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白骨追魂 再说安琪离开二人后,即展开盖世神功飞驰,不消片刻,三里路程,已逝于脚 下。前方不远,即是逆贼孟功无疑。可他又发现,孟功的行踪足迹神秘诡异非常, 不禁心生疑窦,决定以跟踪循迹之法,先查孟功因何而来。心念一动,起身跟踪。 眨眼已遥遥可见孟功着藏青长衫,白须疏落,体形嶙峋枯瘦,在前边一摇三摆忽忽 赶路。 又是经过数座山岗,面前奇峰插云,悬崖挂角,峻险异常,八指飞天怪神医孟 功,身立峰下,略一逡巡,双足一顿,两袖分挥,灰影飘飘,穿插于树梢岩石之间, 疾如狸鼠,直向峰顶驰去。 安琪见峰势奇险,峰巅距地面约有千丈,心中稍作忖度,乃旋身转至正南方向, 猛一提气,真气贯注双袖之间,“袖里乾坤”罡气如锐利之矢,突破大气阻滞,发 出丝丝破空脆响,瞬息纵出二、三十丈。半空中略一换气,几个起落,已至峰顶。 他此时抢先登上峰顶。只见整个峰顶,宽约两丈,一半稍平,另一半则又是个 高有四丈左右的半峰,形似屏扇,乱石纷出,有如狰狞鬼面,而那片稍为平坦的一 面,则堆积巨石,似乱不乱,似整不整,赫然是一个石头阵图。山风疾啸,猎猎生 响,衣袂欲飞,而石头则傲然屹立,好似有无限杀气,存在其间,令人视之,心惊 目跳。 安琪把这些瞧在眼里,心中却暗暗吃惊不小,自言自语的说道:“四杰庄常山 四杰的房子,构造全按九宫八卦之法为之,而此地朔风怒吼,人在其中,已嫌抵不 住风吹,怎的有人在这里排起怪异无伦的阵势,难道是孟功这贼,在此练什么歹毒 的……” 心疑之际,忽觉疾风微转,一股腥恶腐臭的气味,淡淡细细直入鼻内。他感应 迅速,断定这种腐臭之气,乃由那些巨石堆里喷出来的!于是疑念更强,转身隐起。 果然,八指飞天怪神医孟功,已在这时,喘息呼呼的上得峰顶来。 孟功气喘未息,眼角突然瞥见半峰山壁之前,横七竖八的那些石堆,神色突变, “咦!”的一声,惊呼出口。 停了片刻,他倒八眉倏的一竖,口中嘿嘿,连声奸笑道:“何处狂徒,竟敢在 太岁头上动土,嘿嘿!居然在孟功秘密之前,布起神兴精绝的‘七绝阵’,分明藐 视我孟功无能,好呀!今日我孟功倒要见识何方高人,敢轻捋虎须!” 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大摇大摆,直趋阵前,凶眼暴光,冷哼一声道:“七七四 十九堆,巨石累积,以成七阙之数,迂回弯曲,暗含鹊桥恒河,无穷变化,而阵尾 摇指山弯之内,这是为何?若非她已被来人掳走了?哼!看来似不可能,来人就是 三头六臂,七十二道变化,有鬼谷之才,也决不能震破我八指飞天怪神医孟功巧妙 的安置,如今,我且破了这‘七绝阵’之后,再作道理!” 他自言自语,满怀不屑之色,举步踏步,正欲望“七绝阵”中前去,忽的,双 睛一转,“呀!”了一声,连退三步,哑口张瞪,冷汗直淌! 