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履虎尾 春正月将尽,伊阙都尉张范解印绶间行归家,与兄张范避地扬州。二月方至, 身在古梁的臧寇不出意外的接到了董卓军令:待中郎将徐荣部移防后,出任伊阙都 尉。 李儒本欲二月攻打孙坚,在这节骨眼上却把臧寇从首冲之地回征到伊阙,董卓 的强势范围内,这不能不让臧寇有所警觉。近一个月来,臧寇的手下和一百里外孙 坚部遭遇过几次,都是小范围的零星战斗,双方损失甚微。这不过是臧寇做戏给洛 阳李儒看的。 时军令政令混为一谈,相国军令甚至大过长安政令。长安少帝刘协诏令执金吾 士孙瑞为南阳太守,与杨瓒皇甫坚寿兵出武关,直奔宛城。身在长安最大酒楼望仙 楼的御史中丞皇甫嵩闻之即飞书其子坚寿止兵,书到时皇甫坚寿大军正沿丹水挺进, 遂排兵阻前,包裹住杨瓒士孙瑞二军。旋闻孙坚夺得宛城,董卓军令亦至,遂返回 武关待命。 董卓还责成长安王允务必招回杨瓒士孙瑞二人。王允诚惶诚恐,乃引士孙瑞为 仆射,杨瓒为尚书,其分路征卓而后拔天子还雒的计划彻底破产。本欲拿董卓亲征 大做文章的臧寇,也被他虚晃一枪给骗过,只好隐忍不发。经过此事臧寇愈发觉得 李儒的不信任,郑太其事其实是个警告。当然这也可能是个信任考验。本心的分歧 已使臧寇和醒樵子离得越来越远。 早在去岁董卓便纳徐荣议以其同郡故冀州刺史公孙度为辽东太守,公孙度随即 起家兵,到官,以法诛灭郡中名豪大姓百余家,郡中震栗,乃东伐高句骊,西击乌 桓,于是分辽东为辽西、中辽郡,各置太守,越海收东莱诸县,置营州刺史,自立 为辽东侯、平州牧,雄霸东北一方。解决幽州牧刘虞这最大隐患,董卓便开始着手 进行第二阶段的河南会战。 臧寇断定李儒这次是不会放过孙坚了,却又琢磨不透他会如何下笔,离开古梁 或许就是序言。这个机会,臧寇自然也不会放过。 日暮前后,鲁阳城西北,汝水南岸大营,孙坚刚和朱治李旻程普诸将商量完进 攻华雄的战役安排,便闻后将军袁术到,忙放下手中地图,愕然迎出。 “不知将军驾到,文台有失远迎。”众将齐齐施礼。 “诶,文台何须多礼,咱们进屋去说。”说话间,袁术人已到中庭。 “请!”孙坚随袁术进到议事厅,独留下朱治一人。李旻程普则分头准备去了。 袁术座于首位,道:“此次我来,是有要事相商。” “看将军忧心忡忡的的样子,便知出大事了,该不会是因为刘表吧?”孙坚试 探道。 “不是刘表。昨日他还派人来说,他已上表奏请由我出任南阳太守。他这是在 向我示好。哼,荆州宗族势力盘根错节,刘表想御之来对付老子,没一家会买他帐! 他也就只能做个守户之犬,有甚出息?等我们北面战事结束,再回去收拾他不晚。” 袁术一口气说完,少顿又道:“是河北出事了。” “何事?”说着孙坚扫了朱治一眼。 “韩冀州和本初来信说朝廷幼冲,受逼于董贼,如今关塞阻隔不知是否还活着, 还说少帝非孝灵帝之子,而大司马幽州牧刘虞宗室贤俊,欲依绛、灌诛废少主、迎 立代王故事,欲共奉为帝。此事甚大,我不好贸然回复。文台你怎么看这件事?” 孙坚斟酌着道:“此事我也听说了。子源(臧洪)的信使早上方走。” 臧洪信使未得回音是不会走的。袁术暗忖:你孙坚这么大的事情不和我商量就 擅做主张,眼里还有没有老子这个后将军?遂阴沉着脸道:“你怎么回复他的?” “我说此事不可……草率。” “哦——子源信中怎么说的?”