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生死风流 聂香郎本想趁势一鼓作气歼灭三大派,但对方虽群龙无首,毕竟还是数百条精 壮汉子,杀敌一万,尚自损三千,他实在是不舍得把手头仅余的这点实力投入到一 场无谓的血战之中,三大派首领俱死,料他们无心,也无力再与自己纠缠夺宝了, 他率众返回堂口,天星门上下均是兴高彩烈,欢心鼓舞,不久追日城的残部也赶来 了。 聂香郎老远见了,大步迎上前去,哈哈笑着拱手道:“恭喜谭先生啊,今日不 但得报大仇,且为整个武林除去一大公害,谭先生智勇歼敌,令人佩服!”“不敢 当”谭如瞬擦去头上汗水,干笑两声道:“聂门主,咱们说好的那金子?” “你说什么?”聂香郎惊愕的看着他道:“什么金子?”谭如瞬见他神色不对, 也有些惶然了,嚅嚅道:“聂门主,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杀掉宫月逸,那宝藏分我 们三成,这个,其实也不用那么多,”谭如瞬小心翼翼道:“给我们个万八千的, 也就是了。”聂香郎脸色大变,不悦道:“谭先生说笑了,你若缺钱用,说一声, 我聂某人一定会奉上三五百两银子给谭先生做个盘缠,谁让咱们是朋友呢?可是你 若想恃强硬讹我钱财,哼!我聂某虽赶不上宫月逸历害,可也不会任尔等所为!” 谭如瞬这下可真有些急了,脸涨的通红,梗着脖颈道:“聂门主,你,你可不 能这么对待朋友,你说嫂子病重,一拖再拖不能去我那里小住,事到临头,也只得 如此,但等我们拼了性命杀死那宫月逸,你却不认帐了,别说三成,那怕从那金山 金海中随便给我们万把千的,也是那么个意思,这可是我们兄弟给你卖命换回的钱 啊,难道你也舍不得?这,这话可怎么说呢!” 聂香郎两手抱肩冷笑道:“谭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谭如瞬莫名其妙,忿忿道:“我怎么不是了?”聂香郎放下手将袖子一甩,气 哼哼道:“谭兄,说话可要凭良心,咱们行走江湖,讲的是一个‘义’字,你追日 城老大让人杀了,你们却无力报仇,这事传扬开去,岂不是贵门的奇耻大辱?今后 尔等还怎能在中原武林中立足?是谁星夜孤胆去找谭兄,自告奋勇要帮你们报仇? 是谁费尽气力,打败丐帮,逼三大掌门不得不和宫月逸决头与黛螺顶?又是谁建议 谭兄不要白白去送死,献上陷坑阵这一妙计,智杀宫月逸?是我!是我聂某人看不 下去了,念在武林一脉的份上,伏义出头相助尔等渡过难关!怎么到头来,你不但 不感谢我的大恩大德,反而挟袭杀宫月逸之威,硬要图谋我的藏金呢?谭兄,咱们 是朋友,朋友之间办事可要讲良心!”谭如瞬早气的嘴唇哆嗦,喘着粗气道:“聂 老大,你欺人太甚了,为杀宫月逸,死了十几名手下,连我拜把子兄弟唐异沙也惨 死在山上,没料到你却背信弃义,反而倒打一耙,诬我要讹诈你的财宝,你,你也 太黑心了吧!” 聂香郎一言不发,阴森森的拿眼逼视他,谭如瞬心中暗惊,难道他想连我们也 不放过吗?自己人少力单,若翻脸动起手,可万万抵挡不住,这般一想,他满腔的 怒气顿时大半化做惧意,不由后怕起来,再不敢开口责问。 聂香郎见他胆怯,略收起脸上的凶气,佯笑道:“谭兄,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 我不怪你刚才出言莽撞,这样吧,你总归是出了力流了血的,我也不愿太让你为难, 你这就速回追日岛吧,这里有一千五百两银票,拿去先用着,等我启出藏金后,自 也有你们一份好处,到时候我再去追日岛与你慢慢商量,就这么办,不必多说了!” 