原来在“七绝阵”乱杂无章的石堆的石头上,疏疏落落,即有几个瘦如枯枝, 长若钩尖,五指宛然的掌印,入石三分,而掌印之处,呈淡淡雪白之色,看来龟裂 腐朽,已迥非原先岩坚如钢之质,如此推想,恐怕这“七绝阵”之石堆,并非他人 有意卖弄,而是有人在此地练习什么绝毒掌功,亦未可知! “是她自解枷锁,在短短数月之内,潜出秘窟外,练成绝功,预备在我重临此 地时,突出狙击,或者是有人……” 八指飞天怪神医孟功,性本桀傲阴毒,此次被伪装孤独老人的安琪,切去一耳, 鼠窜而逃之后,认为这回乃是他毕生奇耻大辱,决心重回秘窟,预备再练毒功,徐 图另日。又因在此役之中,被那人揭发他一生恶迹,逆伦叛师罪状,内心惊恐顾忌 更甚,企图在他折回古洞之时,将玉面潘安介云山格毙,不料入洞未久,却无法忍 受那天然生就、无可抗衡的洞内奇寒,只得乘兴而来,败兴而出。此番入滇,所存 念头,恰被安琪算个正着,“为杀玉面潘安介云山及孤独老人而雪恨,不惜自降身 份,投向海外魔教,入哀牢山为股,谅来百邪神君知其功夫盛誉,必不亏待!” 八指飞天怪神医在石堆之前,踌躇片刻,按捺下满腹怒火,高声迎风言道: “何方高人,在此地布起‘七绝阵’,清现身与小弟八指飞大怪神医孟功厮见如何?” 谁知他连喝三声,只听回音遥应,却未有人声回答,或人影现形。 八指飞天怪神医孟功蓦地双袖分挥,直趋阵中而入! “七绝阵”表面看来,平淡无奇,而其中神奥,万难应付。八指飞天怪神医孟 功甫一踏入,变化即起,无穷幻象,随意而生,但见烟雾袅娜,弥漫笼罩;石堆杳 灭,变成千万削壁!枪尖如林,余锋凌厉,疾射而至,险状环生;加之山风猎猎之 声,幻如异兽怒吼,怪蟒嘘嘘,时或鬼哭神号,天昏地暗。 八指飞天怪神医孟功,心存警惕,进入“七绝阵”内之际,乍觉冷气森森,鬼 影晃晃,乃运气行功,封闭周身要穴,并将数十年功力所汇的内家真气,积于一双 瘦长手臂与双袖之间。暗念口诀,循变化,祛幻象,“袖里乾坤”罡气分挥,狂风 随起,烟幕滚滚翻扬。一时巨响连天,石屑迸射。七七四十九堆巨大岩石积堆,尽 被两股凌厉无伦,威势巨大的罡风,打得进裂扬射,吧吧连声,宛似泼雪飞絮,周 围数十丈里,齐为碎石掷满。 转眼,在白茫茫的烟灰,渐呈散失之后,八指飞天怪神医孟功,哈哈狂笑,仰 天暴喝道:“‘七绝阵’之变化神奇,不过尔尔,来人还不现身,莫怪小弟孟功无 礼了!” 其言甫落,蓦闻耳际响起了一声冷森森的“哼!”,声息冷峻,人耳撼心,任 他孟功胆量再壮,乍闻其音,也吓得神色陡变! 孟功纵是耳觉灵敏,功力高绝,此际突闻冷哼之声急切旋身,眼光瞟视,却不 见任何征兆,他略一定神,即复张口喝道:“来者何人?现出……” “嘿嘿!嘿嘿!” 两声嘿嘿冷笑,似真似幻,幽幽传来,声音好似出自棺材内的死人鼻孔,人味 毫无,冷笑过后,竟听得丝丝风声,送来微微话语:“孟功,你看看‘七绝阵’是 否已毁!” 八指飞天怪神医闻言一怔,急张望四周,只见原来四十九堆岩石之处,不知何 时,竟置有七七四十九颗骷髅头骨,阵阵腥臭之气,丝丝泌鼻,令人作呕。 这一惊,岂同小可,明明自己所毁,仅是表皮,而真实之“七绝阵”阵势,却 仍然屹立,费了半天劲力,徒增笑料。 “孟功!你竟敢称强逞能,目中无人,并欺侮本神弟子,该当何罪?” 孟功神色大变,勉强朝正西崖下喝声:“现身出来!” “咻咻!”两声冷峻的阴笑,甫出即收,孟功据险阻路,“袖里乾坤”暗蓄十 成,眼光倾注,等待来人! “咦!” 