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不知过了多久,如雪迷迷糊糊清醒,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漆黑的牢房,三面石壁, 一面铁栏栅,外面有条阴暗的走道,身下是潮湿的乱草,霉味和腐败的酸臭味直冲 入鼻,令她几乎作呕。 这是哪里?她定定神,细细回想之前的经历,渐渐忆起自己被汤和所擒,难道 这里便是汤府的地牢?她心头一急,翻身欲起,小腹突然传来巨痛,呻吟一声,复 又倒下,明白自己被唐鉴点了丹田重穴,内力全失,体质极其虚弱。暗暗叹了叹, 爬起身来缓缓走到铁栏前。 这座地牢不知多大,如雪极目四望,见不到走廊尽头,对面牢房阴暗昏沉,更 不知关了多少人。朝中明文规定,严禁私设牢房、动用私刑,汤和堂堂兵部尚书却 明知故犯,其用心显然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如雪恨恨咒了几句,却不得不面对事 实,无可奈何。 不知叶大哥是不是也关在这里?还活着吗?她心头一紧,脱口大喊:“叶大哥, 你在吗?”声音飘浮,软弱无力,有如微风轻轻吹过。她呆了呆,不觉颓然坐在地 上,万念俱灰,这喊声连自己都差点听不见,别人又怎会听到?叶大哥生死未明, 自己又身陷牢笼,难道就这样被关一辈子吗? 对面牢房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个人影爬了过来,颤声道:“雪儿? 是你吗?” “叶大哥?”如雪听出叶飘零的声音,顿时欣喜若狂,“叶大哥是你吗?” “嗯”对面那人轻叹一声,“雪儿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 如雪突觉一阵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半晌,忙伸手擦干,强颜笑道: “见到你没事就好,我本是前来汤府救你,谁知失手被擒,那无耻唐鉴更点了我丹 田重穴,害我功力尽失,叶大哥你呢?没事吧?” 叶飘零道:“都是我连累你,我没事,不过也是功力尽失,全身无力,而且双 腿穴位被点,无法走动,否则区区一座牢房,怎能困住我?” “叶大哥你武功高强,怎会中了他们暗算?落到这般田地?” 叶飘零苦笑叹道:“我来找梦瑶,本想与她相认,告知幼时定亲之事,岂料… …岂料她竟在茶中下毒,也怪我大意,毫无防备。” 如雪冷笑一声:“你不是说还未能肯定就是她吗?怎地这般急不可待就要与她 相认?莫非你喜欢她?” “没有,初次见她,哪说得上喜欢不喜欢。只是这几日通过查访,已经证实她 确实就是方家后人,原想与她相认后,了却一番心事,再寻找杀父仇人,早日让家 人在天瞑目而已。” 如雪沉默了一会,咬牙道:“看不出汤梦瑶这般无情无义,竟然忍心下手害你, 真不知她居心何在。”明眸一闪,又道,“叶大哥,你……你恨她吗?” 叶飘零想了想,苦笑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这样害你,你竟然不生气?不恨她?”如雪睁大双眼,简直难以 置信。 “也许……她有苦衷,或者身不由已呢?总之,我不相信她是真心要害我。将 来有机会见到她,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如雪气极,叶飘零已经落到这般田地了,还替她说话,真不知他是愚蠢还是善 良,恨恨转身走到里面,再不言语。 叶飘零唤了几声,见如雪不理不睬,暗中一叹,只好沉呤不语。 又不知过了多久,如雪只觉腹中空空、饥饿难耐,想起在府中,只要随意吩咐 一声,水果糕点、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哪象这里,饿死都没人知道。家里见她再次 失踪,现在又不知会如何惊慌呢。她暗暗焦急,心中无比忧虑,因为再过几日,父 亲就必须向皇上复命,到时拿不出宝录,全家难免遭祸,自己独自苟且偷生又有何 意义? 她游目四望,这里身处地底,铁锁坚固,自己武功尽失,体质虚弱,要脱身简 直难如登天。不管怎样,为了自己也为了全家,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逃出去,如今 唯一的希望,就是想法恢复功力。 如雪顾不得地上肮脏,盘腿坐下,摒除杂念,试着聚集丹田的内力,在无数次 的巨痛之后,依然毫无进展。她再次咬咬牙,继续忍痛聚气,良久,只痛得冷汗淋 淋,面色苍白,内气仍旧是荡然无存,终于叹口气,放弃了无谓的努力。 正当她失望无助,泪水长流之际,耳边突然有人对她说道:“女娃儿,你这样 是没法恢复功力的,别傻了,出去有什么好?这里有吃有喝,多自在?” 如雪大惊?是谁在耳边说话?她左顾右盼,牢中空空,除了她根本没有第二人, 难道世上真的有鬼?想到这,背上突地冒起一股寒意。 那声音继续道:“不用怕,我就在你隔壁,嘿嘿,我是人,可不是鬼啊。” 如雪知道遇上了高人,顿时释然,轻声道:“前辈难道能看见晚辈?