天星门四大堂主及众多好手凶神恶煞的在旁站立,闻言公孙超伸手入怀掏出一 张银票,看了看,是一张三千两足额的银票,他略皱了皱眉,还是伸手把这张银票 扔到谭如瞬脚下,没好气的道:“多付你一千五百两,还不速走?” “你?”谭如瞬满心欢喜前来,平白的受此奚落,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敢怒而不敢言,满面通红的晒在当场。 凌炒烟见状忙扯了扯他衣襟,轻声道:“谭兄弟,今非昔比,咱们现在惹不起 他们的,还是走吧。”谭如瞬心有不甘,犹犹豫豫的站在那,甘妙云在旁也悻悻劝 道:“妙烟说的有理,从北海到中原,拼到如今,咱几个还活着已是万幸了,不要 患得患失了,谭兄弟,咱们快走吧!” 聂香郎会意的偷眼看妙氏姐妹,二女被他瞅的面上泛起红云,恨不得立时便逃 走,永远不见这个知晓二人隐密的可恨煞星,谭如瞬无可耐何的暗叹一声,恨恨道 :“咱们走!”说罢扭头便走,马敖颠等亦不敢争嘴,懊丧的随之离去,聂香郎拾 起银票,快步赶上落后几步的凌妙烟,笑道:“客气什么,这银子还是要收下的, 也好路上用度。说着硬把银票塞在她手中,凌妙烟红着脸攥住银票,不敢看他,低 头急急前行赶上同伴。 聂香郎得意的目送诸人离去,何草仙凑过来道:“门主,那厮好无理,用不用 我带人去把他们追上杀了?”聂香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那还用说么? 不杀人灭口,日后真相泄落出去,明教余党定会来找我们麻烦,你这就速带人掇下 去,明杀暗害,投毒下药,任你所为,务必不要走脱了一个!”“还有那银票,一 定追回来还我!”公孙超忙插言道。 何草仙哼一声道:“二位瞧好吧,杀人抢钱,全包在我老何身上了。”三人相 视大笑,何草仙当下带了几十名精干手下向谭如瞬等人去的方向追去。 聂香郎安排好一切,心情舒畅,这时天已经黑了,他抬头遥望天上那一轮凄惨 惨的冷月,再看月光照映下的座座奇峰怪山,不由脱口赞道:“好美的山色!”聂 香郎令何非率部于次日午时大张旗鼓的开往望海峰下,和伊梦清,武青青率领的闪 电暮雨怒风惊雷四堂部属会合,把欲进山参与夺宝的江湖群豪吸引过去,游而不击, 掩护聂香郎和门中几大高手这真正一路探宝人马顺利深入五台山中藏金之地。 大战之前,怎能不饱餐战饭?何非领着手下关东响马们正躲在东台沟附近的山 里生火造饭,胡吃海喝,一名副贼急急跑来道:“大当家的,咱们下椿的弟兄截到 一个生眼汉子,说有要事见你,正押在前坡呢,你老见他是不见?” 何非心下孤疑,点点头随这副贼向前坡走去,果见一个壮实汉子坐在树下,那 壮汉见他二人走来,起身道:“这位就是何大当家的吧?”何非驻足不言,冷冷打 量着他,一旁副贼恶声恶气道:“这位爷就是我们何大哥,你有甚事就快讲来,若 是有半名虚言,一刀斩了你!”那汉神色木然,不看副贼,径直走向何非,将手一 伸道:“何头领,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何非借着月光拿眼细瞅,看那壮汉手心摊着一只玉琢,何非劈手夺过玉琢,只 见那上面细细刻着一圈小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不正是自己当 年勾引赵玉娇,初次合欢后相赠的信物吗?如今二人已做了夫妻,但赵玉娇终把这 件玉琢带在身边,睹物思情,时时把玩,可是如今却怎么落入这无名壮汉手中? 何非心中吃惊,猛的抬头,阴沉着脸低喝道:“阁下是谁?这玉琢怎会在你的 手中?”