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敕里赠礼别无忧 大理会议。 人才刚到齐,司仪盖罗娇还没发话,忽然听到一阵喧嚷。 很快的,便有一名族人冲上来,叫道:「族长,巴奇又来偷袭了!」 盖罗娇冷哼一声,道:「真会挑时间!」说著,起身便要奔向她素所镇守的南 城门。 阿奴很快的伸手将她拦下,道:「盖姐,你的身体还没好,别太勉强,南门给 我守吧。思潜,北门就拜托你了。」话还没说完,她已发步冲出。 这次,轮到唐钰挡在阿奴身前,道:「少主,还是我去的好,别要冒险。」 阿奴原想再做争执,口还没张,自己就闭紧了嘴。 她看到了唐钰眼中流露的坚持。 无视於他们挡来挡去的动作,凯特早已悠哉游哉的离去了。 鱼一把拉住尹思潜,道:「我们到东门去。」兵临城下,可不是好玩的,尹思 潜很快的与鱼一起出发了。 撒丝也与盖罗娇一齐到城楼上去了。现场只剩唐钰和阿奴。 盖罗娇的背影才刚消失,唐钰一转头,人已奔出。 阿奴愣愣的看著他走掉。 一定很不甘心吧?输给了巴奇,想必唐钰一定很难受。 他身为武人的自尊、承艺於林家堡的优越感、还有被尊为大理第一高手的称呼, 一定令他对於那次的战败非常沮丧。 他的的确确是大理第一的武术高手,他不能输给巴奇,他和巴奇,对於大理与 南绍之间的强弱,有无可言喻的影响力。 唐钰强,大理就强;巴奇强,便是南绍强! 形势是无法改变了,但自身战力的高下,大理绝不能比人弱。至少,在敕里不 在南绍的情况下,大理不会、不可以输给南绍。 唐钰,大理第一高手,又怎可不力求振作了? 林七绝不在、逍遥剑仙昏迷不醒、女娲行踪未明,大理只能靠自己! 阿奴轻叹一声,朝北门而去。 唐钰赶到南门,放眼望去,哪有敌踪? 正在愕然之际,半天传来了一阵叫唤:「唐兄弟,南门没有敌人,都集中到东 门去了!」 唐钰抬头向在城楼上观战的盖罗娇点头示意,随即奔向东门。 思潜和鱼,很难挡住巴奇吧?快呀! 尹思潜和鱼才刚到东门,双双愣住。 眼前至少有上千名敌军!如果另外三门也是,这次可不是小冲突了!巴奇可能 真的要一举攻下大理! 但,上千名敌军还不足震慑他们,他们一愣,是吓呆的愣。 巴奇竟到东门来了! 他昂立於部队前头,与尹思潜和鱼相望著。 他看到这两个年轻人,只是咧嘴一笑。 大理无人乎?竟用到这等毛头小子来守城门? 「上吧!」巴奇朗叫一声,南绍军兵已经攻上!巴奇又怎可能落後? 尹思潜一咬牙,只得仗剑迎上。 反正,能与巴奇交手,只要守住大理,战死也是光荣! 鱼紧皱眉头,右手倒持苗刀,左掌中已握了一把见血化骨的五毒蚀筋散,跟在 尹思潜身後冲上前去。 巴奇见尹思潜行动,心中自然了解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当即止步。 尹思潜见状,微微一怔,敌不动,我不动,他也停了下来。 目测双方距离,约莫四丈,尹思潜向後退了两步。 巴奇一笑,抽刀,右手紧靠刀萼;左手持於刀柄尾。 尹思潜牙关咬紧,手上的长剑握得更紧了。 鱼立身在尹思潜身旁,双目直瞪巴奇。 这样的距离安全吗?巴奇的真空刃,会不会在下一次眨眼时便将我们劈成四块? 鱼将倭刀横在身前,他心里当然害怕,但不可以怕。 尹思潜又何尝不怕?可他也不能怕! 双方的士兵早已开始交锋,但如林七绝与巴奇交手时一般,无人接近他们四丈 之内,似乎这早就是南绍与大理军兵之间的默契了。 巴奇与尹思潜、鱼,就这样对峙著,无一稍动。 忽然,巴奇一笑,归刀入鞘,叫道:「收兵!」 南绍兵随即集结起来,开始回师。 巴奇一个人缓缓的跟在部队後头走著,没回头看一眼。 只留著尹思潜和鱼呆然当地。 刚刚赶到的唐钰见状,不必问话,已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这是怎麽?