袁术心里一半喜悦一半失望,“北面局势如何, 他说过没有?” “还是让君理来说吧,条理些。”孙坚这是在为自己留出缓冲地来,毕竟袁术 对此事还未表态。 朱治见袁术颔首,便上前一步,拱手道:“袁渤海的主力仍驻守在河内,但其 将曹操已率部向魏郡方向移动,路逢胡母班家属控诉,遂越河破袭新附张邈的王匡 军,斩之,尽收其泰山兵归夏侯惇领。张邈反而对曹操感激不尽——” “这是为何?”袁术打断道。 “有迹象表明王匡弃袁投张可能是袁渤海为日后夺取兖州埋下的伏笔。上月刘 岱杀死桥瑁的消息传开,山东各州郡大震,各怀猜忌,郡郡自危,愈发沙散。张邈 的怀疑也不无道理,当然他也不想得罪本初太甚。” “原来如此,那本初岂不大怒?” “袁渤海的确为王匡投奔张邈而耿耿于怀,便命曹操就势攻下酸枣,不过曹操 拒绝执行。随后冀州牧韩馥就拥立刘虞为天子一事给袁渤海去了封信,二人达成了 共识,这便需要张邈和曹操的支持,故而袁渤海放下私怨遣使游说兖州。曹操严词 拒绝:”吾等所以举兵而远近莫不响应者,以义故也。今幼主微弱,制于奸臣,非 有昌邑亡国之衅,而一旦改易,天下其孰安之!诸君北面,我自西向。‘“ “孟德这话说的好啊!”袁术不自觉的便流露出心底所想。 你定都定了,还来找我们商量个什么?朱治暗叹袁术如此城府怎配为孙将军之 主?口里续道:“可是张邈张超兄弟俩却态度暧昧。” “他妈的张孟卓就知道结众营私,真要刘虞当了皇上,准没他好果子吃!文台 你那师兄怎不学曹操劝劝张邈?咱们起兵可不是为了另立天子,而是为天下道义。” “你误会了。”孙坚淡淡一笑,道:“子源也没劝张邈答应此事,他只是说得 派人去幽州探探,看刘虞的才具是否真如韩馥鼓吹。” “多此一举!”袁术冷笑连连,又道:“如今本初张邈心思都不在董卓身上, 看来董卓真要对你我动手了。我刚接到洛阳来信说北方暂时无虞,董卓准备不日启 程,二次亲征我鲁阳,先锋好像是徐荣。你可要做好充分准备呀。”袁术此时方才 说出这要命的军情。 “有这回事?据我派去古梁的探子回报,华雄已接任张承的伊阙都尉,之所以 不走,是在等徐荣换防。而张辽率步兵已于今早向伊阙进发。我感觉这是个圈套。 我和君理商量了一下,觉得华雄确是接任了伊阙都尉,但张辽可能并未离远。华雄 是想在徐荣到来之前,引诱我军前去偷袭,打个埋伏立下军功再走。” 袁术道:“如此便不能去攻打他了,可要是等来董卓,你们的压力岂不更大?” 孙坚摇头道:“董卓一定不会来。”朱治亦是暗暗摇头:咱们的压力?你倒轻 松! “郑(怎)会呢?”袁术险些失言,又有些不服气的道:“……何以见得?” “去岁董卓奔驰而来,闪电而回,一举全歼强渡河水的泰山兵。从中便可窥一 斑!李儒岂会放着离咱们最近的胡轸不用?董卓亲征无非是混淆视听罢了,如同上 次说董卓要攻打鲁阳一般。” “哦——”袁术走到沙盘前,道:“还是君理说吧,我都给绕胡涂了。” 朱治清清嗓子,道:“合而析之,假传董卓不日南征和华雄分兵示弱诱我偷袭, 是一条计谋的两面。华雄如果不走,他熟悉地理,而徐荣战力骁悍,此二人联手将 会是我等巨敌。因此我们一定得赶在徐荣到来之前,干掉华雄。但从另一面来说, 董卓亲征势必会有不小声张,准备期不会少于十日;又或是胡轸南下,也得二三天 工夫,我军若能赶在徐荣到来之前袭击华雄,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偷袭成功打败华雄, 最坏的结果却是包括鲁阳在内的我军全军覆没,重蹈王匡覆辙。