在正西崖下,此际竟现一道凄凉惨白的光影,冉冉上升,直落峰顶,僵立在八 指飞天怪神医孟功之前。孟功与打一照面,竟惊呼一声,倒退三步! 僵尸!这分明是僵尸,一具骷髅骨格,外层包着一张人皮,再外面又包了一张 槁白衣袍,两道青惨惨的凶光,注视孟功身上,身子不言不动,口角传声:咻咻! 听得孟功汗毛根根倒竖! 那具活骷髅立于盂功一丈左右面前,幽光惨淡,一扫孟功,嘿嘿冷笑两声,枯 枝似的一双脚肢,猛然一蹦,轻飘飘绕道而旋,但见他足齐如筷,此起彼落,在四 十九颗骷髅头骨上悉数点过,然后回到原地,面皮一阵抽动,牙缝中进出几句话来: “盂功!清海湖,海心山,阴阳双尸,乃是本神之徒,你以‘七步追魂化血丹’暗 害他俩,幸得不死,然作弄之恨,白骨魔神却要索回!” 八指飞天怪神医孟功,已知他是双尸之师白骨魔鬼,此际闻他言毕,乃哈哈一 阵狂笑道:“白大叔,你言差矣。阴阳双兄弟企图夺取孟功之师的‘云山生死箴’, 孟功故意吓唬他俩,再说同是武林一脉,岂有自相残杀之理,而且他俩为白大叔高 徒,武功盖世,怎会惧于区区的‘七步追魂化血丹,呢?” “哼!狡辩得妙!这且扯过不提,本神的‘七绝阵’乃是用以练功的,因何被 你将之毁去?你之种种行径,明摆着不把白骨魔神放在眼内!” 孟功听他说“七绝阵”是练功用的,心中着实吃了一惊,知他绝不甘休,但孟 功生性阴沉,心虽慌乱,口中却故意问道:“白大叔,孟功委实不知你……” 白骨魔鬼嘿嘿冷哼,口角里迸出一句:“住口!”足尖蹦跃,突进三尺,尖声 咻咻道:“知与不知,你已毁本神数月心血,岂可让你称心免脱,咄!” 猛喝乍出,陡见他左手箕掌,五爪齐出,五道白气,带起暴啸,疾奔而至,白 气中毒气腐臭,弥漫全场,恍似九洲巨潮,急卷孟功全身! 孟功提防已久,乍见出手,身形即动,倏一闪身,已离原地,双袖齐扬,迅速 迎至! 就在两股极其凶恶的掌功罡气,堪堪拍上之际,倏听一阵宏伟朗笑,自半峰处 发起,声音未落,人影乍现,一道无形罡风,强烈激厉,已逼至两者之间,撞将过 去! 却说白骨魔鬼和八指飞天怪神医孟功两人,专心对敌,做梦也不会想到在这孤 峰绝崖之巅,竟还有第三者出现,壮豪朗笑之声,使敌对双方齐齐一怔,而这一怔 之间,那股凌厉无伦的无形罡气,已然追至! 三道至大无极的罡风,皆是急驰而出,而且三个人也皆是含怒出手,功力又都 是江湖上罕见的高绝之人,故而掌风罡气,说缓实疾! “嘭!” 这一声巨响,自三股互撞的风中发出,其音如雷霆霹雳,震得山摇地动! 半晌之后,四谷回音渐敛,灰尘缓缓散去,白骨魔鬼和八指飞天怪神医俩人, 齐被震得心跳手麻,气血汹涌,退后三、四步方才立定,而俩人旁边,竟多出了一 位中年居上。 这位居士,年约四十,五绺美髯,飘拂过胸,闲逸清高,如鹤立鸡群,立于峰 崖之畔,与孟功、白骨魔鬼,各去一丈,形成三足鼎立之状。 八指飞天怪神医盂功,认得此人正是海内老魔头之一,桃花居士慕容兰絮,吓 得连连后退,咋舌不已,暗叫:“今天可是流年不利,怎的同一地方,遇见了两个 难惹的人物!罢了,如今若不将俩人激成水火之势,不惟尔后无法称霸于江湖,恐 怕连要今天安离此峰,也比登天还难了!” 