巴奇到底是来干什麽的? 看著尹思潜和唐钰满脸的惑然不解,鱼冷哼一声,道:「我看,他大概是尿急 吧。」 君聆诗和廖公渊甫回长安,便急急向将军府去。对於他出发之前,敕里所预告 「要讨论的问题」,君聆诗不能没有兴趣。身为阶下囚的廖公渊,虽然身体并没有 丧失他原有的自由,但以一个君子的身份来说,他只能静静的跟著君聆诗,他自觉 应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 君聆诗领著廖公渊走进房门敞开的房间,廖公渊不自禁要呆。 他终於见到敕里了,见到那个令他闻风丧胆的云南王、拜月教主。 敕里只是惯往的一笑,斟了杯茶,站起身,拿著茶杯走到廖公渊身前,递给他, 道:「永安的领袖,是不是有兴趣一饮小王的云南龙井?」 廖公渊略一迟疑,还是接过茶杯,过了半晌,才啜了一口,又沈默片刻後,才 道:「若是机伯喝到大王这茶,他往後就不会再喝铁观音了……」 敕里微笑道:「其实茶亦如人,味道如何并不重要,至少它们各有长处。客房 已经备好了,请廖先生去休息罢。」跟著,敕里伸出了手。 廖公渊轻叹一声,将茶杯送回敕里手上,转身出房。 君聆诗已迳自就座了,待到廖公渊去远,道:「你要拉拢他吗?」 敕里道:「没错,他的才能、风度,足以自领一方,我非常需要这种人。在我 现有的助手中,就统治一块领土的能力而言,可能只有雷乌在他之上。」 君聆诗「嗯」了一声,不再答腔。 敕里回头坐下,道:「你觉得这次赢得不够光彩,是不是?」 君聆诗轻轻点头,道:「若非徐兄领著他的丐帮弟兄来助我一臂之力,我必然 没办法赢得那麽轻松……可见得,我的能力还是不足。」 敕里一笑,道:「你指的是自身的能力,但我要纠正你的观念,一个人的能力 并不只是本身的才能而已,你因为有徐乞这个朋友而得到了胜利,这也是你身为一 个统帅的优势之一。」 君聆诗双眼一亮,敕里轻掠一语,他已经明白其所指为何。 在势力与势力的对抗中,所倚仗的并非只有个人的能力而已,若是身为一个领 导者,优秀的下属与民众的向心,也是争胜天下必要的条件。 敕里知道他明白了,跟著便道:「且不论我到底有几两重,若非有雷乌、阿沁 这样的属下,我又岂能轻轻松松的坐在这儿和你泡茶?」 君聆诗一颔首,道:「我懂。我还有一个问题。」 敕里一边斟茶,一边回道:「尽量问,我今儿想和你多说些话。」 君聆诗道:「永安向达的实力非同小可,我记得婥儿曾说过,他只要有一柄扇 子在手,便是杨均前辈这等高手也难奈他何,怎麽……他竟会输给实力大不如己的 黄楼?」 「若是向达一开始就存心和黄楼多走几招,那麽黄楼必败无疑,便是徐乞恐怕 也难以取胜。」敕里解释道:「但高手比武,若实力相近,往往是胜负见於分毫; 像黄楼这样明明应该赢不了向达的人,却能一招取胜,其实理由很简单,只有一句 话可以解释,即「骄兵必败」。向达文武双全,其才能是不在话下了,可惜过於目 中无人。论武艺,黄楼是比不上向达,但他那一招「捻丝棍」实属天下难得的绝艺, 破坏力之强可说难以估计,遇上这一招,我想即便是巴奇也得让他三分,向达若是 避其锋缨,当可取胜,但他却不避不闪,硬去接它,被打个透明窟窿可说意料中事。」 君聆诗一听,当即了然。 「捻丝棍」乃是利用手臂扭动,造成棍身剧烈旋转,而使得普通之极的突刺威 力大增的招式,它可是明明白白、直来直往的实招,向达以实应实,在力量上已转 强为弱,黄楼的全力一击乃得奏全功,的确如敕里所说,是意料中事了。 其实,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君聆诗当然懂,他只是不明白,为什麽向达会输? 答案,敕里也说了,所谓「骄兵必败」是也。 敕里又道:「我想,你应该还有另一个问题,我直接帮你解答罢。