因为一旦我军中伏, 徐荣势必抄后,将我军困在两山一水之间。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如孙将军所言, 嵩山胡轸部乘我空虚,包围鲁阳彻底断我后路才是最可怕的。我想董卓亲征的真正 目的在于掩护胡轸部的运动,而胡轸很可能已经上路。” “好绝的计策!”袁术倒吸一口凉气,又不无侥幸的道:“幸好你识破了李儒 的奸计。” 朱治道:“这其实是孙将军看出来的。而您方才说的董卓亲征一事正好印证了 这一判断。” “文台不愧是孙武之后,这也能看透彻!啊,文台你准备如何化解此危机?” 袁术抽眼看到沙盘上布置,眼睛一亮,俯身细考少顷,不禁赞道:“不入虎穴,焉 得虎子?好啊!” “将军好眼力!最迟明日正午,我必须拿下古梁。”孙坚表情坚毅沉着,“直 接威胁伊阙太谷,震撼洛阳。” “如此甚好,这样我即刻召纪灵带两万兵马过来,有我坐镇鲁阳,你就放心去 取古梁吧。”袁术说完,忽然觉得心里颇有些不自在。 孙坚沉吟会,换个了话题,道:“将军还有一事要向您禀告:南堂,我们已把 它给了解了。” “哦?说详尽些!” “南堂的联系点确是城南那座土地社,不过他们的老巢却不在城内,而是在城 外东北向汝水河边一小山坳中,那里有个小山村,住着五六户十七八口人。村北头 那家最安静,家里也没男人,但他家女人抱着小孩却去了两回土地社求福。这女人 喃喃细语,被君理听个明白。于是我们便密切监视她家,正月的一天夜里,她家来 了三个男人,不久便收拾妥当准备离开。君理这才确信无疑。那三个的武功甚是高 明,我们牺牲了十余名武士才打死其中两个,结果还是跑掉了一个,不过他也重伤, 估计活不长。那女人抱着小孩逃去西边鲁山,失足掉下山崖,后来我们去山底找过, 但是没找着,可能是给野狼吃了。” 朱治急忙补充道:“但我们在他家地窖里搜到一些黄金,足有三斤多重,总算 对将军有所交代。” 袁术道:“就只有金子没别的东西?” “当然还搜到了一份人员簿,记载的全是这方圆百里内的江湖人士。未免万一, 我已派人把他们一一刺杀。”孙坚手一切,“一个不留!” 八十里外的松风谷在嵩山南麓,两道石脊从西北向东南豁口,臧寇就扎营在谷 口处,距离汝水北岸不到五里地。沿着松风谷南路再往西行十里地折北就是去伊阙 的大路。是时整个嵩山山脉都在胡轸和华雄的控制之下,且松风谷内峡深峻外壁弥 削,有王盛率弓兵隐藏其中,北面无忧。臧寇便将其兵力部署重点放在防御来自东 面和汝水南岸的进攻上面。 是夜,月色佳好,松荫黛峦,臧寇与柯宇(二)神遥流连,沉醉至夜半,方才 各自回帐休息。 拂晓时分,突然间锣急如雷。 林哨敲响了战斗信号。 鲁阳先锋韩当见行迹败露,枭叫一声,鼓勇往前。 夜警营兵从营墙木栅上射出稀疏疏百来支连箭。 前锋营王保急起披挂,传命各部严守。 韩当马快早已突至跟前,三尖两刃刀撅开营门,打马直冲进去。 王保受李儒调教多年,自非泛泛之辈,一把扔远未及系上的头盔,摇枪迎上。 营兵乱了章法,蜂拥过来,和韩当部曲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 忽闻南侧一片惊叫,王保闪目一瞅,只见一将乌马玄甲双鞭龙矫攻入南营,来 者正是黄盖黄公覆。王保心道不好,挫齿施展出李儒传授之绝学“水阔崖远”。