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天色渐明,朝阳露晓,浅蓝色的天空飘荡着几片淡薄的白云。远山如屏,近水 涟漪,枫叶犹如喝醉了酒,红着脸颊随风轻摆,与路边黄的或白的野菊一起,观望 和注视着远行的人们。 马蹄声阵阵传来,一辆宽敞的遮蓬式马车在山道上独自奔驰。 这是一条由抚州府通往广信府的山道,狭窄崎岖,路面颠簸,一般人很少会选 择此路,但与平坦的官道比较起来,这条路确实要近上一半路程。驾车的是两位英 挺的华服少年,左边的年纪大些,正手握长鞭,不断地催促快马飞奔。车内坐着两 男两女,其中一个是手执古杖、须发皆白的老者,正闭目沉思着,神情肃然;老者 身边,是衣着高贵、俊朗潇洒的年轻男子,他双目关切地盯着对面,脸上略显疲惫 而又紧张;另两名女子,一个背插双刀,英俏秀丽,一个脸色苍白,却美得令人不 敢正视。 这一行六人,正是马不停蹄匆忙赶往落暮山庄的白如雪、木世祖、不死神医姜 漠水以及段高段帆两兄弟和“段家堡”堡主之女段婷。由于时间紧迫,他们已经赶 了整整一夜的山路,现在离落暮山庄,也就剩下不到三十里的路程,相信选盟大会 开始之前,他们应该能够准时赶到。 白如雪病体未愈,是六人中最虚弱的一个,而且胸口郁闷难受,小腹时时疼痛, 这一夜的颠簸简直让她难以忍受,但为了不影响路程,她也只好咬牙挺着,原本苍 白的脸颊,此刻更显得毫无血色。 木世祖虽然不会武功,但他身为男子,这一路的风尘,倒也不觉得怎样,只是 他牵挂着如雪的伤势,心中难以安怀,温柔而又关注的目光,几乎一夜都停留在如 雪身上。 段婷轻轻拥着如雪,好让她觉得舒服一点。同样身为女子,她对如雪的美貌既 惊艳、又羡慕,对如雪的武功既惊惧而又感慨。知道木世祖的身份,更发觉木世祖 对如雪的那份爱慕之后,她心里还有过一丝忌妒和难受。不过她也明白自己根本无 法与如雪相提并论,先前的妨意渐渐消淡,取而代之的则是对如雪的关心和无微不 至的照顾。 如雪觉得心里越来越难受了,马车剧烈的颠簸令她肠胃一阵绞痛,差点便要呕 吐起来。忙深深吸口中长气,柳眉微锁,尽力将那股恶心压抑住。她不想给大家增 添麻烦,尤其是不想耽搁赶路的行程,落暮山庄有人假冒自己一事,她一直耿耿于 怀,更不想落暮山庄再有什么悲剧发生,虽然感觉身体非常不适,却也硬挺着。 木世祖发觉如雪脸色的变化,又是心痛又是焦虑,轻轻问道:“白姑娘,你觉 得怎样?身体还受得了吗?如果不舒服,我们叫马车停下歇息片刻吧。” 段婷附和道:“是啊,白姑娘,你一直都在颤抖,是不是很辛苦?反正也不急 这一时半会,停下歇歇吧。” “不!”如雪断然拒绝他俩的好意,“选盟大会马上就要开始,我们没有多少 时间,赶路要紧,没事的,大家放心好了。” 虽然如雪说得这般从容,木世祖仍是放心不下,扭头对“不死神医”姜漠水道 :“神医前辈,您的医术天下无双,不知白姑娘的病情何时才能痊愈?” 姜漠水微微睁开双眼,瞄了如雪一眼,敛眉道:“白姑娘这病,其实也并不复 杂,好比一个人突然之间吃太多食物,肠胃一时消化不了而郁结起来,时间长了, 慢慢自然就能完全消化。不过白姑娘昨日强行使用武功,那两个小鬼又胡乱医治, 令得气血经脉大损,要想自己慢慢痊愈,非常困难。” “姜伯伯,难道说白姑娘就没有痊愈的希望?”段婷不知为什么,竟对如雪的 病情非常关心起来。 木世祖也是非常焦急,正色道:“前辈不是”不死神医吗“?难道连您都无法 将她医好?” 姜漠水瞪了木世祖一眼,慎重地道:“经过老夫的医治,白姑娘现在并无性命 之忧,不过要想恢复武功,希望非常渺茫。而且以后绝对不可妄用真力,否则后果 不堪设想。” 如雪心头一颤,黯然道:“前辈是说,晚辈将从此失去武功,手无缚鸡之力?” 见不死神医点了点头,如雪整颗心直往下沉,仿佛跌下无底深渊,手足乏力、头晕 目眩。但她不想在人前失礼,脸上依然显得非常镇定而平静,似乎对自己的病情并 不在意。 木世祖听说如雪现在并没有性命之忧,紧张的神情松驰许多,叹了叹,也暗暗 松了口气,如雪能否恢复武功他并不担心,只要没有危及生命就好。 如雪思量再三,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淡淡道:“前辈刚才所说,晚辈痊愈的希 望非常渺茫,但并非没有希望,这渺茫的希望究竟为何?