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前方是一片火海,脚下是一片火海,周围也是一片火海,如雪站在火海中央茫 然无措,这是哪里?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她也不知道,她只觉得全身炽热, 难受之极,仿佛五脏六腑都溶入火海一般燃烧起来,她忍不住大声叫喊,拼命奔跑, 可是耳中听不见半点声音,四面八方全是烈火,怎么跑也跑不出去,出于本能,她 只能继续挣扎、继续奔跑…… 突然,周围的火焰眨眼消失了,眼前一片宁静,不对,好白啊,白得象雪象冰, 对,就是雪,这里是冰天雪地、云雾迷漫的世界,漫天的雪花随风飘落,扬扬洒洒, 轻轻缓缓,那么柔柔地、柔柔地沾在她脸上。啊~,她大叫一声,好冰、好凉、好 冷,冷得刺骨,凉得透心,如雪禁不住全身颤抖着倦成一团,神志渐渐麻木,四肢 渐渐僵硬,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滋味,这是什么感觉?这究竟是哪里?如雪昏昏 沉沉中自问:我还活着吗?我已经死了吗?我这是在地狱吗?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吗?…… 如雪感觉痛苦极了,只想拼命逃离这里,逃离这种痛苦,逃离痛苦着的身躯, 逃离这里所有一切的一切…… 这是什么?如雪仿佛觉得舒服多了,不觉往地上一摸,是水,是温暖的水,不 知从何处慢慢渗来的水,水越涨越高,渐渐将如雪完全淹没,她在水里觉得非常惬 意,热与冷的感受都完全消失,一切变得很温暖、很舒适,甚至在水中没想过需要 呼吸,她闭上眼,含着笑,细细体会这种奇妙的感觉,整个世界也突然间变得那么 可爱,那么值得人留恋…… 一线刺眼的强光照射过来,如雪猛然清醒,所有感觉和幻象随即消失。 她徐徐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处豪华的厢室,空间很小,四壁用结实的红 檀木打造,挂着漂亮而又极富个性的装饰,令人感觉温馨而舒适,这是哪里?她发 现自已躲在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绸被,耳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以及身下“轰轰” 滚轮的巅动,难道这里是座车厢?如雪暗吃一惊,本能地欲翻身坐起,但她竟然发 觉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即使轻微移动一下手指都似乎需要全身的力气,不过她终于 知道,这里确实是座车厢,而且是座非常豪华宽敞的马车车厢。 她艰难地转过脸,看见身边坐着一人,那是一个美丽妖娆的女人,发髻高挽, 插着几根精致的玉簪,长长的眉毛细而弯,如远山、似流云,双眼灵活多变,晶莹 若水,满含着令人心动的情韵,一片丹唇,恰到好处地点缀在挺直的鼻梁下,嘴角 微微上翘,带着淡淡的芳香与醉人的笑意,身上穿着的是件桃红色低领长裙,外罩 白色披肩,手腕上、腰带上挂满珠佩,不时发出“叮呤”脆响,十分悦耳。 看到这个女人,如雪心头一紧,暗呼不妙,因为她认识她,这个娇艳绝美的女 人竟然是黑月教的同伙,以“淫荡”闻名江湖的“飘香门”门主“白骨仙娘”!自 己什么时候,竟然会落在她的手上?她想做什么?想带我去哪里?自己曾经诛杀 “散花十二仙”中的九仙,更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可说是结怨极深,如今被她所虏, 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如雪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是忧虑,顿时焦急起来。 