大 枪左右急摆,平明寒波横扩出,就在韩当大刀格空之际,千百个枪头由虚凝实,直 取韩当面门。 只听一声羽啸,王保躲闪不及,肩头中箭,险些坠马,急圈马向西逃去。 韩当感激的看了眼黄盖,打马追赶。 臧寇早已警醒,小校慌忙来报之际,他已披挂整齐。 “传令打开中军东门,营防箭上弓,各军侯谨守本屯,不得妄动!”臧寇冷静 地下达军令。 “是!”小校一愣,心里顿时不再慌张,转身出帐。 臧寇取过九环砍刀,大步出帐,平望正东前营。时左右营兵已被张辽带去伊阙, 空余营帐。 柯宇迅速点齐中军二百骑卫。 臧寇沉着的下达第二道军令:“左右骑卫长高亮、孙相听令!” “末将在!” “领本部骑卫,沿河奔至桑树林埋伏。” “得令!”二人即带一百骑卫,沿河向东急行。 杀声渐近。 臧寇跳上草原,一挥大刀,喝道:“柯宇,随我来!” 百骑泼喇喇冲出中军。 韩当黄盖分统三百轻骑纵横穿透前营,沿山脚杀了过来。 臧寇列阵营前,静默如山。 韩当黄盖气势顿挫。 柯宇大喝:“放箭!” 韩黄二将冒矢突近至十多丈外,看得见朦暗中华雄那对熠熠生辉的眸子,却再 不能坚挺,其众锐减已不足百骑。 “弟兄们随我杀出去!” 草原早已按捺不住勃勃冲动,离弦飞出。 同时高亮孙相的左右骑卫嚯嚯声威,从韩黄南侧桑树林杀出。 韩黄二人见势不妙,亡命向山里逃窜。 臧寇紧追不舍,突突撵过松风谷谷口。 就听一声怒喝—— “华雄拿命来!” 松风谷内蹄声大造,迅雷般杀出一彪骑兵,随之三分,居中大将正是孙坚,领 二百骑兵直奔华雄。 孙静孙静分统三百本族高手紧随左右。 臧寇暗叹一声:坚叔好手段! 孙贲马脖下赫然悬系王盛头颅。 韩当黄盖回马阻击,气焰嚣张。 数箭齐奔臧寇。 臧寇似乎中计了。 十余丈外孙坚音若雷动,火龙驹,转圆枪,一往无前的直刺过来。 其后祖茂十骑忽地散开,如雨伞撑开。 其后五百步骑呼啸卷地。 好功夫!臧寇眼中杀机一现。 九环刀应机大响,粉金碎玉的无上灭意从灰色夜空一道霹雳劈落。 孙坚杀心不减,招式却老。天生豪勇顿然勃发,精钢大枪在内劲驱动下,前端 幻化成圆,避开刀口,转回去抽在刀背上。 臧寇大刀顿被荡开。 枪借马力,迎面气罡激起草原马首挺鬃两分。 臧寇就着荡势,离鞍纵飞半丈,飏于半空一个大圆弧,刀横斫出波波白刃。 孙坚暗惊:华雄轻功竟与小策相似,却顾不得多想,电光石火间舞出千百枪环, 火龙驹与草原错身而过。 大枪吞吐,精微间连破柯宇两计斩马刀,突入华雄军中。 “高亮孙相退回后营!”臧寇紧追孙坚不放。 高亮孙相敛兵向谷东南后营奔逃。 后营王风早已率骑射接应而来。 长羽破空掩护之下,王风高亮孙相边战边退向后营。 孙静孙贲哪能放过这等机会,顿时奋勇当先,驱赶败军冲入后营。 臧寇回身望见,大骂蠢材!王风若严阵以待,高亮孙相自会绕营而走,而孙静 是绝对讨不了好的,如今却无法挽回劣势。 就见东山漫过来数千轻骑,奔前的竟是徐荣。 徐荣提前半日赶至! 臧寇暗道:我料准你会连夜行军!双臂顿然发力,连环九刀,直取孙坚,刀刀 势大力沉,苍啷环响震耳欲聋。 孙坚压力大增,势难硬抗,遂闪开一边。 刀光剑影中臧寇喝令柯宇—— “速令中军出击。” 孙坚万没料到徐荣会提前到来,观其兵势,再闻华雄军令,东路肯定被阻,遂 掉转方向望南突进后营,他想强渡汝水突围。 五里地驰骛即过。 汝水北岸激战正酣,程普率领三千先头部队悄悄来到了南岸伏牛山尾麓的一段 山冈上。