那汉子微微一笑,扫了眼身周众贼,何非挥手令手下退后数丈,这时那人 方道:“何头领自然认识这玉琢了,不瞒阁下,我家瓢把子前日在雁门县碰上一个 带小孩的妇人,偶然得知那妇人千里迢迢赶来五台山是为了找寻丈夫,怕他一人在 外待得久了,说不定又会搭上好几个相好,那人不用说,便是何头领你了,我们哥 几个正缺钱花,便把尊夫人及小少爷挽留下来,何头领若还挂念妻儿平安,就请现 今和我走一趟吧,谈什么价,等见了我大哥再谈不迟!”何非又惊又怒,想不到自 己这江洋大盗竟也会栽在同道手中,正要发狠,一想起妻儿,心又软了下来,道: “你们到底想怎样?”那人道:“请何头领与我家大哥面谈!”何非沉声道:“你 只身前来,难道不怕我把你留下来吗?那人淡淡道:”怕者不来,来者不怕,在下 不过是个小喽罗,和阁下妻儿相比,谁的命更值钱呢?“事起突然,何非面上不动 声色,其实心中已是大乱,那人顿了下又道:”我们只想讨个好价钱,不想撕票, 在下只是奉命来送个消息,去不去由你。“说罢转身欲走,何非一惊,忙喊道:” 不要急,容我向手下兄弟们交代一声再去。“那人头也不回向前疾走,何非无耐一 咬牙只得跟上,边回头道:”大伙先扎营歇着,我和这位好朋友有要事去办,一会 儿便回!“ 群盗不知有变,听他发话,虽有不解也不敢发问,便一齐兜回去继续喝酒待命, 何非随那人疾行了约小半个时辰,拐下山路,往密林中钻进,又行一刻,那汉子停 住脚步打了个胡哨,随着一阵长笑,从树后转出一个瘦高汉子,何非定睛细看,不 由的心中猛一哆嗦,这人竟是林宇廷! 正慌张间,林宇廷开口道:“冯师弟,这里的事交给我,你先回去吧。”那壮 汉一拱手,转身钻出树林,径直去了。何非硬着头皮打招呼:“林大侠,原来您老 也来五台山了。” 林宇廷微笑道:“这等好事,我自然要来凑热闹,只不过丐帮,崆峒之流是明 来,我华山派是暗来罢了,总而言之,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稳稳当当的把那 巨富藏金搞到手,而且还不能让天下豪杰知道是我华山派抢走的,哼,等我有了这 批金子,就可收买江湖好汉为我所用,在武林中大展鸿图了,哈哈,不久的将来, 我!林宇廷!林大侠—就将是武林至尊,什么少林,昆仑,天星门,丐帮,黑白两 道,都得在我的掌握之中!” 何非懊恼道:“林大侠做武林至尊那是再好不过了,在下举双手赞成,只是您 老要入山夺金和我老婆孩子可没干系。” 林宇廷哈哈大笑,即而沉下脸道:“怎么没干系?你是聂香郎那厮的亲信爪牙, 这一路下来,可没少替他出力,他的行踪计划,你一定深知底细,只要你说实话, 我便放了你的妻儿,否则,哼!”何非惊的心中一抖,忙摆头道:“别,别,林大 侠,咱们有话好商量,我可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啊!”林宇廷冷冷道:“你这淫贼, 华州城的那桩事难道竟忘的这般快吗?”何非嚅嚅道:“林大侠,你那私事我可从 没敢张扬过”林宇廷脸色微变,阴恻恻道:“我有什么私事?” 何非猛的意识到失言,背上已全是冷汗,颤声道:“没,没有,全是小的在信 口胡说!”树后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孩童哭声。“阿宝?”何非失声惊叫,右手一 把抓住了衣后刀柄。 林宇廷冷冷一笑,退后两步探手从树后拎出个女子来,又抓出一个二岁左右的 娃娃,那女子满面哀怜,泪水涟涟,怎耐穴道被点,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玉娇!” 何非惊怒交集刷的亮出刀来指着林宇廷道:“你,你倒底要怎样才肯放了我的妻子!” 林宇廷大笑道:“只要你将聂香郎取宝的图谋告诉我,做我的内应,我自会放了她 们。” 