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却说三日前,如雪被威兽一口吞噬,由于伤势极重,迷迷糊糊只觉眼前一片漆 黑,毫未察觉已经危在旦夕。好在威兽颈道长达三丈,一时半刻未能将她送入胃部, 否则威兽胃中渗出的溶液,足够能将如雪倾刻间麻痹且慢慢消化。 威兽的食道不停蠕动着,渐渐将如雪推向食道尾端,也许是即将接近胃部吧, 如雪突然觉得皮肤一阵刺痛,神志随即清醒,双手触摸处温滑、湿润,竟然是被厚 厚的肉体包裹着,四面更腥臭难闻,聪明的她略一思索,立时明白自己是身在怪兽 腹中,不禁骇得心胆俱裂、茫然无措。 她呆了片刻,本能地全身曲成团,接着手脚用力同时一顶一蹬,便象木棍般横 向卡在威兽食道间。四面肉壁剧烈蠕动起来,同时入口方向喷泄而来一股力量非常 强大的涎液,将如雪冲得左晃右摆,手脚几乎支撑不住而滑落。 她明白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迟早会被怪兽推到胃里消化,唯一的办法便是尽快 杀死怪兽,或有希望逃得一命。可她此时手无寸铁,拿什么伤害怪兽?恍惚间,脑 中闪过白骨仙娘以玉簪当作武器的情景,不及细想,立时也从头上抽出一枝发簪, 拼命往四面的肉壁狠狠扎去。 威兽觉得腹中剧痛难忍,一面“呼呼”地发出惨哼,一面拼命在地下遂洞中极 速潜游,庞大的躯体更不时撞向洞壁,引起一片落石和震动。 如雪则仿佛身在山崩地裂的中心,只觉天旋地转,差点便要呕吐,发簪所伤之 处喷出股股滚烫的液体,溅得她全身腥臭难闻,有些甚至射进口中,直冲入喉,她 也顾不得许多,神志变得几近疯狂,只知拼命地上扎、下扎、左扎、右扎、扎扎扎 扎…… 威兽潜行了百里之远,此刻已经来到“鄱阳湖”底,剧痛使它难以忍受,食道 猛然缩紧,蓄积强大的力量,硬将如雪由腹中整个喷吐出来,接着庞大的身躯一沉, 隐入湖底深处消失不见。 如雪此时精疲力竭,内伤加剧,被威兽喷出水面后,眼一黑,再度昏迷过去。 鄱阳湖今晚灯火通明,画舫游船遍布整个湖岸,歌声、笑声此起彼伏,热闹非 凡。原来今晚是饶州府每年一度有名的“花后”比赛,四方所有出名的歌楼、妓院 全部聚集在此,同时也吸引不少豪客、富商来此享乐。今年的“花后”由凝香楼的 第一美妓“小芸仙”摘冠,因此湖面上凝香楼的画舫灯火最明,笑声最亮,阔手豪 客也最多。 湖岸边较冷清的一座画舫楼前,站着位徐娘半老的女子,双手叉腰,涂满胭脂 水粉的脸上由于忿恨而抽动,盯着不远的凝香楼自顾骂个不休:“哼,有什么了不 起,要不是靠着个小芸仙,哪轮到你们凝香楼出风头,我红娘子出道二十年,什么 阵仗没见过?全饶州府上上下下谁个不知哪个不晓?哼,别太得意,明年的花后一 定是我们红袖院的,到时让你们凝香楼的人,屁股贴到脸上喝西北风去,哼!” 一个龟公模样的男子慌慌张张地跑上来,边喘边道:“红妈妈,不好了、不好 了。” 红娘子“啊呀”一声,用手指戳着那男人的头骂道:“你个该死的乌鸦嘴,连 屁也不会放,什么话不能讲?要说不好?想死啊你,今年输给凝香楼还不够老娘气 的?敢来触我的霉头?” 那男人被红娘子骂得缩成老虾公,嚅嚅道:“是、是这么回事,湖面上飘着个 死人。” 红娘子瞪他一眼:“死人有什么稀奇?你长这么大没见过吗?瞧你那熊样,再 不滚,老娘把你也打死丢湖里喂鱼去!” 那男人应了几声,抱头就溜。 “站住!”红娘子眼珠转了两圈,尖声道:“湖上飘着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看衣着打扮,好象是个女子!” “那你还不快叫人把她捞起来,看看有气没有?愣着干什么?想死啊你?”红 娘子高挑双眉,就象要吃人一般,吓得龟公急匆匆忙往楼下跑。 不一会,红娘子带着几个姑娘和仆佣,将湖面上飘来的女子捞上船头,龟公伸 手探探了气,回道:“红妈妈,还有气,没死。” 红娘子认真打量昏迷不醒的女子几眼,虽然衣裙湿透,蓬首垢面,仍依稀可以 看出是个面目清秀的美人,而且从她穿着的衣料质量来看,也并非贫苦人家,可能 还念过书呢,却不知为何会飘流在这湖上。 红娘子可不关心这些,她心里只是想着天降横财,这少女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心里一开心,顿时笑颜逐开,吩咐身后的几位姑娘道:“你们把她抬进去,好好沐 浴梳洗,手脚轻些,莫要伤到她。”几名姑娘应声将人抬了进去。 船仓里有名抱着个妖艳女子喝酒的嫖客调笑道:“红妈妈,怎么死人你也要啊, 哈哈~”旁边几名豪客也跟着哄笑起来。 