而鲁阳二万主力在吴景和朱治指挥下正一线赶来。 时已天光大亮,居高北望,只见红帻金甲的孙坚领着残部在漫无边的西凉兵的 追赶下溅水过河。 猛然北岸横里杀出五千兵马,直插入徐荣大军腰肋,但见大旗招展一个“李” 字,正是主第二波攻击兼顾打援的颖川李旻. 西凉兵阵脚稍乱,徐荣率部迅即西撤三里。 河中,妖蝠华雄马速,匹马当先,紧追孙坚不放。甩开其嫡系骑卫队足有二十 余丈。 与此同时,高亮孙相二部及徐荣军中不约而同的奔出五六支马队,嗷叫着不退 反进,以攻为守,电闪游击,李旻步兵攻势顿挫。 徐荣果然名不虚传!程普赞叹一声,率部下岗,接应孙坚。 徐荣趁势稳住阵形,随即分作两股,大股向东迎击李旻,小股下河增援华雄。 孙坚却任程普围战臧寇,自与黄盖孙静孙贲等将领军回入汝水,片刻间击毙半 渡西凉兵,向北岸呼啸而去。 时北岸徐荣众不足四千,孙坚判断兵力占优,便要联手李旻夹击,歼灭贼曹。 程普一杆蛇矛早已招架不住臧寇的雷音刀法,内力激荡下,士卒根本近不了身 前。 韩当与程普十余年交情,见状狂怒回马,仗着武功不弱,要强行挤入战圈。 臧寇暗叫声得罪,胯下草原应势跳出战圈,急流猛进至韩当马前。 韩当算好了发力时机,嗬然挺刃冲刺。 就在他坐骑前纵之际,草原宝马灵活无比的侧跳出一尺。 臧寇同时出刀。九环静音,刀沉如山,猛然大响,丹水喷薄。 程普甫至,韩当已被震落河中。 “山突泽陷?无宗刀法?” “云崖,你看那座骑……会不会是小梁子说的草原?” “肯定是老大的草原!山突泽陷本是步战刀法,只有草原才能配合老大在骑战 中施展出来。” “难道是老大——出事了?” “……九环直背砍?老根你还记得老大传授给曹影子的迷音术吗?” “老大说过‘金铎威耳,旗麾威目,令刑威心。耳威于声,不可不清。己清敌 迷,是为迷音术也。’” “孙坚的武功远高于臧(洪)阀主,能与之对敌稍占上风的高手,天下间能有 几个。刀法大宗里除了老大和刀祖,还没听过何人有此手段。” “他真是老大?老大怎会和孙坚敌对?” “不能犹豫了。”鄯昌凛然道:“老根上马,随我去杀孙坚!” “好,敢碰我们老大,作死!” 要说鄯昌葛老根真是胆大包天,全不把河中的鲁阳精兵放在眼里。 一杆巨刃大枪,一柄尖角钺,从西纵土山上风驰电掣般踏波而来。 左翼孙贲措不及手,阵脚大乱。 巨刃枪或刀或枪,直如洪水猛兽,所向披靡。 尖角钺远挑近斫,招法紧密有力,刃过人分。 鄯昌为寇奴开启武道之门后,本自达到枪宗境界,更在东海养心半年,枪法早 已出神入化。葛老根也是武林一流高手。这两只猛虎出闸,区区鲁阳兵,如何能当。 孙坚皱眉回睇,正自踌躇。 乱军当中,鄯昌眼明心亮,大喊一声:“孙坚慢走,接我一枪!” 人马尚在廿丈外,一道水龙腾扬勃怒,呼然奔到。 迟毫千里。 龙过处,人仰马翻。 孙坚已然感觉,镇定自若的偏马挥枪,击散这奇寒胜冰的枪罡。 转圜枪刃,赤红如烙。 呜的一计劈斧兀然马前,葛老根杀到。 仅是马帮出身的鄯昌一人,孙坚便感骑战胜负将在百招以外,何况还来了个恶 虎滩强盗头子出身的葛老根。 “贲儿速进!” 孙坚高喝一声,浩然正气功随声汪洋横溢,骄阳烈火喷爆山河。 鄯昌直叫痛快,云崖千岩纷坠,声声断喝犹如山崩地裂。 葛老根亦是骑战好手,战法紧凑,七分攻三分守。 祖茂诸将完全靠近不了核心战斗,因为鄯昌葛老根二人根本就是玩了命的强打 孙坚,丝毫不顾忌自身伤害。 三骑在浅水河中,远近驰战不休。 