蜀山仙剑派 的剑法的确是天下一绝,段钰璘会输给廖公渊的「归云晓梦剑法」,其实只是因为 他不懂得变通罢了。这并不是说廖公渊的实力要比段钰璘差,刚好一物克一物而已。 至於廖公渊会输给你,这就更容易解释了,我举个例子罢,你最擅长的是什麽?」 敕里所说的,正是自己所想的,君聆诗毫无犹疑,当即答道:「我觉得应该是 诗文罢。」 敕里道:「我们且不讨论你的答案正不正确,我问的是你的主观意识。如果你 遇到一个人,他的诗文造诣比你高上十倍百倍,你会如何?如果那个人是你的对手, 你又如何?」说到这里,敕里端起茶杯,轻啜了几口,他觉得这样已经够了,剩下 的,君聆诗自己会理解。 君聆诗听到敕里的问题,第一个想到的「有个人」便是李白,他的答案便是「 景慕崇仰」;但若是敌人呢? 君聆诗微微愣了一下,答案浮上心头~丧失信心,甚至有可能从此不再提笔写 字了。 想到这里,君聆诗所要的答案也已经出现了。 廖公渊的「归云晓梦剑法」,据其所言,最精要处便是兵法的「虚实」,所谓 「如梦亦如雾」是了。然则李白传给君聆诗的九华剑法,却处处是李白的兴之所至, 岂有实乎?岂有虚乎?李白的意境,自然比「归云晓梦」高出百倍了! 正所谓,千军万马,遇上草木皆兵,如何相敌? 连最擅长的武艺精要都差人一截,廖公渊实力再强,遇上承艺於李白的君聆诗、 遇上九华剑,又怎能不弃械投降了? 经敕里数言,君聆诗心中的疑云当即一扫而空,一切的答案,都是「理所当然」 尔! 君聆诗会心一笑,执起茶杯,啜了一口。 敕里扭动了一下,坐正身子,道:「好了,换我问你了。」 君聆诗心头微微一惊~敕里总算要开始他的正题了,君聆诗不禁摒气凝神,生 怕漏掉了敕里所说的每一个字。 敕里却没有马上发话,只是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递到君聆诗面前,道:「不妨 略看一看。」 君聆诗接过了,很薄的一本书。封面上写著「拜月秘术」。 君聆诗开始翻阅,只看了三页,他就愣住了。 这是一本什麽怪书?里头只有很多的名称,像是武功招式、咒法、内功、炼蛊 术、轻功,可是没有任何的修炼方法。 君聆诗继续看下去,总共十二页,完完全全没有任何的说明,只有文不加点的 一堆名称,绝大部份是没看过的名称。 君聆诗閤上了书,以目视敕里~希望他可以给一些解释。 敕里一笑,接回了「拜月秘术」,道:「你觉得这是什麽?」 君聆诗道:「就名目上而言,它应该是你们拜月教的宝典之属;就内容来看… …它不是给人修习的。」 敕里道:「喔?是吗?可是我有很多的本领都是从上面学来的呢。」 君聆诗道:「那麽,答案就出来了,简单的说,你本非人哉~非常人哉。」 敕里闻言,呵呵笑道:「你这是褒我,还是踩我呢?」 君聆诗也笑道:「你没有任何可以让人去踩的理由罢?」 敕里笑著摇了摇头,收起「拜月秘术」,跟著歛容端坐。 君聆诗深吸了口气,这次,敕里应该是真的要开始他的问题了。 只听得敕里道:「你觉得,这世上最了不起的人是哪一种?」 君聆诗脑中随即掠过几个答案~圣人?大侠?还是……帝皇? 答案是因人而异的,圣人者,欲立德是;大侠者,仗义江湖是;帝皇者,逐鹿 天下是。敕里属於哪一种呢? 「我想……是一代明君罢。」君聆诗作出判断,当即应道。 敕里微微颔首,道:「现在的天下并没有明君,当今之世,没人达到这种境界。 就当下而言,哪种人堪为天下第一?」 君聆诗愣了一下~当今之世,除了你敕里,还有谁敢枉称天下第一? 敕里是哪种人?要用什麽名词来形容他才恰当呢? 君聆诗几经思索,半晌之後,才毅然答道:「当今天下第一等人,该论「王者」 是了。」 敕里闻言,只是失声笑道:「呵~王者?好词儿~真是好词儿~」 君聆诗轻皱眉头,难道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吗? 