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不死神医”姜漠水原本正闭目沉思,听到箫音后,猛然睁开双眼,全身微微 轻颤,这段箫曲对他而言,可说是铭刻于心、记忆犹深。四十多年前,神农谷花香 四溢的夜色中,师父“神农药王”经常带着他和师兄一面赏月,一面吹奏这段曲子, 每次他和师兄都是听得心悦神怡、如醉如痴,那时他们三人相依为命,情同父子兄 弟,生活虽然简单平凡,却是他一生中最幸福、最温馨的日子。如今在这人烟稀少 的山道,何人再次吹奏起这段箫曲?难道是师父“神农药王”?师父果然没死? 不死神医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双唇紧抿,眼角搐动,山羊小胡一颤一颤地, 终于起身分开车帘走出厢外,纵身而起,单足在马首轻轻一点,便犹如大鹏飞鹰般 瞬间掠到“秋意亭”前,速度快如闪电,落地尘埃未惊,轻功身法果然世间少见。 不死神医突然之举,出人意料,大家均不知发生何事,忙令段帆勒马停车,纷 纷随之前往“秋意亭”。 不死神医站在亭前,全身颤抖,双拳紧握,神情可怕之极,这个吹箫的俊美男 子,竟然便是他寻找了四十多年,那个弑师盗书的师门叛孽,他以前的师兄,现在 的“毒手天魔”郝无生!他登千山、涉万水,进西域、入苗疆,钻深林、过泽地, 为的就是寻找这个令他痛心疾首的仇人,他的样子,就算是化成灰、碾成末,他都 认得。 可是,不对!不死神医激忿之后,头脑逐渐清醒,这人虽与师兄长得一模一样, 但却太年青,太英俊,事隔四十多年,自己已然白发苍苍,何况年长几岁的师兄, 怎会与四十年前一模一样?自己光记得清理门户,竟忘了时间的流逝,岁月的无情。 哎,自己当年不也一样这般年青、这般英俊,可惜这么多年过去,已是满面沧桑、 人物全非。 可这人是谁?为何会与当年的师兄长得这般相似?又为何会吹奏那首箫曲?这 么多的疑问,不死神医都急欲知道答案,也对面前这个神秘的年青人充满了无比的 好奇,他压抑住内心的波动,开口问道:“请问这位公子尊姓?何处学来这首箫曲?” 年青人停下吹奏,星目闪烁,奇邪地瞟了瞟不死神医,露出一丝深奥莫测的笑 意,左手轻轻抬起,一只翠绿色的莺鸟“叽”地叫唤一声,闪电般从亭外飞入他的 掌心,双翅扑扇着,状极亲呢。 年青人将小鸟托到肩上放好,从容地站起身,粲然笑道:“姜师弟,几十年不 见,你怎么越老越糊涂,听说你一直在找我,如今就在面前,怎么却又不认识了? 嘿。”声音低沉清朗,极富个性。 不死神医骇然惊退几步,难以置信地指着他道:“你……你果真是那师门叛徒! 你……你怎么可能……” 见到不死神医这般惊骇难信地神情,年青人不禁得意地狂笑起来:“为什么不 可能?世上的奇珍异物何其之多,师弟,就算你比我聪明、比我有潜质,师父处处 痛你、维护你,将神农之位传于你,你的福缘也未必比我好!哈哈~” 这年青人竟然果真是“毒手天魔”郝无生,他不是面目狰狞,丑陋苍老么?怎 会变得这般年青?连声音也变得这般清朗,完全似换了另外一人。 原来就在昨晚半夜,郝无生与白如意分食了“紫馨苓”之后,白如意正欲杀之 报仇之际,郝无生的样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灰白的长发渐渐变得漆黑油亮, 仿佛有人往上面涂了一层黑油,脸上的毒疮皮痂也如蛇蜕皮,逐渐往下脱落,露出 洁白光滑的皮肤、英俊潇洒的面容。虽说早知晓“紫馨苓”具有青春永驻的功效, 可如意亲眼看见这番神奇的变化,仍令她不知所措,目瞪口呆。当郝无生睁开双眼, 沉静地望着她时,她发现他的双眸竟然不再有可怕的绿光,竟显得那般深邃和悠远, 差点令她迷失了自己。 