见主势危,已登北岸的右翼黄盖诸将愤愤刺马回追。 徐荣压力顿轻。 “云崖,啸林?!” 臧寇一刀震落程普,回马下河,身上乌甲更暗。 “老大,咱可找到你了!”这是葛老根在欢呼。 远山近岫,红日半升,原本明澈的空气充斥着血腥。 北岸徐荣得王风高亮孙相协助,已然尽歼豫州兵马,颖川太守李旻垂目就擒。 徐荣搭望南岸局势,见华雄三将五十骑便打得数千鲁阳兵不成模样,不禁赞叹 道:“擒贼擒王,元义死打孙坚一人,而乱其全军,这份胆识令人佩服!”随即带 领二千余部下河。 “失心疯的,跟你坚叔真打啊!” 孙坚低声咒骂一句,见士气已夺,败势难挽,遂向东南河岸逃去。 臧寇鄯昌葛老根十余骑尾追。 程普孙静等人奋起抵抗。 孙坚眨眼间便在祖茂等数十骑的护卫下隐没在伏牛山林之中。 “哈哈哈!”董卓粗野的笑声震飞起帐外远树上一群老鸦,“元义和颖准打得 好啊!这是对老夫出任太师的最大贺礼!” “是啊,元义和荣少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好搭档,这次把孙坚打得脱帻而逃, 还生擒李旻,实乃奇功一件!”李儒心里也很高兴,寇奴的确说到做到,对孙坚毫 不留情。心里的刺被拔出,任谁都会高兴。 “依老夫看,元义还是留在古梁的好。这次孙坚元气大伤,虽然他收得残兵在 汝水南岸扎营,但军心不稳士气低落,趁热打铁现在正是一举剿灭他的时候。” “太师真的要亲征?” “嘿嘿,你想想胡子已至古梁,有他和元义颖准在,老夫去不去倒也无所谓了。” 董卓捋须一乐。 吕布心中妒火中烧,跪地道:“奉先有个不情之请,望太师恩准。” “你说说看。”董卓含笑道。 “奉先想,去古梁参战。” “孙坚一灭,袁术必亡,河北袁绍也暂不敢来犯,近年内天下再没无大战可打。 奉先你急建军功的心情,老夫能够体谅。啊,仲才你看这事如何?” “——有奉先这等高手、大将出马,当然最好。元义的计谋,奉先的武力加上 文才的兵力和颖准的统御,堪称绝配。”李傕镇守河防,张济隐居弘农,如今董卓 军中也只有吕布的武功可与寇奴匹敌。李儒对寇奴不自觉的还是多加了个心眼,待 其察觉时话已出口,不能收回了。遂补充道:“不过奉先要记住一点,就是不要和 文才(胡轸)闹生分。你二人一直都是互不服气的。” 吕布先看了眼董卓,见其颔首,便道:“国事在前,奉先绝不会因私废公。” “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你去军前走一趟。最好由你亲手割下孙坚的头颅带回 来见我。” “奉先遵令!”吕布喜动眉梢。 这时校尉樊稠来报铜镬已备好。 董卓虎地起身,道:“大伙儿都等急了吧?哈哈……” 四人走到中军帐前空阔地上。 青绿色大鼎之下,士卒们在不断添柴,鼎上油汽浓烟弥腾。 刺鼻的桐油气味在围观的千人上空凝而不散。 不远处立柱上绑着赤身裸体的李旻. 其侧地上挖了六十几个三尺深坑,坑旁横 陈着六十来个浑身裹紧白布的山东兵,还听得清他们发出的轻微咿唔声响。 “仲才,老夫记得你形容过这样的天气,啊——‘天朗风定,春日融融’,真 是个好天气啊!”董卓忽嗤然一乐,道:“你看李旻那屌,比我外孙的还小。真他 娘的有趣。” 李儒暗愠,淡淡的道:“王匡孙坚连败,已威震山东。但烹杀李旻、膏灌小卒, 似乎又会激起他们的敌忾之心,请太师三思啊!” “你呀又来败老夫的兴,来来来,你看看他们——哪一个不是在翘首企盼?” 