红娘子上前飞了那嫖客一眼,嗡声嗡气地娇声说:“哎哟,黄公子,哪有什么 死人嘛,嘻嘻,只是有人落水而已,没事没事,大家喝酒,桃红~~还不快给大爷 们唱首小曲~”说罢,扭着水蛇腰上楼去了。 半柱香后,红袖院画舫里间,轻纱罗帐的床上,俏生生躺着名秀美绝伦的少女, 那清亮柔顺的长发,那含珠凝玉的肌肤,朱唇轻点,柳眉如月,便用尽世间所有美 好的词句也无法形容她的美貌。 红娘子定定望着床上的可人儿,简直是心花怒放,开心得合不拢嘴,做梦也想 不到居然捡到个金元宝,红袖院以后若有这么个顶梁柱,还愁不红透半边天?小芸 仙算什么?给她提鞋都不配,从此饶州府只有红袖院,再也没有凝香楼,哈哈,财 神爷啊,你对我红娘子也不薄啊。红娘子双眼发光,激动得连手都颤抖起来。 床边围着的几名花枝招展的姑娘,也都不禁相望形惭,暗中妒嫉不已。 可惜好景不长,红娘子很快发现这美丽的女子似乎受了什么重伤,天都亮了, 仍是昏迷不醒,不禁有些焦急,立时吩咐龟公上岸去请最好的大夫,她可知道舍不 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为了将来财源滚滚,哪里会心痛几锭银子。 这飘流在湖面上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死里逃生的白如雪。虽然她侥幸脱离兽 口,可是由于身受重伤,无意中咽下许多威兽血,故而一直昏迷不醒,能否好转, 仍不容乐观。 这威兽千年来不知食用过多少紫馨苓,变得皮坚似铁,力大无穷,在它血液中 自然满含紫馨苓的精气,被如雪吞咽后,化做一股灼热如火的真元,在七经八脉中 流转。如雪本身修练的“无为神功”属于阴柔一脉,与这股热流无法溶合,反而互 相排斥抵抗,这一阴一阳两股真气在如雪体内,不但令她异常痛苦,也使得她神志 昏迷。 饶州府的名医哪里探得出如雪的病情,从脉象看,澎湃有力,气息匀长,体温 却忽冷忽热,根本找不出病因,随便开了些滋阴补阳的药方,敷衍了事。 过了一日,如雪终于徐徐醒来。原来她修练的无为神功毕竟深厚无比,渐渐将 散乱无章的热流压抑住,在腹部丹田处包成一个热球,虽然感觉全身无力,伤势却 已痊愈。她缓缓坐起来,四下打量着这间厢房,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吱呀”一声,厢门打开,走进一位捧着汤药的丫环,她见如雪居然已经醒来, 惊喜地睁大双眼怔了怔,便慌忙奔出房去,嘴里叫道:“醒了、醒了、她醒了~” 那名龟公颠着小步,急匆匆跑进来,上下打量如雪几眼,馋着脸笑道:“嘿嘿, 姑娘,你终于没事了,这下就好,你不知道,红妈妈可担心你哩。” 如雪瞅了这人一眼,心中直冒恶心,冷冷道:“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姑娘你不知道,这里是饶州府最出名的红袖院,是一个发财的好地方,嘿嘿, 只要姑娘你肯卖力,将来金银财宝取之不尽,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红袖院?”如雪暗自思忖一番,虽然她初入江湖,没什么经验,可也隐隐明 白不是什么好地方,茫然道:“是做生意的么?” “对了对了,就是做生意的地方,嘿嘿。”龟公笑得眼都眯成缝了。 “做什么生意?” “这个……这个,就是、就是让男人们开心的地方嘛。” 如雪脸色一变,喝道:“这里是寻欢作乐之处?” “嘿嘿,姑娘很聪明,一点就透。” 如雪顿时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气,自己堂堂将军府的千金小姐,身份何等高贵, 居然栖身在烟花之地,将来传出去,岂不羞死?她扬手一甩,“啪”地给那龟公一 巴掌,斥喝道:“滚,立刻给我滚出去!” 龟公吃了一惊,想不到如雪性情这般刚烈,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骂道:“呸, 你个小骚货,装什么清高,老子今天不教训你,将来还不反了天?”说着扑上前, 伸手就往如雪胸前抓去。 如雪虽然全身乏力,可内力多少还余留一点,眼中闪出忿怒,右手五指并拢, 如电切在那龟公的手腕,接着无声无息揣出一脚,正踢在龟公腰间,只听那龟公抱 着手腕杀猪般尖叫几声,顿时被如雪踢翻在地,“骨碌碌”滚出了房门。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