敕里笑了两声,便即歛容,道:「我们就用这个角度来谈。那麽,就王者之下, 又该称什麽?当今之世,又有几人可称其名?」 言已至此,君聆诗只得一阵深思~王者以下?成为王者之前的步骤吗?敕里所 指的,是外在声名还是内在修养? 这实在不公平,君聆诗的疑问,敕里总是三言两语便能切中要点;敕里提出的 问题,却要教君聆诗无答可答。 过了许久,君聆诗才道:「王者之下,该是英雄。至於谁能当得,我想,由於 角度不一样,并没有一致的答案。就我所知,以朝廷而言,郭子仪可称英雄;以中 原百姓而言,李倜可称英雄;以大理人而言,逍遥剑仙可称英雄。」 敕里点头,道:「我大概了解你的思考方向了。那麽,成为英雄之前,要先当 上什麽呢?」 君聆诗这时真有点想叫救命~这什麽怪问题?谁能答得出来啊? 可是,敕里不会问没有答案的问题…… 「应该……是人杰。」君聆诗带著深切的不确定答道。 敕里一笑,不语。 君聆诗也没有出声,他甚至怕自己的答案不合敕里的意。 「人杰……英雄……王者……呵~你是第一个给我这种答案的人。」敕里微笑 道。 君聆诗愣了一下~第一个?那麽,这个答案他给几分? 敕里道:「我们就用你的答案来讨论。你对於人杰的定义、天下人对於人杰的 定义应该很明显,是指才能出众、足堪大任之人。那麽,你觉得人杰和英雄有什麽 差别?」 君聆诗总算放心了~敕里似乎并没有以这个答案来评价他的意思,敕里纯粹是 想要「讨论」罢了。 可是,人杰和英雄有什麽差别?君聆诗压根儿没有想过! 现在,他只能用一种直觉反应来回答了。 「英雄会排在人杰之上,乃因其无私,以一己之力解万民之苦难,有逆转乾坤 之功者堪可为之。故而,为英雄者必人杰,适值动乱,挺身而解之者是。」君聆诗 答道~纯粹是直觉,想到什麽就说什麽。 敕里点点头,这个答案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光看君聆诗所举的例子就知道。 郭子仪收复两京、李倜统领大军对抗燕朝廷、而李逍遥则曾护送女娲到达大理 神殿祭雨,成功慑退了南绍倾城之兵。他们的作为,和君聆诗的解释相符。没有这 些人,则唐朝廷与大理的命运恐是多桀了。称他们为英雄,该是当之无愧。 「王者呢?你又作何解释?」敕里又问道。 「王者……」君聆诗喃语一声,又开始思索。 这比想英雄还难!因为解释王者,无疑就是定义敕里,谁教当今天下王者,惟 敕里能当之呢?君聆诗不敢轻易开口,他不怕得罪敕里,身为一个王者,敕里有他 该有的度量,可君聆诗还是不想说得太轻、说得太重、当然也不想敷衍了事。敕里 要听的,是他个人的见解,他就应该把自己所认为的一五一十地直接表示出来。 「所谓王者,思天下、虑天下、欲天下、为天下、争天下,而终其所以,当君 临天下者也!」和说英雄时不同,君聆诗毅然答道:「然争天下者,无不逆取顺守, 正乃「可以马上得天下,岂可马上治天下」!讲道德、布仁义方为长安立世、泰平 四方之本。一人不可长治天下,得天下者,无不为一时之俊杰,然其後人恐非是也! 故留忠贞之臣、存纲常之念,乃能立朝。此曰王者也!」 「哈哈~哈哈哈~」可说难得一见的,敕里朗笑了几声,他不置可否,只是盯 著君聆诗看。 君聆诗的意思很明白,他觉得敕里终有一日必将君临天下,为万民、为生灵, 他希望敕里不要用诡道来争天下。用诡道者,势必为诡道所败,因果轮回,报应不 爽!这点敕里很明白。 但心里知道,敕里还是没有任何表示。 君聆诗不禁有点发毛~他认为这个答案如何呢? 敕里的笑声渐止,道:「我们的讨论到此结束,这个问题是没有对错的,到底 你的答案符合几分,往後你便会知道。现在,我要送你一样……不,三样礼物。然 後,我们就该终止这段合作关系了。」 君聆诗一怔~终止合作?他指的是什麽? 敕里道:「你应该不太了解我所指为何。