前辈能否如实相告?” 是啊,有希望总好过没有希望,木世祖与段婷一个焦急一个好奇,纷纷催促不 死神医快说。 不死神医沉吟半晌,终于开口道:“白姑娘,由于你体内的两股气息已乱,根 本无法自行运控,虽被我强行压制在丹田,但要想将这两股气息收为已用,控制自 如,必须借助外力为你舒筋活血,打通全身各处经脉。能做到这一点的,必须是位 内力浑厚无匹的绝顶高手,老夫自恃武功不弱,却仍没有这个实力,而且你体内的 两股气息都非常强大,世上要找出一个能同时镇压这两股内气的高手,有如凤毛麟 角,就算找到这样一位高手,别人也未必肯为你医治,因为医治之人,几乎要损耗 近半的功力,哎,谁会为了一个陌生人损耗自己辛苦练就的近半功力呢?难啊,难。” 大家都怔住了,不死神医这番话,确实是说了也等于白说,看来如雪要想痊愈 恢复武功,真的是极其渺茫了。 “还有一个办法,老夫也没有把握能否有用,” “什么办法?”如雪眼睛一亮,急不可待地追问,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不会 放弃。 不死神医想了想,无奈地道:“俗话说,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寺有一本武功 秘笈,是少林寺的镇寺之宝,名叫”易筋经“,妙法无边,相传练过此经后,不仅 能洗骸易脉、舒筋活血,而且能增强功力,白姑娘若有机会学练此经,应该可以自 行化解和舒导体内作乱的气息,恢复武功。为难的是,这本”易筋经“只有历代掌 门方丈才可研学,绝不外传,哎,此法难行!还有一本书,名叫”回天宝录“,相 传里面记载的武学也是天下无双,独一无二,是每个学武之人都欲研读的奇书异宝, 可惜,前一阵江湖上似乎还出现过一丝风声,现在却踪影全无,不知落在谁的手里, 难寻!”不死神医说完这些,摇摇头,再次闭目进入沉思,谁也不理。 车厢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大家变得各有所思,只有车轮“轰隆隆”的滚动声, 以及车外段帆赶马的吆喝声。 木世祖心头放下一块大石,知道如雪的病情并非没有希望,因为他清楚自己的 身份,如果出面向少林掌门借阅“易筋经”,少林方丈应该没有胆量敢说个“不” 字,但唯一令他犹豫的是,事有万一,江湖中人视秘笈如性命,如果少林寺拼死都 不卖他这个面子,岂不要大动干戈?得想个两全齐美的法子才行,说什么也要将白 姑娘的病治好。木世祖沉思着,盘算该如何将此事做得合体。 段婷也静默无声,她脸上似忧似喜,似怜似叹。白姑娘的病情看来要想痊愈真 的是难如登天,到时自己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她偷偷瞟了木世祖几眼,见对方正望 着如雪出神,心头又是一滞,暗暗叹息,突然间又明白,自己或许连一线希望都没 有。 如雪此刻却是有点惊喜,原来“回天宝录”竟然也是医治自己的方法之一,而 自己身怀宝录绝学,竟对此一无所知,实在是惭愧。她合上眼睑,将宝录所记载的 各类绝学一一在大脑中回想,希望能找到医治自己的方法,可惜她反复将宝录的内 容搜索了十几遍,仍是一无所获。难道回天宝录并没有用?只有靠少林的“易筋经” 吗?如雪深深叹了叹,“易筋经”是少林镇寺之宝,要得到它谈何容易。 马车快速地在山道上奔驰,很快进入一片山谷,穿过谷底,眼前是一片枫树林, 地上铺盖着厚厚一层枫叶,蓝蓝的天,红红的地,林荫的树,别有一番风情。林边 建有一座八角玲珑的凉亭,题名“秋意亭”,虽年代久远,仍是路人最佳的小歇之 地。 突然,一阵箫音随风传来,清悠之声犹如天簌,或低呤细语,或清鸣高昂,或 缠绵如丝,或顿挫跳跃,曲调之优美,音律之和谐,令人惊叹,令人陶醉。 段婷最是好奇,第一个揭开车窗往外望去。 前方林边的“秋意亭”内,遥遥坐着一名俊美的年青男子,身穿墨绿长袍,腰 扣金色皮环,手执一管长箫,全神吹奏着。朝阳中,他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 漆黑披肩的长发随风飘舞,满地殷红的枫叶和着乐曲在他身边旋转飞扬,显得那么 奇美而又诡异。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