白骨魔鬼意外的遇着假桃花居士慕容兰絮,着实也吃了一惊,但他虽然心存惮 忌,表面却不动声色。只见他一双幽光磷磷的冷焰,直射向假桃花居士,发声问道: “桃花居士!你来此何为?” “桃花居士”闻言,哈哈一阵朗笑,声音如雷,震动四谷,白骨魔君与八指飞 天怪神医孟功,齐齐一粟。而他朗笑已罢,神情一凛,手指白骨魔鬼道:“老白, 你好意思欺负一个矮半辈的小厮吗?” 白骨魔鬼一听,心想:“好呀!果然孟功这小子是依仗老色魔的势,故意刁难 本神,可恼至极!” 他咻咻抽了两口冷笑道:“慕容兰絮!你少在本神面前卖狂,本神当是孟功吃 了豹子胆,原来却是靠你这老色鬼做后盾,既然如此,本神倒要试试吕梁山姻缘庄 主,桃花瘴与合欢瘟气,有何能耐!” “桃花居士”闻言笑道:“老白,你以为在下是和八指飞天怪神医孟功一起来 的吗?” 白骨魔鬼听他反问,突的一扫孟功,回眼沉声而问道:“然则你为何阻挡本神 将之毁去!须知他欺本神徒弟,破本神‘七绝阵’上层阵势,使本神徒劳数月,藐 视本神已极,本神岂是无理欺压后辈之人!” 八指飞天怪神医孟功被俩人以后辈称呼,心中愤怒已甚,此时白骨魔鬼之言未 毕,他即冷笑一声道:“白骨魔鬼,你也太不自量了,适才你因小弟无意破了你的 ‘七绝阵’,竟老羞成怒,欲斗小弟,小弟以理屈在己,称你一声大叔,满想念在 武林一脉,贵手高抬,谁知你狂傲嚣张,不但将小弟侮骂,而竟称‘七绝阵’天下 第一,举世无双,练成之后,欲将中原英豪俊杰,高人异土,齐齐一网打尽,如今 桃花居士墓容大侠光临,你却出尔反尔,夸口之勇气何在!” 他言至此处,即回身向假桃花居士道:“慕容大侠,白骨魔鬼向不将我们中原 人物放在眼内,近年来更纵其徒阴、阳双尸,横行江湖,猖獗武林,视退隐诸老如 同无物,前因彼等与宿仇武林三煞星之徒辈有所勾结,小弟略施薄惩,如今竟至衔 恨,斯可忍孰不可忍,小弟恭居武林一份,自不能目睹其狂而无动于衷,慕容大侠 以为如何?” 白骨魔鬼人虽凶恶,而“狡诡”方面却未得三昧,此刻闻八指飞天怪神医颠倒 黑白,早气得鬼啸咻咻,魔火千丈,其言方毕,一双鹭鸶脚一蹦,跃出数丈,十指 挥处,大喝一声:“小狗子胡言乱语,本神岂能容你!” 但见十指所出,腥风大作,白气乍吐,腐臭难闻,齐向孟功罩去! “慢着!” 声如晴空霹雳,平地焦雷,出自桃花居士之口,言语之间,宽袖猛拂,暴飙倏 卷,白骨魔鬼“腐尸”之气,荡然溢散,其人身在半空,无从着力,仍被送回原处, 假桃花居士却被反潜巨浪,震退七、八步左右,方才立定! 假桃花居士慕容兰絮回步踏前,精光闪射一周,沉声说道:“老白!在下十分 佩服你的腐尸功,待会好好参研一下,至于今日之事,在下委实有所为而至,目的 嘛……” 他故意将话拉长,让白骨魔鬼和孟功俩人心存忐忑,而后一字一顿道:“目的 只是要找到八指飞天怪神医孟功,让他交出一物来!而且——” “好个孟功,别跑!” “嘭!” “噔噔噔噔!”,“噗吧!”声音如闪电乍起,影飞人动、全场皆变、却见孟 功倒退四步,脸色惨变,委身于地,看似已受内伤,假桃花居士却逼近在他的一丈 之内,含怒而立,白骨魔鬼却在假桃花居士慕容兰絮左侧不远,蓄神注视,警监甚 严。 