郝无生其实年青时便长得英俊潇洒,极有男性的魅力,可惜他心境不纯,步入 邪道,眼见师父对师弟越渐亲宠,心生妒忌,日子越久,这股妒忌之心便化为一种 恨意,他恨师父偏心,恨师弟比他聪明,恨老天不公,这种恨意压抑在他内心,日 久沉积,直到有一天,他知道师父决意将神农之位传于师弟之时,这股恨意终于爆 发出来,居然乘“神农药王”闭关之际,出手暗算,谁知却被神农药王在重伤之余, 利用屋内机关隐踪而逃过一死。郝无生见达不成目的,便只好盗走神农谷禁书“万 毒秘笈”隐匿江湖。 郝无生知道终有一日,师父和师弟绝不会放过他,为了求生自保,他苦练“万 毒秘笈”的武功和毒术,由于无师引导,他尝百毒,试千法,终将“天魔音”及 “噬骨毒龙手”练成,而自己,却也因此变得面目全非,丑陋不堪。 郝无生此次费尽心力,为了得到天下奇珍“紫馨苓”,不仅仅是想增加功力, 最主要的,也是想试试这朵传说中的奇花,是否真如书中记载,能够恢复他被腐蚀 了四十多年的真身。如今“紫馨苓”果真具有奇效,这在他功德圆满、睁开双眼之 时就已经发觉,内心欣喜顿时无以言喻。而且同时,他还知道自己功力大增,“噬 骨毒龙手”修到了第十层的最高境界,连那原本碧绿的双手,也恢复成洁白如常。 郝无生清醒后也察觉到如意的异状,明白如意刚才的举动,但并不怪她,也不 想追究,只是深深凝望着她,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 如意知道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报仇机会,虽然内心懊悔,却又无可奈何,面上装 着若无其事,继续与这个毁了自己清白的人,维持着师徒也是仇人的微妙关系。 今日一早,当“黑月教”教主等人见到毒手天魔,也是惊奇难信,不过毒手天 魔却解释为:他以前都戴着面具,在江湖易容行走,现在这个才是他的真身,自己 保养得法,才会这般年青。黑衣怪人自然不会尽信,但估计毒手天魔已经吃下“紫 馨苓”,才能变得这般年青,心中对毒手天魔又多了几分顾虑。 此时,见到不死神医这惊奇意外的神情,毒手天魔既得意又开心,仿佛积压多 年的闷气,此刻终于尽数吐将出来,舒服之极。 随后跟来的白如雪、木世祖以及段氏兄弟和段婷,见这年青人居然称不死神医 为师弟,想来同出一门,不料竟这般年青,皆都大感意外。 段婷想到就说,叫道:“姜伯伯,这人是谁?他怎么叫你师弟啊?” 不死神医面色愤然,恨恨在道:“我没有这样的师兄,他弑师盗书,根本就不 是人,他是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毒手天魔郝无生!” 毒手天魔!如雪和木世祖几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他们早听传闻,知道“毒 手天魔”是天下七大高手之一,杀人无数,声名狼籍,成名江湖几十年,怎么可能 是面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大家纷纷注目打量,好奇竟盖过了惊惧。 当如雪看到毒手天魔肩上灵巧可爱的绿莺哥时,脑中灵光一现,突然忆起当初 在碧隐湖争夺“紫馨苓”时,其中一朵就是率先被只绿色的小鸟衔走,难不成便是 眼前这只小鸟?如雪聪慧无比,别人想不到的,她已经想到了,不觉脱口说道: “我明白了,原来这只鸟儿竟是阁下的!看来,阁下已经吃过紫馨苓吧?” 紫馨苓?木世祖和段氏兄弟、段婷四人听得莫名其妙,然而不死神医却心神大 震,他知道“紫馨苓”这种奇草,也了解它的药性和功效,看师兄的模样,难道他 真的得到这种世间奇珍?那他几十年容颜不变就能解释得通了。 毒手天魔看见如雪,虽然非常意外,眼中却亮了一亮,暗暗赞叹不已,这也是 他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细看如雪,虽然姐妹两人相貌一般无二,但神采和气质却 各有不同,如意娇贵,如雪冷艳,一个如百花争媚,一个如玉女飘仙,皆是人间美 得令人心醉的绝色。