简单的说,我决定在十五天後正式进 攻大理,统帅当然是我,届时,青松、红桧、巴奇、喀鲁、阿沁、雷乌都会到场。 这是我进位云南王十二年来第一次亲自对大理用兵,我想也会是最後一次,至於结 果如何,我想早已成定案了。可是这样就没什麽意思了,我希望你可以到大理去, 和盖罗娇、唐钰、凯特、阿奴、甚至是李逍遥、林月如、诸葛静一起出战对付我, 让这场战役对我而言有点难度。这是我的第一样礼物。」说著,敕里摸出了一封纸 笺,递到君聆诗面前。 君聆诗紧皱眉头、轻咬下唇,拳头握了又放、放了又握,迟疑了许久,终於伸 手接过了它。 上头,白纸、两个黑字,清清楚楚写著「战帖」。 展阅,里头写道:「十五日後冬至期到将与君战于灵山敕里」 敕里道:「你可以找任何人一起赴约,但有些人你不必找,南宫寒、李逍遥、 诸葛静、大理族人、还有女娲,我一共发了六张战帖。」 王者敕里,发出六张战帖,给了君聆诗一张,他亲自立下战书了! 君聆诗的身体不禁有点发颤,他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他早就知道敕里要他变 强,是为了求一败,但这个时刻,却比君聆诗所预想的早太多太多了! 他觉得自己还不够强,但他没有提出这个问题,因为敕里既然会在此时发战帖 给他,便是觉得他的能力已经足够了。现在,君聆诗要作的,只有一件再明显不过 的事。 打败敕里! 君聆诗深呼了口气,收起战帖,道:「你还有什麽要给我的?」 敕里一笑~他恢复得还真快~当下回道:「你可以打开右边那个柜子。」 君聆诗起身,依言打开了柜子,里头有一件红披风,周边绣著洁白柔软的绵羽。 「收下罢,这是我给你的第二样礼物。」敕里道。 君聆诗又开始颤抖了,他伸出不听使唤的手,捧起了那件披风。 这披风的质料,是苏州锦缎。 这披风的样儿,看起来还挺新的,织成至今不会超过半年。 君聆诗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件披风,是织锦织的。 「那是织锦姑娘织的,」似乎看出了君聆诗的心思,敕里出口的时机恰到好处 :「你们离开的那四个月内,我请她作的,因为我要用这件披风让阿沁扮成女娲去 刺杀李逍遥。现在目的已了,我想将它交给你,应该是最适当的。」 君聆诗捧著那件披风,重新坐下了。 可是,这次他没办法那麽快就平复情绪了。 手里紧握著织锦的遗物,君聆诗闭上眼,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敕里轻啜著云南龙井,他当然有等待的耐心。 君聆诗会镇定的,他还有第三样礼物呢。 过了一盏茶时间,敕里正在换水,君聆诗终於睁开了眼,道:「第三样礼物呢?」 敕里一笑,道:「在我拿出来之前,我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我知道织锦姑娘 素好黑色绣花衣裳,何故在嘉陵战前,她会换了衣饰的形式、花色?」 君聆诗道:「这没什麽好奇怪的,沙场黄土,既然不能天天换衣,她著深红色 的服装,身上看起来才不会沾染了太多风沙;至於她的头纱,也只是为了不想吸入 太多马蹄扬起的尘土罢了。」 敕里「哦」了一声,一副壑然开朗。 君聆诗道:「好了,你的第三样礼物呢?」 敕里又是一笑,没有答腔。 门外,却走进了一个人。 君聆诗回头一看,当场愣住。 「寻之不可得,未见已成尸」 难道,南宫寒会骗他吗? 没有骗的理由,可是也没有不骗的理由啊! 一切特徵都一模一样,而且君聆诗自信不可能认错的! 可下一秒钟,君聆诗却已恢复镇定如常。 眼神不一样,她们的眼神不一样,她不是织锦。 君聆诗回向敕里道:「你从哪儿找来的?」 敕里道:「不是我找的,姜姑娘是自己来的,来找你。」 君聆诗微微一愣,想起一件事。 