原来八指飞天怪神医孟功,听得假桃花居士欲向自己索取一物,心中大吃一惊, 他所惊的是怕对方以为“云山生死箴”落在自己手中,欲横加夺取;其实,他如何 知道对方乃是要他另一样东西。 而他有了这种恐惧心理,故假桃花居士说话之际,纵身欲走,谁知他快,假桃 花居士比他更快,其身方起,假桃花居士已振袖而出,身化粉红闪电,拂袖生风, 施展出“袖里乾坤”绝功,当胸一记,孟功吓得魂尽魄散,心神陡分,胸前看着实 实挨了一下,忍不住气血汹涌,肝脏齐伤,倒退数步,跌倒在地! 假桃花居士朗笑两声,手指孟功道:“孟功,事到如今,你尚有何言可说?” 八指飞天怪神医盂功手向前按,脸色如土,战栗而言:“你,你是何人?” “哈哈哈哈!孟功,你不必问在下是谁,自己心中有数,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数十年幽困忍刑之苦,换得你三次的死命,你该有所愧负,玉面潘安介云山算是对 你厚恩大泽了!” 八指飞天怪神医愈听心愈惊恐,末两句更使之战栗不已,目光惨然,神色懊丧, 皱眉忍痛良久,口角微动,呐呐如有所言。 假桃花居士慕容兰絮怒发冲冠,杀气毕露,然而,一个念头,倏在心中一转, 杀气旋失,微作一叹,即向孟功喝道:“罪咎昭彰,本应枭首分尸,以谢你师,奈 你死期未至,仍取其耳以代一死,饶你去吧!” 说话之间,右手陡出,虚空一挥,劲道如剑气纵横,脆响起处,孟功仅有之耳, 即落地面,假桃花居士顺手扬袖,运起“一转乾坤浩然罡气”无极神功,恍如奔涛 狂卷,猛投入指飞天怪神医全身,孟功惨叫如枭,带起狂旋,滚落崖下! 假桃花居士墓容兰絮二纵孟功之后,怒气积屯,不觉仰天作龙吟清啸,啸声鸣 于六合,一时山摇地动,清啸过后,精神方自恢复如常,反身与白骨魔鬼对面,神 色不变的说道:“老白!这可以证明在下并非和他一伙的吧!”谁知白骨魔鬼却两 眼青惨惨的凶光,闪动不停,口中说道:“慕容兰絮!你未经本神同意,竟纵了本 神所擒之人质,你将本神当为何物……” “哈哈哈哈!白骨魔鬼!在下并未将你当作何物,那么你到底想当何物呢?” 此时安琪存心激怒白骨魔鬼。自己却努力压制激荡的心情,面对着杀死自己祖 母丘秀姑的仇人,作一番属于修为的“养气”方面的积蓄! 假桃花居士安琪,在古洞三年,在介云山的薰陶之下,武功方面进展神速,对 于“养气”方面,着实下了一份苦心,而神志灵明,使之对于事理的判断,灵变的 敏捷,更增数倍。因之。他一睹白骨魔鬼之后,即知单以力斗,恐非所敌,须辅以 “智斗”,方期收效。 果然白骨魔鬼闻知此言之后,心头火起了个三丈高,凶光如星火燎原,横身跃 出二步,幽幽说道:“无耻色鬼!自已不照镜子瞧瞧,反侮本神,本神纵有容人之 心,却无容人之量!吃本神一掌!” 白骨魔鬼含忿出手,一招“幽光灭曙”,手指齐动,“腐尸气”化成五道匹练 了疾急如矢,瞬间攻至,其腐臭恶腥之气,恶毒之甚! 安琪心头凛然,脚下乍转,身形陡升三丈,就空一旋,横飞六尺,斜落场外, 点尘不起。 白骨魔鬼一见,枯干手臂突的一抖,咻的一声冷笑,五道银白匹练似的臭气, 倏然敛回,看来他早已练就收发由心的地步! 