何非面色苍白,想了想道:“林大侠,我知你是武林中有名的好汉,言出如山, 也罢,只要你先放了玉娇他们,等他们走后,我一定将聂香郎的计划告诉林大侠, 绝不食言。” 林宇廷盯着他,猛然将身边那哭泣的小儿拖过来,利剑出鞘,架在小嫩脖子上, 这孩子白白胖胖,模样讨人喜欢,此时受了惊吓,哭的愈发响亮,林宇廷冷笑道: “多漂亮的一个娃娃,还是个带‘把’的,乖孩子,你爹不打算要你了,伯伯送和 你娘去天上去玩好么?” 宝儿抹着鼻涕眼泪,哇哇哭叫着:“我要爹爹,不和你玩!”何非哀求道: “不要伤害他们,林大侠,要杀就杀我,饶过他们吧!”林宇廷恍若未闻,只是拿 剑在宝儿面前晃来晃去,啧啧道:“真可惜了这好娃儿。” 何非又惊又惧,急的毛发倒竖,两眼通红,可却又无法可想,情急之下,扑通 跪在地上。林宇廷威风够了,这才恶声道:“我林宇廷想做的事,一定会做到,凭 你这鼠辈,也要和我提条件?怎么样,该说点我愿意听的事儿了吧?只要我心满意 足了,放了你老婆孩子,还不如放几只蚂蚁般容易?呵呵,哈哈!” 何非面色惨然,缓缓点头道:“林大侠猜的不错,聂香郎正打算声东西击,兵 分两路进山寻宝,他的计划,我全知晓。”林宇廷满意的“嗯”了声,长剑在手心 嘀溜一转,剑柄向外,连点数下将赵玉娇被封的穴道解开,越玉娇封穴久了,一时 挣扎不起,只哭着叫了声:“宝儿”便又坐倒在了地上。 何非无奈只得实话实说道:“聂门主吩咐我带队与天星门大伙人马汇合,去望 海峰一带虚张声势,吸引前来夺宝的绿林好汉,他准备带几名好手趁机偷偷入山, 先确定藏金的地点,然后率众离开五台山,待风平浪静之后,再派人悄悄来启运黄 金,我只知道这么多,至于他何时动手,带些什么人去,我却不知了。”何非顿了 下,又苦笑道:“我刚才所说的句句是实,聂香郎又不是我的亲爹老子,我干嘛拿 自己妻儿的性命来替他做遮掩呢?” 林宇廷笑道:“甚好,我这个人一向讲信用,你既说了实话,我自然要放了你 们。”说着将宝儿推还到赵玉娇中,赵玉娇挣扎爬起,紧紧搂着儿子,不敢相信这 魔头竟真的会守信用放了她母子二人。 何非远远站着,见赵玉娇怔怔不动,心中焦急万分,低喝声道:“玉娇,快过 来!”赵玉娇身子一颤,从惊迷中清醒过来,忙怀抱幼子跌跌撞撞的跑向何非,何 非上前几步扶住妻子,硬着头皮向林宇廷道一声:“多谢林大侠手下留情!”说罢 转身欲向林外走。 “站住!”身后传来林宇廷冷冷的喝止声,何非夫妇一惊,不由定住脚步,何 非回首惊愕道:“林大侠,你?” 林宇廷冷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只要你肯说实话,便放了你老婆孩子性命, 对不对?”何非连连点头道:“不错,大丈夫一言如山,正是这话。”林宇廷长剑 一举,狂笑道:“放了女人孩子可以,但我可没说过要放你走,臭小子,乖乖纳命 来吧!” 何非惊怒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赵玉娇气愤道:“姓林的,你好卑鄙,我们和你 拼了!”“噢?”林宇廷饶有兴趣道:“怎么,你们要以三打一么?这主意倒好, 我虽说过要放你母子俩一条生命,但你等非要与我为敌,那可就别怪我林某人手下 无情了!” 何非挡在妻子身前,急切道:“玉娇,你快走,不要连累咱们儿子!快走啊!” 赵玉娇低头望着怀中宝儿,眼中满是怜爱凄然之色,旋即抬头望着何非道: “我不走,要死咱们一块死,宝儿若是懂事,也会明白不能抛下爹爹自己一个人去 逃命!” 林宇廷轻轻鼓掌道:“好个有情义的女子,你那老公背着你拈花染草,才惹了 今日这桩风流索命债来,你却要陪他一块去死,你说值也不值?”