白骨仙娘感觉到了如雪的不安,瞟了她几眼,冷冷轻笑一声,开口道:“别担 心,我既不会杀你,也不会借机折磨你,放心好了,以前的仇怨,本仙娘心怀宽远, 就不和你这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计较,这次只是奉命带你去一个地方,不会为难你, 用不着那么紧张。” 她俯下身,仔细瞧了瞧如雪,冷言道:“说真的,我很想……吃你的肉!喝你 的血,再亲手撕成一片一片……”看到如雪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便又突然娇笑起来, 手指在如雪脸上轻轻滑过,柔声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这样做的,呵呵~” 如雪感觉阵阵恶心,忙将头偏过一旁,哼道:“你想怎么样?带我去哪里?” 声音虽然虚弱,却显得很倔强。 白骨仙娘笑道:“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嘛,奉命带你去个地方,一个人间仙境, 去过之后,你绝对不会后悔的。” 如雪冷笑一声,身为阶下囚,除了地狱,绝对不可能是人间仙境,她倒并不担 心这个,死就死吧,自从习武行走江湖,介入武林纷争,她早就有了随时送命的心 理准备,看过了生离死别,尝过了快意恩仇,自己这一生虽然短暂,却显然那么绚 丽,那么玄奇,还有什么遗憾的呢,不过她突然间忆起了一路同行的木世祖主仆三 人,还有“不死神医”和段婷,他们怎么样了?自己昏迷失去意识的时候,究竟发 生了什么? 白骨仙娘心思敏锐,对如雪波动的神情和想法了如指掌,瞥了她几眼,娇声道 :“哎,想你那个小白脸了吧?不过说实话,他还真是俊郎风雅,世间少有,连本 仙娘都情怀大动,爱慕得要死,恨不得这辈子就那样和他黏在一起才好,哎哟,想 起这事奴家的心肝就要跳出来了。不过真可惜,他居然会是朝庭里的人,也不知是 哪家王室贵族的公子哥儿,要不然,哎……” 朝庭中人?如雪听白骨仙娘这般描述木世祖,暗觉意外,不过木世祖身分高贵 是无容置疑的,早先自己就觉得他不简单,虽然他神神秘秘,对家世支字不提,但 从其言行举止,以及收服段高段帆两名高手做为奴仆,令“段家堡”千金小姐段婷 甘心唯命是从等不同寻常的事情来看,木世祖身世显赫是肯定的,只是想不到会是 朝庭里的人,究竟他的身分高到什么程度,她无法得知,也不想知道,只是担心他 们现在的安危,不觉开口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你们没有……没有将他们怎么 样吧?” 白骨仙娘心不在焉在叹了口气,笑道:“他们没事,也没人伤过他们,你还是 省省心,多想想自己吧,呵。” 知道木世祖等人安然无事,如雪总算轻松不少,对面前这个言行不正的女人她 实在没什么话好说,也懒得和她多说,于是闭上眼,默默体察自身情况,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如雪发觉自身七经八脉不仅全部被人封死,而且 还有多处经脉断裂受损,别说武功,现在居然还能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难道自己 没救了吗?难道自己从此就这样成为一个废人了吗?如雪彻底绝望了,心如死灰, 万念俱寂,仿佛跌入万丈深渊,世界变得一片昏暗……她甚至觉得,这是一种比死 亡更加可怕的感觉。 白骨仙娘见如雪寂然不语了,也觉无趣,便掀开车帘,跟外面驾车的年轻卫士 闲聊起来。 