毒手天魔看得入神,心中甚至庆幸:怪兽居然没有将她吞噬, 看来老天总算有眼,否则岂不暴殄天物、令人痛惜。 如雪被毒手天魔炽热的眼神盯得难受,内心一时间忐忑起来,总感觉有种不好 的预感,仿佛周围有个无形的笼子,将她严严实实罩在里面,想躲也躲不了,想逃 逃不开,唯有任人鱼肉。如雪脸色变了,这是种什么感觉她从来没有尝试过,但她 明白,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木世祖察觉到如雪神情的不安,更厌恶毒手天魔那暧昧的眼神,身子上前半步, 与如雪靠得更近,同时毫不客气地瞪了毒手天魔一眼。 毒手天魔突然“呵呵”怪笑起来,盯着如雪道:“居然能认出绿莺哥,知道我 吃过紫馨苓,白如雪,看来你不但眼光敏锐,而且还冰雪聪明,哈哈~不错,非常 不错。” 如雪大奇,此人她第一次遇见,如果不死神医未说出此人身份,她根本不知他 是谁,为何毒手天魔却一口就说出自己的名字,还似乎对她非常熟悉,这怎么可能? 不觉开口道:“你怎么会认识我?我们好象从来没有见过。” 毒手天魔“嘿嘿”干笑两声,对如雪的疑问避而不答,转向不死神医道:“姜 师弟,你我几十年未曾相见,今日难得相聚,不妨坐下来歇息片刻,听师兄再为你 吹奏一曲如何?” 不死神医冷静许多,知道对方几十年避而不见,今日却主动现身,必然是有恃 无恐、早有预谋,自己绝对不可大意。他冷哼一声,断然斥道:“你也配?这首” 念乡情“是师父所创,你根本不配吹奏!” 毒手天魔脸色一沉,哼道:“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一直以来,我都很尊重 师父,但他不该偏心,不该将什么都交给你,我入门比你早,学的比你多,论聪明 才智也不比你差,凭什么就将神农之位传于你?我算什么?我从小跟随师父学医, 勤奋努力,不畏艰苦,凭什么你一来就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夺了去,说不配的人不 是我,应该是你!”毒手天魔渐渐激动,声音也越说越大,“是,我是心胸狭窄, 我是好胜浮躁,但这也不该抹杀我的一切优点,试问谁没有缺点?师弟你就很完美 吗?你就没有缺点吗?你优柔寡断,你心无大志,你就配作我们神农一脉的掌主? 真是笑话,师父一定鬼迷心窍,才会传位于你。” 不死神医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几乎失去理智的师兄,待他裂眦嚼齿地发泄完毕, 才冷冷道:“知道师父为什么不选你吗?因为你太过计较得失,太喜欢争强好胜, 更缺少一份悲天悯人之心,这些,都是我们神农门的大忌。如今你弑师盗书,背叛 师门,犯下滔天大罪,老朽身为神农门第二十九代掌门,今日就要清理门户,为民 除害!郝无生!你是伏首就擒,还是自我了断?自己选吧!” “哈哈哈哈~”毒手天魔仰天狂笑,神情变得吓人之极,他眼中流闪着七彩神 光,全身迸射出强大而又无形的杀气,嘴里冷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姜师弟, 别作梦了,今日既在此等你,就有把握将你打入地狱,永不翻身!嘿嘿,若你将掌 门信物和百草全集交出来,或许会给你留个全尸。” 不死神医心神大震,感觉得出今日似乎有些不妙,对方那无形的压力和摧毁一 切的气势,都令他非常意外,也更加小心谨慎。他扫视几眼四周,似有所觉,眉头 皱得更深了,恍然道:“原来你还有援手,难怪这般猖狂。何不全叫出来,藏头缩 尾的见不得人么?哼。” 林中传来一阵大笑,陆续走出五人,当先之人正是“黑月教”教主黑衣怪人, 随后跟着无影飞蛾、白骨仙娘和“血面双煞”阴阳菩萨两兄弟。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