一边说一边缓步 逼进前来,何非舞刀虚劈,口中大叫道:“他说的不错,你不值得为我去死,快带 宝儿走吧!” 赵玉娇痴痴望着丈夫,爱怜的道:“我知道你一向风流,但自打宝儿会喊你爹 的那一刻,过去的事就永远过去了,从来都是我四处寻你,今天难得你明知凶险却 肯前来,我心里真的是很欢喜啊,何非,再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孤单单的好吗?” “玉娇!”何非轻拭爱妻脸上的泪水,激动的道:“我对不起你啊,玉娇!” “够了!”林宇廷见二人真情流露,不由心中又羡又妒,恨恨道:“何非,你玩了 我的女人,今天我也要玩你的女人,我要让你眼睁睁看着你老婆怎样让我炮制!” 何非“呸”一声嘲笑道:“姓林的,你那话儿象死蛇一样软,想玩女人,等下辈子 吧!” 林宇廷又羞又恼,怒喝一声,提剑扑了过来。赵玉娇一扯何非衣袖道:“快走!” 何非伸手在妻子腰上一托,二人飞一般向林外奔去,他武功虽差,轻身术却练的极 好,林宇廷紧赶几步没赶上,不由大怒,一提丹田气,全力向前急追。 何非轻功虽好,耐何托着一人,越玉娇脚程不快眼见越奔越慢,敌人已到身后! 赵玉娇一咬牙,倏的伸手从何非腰间拽出刀来,将儿子塞给他低声道:“我先 挡住那恶人,你抱着孩子快跑!”何非正要争执,忽听林外山路上传来马蹄声,他 心中升起一线希望,只要抢到一匹马,那就好办多了,当下狠狠心撇下妻子,听音 辨位,斜刺里窜了出去。 林宇廷最想杀的是何非,见赵玉娇一付拼命的样子拦在身前,他虚晃一剑,飞 身而过径直向前追去,越玉娇情知追不上他,喝一声“狗贼”,一扬手把刀掷向他 身后,林宇廷大怒,挥剑击落飞刀,转过身一掌拍向她肩头,打算先制服赵玉娇, 然后再追何非,赵玉娇心知这恶人武功了得,若当真和他动手,只怕一招间便会被 他擒住,这时见林宇廷回身出掌,她想也不想,一翻身向后纵出,林宇廷一掌拍空, 心中怒气更盛,右手剑流星赶月般紧接着刺出,赵玉娇功夫粗浅再也避不开这一招, 惨呼一声,右腿中剑,急忙使个就地十八滚,扑到草丛中。 林宇廷见何非轻功甚好,生怕他逃走了,一时不及上前追杀赵玉娇,掉头奋力 向何非追去,何非纵身跃出树林,正见一骑驰到面前,他几步赶上,挥拳打那乘客 的腰眼,眼看那人就要被打的撞下马,不料马上乘客一翻手便搪住了来拳,随即侧 腿踹向何非面门,何非忙不迭的跳开,那人下马抽刀,娇叱道:“大胆毛贼,敢截 姑奶奶的道。” 何非听的声音耳熟,借星光一看那人,不由暗暗叫苦,真是破船偏遇顶头风, 竟在这里碰上了命中煞星,那人不是别个,正是何非的师姐叶香浓! “咦?”叶香浓细看来人也略吃一惊,随即笑了起来:“好师弟,怎么是你!” 不等何非搭话,手中两柄短刀已如风般削了过来,何非赤手空拳怎敌得过她,连连 躲闪,险些被她双刀刺中,正危急时,叶香浓忽的收刀向后退去,脸色大变,原来 林宇廷已赶到了何非身后,一看叶香浓,不由哈哈笑道:“毒仙子,我正要找你, 却好省了气力。”真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个人连环冤家,一时竟敢碰在一 处,不知如何是好。 何非脑筋急转,瞬时权横厉害,喝一声“接着”把怀中宝儿掷向叶香浓,叶香 浓不及细想,那物已到面前,只得抬手一把接住,正没理会间,何非已挡在自己身 前,狂吼道:“师姐快走!你救我儿子一条命,我替你挡住这个魔头!” 叶香浓气极败坏道:“我一个人逃还来不及,谁肯要你的孩子!”何非见林宇 廷举剑欲上,不由急道:“师姐,我求求你了,一命换一命,咱俩的旧怨一笔勾销, 宝儿还小,他什么也不懂,你就带他去吧!”