这次神秘的黄裳女子玉妃娘娘将如雪安危交付给她,对白骨仙娘来说,可是个 苦差,临行前娘娘射影含沙的那番话,分明就是对她的警告,虽然非常痛恨白如雪, 但她绝对没有胆量违抗娘娘的命令,也不敢半路对如雪有何怠慢,娘娘话里说得很 明白,要将如雪当贵客看待,自己那点仇怨,只能暂时放下。这次护送如雪回总院, 不仅路途遥远,而且因为南盟大选之事,人手分配不够,“飘香门”中最得力的臂 手“散花十二仙”几乎被如雪全部斩杀,剩余的茶花、桂花和杏花三仙因为受伤不 轻,遣回总院休养,整个飘香门可以说差点被如雪一举诛灭干净,这个仇白骨仙娘 是不可能忘却的,但她现在也没胆找如雪麻烦。为了一路安全,黑月教教主黑衣怪 人还是分配了四名银牌卫士随侍保护,其中二人负责驾车,另二人骑马随行。 驾车的两名银牌卫士一个是银十七,另一个是银十八。黑月教杀手全部以金、 银、蓝分为三阶等级,金牌杀手是黑月教的主力,共有九人,分别都有不同的称号, 武功均达江湖一流高手之境,甚至与各门帮派之主毫不逊色,平时金牌杀手都纱巾 蒙面,轻不显露其身分面貌,在江湖中显得异常神秘;而银牌护卫为次级杀手,共 二十人,以银开头的数字为名;最次的为蓝月死士,只有数字编号而无名。 银十七是个高瘦的年轻小伙,对白骨仙娘的闲聊趣语十分兴奋,一双色眼直往 仙娘身上瞄,暗中吞下不少口水,对于仙娘那欲仙欲死的床第功夫他早有耳闻,更 做梦都想有机会一亲芳泽,如今有幸一路随侍仙娘左右,是他最开心的事,难得仙 娘毫无架子,居然纡尊降贵与他们闲聊,这种机会他怎能放过,自然是打蛇随棍上, 能如何巴结就如何巴结了,只望某天桃运当头,被仙娘看中,做上一回幕内之宾, 死也值了。 银十八是个性格内向的人,对于仙娘的搭腔十分腼腆,甚至不敢多看她几眼, 每次看见仙娘那柔情似火般的眼眸,他就觉得心头狂跳,面红耳赤,几乎把持不住, 长这么大,他还从未接触过女人,对于这种异性的奇妙感觉,既害怕又渴望,由于 身分悬殊,他更不敢多看,一面狂压燥动的心情,一面挥动马鞭吆喝着。不过他越 是这样,白骨仙娘就越觉有趣,乐得咯咯笑个不停,反而跟他说的话更多了。 这一路马不停蹄,经南昌、过九江、入黄州、出德安,三日后终于平安来至襄 阳府境内。黑月教势力果然庞大,短短几年时间震惊整个武林,江湖四海处处都有 暗点,马车每至一处客栈歇息,都有人专门精心侍候,白骨仙娘的马车上有着黑月 教独门标记,明眼人一眼就能认出,虽说黑月教在江湖中名声极恶,但除了一些自 认艺高胆大的名门正派,又有几个够胆敢去轻惹,何况这一路还暗中有人打点。 离开德安府,马车渐渐远离官道,往深山密林中奔驰,人烟也越渐稀少,慢慢 地,山路变得崎岖起来,马车前行速度徐徐放慢,在经过丛丛密林之后,终于驰入 一片山谷。 这片山谷似乎经过人工改造,四面群山环绕,森林密布,树木错落有序,显然 按着某种独门奇阵排列,谷内静寂无声,既没有飞鸟,也没有动物生灵,周围处处 种满荆棘路障,上面闪着蓝幽幽的莹光,死气沉沉,令人生寒。 马车熟练地在丛林中穿行,很快来到一个水池边,池水极暗,漆黑如墨,仿佛 被人不小心打翻整个墨缸。 银十七举手轻扬,往水池对岸崖壁上扔去一块碎石,正巧击中某样东西,发出 “叮”地一声脆响,池中黑水逐渐翻腾起来,波浪一圈一圈地往外喷冒,情形非常 诡秘。没多久,满池黑水竟然渐渐隐退下去,露出整个池底,以及池底一条不知通 向何处的山洞。 银十八想也未想,马鞭一挥,继续驾车往池底山洞驰去,洞内四壁闪着蒙蒙的 亮光,似乎嵌了某种发光石,将洞道路径照得比较清晰,根本无须担心马车会撞上 山石。 穿过山洞,眼中一亮,出现在面前的,分明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真个是:强中更有强中手,生死两茫暗中藏。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