董卓不悦,走到广众前,大声说道:“来人啊,把这些附贼叛乱的人球树起来!” 顿有百余名小卒奔进场内,将那些山东兵插入土坑内,压土镇石。但见那些个 山东兵扭动不能,闷声哑嘶。 李儒咬牙不语。 董卓一挥手,四五名虎狼士解下筋脉尽断的李旻,来到鼎边呼声号子,将其甩 进滚油当中。 油沫四溅。 李旻撕肝裂肺的大骂声“董卓老匹……”,暴死。 “嘿嘿,老夫让你骂!”董卓面颊抽搐了一下,随即凶光毕露的扫视在场的一 应将校士兵文臣幕僚,大声道:“你们都给老夫听着,每人舀一瓢这鼎油——去浇 这些树!”他粗硕的手指指向树立着的山东兵。 李儒浑身一颤,迅即镇定下来,“我来!”率先上前,稳稳的抄起一把铁勺, 撇去油渣舀起一勺油来,转走到一株人树跟前。 那树猛然破土冲天,李儒凌空擒下倒插入坑。 一勺油从上淋下。 刚转身,就听见从地底传来一声闷嗥,铁勺险些脱手。 这声音别人是听不到的,只有李儒这等高手,也只有醒樵子才听得到。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次日二月戊寅(11)的晚间,骑都尉吕布率一百羽林骑来到古梁阳人聚大营。 孰料胡轸端出长官架子,傲慢的命其去守后营,吕布记着李儒的告诫,心里想着建 功立业,便咽下了这口闷气。 时胡轸中军,徐荣华雄左右营,李蒙前锋,总兵力一万强,其中骑兵约有五千。 吕布怎么也想不通李蒙区区一个徐荣的副将,如何能胜任前锋一职,即便不用自己, 也该是华雄才对。想来华雄也会对此安排颇为不满,吕布便决定去右营拜会华雄。 臧寇正在帐内研究伊阙太谷二关地理,闻是吕布造访,不由一愣,旋即想到吕 布可能是为“当你属于你自己的时候,再与我战”这句话来的,遂揣好地图,迎出 帐外。 吕布却不愿入帐,怕是被人偷听,便说松月挂云翠浸山壑,不如去山中走走。 臧寇闻语,顿时对吕布刮目相看。山林夜话武道奥秘,果有宗师意味。 一路无话,可吕布一开口,却败足了臧寇的胃口。 “狗仗人势。以为有李儒撑腰就了不起了,在雒阳时还不常被李儒骂得狗血淋 头,连个屁都不敢放。现如今倒对我耍起威风来了,◎#¥※的不是个东西!” “哦哟,奉先对何人大动肝火?” “除了胡文才,还会是谁?” “胡帅?他这人不是太难相处,这其间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 “曹操行刺那次,我正好去参加五中郎将会议,便由他来负责保护太师。后来 事发,见我责怒于他,他就一直耿耿于怀,寻机报复。要不是碍着李儒情面,我早 剁了他了,哪至于现在受他鸟气!” “仲才为何护着胡轸?此事他一直未对我说过,奉先你知道吗?” “那是当然——”吕布恍觉失言,却又觉得自己也知道华雄的秘密,也不怕他 说出去,遂道:“为了对付胡轸,我便暗中摸了摸他的底细,嘿这狗东西竟然是靠 给李儒端茶送饭起的家。” 臧寇一惊,如此说来胡轸必定异常熟悉李儒,对了——野佬扮李儒以假乱真就 连董卓都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原故?“呵呵,仲才可比太师还护短,奉先想对 付文才可不是件容易事啊。” “唉,他胡轸也是走了狗屎运。光和二年冬李儒回到太师府中,因为找不到大 小姐,他人也闷病了,发烧烧坏了脑子,任事都记不起来了。