叶香浓心中正慌乱,何非已挥拳冲向 林宇廷,她心中暗想,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忙向座骑凑去,林宇廷离着丈许已看 出她要逃走,喝一声“那里走?”将剑一顿,就要掷向毒仙子,叶香浓吓的魂飞天 外,一手将宝儿抓起挡在身前,另一手扣住马笼头,“嗖”的翻身上马,急急欲逃。 林宇廷一掌打的何非鲜血狂喷,正要用力把剑掷向叶香浓背心,忽听身后风响, 赵玉娇不知何时已挣扎着赶来,见叶香浓把自己儿子举起做挡箭牌,一股无名胆气 油然而生,拼了全力一把将林宇廷的胳膊拉住,低头去咬他手腕,林宇廷大怒,喝 一声:“找死!”运气将右臂一抖,赵班娇“唉哟”被震的飞跌出去,不等爬起, 林宇廷已三步并做两步到她身前,恶狠狠一剑刺去,正中赵玉娇右胸,紧跟着一脚 将她蹋翻。 叶香浓这时拍马奔出六七丈远了,林宇廷怎肯让她逃走,举步欲追,何非挣扎 起身,使招“黑虎掏心”举拳打向他的面门,林宇廷冷笑道:“还没死么?”左手 一分他打来的拳头,右手剑“扑”的插入他的小腹,何非忍痛怒目,“嘿”一声强 立不倒,双手紧紧抓住刺入腹中的利剑,林宇廷一记“迎面腿”将他踹飞出去,挣 出剑来,何非惨呼着背撞一棵枯树,又回弹过来浑身浴血瘫在林宇廷的脚下,林宇 廷仰天长笑,看也不看他一眼,提着血淋淋的长剑延着山路追了去。 何非与赵玉娇身上大量的涌着鲜血,何非招着腹部,挣扎着一点点爬到丈许处 赵玉娇的身边,抓住她手呼喊着:“玉娇……”赵玉娇胸口要害中剑,捱到此时眼 神都已散乱了,被他这一叫,呻吟着又醒转过来,喘息着喃喃道:“儿子呢?”宝 儿没事,已经被人救走了。“何非宽慰道。 赵玉娇听了脸上绽出一丝笑意,何非悲痛万分,颤声道:“玉娇,你好傻,你 本来可以逃走的。”赵玉娇叹息一声,轻轻道:“我不是不想活下去,只是人这一 辈子总有一死,难得今日能和夫君一起,若是有朝一日你对我的情份不在了,与其 那时我一个人孤苦寂寞而死,倒不如今日这样死快活些。” 何非听了泪流满面,他失血太多,渐渐支持不住,这时无力的把头枕在爱妻逐 渐冰凉的胸脯上,哽咽道:“玉娇,若有来生,我一定好好爱你!”赵玉娇听他这 般说,开心的笑了,血不停的从她微笑的嘴中涌出,她想问何非,若有来生,老天 爷还会不会给我们这个相识的机会呢?唉,真想好好再爱一次,若有来生…… 两个人的血流在了一起,两个人的手紧紧交握着,静静的相拥着死去。 叶香浓催马急驰,那劣马累的快吐白沫了,后面的脚步声仍不离不际的,始终 响在耳边,“乖马儿快跑呀!”叶香浓惊恐万分,只恨这马不多生几条腿,正在危 急时,忽听的山下马蹄声响,脚步噪杂,她催马转过一个道弯,前方忽见旌旗招展, 铁甲锵锵,竟是过来了官军模样的大队人马,叶香浓如见求星般心喜若狂,忙叫道 :“官老爷救命啊。” “什么人?站住了!”随着喝斥声,已有两名劲装武士飞身跃前,伸手便扣住 了奔马的笼头,看手法矫捷异常,不似寻常兵卒,叶香浓那顾的了这许多,翻身滚 下马,低着头往人群中扎去,口中尖叫着:“杀人啦,有人劫道啦,快救命呀!” 她那绵软身子往里一靠,顿时挤出一条人胡同来,林宇廷自后紧追,抬眼猛然 看见官军旗号,不由的一怔,深更半夜,荒山野岭的,那来官军巡哨?莫非是乔妆 前来夺宝的帮会人物吗? 正孤疑间,已有三五壮汉持刀拦在身前,内中一人喝道:“哪里来的强人?竟 在这里剪径,打劫良家妇孺,快扔了凶器束手就擒!”那人口中说着,挺刀就扎了 过来,林宇廷心中有气,闪过刀正想出剑结果了他,拿眼一瞄,只见那人身后已聚 了黑压压一大片兵丁,络绎不绝的还有人马自后赶上,唬的他连忙撤剑,向后跳开 几步。 有几名武士策马来到队伍前头,为首一人低喝道:“何人挡路!”先前发话那 人施礼道:“启禀欧阳将军,有一贼人持剑追逐一个带孩子的年轻女子,我等正要 擒他,这厮却要拒捕。”