约四个多月前,他和李忆如、婥儿、湘岫姐弟、皓羽、徐乞、织锦在梓橦将分 道扬镳时,织锦曾将李忆如拉到一旁说话,当时,织锦的神色、语气,并不是他所 认识的织锦。 敕里道:「我也不晓得这是怎麽回事,但我能肯定,姜姑娘和织锦姑娘是不同 的人。」 君聆诗又回头看看,他也肯定这个人不是织锦了。 「姑娘找我有事吗?」君聆诗缓言道。 姜婉儿道:「本来,我是来转告你织锦的愿望,但我想不用了,教主早已告诉 你了。」 君聆诗点点头,喃语道:「是啊……她……她要我……」说到这里,他却住了 口。 「要你打败我。」敕里接话道:「若不是织锦姑娘的愿望,我想在锦官和永安 这两场战役中,有很多你已经做的事,你都不会去做罢。」 君聆诗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跟著,他开始注视著姜婉儿。 姜婉儿道:「我知道你还有很多问题,其实我都可以解答,可你还是别问的好。 你应该了解,以你的头脑而言,知道得少未必不好,免得你会间接知道了太多你本 来不想、也不应该知道的事。」 「我懂。」君聆诗应道:「那麽,姑娘今将何往?」 「这是一件你不应该知道的事。」姜婉儿沈声道。跟著,她已人影不见。 君聆诗带著几许怅然看著她消失,许久之後,终於把注意力重新移回敕里身上。 敕里道:「我知道南宫寒曾经给你八封锦囊,可以为你解决问题。长安、嘉陵 渡口、武侯祠前你各用了一封,还塞了一封到织锦姑娘给李忆如的香囊里,至今尚 有四封未启,是罢?」 君聆诗一怔,讶然道:「你怎麽知道?」话才说完,他才觉得自己问了一个非 常非常白痴的问题。 有什麽事是敕里不知道的? 敕里只是淡然一笑,道:「有阿沁在,有很多事我想不知道都很难。那锦囊可 以给我一封吗?我想看看我出兵大理的结果。」 君聆诗略一犹疑,还是伸手至腰後,从锦袋中摸出一封锦囊递给敕里。 敕里接过以後,便将锦囊按在桌上,道:「好了,你可以到大理去了。」 君聆诗起身,看著敕里,似有点欲言又止,一咬牙,终於转身出房。 敕里目送著君聆诗离开,闷闷地笑了一声,看著门外的天空,喃语道:「君无 忧、君无忧,使君无忧尔;敕里、敕里,岂不欲叱吒千里乎?南宫寒,你知道了罢? 你收到了罢?」接著,他缓缓拆开了那封锦囊。 纸笺上头只有简短的四个字:「南王必段」。 「车九进三。」青松按下一子。 红桧见了,只是畅然一笑。自从上回青松以炮喻巴奇、雷乌;马喻阿沁、喀鲁 ;而以车自诩後,他与红桧下棋已经不再动车了。 似乎是一种默契,红桧也不用车。 「车一平二。」红桧跟著进子。 青松也是一笑。 「师兄,车终於要动了。」红桧笑道。 青松带著微笑,目视棋盘。 大理的车,终於要归位了。 他所期待的一战,也已不远。 南宫寒握紧了拳头,恨恨地「哼」了一声。 他收到了敕里的「战帖」。虽然不是实物,但他既然得知了这个消息,自是没 有无视其存在的道理。 要出战吗?南宫寒在武圣殿中环视了一圈,随即下了决定。 段钰璘幽幽醒来,朝四周看了一看。 很熟悉的环境,他晓得现在自身是安全的、李忆如和婥儿也是安全的,她们俩 一个趴在桌上、一个伏在床边,睡得可好呢! 他缓缓起身,下了床,呼了口长气。 全身的气息流动相当正常,地雷爆炸的威力并没有对他造成什麽永久性的伤害。 忽然,他脸色一变。 好阴森的气息!一个他曾经感应到的气息! 在屋顶上!段钰璘走近窗户,推开以後,纵身便向上跃。 那个气息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段钰璘到了屋顶上,看到一个全身黑衣的人。 那人一言不发,见了段钰璘,一扬手,一件物事便向段钰璘飞来。 不是暗器!段钰璘马上反应过来,挥左手接下,再一转眼,那人已然不见。 段钰璘看看手上的物事,是一封纸笺。 「予女娲:十五日後冬至期到将与君战于灵山敕里」 段钰璘不禁当场怔住~这是战帖!敕里发给女娲的战帖! 