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这个老人出现得无声无息,又那么突然,可把段婷吓了一跳,她反应极快,抽 出双刀箭步挡在木世祖身前,小心谨慎地问:“你是谁?想干什么?” 那老者瞟了眼段婷手上的玲珑双刀,似有所悟,摸摸山羊小胡微微笑道:“小 丫头,若是你爹在此,见到老夫欢喜都来不及,哪有象你这般态度的。” 段婷“哼”道:“胡说,我爹见到你凭什么要欢喜啊,你到底是谁?不说清楚, 休怪本姑娘不客气。”也难怪段婷紧张,现在房中有三位性命堪忧的同伴,若对方 来意不善,只有她能出手保卫大家安全,再说身边这位木公子又是……若有个什么 闪失,她段家堡三百条人命也陪不起。 木世祖见这老人面目祥和,衣着奇异,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气质,微皱的 双眉渐渐舒展,挥手道:“段小姐且先退下,这老丈似乎并无恶意,不必紧张。” 段婷从小娇纵惯了,别人的话她从不买帐,父母都拿她没法,但在木世祖面前 她可乖顺极了,略一迟疑,便听话地收刀退让一旁,心中仍小心提防着,只要老者 有何异动,她的双刀可不留情。 木世祖又认真打量老者几眼,随和地道:“在下木世祖,老丈异骨仙风,定是 世外高人,今天有幸得见,不知有何见教?” 这老者也略通相术,见木世祖气质非凡,命格富贵,心中暗自吃惊,却不说破, 含笑道:“公子高喻了,老夫哪配称什么世外高人,江湖飘零,一介寒夫而已,刚 才从此经过,见那两小子胡乱疗伤治病,误人误已,忍不住多言,公子莫见怪才好。” 木世祖心中一动,喜道:“老丈莫非精通医术?” 老者笑道:“呵呵,略知一二,皮毛而已,不值一提。” 段婷嘟嘴嗔道:“既然只懂些皮毛,还那么多废话,公子小心,说不定这老头 是骗吃骗喝的。” 老者居然也不生气,依然笑道:“你这丫头,二十年前要不是老夫施手,你哪 能活到现在,不谢我也就罢了,反说老夫骗吃骗喝,真是该打。” 这回换作段婷吃惊了,她曾听父母说过,当年她出生不久便生了一场大病,四 处求医,药石无救,后来幸得一位高人妙手回春,将她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这件 往事,连她两位表兄弟都未曾知道,这老头又如何知晓?难道他便是当年救她一命 的高人?段婷眨眨眼,盯着老者咕噜道:“你……你……你就是那个……神仙伯伯?” “神仙伯伯?呵呵!”老者不禁笑起来,“段海老弟当真告诉你我是神仙伯伯? 实在是太抬举老夫了。” 段婷这回真是相信了,不禁上前欣喜地道:“你……你真是神仙伯伯?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又转头向木世祖笑道:“木公子,你不知道吧,这位就是江湖人称” 不死神医“的姜伯伯,医术天下无双,白姑娘和我表兄弟都有救了。” 木世祖闻言自然也是大喜,忙行礼道:“原来是神医前辈,幸会幸会,在下同 伴身患奇症,还望巧施妙手,在下定当重谢。” 不死神医一听“重谢”二字,脸色顿时一板,淡然道:“老夫虽被世人尊为神 医,却也不是随便出手救人的。” 木世祖一怔,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忙道:“前辈乃世外高人,行事作风自 然非比寻常,不知怎样才肯救助在下朋友?只要前辈开口,莫说金银财宝,世间有 的,在下也能拿得出来。” 不死神医瞟了木世祖几眼,哼道:“老夫清淡惯了,那些凡尘的俗物实在没什 么稀罕,老夫救人是看心情的,心情好时分文不取,心情不好,金山银山也未放在 眼里。” 木世祖沉吟不语,他对这类世外高人的心性脾气没有经验,暗暗揣测该如何开 口。 段婷拉着不老神医的衣襟娇声道:“姜伯伯,你就看在小侄女的面子上,帮帮 我们嘛。” 不老神医脸色渐渐转缓,淡然道:“小丫头,当年若不是老夫欠你爹一个人情, 也不会破例出手救你,现在旧恩已清,我又何苦多管闲事?” 