马上那人冷哼一声,把手中枪一抡,策马冲向林宇廷。 借着月色望去,林宇廷惊道:“来将遮莫是欧阳提辖么?”马上武士果然是欧 阳平,他闻言亦是一惊,驳过马头,侧马细瞧此人,认的却是林宇廷。 欧阳平上次镇守璐州,让耿云翔单骑闯关,又殒了蕊宁公主及龙虎卫首领王乾 及大内副总管何厉峰等人,惹的宋天子龙颜大怒,若不是看在他亦身受重伤的份上, 早把他铡了,这欧阳平得线报消息,主动请缨代罪立功,要来五台山争那辽国遗金, 争得朝中调拨给他八百龙虎卫精兵同住,今夜刚到五台山,却撞上林宇廷追杀叶香 浓一幕。 林宇廷喜道:“欧阳提辖,这是一场误会,我追的是个女贼,这几位官差却错 把我当贼了,你看这……”欧阳平听他一口一个欧阳提辖,不由心中恼怒,这厮向 来托大,仗着功夫了得,不把我放在眼里,他来五台山一定也是为了夺那藏金,实 为我一劲敌!对,正该趁机除去此人。 他沉吟至此,不由嘿嘿假笑两声,道:“来人哪,将这厮捆了,待押到当地官 府处治。”周围副将呼拉拉涌了上来,林宇廷惊怒道:“我是华山派掌门林宇廷, 是正正经经的良民,在华山府还担着乡勇总教习的名份呢,你要捆我,可要担很大 的干系!”欧阳平眉头一皱道:“姓林的,你莫要耍威风,我欧阳平早不是当年甘 州府一个小小的提辖了,如今你却吓不倒我,我说你是贼,你就是贼,罗嗦什么, 还不弃剑受绑!” 林宇廷心说不好,知道在这深夜荒山遇见欧阳平统军前来大是古怪,他存心要 害自己,怎能理论?真要被他们捆住了,随便挖个坑活埋了也说不得。 这时见面前都是官军,那还有叶香浓和宝儿的影子,他决断甚快,不等众军近 身,倏的挥剑横扫,刷刷几下,已削倒二人,欧阳平用枪尖一指喝道:“强人敢拒 捕,大伙齐上,格杀勿论!”众多官军手捻扑刀长枪,纷纷乱刺,这时从后队又跃 过来十几名锦袍大汉,看那身手步架,若非大内高手,便是龙虎卫中的领军悍将, 武功着实不低,林宇廷见势不妙,使一招“夜战八方”式逼开众人,蓦的跳出圈外, 没命的窜入道边松林之中,夜深星稀,众军追之不及,欧阳平心中暗叫可惜,只得 喝令道:“穷寇莫追,快快行军,办大事要紧!”当下重整队列,继续前行。 手下副将来禀报道,那求救的良家妇女趁乱已不知去向了,欧阳平摆摆手道: “罢了,不要理会。”心下却知,那女人既然是被林宇廷追赶,想来也非寻常女子, 定是江湖仇杀之类的勾当,误打误撞到官军面前,叶香浓他既不识,是走是逃,自 也不那么放在心上了。 叶香浓趁前面纷乱,径直穿过官军队列落荒而逃,后队官军不知前面发生何事, 面面相觑,被她胡言乱语一番,任其自走。 叶香浓气喘吁吁奔了一程,估计林宇廷既使追来也追不上了,这才松了口气, 在道边捡了块干净石墩坐了下来,心中暗叫晦气,本以为江湖中这场五台山夺宝大 战定是精彩非常,自己听说了,忙从大老远的地方赶来想要瞧个热闹,不料反遭劫 难,险些把性命也丢掉了,真真让人恼恨。 正思量间,忽的怀中一动,她一低眼,不由哑然失笑,自己只顾逃命,跑昏了 头,竟忘了怀中还抱着个胖小子了。宝儿一路颠波受惊,吓的不敢哼声,直到此时, 才略蹬了蹬腿,重又引起了叶香浓的注意,叶香浓恶狠狠的瞪他,口中喃喃骂道: “该死的何非,老娘让你断子绝孙。”宝儿也仰着脸傻傻的看她,别的不懂,唯听 的话中说个“娘”字,不由张口闹道:“我饿,我要娘喂。” 叶香浓怒道:“没有东西吃!” 宝儿不依不挠,一伸手抓住她胸耍乖道:“我要吃奶!”叶香浓哪抵防这一招, 唉哟一声急忙把他推在地上,抚着胸脯轻啐道:“多大了还吃奶,真没出息。”宝 儿受了委屈哇哇大哭:“娘呀!”