忆如是当代女娲,敕里是挑战她大理守护神的这个身份! 段钰璘咬紧了牙关,他决定马上回大理! 忽地,他觉得脑袋一沈,一阵晕眩,竟咕咚一声倒在入川客栈的屋顶上。 喀鲁在远处看著,又发出了一阵冷笑。 诸葛静看著眼前的石块堆,忽然笑了起来。 谢祯翎好奇的问道:「你排成啦?」 诸葛静摇了摇头,没回答。过了半晌之後,才道:「最近挺无聊的,我们到大 理去走走罢?早就听说大理四季如春,景色奇佳,到这儿来这麽久了,却从没去过, 也算有点枉了。」 谢祯翎一笑,道:「你是去看风景的吗?」 诸葛静笑道:「对我来说,女人就是最好看的景色了,我只是想偶尔换换口味 和方式罢了。」 谢祯翎道:「你高兴就好。什麽时候去?」 诸葛静起身,道:「现在。」 「啊?」谢祯翎微微一怔,却见诸葛静已迳自行出,只得赶上两步,随著他身 後往大理方向去了。 诸葛静和谢祯翎前脚才离,後脚便有人到了圣姑的小屋去。 小鬼正在午憩。圣姑抬头一看,也不禁愣了一下。 阿沁随手将一封纸笺压在桌上,道:「圣姑,麻烦待逍遥剑仙醒转来时,交到 他手上罢。这是教主吩咐的。」说完,只见阿沁衣带一飘,人已出门。 圣姑颤巍巍地拿起那封纸笺,将它打开,只见里头简短的写了二十七个字。 「予逍遥剑仙:十五日後冬至期到将与君战于灵山敕里」 圣姑不自禁的「啊」了一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到了大理城门口,看守城门的队长一见了诸葛静与谢祯翎,竟自将看守城门的 士兵列队立在城门两旁,且均微微躬身,彷似欢迎他两人入城一般。与当初拦下江 闵湘的态度竟是截然不同。 谢祯翎心中怪诞,伸手轻轻扯住了诸葛静的衣袖。诸葛静恍若不闻,只是迳自 入城,满不将列队两旁的士兵们看在眼里。 直入城中行了十馀丈远,谢祯翎回头一看,众士兵们已回复了巡视动作,她才 轻声问道:「他们是不是见过你啊?为什麽会让路与你走?」 诸葛静道:「我又没来过,他们哪有机缘见我天颜?一定是凯特先生吩咐,若 是见了我到大理,不仅不阻,还要小示欢迎之意。想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凯特 先生只要略事形容我的样貌,还怕他们认不得吗?」 谢祯翎道:「你可不可以谦虚一点啊?」 诸葛静一笑,道:「谦虚无用,诚实无罪。大理果然是四季如春,你看看,现 在十二月天气,这儿竟然还有茶花开著。嗯~这两株花颜色竟自不同,品种必是有 异,可惜我不识得茶花。」 谢祯翎走了近去,伸手在一株两花齐开、一红一白的花瓣上轻抚了一下,道: 「这是「二乔」,旁儿那是「风尘三侠」。」 诸葛静讶道:「看不出来,你倒识得~嗯,那大小乔、红拂女,和你谢千金比 起来,可不知谁人更娇娆些。」 谢祯领道:「她们可是史上出名的美人,我怎比得?你又怎麽不说自己?你较 之李靖、虬髯客这等英雄豪杰,又能有几分不逊?」 诸葛静哈哈一笑,道:「女人只有一种比法,男儿岂同之?李靖可谓一代名将, 虬髯客算是识时务的一时俊杰,我诸葛静……我诸葛静……」 谢祯翎道:「怎麽住口了?不敢说下去啊?」 诸葛静轻轻摇头,道:「功名未成,无可枉论。」 谢祯翎「啊」了一声,她发现自己失言了。 她虽然不知道现在诸葛静的行事方针究竟是什麽,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既负经 天纬地之才,绝不可能甘心落落无名。拿了虬髯客、李靖来和他比较,无疑是一种 打击。 云要涌起,必当待风起,伴龙舞之。无龙之云,迟早会消失的。而无云之龙, 也只能潜伏地下而已。 诸葛静在等待时机,可是时机什麽时候才会到呢?谢祯翎不敢赘问,她只能静 静地看著诸葛静自行其是而已。 但愿诸葛静所认之是,真其是是。 诸葛静见了她的形貌,他阅女无数,怎不知她心中何思?