段婷嘟着嘴,跺脚道:“姜伯伯,那……那你就看在这位木公子的面子上帮帮 我们,总可以了吧。” “他?”不老神医轻笑道,“他是你什么人啊,为什么要看他面子?如果他是 你未来的夫君,老夫或许会破个例,嘿嘿。”这话可把段婷羞得满面通红,顿时垂 首不语,娇态万分。 木世祖也觉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前辈既被世人尊为神医,定是为人乐善 好施,救人于危难,否则学这一身医术,岂不可惜?在下名不见经传,前辈自然不 会卖在下面子,不过这两位段氏兄弟出自段家堡,前辈既与段家堡堡主相识,应该 不会见死不救。而这位身患奇症的白姑娘,身怀江南武林异宝英雄旗,与仙逝的南 盟盟主柳庄主颇有渊源,难道前辈也要袖手不管?” 不死神医心头一动,眼中闪过惊色,急道:“你说这位姑娘姓白?而且身怀江 南武林信物英雄旗?” 木世祖肯定地点头道:“不错,这是在下亲眼所见。” 不死神医神色凝重,身形不过微微晃了一晃,便瞬间飘到锦床前,从古杖取下 玉壶,倒出两粒灵丹喂入段氏两兄弟口中,接着伸出两指搭在如雪腕脉上沉吟不语, 脸上神情也是越显惊异。 木世祖与段婷面面相觑,不知这脾气古怪的神医,怎么突然会改变了主意,难 道是因为白姑娘身上的英雄旗?不过只要这神医肯出手,段氏兄弟和白姑娘应该不 会再有危险,总算可以放宽心了。 段氏两兄弟服下不死神医的灵药,伤势立见好转,气血也渐渐恢复平静。两人 并非昏迷,只是受伤过重而无力言语,刚才的事也听得一清二楚,这会儿稍有好转, 都慢慢坐起身来,站在床前一脸惭愧地望着这个武林中医术号称天下第一的神秘老 人。 片刻,不死神医突然瞪了段氏两兄弟一眼,责道:“你这两小子,修为不深, 学什么帮人治病,这姑娘差点就被你们害死,哼。” 段氏两兄弟武功精深,已是江湖一流高手之境,但在不死神医面前,竟变成了 三脚猫的功夫,心中虽不服,却不敢吭声,毕竟他俩确实是治法不当,差点害人害 已。 段帆恭敬地道:“神医前辈,白姑娘到底身患何症?是不是因练功不慎而走火 入魔?” 不死神医皱眉道:“非也,这姑娘体内有两股真气作乱,其中一股精纯有序, 应当是这姑娘本身修练的真气,另一股浑厚无章,显然是外来的力量,看来这姑娘 极可能吃了某种增强内力的药物,因无法吸收而失去控制,方造成现在这种情形, 这与走火入魔虽然相似,但其原理却不一样。”说着又瞪了两兄弟一眼,继续道: “这姑娘本身的修为极高,原本可以自行掌控那股异力,只是无法化解吸收而已, 如今你们再以内力去牵动这两股力量,便犹如火上添油,静水丢石,反而另这姑娘 本身修为的真气也变得杂乱无序,情形更加严重,真是该打!” 段氏兄弟闻言顿感羞愧,皆低头不语。 木世祖急道:“神医前辈,那白姑娘可还有救?” 不死神医气得差点胡子都翘起来,叫道:“什么?老夫号称不死神医,世上什 么疑难杂症没有见过,她想死都不成哩,你竟然敢问我有没有救?岂有此理。” 木世祖暗觉头痛,想不到这世外高人的脾气性情果然就是不一样,为了白姑娘, 如今他哪敢得罪,忙行礼陪不是。 段氏兄弟跟了木世祖两年有余,何曾见他向人陪不是?均感诧异不已,看来白 姑娘对少主而言,果真是比什么都重要了。 不死神医其实明白,这姓木的公子绝非平凡之人,哪会与他真的计较,转身面 对如雪,从怀里摸出一个灰色布包,小心翻折开来,里面竟插满无数细长的银针, 接着手脚麻利地将银针一根根抽出,以种旁人无法看清的玄奇手法,快速插向如雪 各处重穴。 转眼间,如雪全身上下插满了无数银针,闪亮的针头在她身上轻晃微颤,渗出 一丝丝一缕缕的淡淡红雾,将如雪包在其中,显得既美丽又诡异。 不死神医面色微沉,运足玄功慢慢往如雪拍出数掌,掌落雾散,左手接着在如 雪头顶百会穴轻轻点了一指,右手内劲猛收,瞬间将无数银针尽数吸入掌心。不死 神医轻轻吁口长气,小心将银针收好,额前竟已满是滴滴汗水,显然此番为如雪医 治,他已然耗尽心力。 