边哭边乱抓着叶香浓的裙摆,叶香浓虽也时常风 流,但却从未生育过,如今已是三十岁的女人了,被身边这胖胖小儿一顿撒娇缠腻, 心中忽的生起一段天生柔情来,不由的暗暗叹息一声,寻思:这小儿无知年幼,又 这般可爱,自己何必亲手杀他,多增一份罪过?也罢,我这就独去,留他一个在荒 野中自生自灭好了。“叶香浓思量着慢慢站起,又看了一眼宝儿,正要偷偷溜走, 忽听的寂夜中马蹄声轻脆,一骑自山角处转过,向自己这里奔来,毒仙子不由心中 大喜,刚失了座骑,正愁路远夜黑,难以赶路,便来了这献马之人,真是妙不可言 呀。 她急急跑到山道中间,暗握刀柄。等待骑客近前,心里盘算着是巧取还是豪夺, 那马已奔到了面前,马上乘客鹰目瘦颊,一袭青袍,背插长剑,形容极为精悍,叶 香浓见了倒退两步,脸上显出尴尬神情。 那骑士见道中央站着一位年轻妇人,道边还坐着个幼童,微微的一怔,旋即喜 出望外,飞身下马,欢叫道:“嫂嫂!”“耿,耿兄弟,”叶香浓强挤出一丝笑容, 心下叫苦,这小子若是问我侄儿可好,我却怎生应对?那青年骑士正是耿云翔,此 时快步上前,俯身把宝儿抱起,喜道:“好壮实的小子,和他爹一模一样,嫂子, 这两年你独自一人抚养白大哥的遗孤,可真是受累了。” “那是……,啊不,没事!”叶香浓见状如释重负,心说天助我也,忙从耿云 翔怀中抱过宝儿,佯装疼爱状,哄逗着道:“乖儿别闹,娘一会买馍馍给儿吃”宝 儿听说一会有馍馍吃,不由的眉开眼笑,趴在叶香浓怀中止住了哭闹。 叶香浓陪笑道:“耿兄弟,亏的你来,方才险些吓死了我。”耿云翔捏着宝儿 的小手,奇道:“嫂嫂为何惊慌?莫非有人欲不利于嫂嫂吗?”叶香浓一跺脚,恨 恨骂道:“还不是林宇廷那天杀的狗贼?我一心要为你白大哥报仇,前两天打听出 他到五台山来伺机夺宝,就一路缀下来了,原本想趁其不备,一刀结果了他,谁知 那厮甚是机警,看破了我的形踪,幸亏我轻功好,逃了出来,否则……”叶香浓想 起方才的险事,心中也着实后怕,说着说着,竟真的落下几滴泪珠。 耿云翔又惊又喜,惊的是嫂嫂太大意,以她的那点能耐,不该独自去找林宇廷 报仇,自己遇险不说还差点连累了侄儿,喜的是自己多日寻览不见的仇家终于出现, 与他决一死战的时候为时不远。 想到这里,宽慰她道:“嫂嫂不要怕,有我在,林宇廷这狂魔就休想再逞狂!” 叶香浓感激的点头道:“有叔叔在,我就放心了,叔叔只要潜行伺窥,不离五台山 左右,那林宇廷最后关头必定会主动现身参于夺宝,到时候你可不要让他逃走了啊。” 耿云翔道:“嫂嫂说的甚是,小弟一定手刃了这奸贼,为白大哥,还有宋二哥报仇 血恨!”叶香浓甚喜,又连说了许多感激之语,便要告辞,耿云翔忙道:“嫂嫂慢 走,不知嫂嫂住在何处?日后小弟也好去和嫂嫂侄儿相见。” 叶香浓心想人海茫茫,天地广博,我这一走,你那里还能再碰见?今日不妨虚 言把你搪塞过去便了,眼珠一转,当下笑道:“叔叔说的是,我倒忘记了,小儿大 些时,少不得还要请叔叔调教,传授一身好武艺,这才不枉了先君一世威名,我现 今住在江西龙虎山下莫游村,叔叔去了一问便知,还望叔叔除贼之后,速速来与我 会合。”耿云翔口中称是,又恋恋不舍摸摸宝儿脸蛋道:“小弟杀贼要紧,今日就 不能和嫂嫂侄儿长叙了,日后自有见面时,这孩子几岁了?叫甚名字?”叶香浓笑 道:“小儿快两岁了。”她却不知何非儿子的姓名,伶机一动,哄着宝儿道:“快 告诉叔叔叫什么名字?娃儿乖,一会有馍馍吃。”宝儿傻呵呵道:“我叫大宝,叔 叔亲我。”耿云翔大笑,将下巴上的青磋短须在宝儿脸上轻轻噌了下,高兴道: “好宝儿,真乖。”耿云翔逗了会宝儿,他寻仇心切,不再担搁,将马匹让给了叶 香浓,和她道了别,自己一人施展轻身术向黑沉沉的山中奔去。 -------- 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