太师心痛李儒,就命 人日夜照顾。当时胡轸刚刚加入太师的家将行列,人也不出众,就派去服侍李儒。 过了一年多,有天李儒的神智奇迹般的恢复了。太师大喜,便把胡轸编入了中军护 卫,再是队头、官长、军侯、司马、校尉一路做到了将军,爬到了今天的两千石。 其中在李儒离开太师之前的这一年当中,胡轸便连升三级做到了步兵司马。” 臧寇彻底明白了,当年醒樵子痛失妻女之后,便来到董卓家中冒充李儒等了董 月娥两年,实在等不来方才灰心离开,回去洛阳刺客盟。这期间,他假装生病,一 点点的从陌生到熟悉,将董卓阖府人情事故全都了如指掌。而胡轸是新人,自然对 李儒不熟悉,野佬对他也就较为轻松,日子一久也就有了一定感情。而野佬独处沉 思时流露出来的卓然气质,是等闲不能抗拒的。想必胡轸也会因之而折服。当然在 李儒康复后的这一年里,胡轸应该也学到了不少高深武功。前军八将个个武艺超群, 胡轸能排第四,仅次于李傕牛辅徐荣,而在郭汜段煨樊稠董旻之前,没有真功夫是 不行的。他能从一个端茶送饭之辈几年间便脱颖而出,成长为前军八将,应该是和 李儒的调教赠药分不开的,因此胡轸才会心甘情愿的听候李儒调遣。 说到底,其实我一直是在和野佬斗啊…… 吕布试探道:“你怎么不去和李蒙争先锋殊荣?” “我?哈哈,李蒙算老几,等到孙坚把他打懵了,先锋自然是我的。怎么,奉 先想挂先锋印?你要想要,我便不与你争!由你这样英雄了得的人物做先锋,我自 然无话说。” “嘿嘿,‘宣高’太抬举我了。” “奉先对我也是知根知底啊?!哈哈……”臧寇大笑,道:“为了杀袁绍给珩 公报仇这个目标,我是华雄也好是寇奴也好,都不重要!” “原来如此……”吕布心底竟有些失望,把寇奴这话说给董卓听,只怕董卓会 更高兴,如此这秘密便无任何价值了,还不如不说的好。 “多日不见,我观奉先修为似乎止步不前,不知我有无言错?”臧寇目光炯炯 的凝视吕布道。 “啊,还是你眼神厉害。记得上回交手,你说过:我属于我自己云云,作何解 释?” “你体内有两种不同的势,势就是内心力量的外露。体内如有不同相性的势, 则任一相性都不会表现充分,也就是说达不到任一相性的势所应该达到的高度!你 体内的两种势,一为火,一为金,相性相冲。选择怎样的相性,这可得由你自己去 明鉴选择。我可以提醒你一点,‘势’不可以苟合。除此之外,我再没其它建议。” 吕布脸色顿变惨白,耳边想起一个悲愤苍老的声音—— 我为金,你为火,即便你得到了我的内丹,也发挥不了多大功力。 吕布内心喊道:难道我一定要修炼《心魔子》,才能把你变成我的一部分? 吕布的后脑似乎在跳,在狂笑:想不到吧,吕布你费尽心机到头来还是为我做 嫁衣!来吧,我就在你体内,把你的身体让给我吧,哈哈—— 看着一脸诚恳的臧寇,吕布努力咽下了一口唾液。 臧寇历经武道轮回,早已领悟《大禹心经》中“通天彻地”所未能阐述的境界, 变势造势对他而言如覆掌之易。但臧寇不愿养虎遗患,告诉吕布这些他用心灵和肉 体巨痛换来的武道精髓。何况武道的精进在于内心的逐渐强大,关键在自己领悟。 吕布和臧寇在“势”的掌握和理解上的严重偏离,也体现出了在大草原上源远 流长的武学,和中原道家玄门正宗心法之间的,巨大差距。 [ 三国志中袁隗嫁女张范不成,而非张承} ------ 读写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