木世祖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切过程,心中又是心痛又是紧张,上前轻声问道: “前辈,白姑娘情况怎样?” 不死神医疲倦地道:“她已经没事,那股作乱的真气已经被我控制,这有一粒 清心固神丸,你给她服下,不久便能醒来。”说罢递给他一粒香气扑鼻的金色丹药, 自顾到一张木椅前坐下,闭目调息。 木世祖心中大喜,忙过去将如雪轻轻扶好,将药丸小心送入其口,接过段婷端 来的一杯清水,温柔地轻轻喂服下去,方觉松口气。他细细凝望着怀里的人儿,那 俏丽的面容,娇嫩的肌肤,轻颤的睫毛,还有那温湿清香的朱唇,顿时心跳加速, 意乱情迷,一时间又看得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如雪渐渐醒来,她微微张开双眼,首先看见的,是一张英俊无 比的面容,和他脸上满是关怀、柔情的目光,不由一颤,几乎怀疑自己眼前的,便 是那魂牵梦萦的叶大哥,然而她很快发现这又是自己的幻觉,不由心里暗暗叹了一 声。 木世祖见如雪醒来,顿时喜形于色,忙问她感觉如何?还有什么不适?段婷与 段家兄弟也纷纷上前关怀问候。 如雪想不到大家居然这么关心她,又是感激又是不安,便问发生了何事?她怎 会躺在床上? 段婷最是嘴快,叽叽喳喳地将如雪如何昏迷,段家兄弟如何给她疗伤,又怎样 情况危机时,不死神医出手相救一事,从头到尾说个清楚。 如雪想不到自己给大家带来这么多麻烦,暗感惭愧,这份情义将来又叫她如何 回报?忙由衷地向大家道了声谢。 段帆笑道:“别谢我们,要谢就谢我们少主吧,自你昏迷以来,他可不知操了 多少心。” 如雪一听,顿时面含羞色,巧笑不语,就是木世祖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几声, 瞪了段帆一眼。 不死神医此时已经调息完毕,神色凝重地上前问道:“白姑娘,老夫有一事相 询,还望姑娘照实相告。” 如雪知道这位老者,便是相救自己一命的不死神医,不禁油然起敬,诚恳地回 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晚辈感激不尽,有何事不明?前辈只管请问,凡晚辈知 晓的,一定如实相告。” 不死神医微微颔首,慎重地道:“听说姑娘姓白,而且身怀江南武林的信物英 雄旗,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不错,前辈为何有此一问?” “前几日江南武林在落暮山庄举行的南盟大会,姑娘可曾参加?” 如雪见不死神医越问越奇怪,心中纳闷,不过仍是照实回答道:“晚辈不仅参 加,而且还曾出手相助过柳前辈,因此他老人家才会赠送晚辈一面英雄旗,晚辈实 在是受之有愧。” 不死神医双眉越皱越深,沉声道:“能否告知老夫,这几日,姑娘究竟发生了 何事?怎会来到此地?事关重大,还请姑娘莫要隐瞒。” 如雪略一迟疑,便将她如何落入兽口,如何误食兽血,如何身在红楼,如何发 现自己武功尽失,又如何被木公子相救之事,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直把在场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暗暗心惊,皆想不到如雪还有这番凶险万分的经 历,对她又是钦佩又是赞叹。 不死神医默默听完如雪的叙述,肃然道:“这可怪了,如果白姑娘所说属实, 那么现今在落暮山庄的另一位白姑娘又是何人呢?” “另一位白姑娘!”大家面面相觑,听不懂神医话中之意。 “不错,现在落暮山庄还有一位白姑娘。”不死神医叹了口气,把他为何会来 此地的原因说了出来。 真个是:世事难料变中变,江湖巧遇暗中迷。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