不然怎会 知道晚辈在做什么?” “呵呵,虽然看不见,但听得到嘛。” 如雪不禁骇然,自己在这里隔着一层石墙,对方居然能听得清清楚楚,还知道 自己在做什么,其内功岂不是高得无法想象?脱口问道:“前辈武功高强,要离开 应该是轻而易之事,为何要留在这里受牢狱之苦?” “嘿,老夫双脚已残,行动不便,再说,外面不知有多少人想取我老命呢,这 里有吃有喝,逍遥自在,打死都不出去,不出去、不出去……。” 如雪料不到还有人居然会将牢房看做世外桃源,暗叹世间真是无奇不有,便笑 道:“前辈,是否能助晚辈逃离这里?晚辈定将感恩于心”。 “不好,你要是出去了,谁陪我聊天啊?对面那小子自从到这里,半天都不吭 声,简直象块木头,把老夫憋得难受死了,现在好容易有你陪我,不行不行,我不 让你出去。” 叶飘零隐隐听到如雪在小声说话,不禁好奇,叫道:“雪儿,你在跟谁说话?” 如雪心中有气,白他一眼,冷冷道:“关你什么事,难道我自已跟自己说话都 不行啊。” 叶飘零无奈摇头,不敢再打扰她。 如雪沉呤半晌,想起一事,便轻声道:“前辈,你武功盖世,晚辈有几个问题 想请教?不知能否见告?” “你是不是还想打主意出去啊?那老夫不说。” 如雪淡淡笑道:“前辈不说也行,以后没人跟你说话,一样闷死你。”说罢不 再吭声,牢中立时安静下来。 那人见如雪半天不说话,似乎有些急了,不停地唤道:“女娃儿?女娃儿?… …”如雪打定主意,不再理他。那人似乎叹口气,无奈地道:“哎,真是怕了你, 女娃儿,有什么问题就快说吧,老夫知无不言,别不理人啊。” 如雪得意地一笑:“请问前辈,如果丹田气海、神阙两穴被点,内力尽失,你 怎么办?” 对方想了一会,说:“如果是一般手法点穴,解开容易,但如果是特殊手法, 那就……” “特殊手法又如何解?” “特殊手法自己是没法解的,除非有外力相助。嘿嘿,女娃娃别打鬼主意,老 夫说过不会帮你的嘛。” 如雪暗暗好笑,心念一转,又道:“如果有了外力,又如何解呢?” “如果有外力相助,只须将经脉内气逆转,穴位自然偏离,假以时日必能慢慢 冲开,就算再特殊的手法,也就没用了,呵呵。只是这种方法很危险,稍有不慎便 会走火入魔,内力不纯,轻易尝试不得。” 如雪还欲说什么,突然间双眉紧皱,手捂小腹呻吟起来。 那人大惊,忙唤道:“女娃儿,你怎么了?” 如雪虚弱地道:“前辈……先前晚辈想冲开穴位,用力过甚,如今伤势加深, 腹中巨痛,只怕……只怕不行了。晚辈有幸,能在这里遇上前辈这么好的人,原想 ……原想以后多陪前辈聊天请教,只可惜……哎,前辈多保重。晚辈来世……再来 陪前辈了。” 那人急急道:“怎会这样?哎呀,早叫你不要乱冲穴嘛,现在知道后果了吧。 你快过来,靠墙坐下,老夫来帮你疗疗伤,保你死不了。” 如雪应声爬到墙角坐下,突然间一股浑厚无匹的内力透过石壁传送过来,沿她 背后命门穴直冲入全身的七经八脉,如雪忙定下心神,用意念将那股内力缓缓引渡, 往丹田冲去。 那人突然将内力一收,笑道:“哈哈,女娃儿使诈,明明好得很嘛,骗老夫帮 你冲穴?嘿嘿,亏得老夫够聪明,不然准上你大当,说过不帮你就不帮你的嘛,呵 呵,别费心思了。” 如雪微微一笑,尽管那人内力收得快,依然在她经脉之中留下些许内气,只要 善加利用,冲穴应该很有希望。不禁笑道:“前辈机智过人,晚辈甘拜下风。” 那人干咳一声,嘀咕几句便没再说话。 如雪不再耽搁,取出蟠龙玉含入口中,凝神用意念将体内残余的精气缓缓聚集, 虽然不多,但总算是有了外力,忍着痛苦,将内气逆转,缓缓向丹田冲去,蟠龙玉 本是万年蛟龙内丹所化,此时含在口中,受到内力的牵动,开始释放出缕缕精气, 与如雪体中的内气慢慢溶合,逐渐强大。 不知过了多久,如雪发觉丹田穴位已被冲开微许,丹田阵阵跳动,仿佛有物要 破土而出。 突然,如雪耳边又响起那人的声音:“女娃儿别太急进,这事得慢慢来,如果 太急,穴位猝然冲开,脱困的内力势强刚猛,必定控制不住,到时走火入魔,你不 死也是废人了。” 如雪心中一惊,知道此言不虚,自己此刻经脉逆转,如果强行冲开,内力收势 不住,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忙收功起身,谢道:“前辈大恩大德,晚辈铭记于心。” “哎,既然你决意要走,老夫也留不住你,只是这几天得陪老夫聊个够才行, 呵呵” 如雪莞然一笑,道:“前辈不嫌烦,晚辈乐意奉陪。” 那人道:“你说话声音可不可以别这么大嘛,把我耳朵都要震聋了。对了,你 会不会传音入秘之法?我们悄悄说,岂不是好玩得很?嘿嘿” 如雪摇头道:“什么传音入秘法?晚辈没学过啊。” “很简单的,你不会我教你嘛,虽然现在你只有少许内力,距离远当然不成, 不过你我只有一墙之隔这么近,应该没问题。”说完,将一套运气法门说给了如雪 听,然后敲了敲石壁说:“我在这里”。 如雪顿觉好玩,依法将经脉中残余的内气逼成一线,往那人所在方位传送过去 :“前辈,是不是这样?” “对极对极,女娃儿够聪明,一学就会。” 这一老一少,便在牢里聊了起来,有时还逗得如雪笑声不断。叶飘零见如雪行 为古怪,本想询问,但又怕她生气,不敢插嘴,只好自己闭目养神。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