位雷乌的得力助 手。而且你也知道,他们二人久在外游,这燕唐之争大小数十战役,他们也看过不 少了,我只是想让他们去练习一下而已。」 红桧道:「喔~我懂了,师兄是把大理和南绍,当成黑将红帅吧?马八进七。」 青松道:「我一直都是以这样的想法来和你下棋的。可惜敕里不喜欢下棋。兵 五进五。」 红桧听了青松之言,再见这一著棋,不禁一愕。 「这就是敕里的下法。」青松微笑道:「他没有士、也没有象,他只有马和包, 而我和你,已经变成他的车了。」 红桧听著,骇然~一向自负高傲的二师兄,竟然也说出这种话来。 青松却迳自续道:「雷乌和巴奇在外作战、明攻敌军,他们是包;阿沁和喀鲁 行踪诡怪、难以捉摸,他们是马;我和你隐居幕後、不出不动,我们是车。至於那 四个不见人影的大笨蛋,连杂碎都排不上。」 「师兄,这不是你要的吧?」红桧疑道。 「或许是,或许不是。」青松慢慢的将棋盘上的子儿拿起,留下了黑棋的将与 双车、双包、双马、众卒,以及红棋的帅、双仕、双相、众兵。 红桧看著,等著青松的解释。 青松将拿起的子儿放到一旁,接著又将红兵黑卒一个个拿起,手上动作,口中 说道:「再过不久,这些士兵们将不再影响大理与南绍之间的胜负,到时,大理与 南绍诸将的能力,就会成为双方的决胜关键。所以,双方虽然胜负显明,但也有可 能风云变色。」 红桧一看棋盘,不对啊!这不是王见王了吗? 他一指棋盘,才要发话,已见青松将红帅也拿起,道:「现在的大理,没有红 帅,女将盖罗娇、隐名的唐钰、毒王凯特、还有少主阿奴,他们就是双仕双相。而 黑棋想赢,就要占领这儿。」说著,青松将手指放到了双仕中间,原本红帅所在的 位置。 「师兄,这太容易了罢?这又和我们有什麽关系?」红桧又问道。 「有关系,你看好了……」青松将红帅归位,又拿起一只红车,放在原先中卒 的位置,道:「只凭双马双包,是捉不到这只车、吃不到红帅的,相反的,他们还 会被这只车杀得很惨。」 红桧一愣,登时了然。 青松轻吐口气,道:「我们并没有什麽名声在外,就算别人看我们是敕里的手 下,那又如何?我只重视自己的目标能不能达成而已。」 红桧点头道:「嗯……我考虑了很久呢,一直都没想到这一点。」 青松微笑道:「你怀疑我怎麽没想到吗?呵~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想去理而已。 你忘了吗?我是什麽事都不想去计较的,我只想逍然於世而已,我只有一个愿望… …」 「我记得,现在想起来了。」红桧又问:「但是,红帅不现身的话,那只车又 怎麽会出来呢?」 青松道:「这点你不必担心……敕里会将红帅逼出来的,只要它一出现,李逍 遥这个第一护卫~他这个车,马上就会归位……现在你不必想这麽多,我们下棋罢!」 他将棋子放回原位,道:「兵五进五,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