当即脱下鹤氅,披在 谢祯翎身上,道:「气候再好,毕竟是孟冬时节,来看看风景,别要著凉。」 他才说完,身後忽然传来了一阵冷笑,诸葛静倏地回头,见著一个生面孔。 是一个约十五岁的少年……抑或少女?诸葛静一时竟无法确定他的性别。他身 上穿著齐整的白苗战士服装,头上十万根毛没做任何装饰,任其披在身後,却只及 於肩下四、五寸。他冷冷瞅著诸葛静,对旁儿的谢祯翎只瞥了一眼,便再也没去瞧 她。 「阁下有见教?」诸葛静拱手道。他其实不想这麽有礼貌,因为刚刚对方很没 礼貌,但毕竟建德非吾土,少惹点麻烦为是。 「诸葛季云?」那年轻人道。并无丝毫回答诸葛静的意思,只是迳自发问。 诸葛静道:「区区是。阁下有见教?」诸葛静又问了一次自己的问题,同时心 中有点不太高兴。 凯特难道把他的名字传遍大理了吗?连这麽一个毛头小子都知道他是谁? 但诸葛静没想到,凯特知道他姓诸葛,知道他单名静,但不知道他字季云。 那年轻人道:「见教,没有。奉命而已。」 诸葛静一愣~凯特这麽快就知道他到了大理?当下便道:「那麽,阁下何事可 用著区区?」 那年轻人道:「我没事用你。只是有张纸笺要给你,教主给的。」 教主?诸葛静心中吃了一惊~他不是大理人!他是拜月教众、是南绍人! 但诸葛静也没有叫嚷,只是淡淡地道:「閤罗凤殿下也知道区区的存在吗?受 宠若惊~真是受宠若惊~」 那年轻人微微皱眉~诸葛静一开口便唤出了教主的本名,他心里多少觉得不快。 而且,那两句受宠若惊,讽刺的意味还更大些。 其实,诸葛静是蜀人,他根本不会在意敕里用什麽名字,他只知道八年前打败 李泌、占领牂牁、看似意图进军中原、却又按兵不动,对蜀中造成极大威胁的当代 云南王,名字唤作閤罗凤罢了。 诸葛静又道:「阁下有物事欲交区区,如今区区便在,劳阁下贵手取出好吗?」 那年轻人「哼」了一声,伸手至怀中,摸出了一张纸笺,便递到诸葛静面前, 道:「教主的吩咐,你最好遵从。还有,仲参看你很讨厌。」言毕,只是一闪身, 竟已人影不见。 诸葛静一耸肩~他知道自己不懂武功,对方只要会得些微轻功便可令他捉摸不 到,这也无可厚非。仲参?是他的名字吗?挺有意思的。 谢祯翎只把眼盯著他们进来的那个城门,喃喃道:「那个小兄弟……很厉害, 那麽多士兵,竟没一个发现他走了。」 诸葛静回头,道:「你看得到他?」 谢祯翎点点头,道:「我学过一点点武艺,本来是要用来强身的,可是我的身 体根本禁不住练武时的耗力,学了等於没学。」 诸葛静道:「至少你的动态视力是有些成果的。」 谢祯翎道:「这不紧要,那年轻人给你的纸上写了些什麽?」 诸葛静打开纸笺,上头简短地写了二十八个字:「予诸葛静季云:十五日後冬 至期到将与君战于灵山敕里」 盖罗娇手上紧紧地抓著一张纸,匆匆赶到了撒丝房里,边走边叫道:「族长! 族长!」 撒丝开了房门,道:「阿娇?发生什麽大事了?」 盖罗娇将手上的纸条递给撒丝,道:「族长,敕里亲自下战帖了!」 撒丝听了,尚未及打开纸条,已先自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努力地止了身体的战栗,撒丝展阅纸条。 「予大理诸杰:十五日後冬至期到将与君战于灵山敕里」 「妍妹……妍妹……!」 婥儿正伏在桌上好好地睡著,忽然被这两声叫唤惊醒。 「清姐?」 好急促的叫声~只有皓羽会这麽唤婥儿的。 但婥儿人在入川客栈,皓羽可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宣城南宫府啊! 是传心术! 对於风神和雪妖而言,传心术虽然容易,但使用起来颇耗精神,平素无事,婥 儿和皓羽也是从来不曾乱用的。 这番却是什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