假桃花居士身在其侧,面对白骨魔鬼笑道:“老白!要拼命也用不着这股急劲 儿呀!在下请问你,如果在下一味飞腾跳跃,那你有多少劲儿可与在下抗衡!” 白骨魔鬼闻言一怔,旋即反晒道:“本神以为桃花居士有何等能耐,原来只一 味与人游斗,不敢正面为敌,浪得虚名,毫无胆量,枉称中原豪杰,实则鼠辈不如!” 假桃花居士的安琪,心中暗笑道:“别骂,骂不出我的火气的,倒是黄土中的 慕容兰絮听了,怕不气得三尸神爆发,七窍里生烟。” 他静侍白骨魔鬼说完了话之后,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问道:“老白!你今 年几岁了?” 白骨魔鬼见他非但毫不着气,反而神色镇静,问起自己不关紧要的事,一时猜 不透对方存何居心,略一犹豫,方才答道:“山中无甲子,本神既与天地合修,自 不计年华,慕容兰絮莫非想苟全残息,拖延时辰不成?” “哈哈!老白,你何不智乃尔!在下何等人物,会把性命输在你手中。在下只 不过是在笑一个年登耄耋之人,老而不死不说,既称得上一个老魔头,而对于打斗 方面,竟然一窍不通,岂不令人笑煞!” 白骨魔鬼勃然怒起,跨前一步,鬼叫一声道:“胡说!本神自入江湖,大小几 经数百战,你竟然目无本神,有种接本神一掌!” 话落手拍,又是一招“幽光灭曙”,腥风狂作,臭气陡扬,直奔假桃花居士面 部打至! 假桃花居士的安琪,此回早已料定,乍见其手起,亦振声扬臂,劲发右掌,宽 袖带风,“一转乾坤浩然罡气”与“袖里乾坤”,一而为二,二合为一,“春雷乍 吐”之宏喝一声:“退去!”,但见无形罡气,恍似钱塘巨潮,澎湃汹涌,猛然撞 上! “碰訇!” 这一回的互撞巨震,比起方才三股力道的撞声,不知又强了几倍,只听回声巨 响,震耳欲聋,山风倒转,天地旋变。 此时的白骨魔鬼与安琪,皆被互撞爆发出来的反潜之力,弹出数尺之外,脚椿 站紧,又被罡风消散后的真空斗场,硬生生带回三、四步,步伐踉跄,几不能稳, 而俩人皆感到胸口受震,气血汹涌,手臂酸楚,虎口欲裂,不禁对于对方的内功修 为,重新估价,取胜雄心中,增加了不少戒心。 假桃花居士慕容兰絮的安琪,硬接白骨魔鬼一掌以后,遽觉真气损耗至巨,着 实吃惊不少,暗想:“如以内功拼斗,恐无法胜之,不若如此如此,以歼此仇!” 他灵机一动,妙计随生,神色从容,晒晒地淡然一笑道:“老白!在下说你对 于打斗方面,缺乏所知,你不服气吗?哈哈!你听在下说句不中听的话,老白!你 除了以‘腐尸功’的臭气,吓唬吓唬无知的傻小子之外,你还会些什么?” 白骨魔鬼正在思索今日如何胜过桃花居士,却听他如此一问,微微一怔之后答 道:“本神之‘腐尸功’乃是未学之术,岂是本神仅学此道而已,不过对付下三流 人物,只此‘腐尸功’足矣,自不必再使绝功!” 假桃花居士闻言,竟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刺耳,狂态毕露,目中全无白骨魔鬼。 白骨魔鬼被他嘲笑,神色一动,凶光更炽,正待发作,却听假桃花居士笑声陡 敛,脸色旋正,声如洪钟,一字一顿道:“在下何等人物,你竟以‘腐尸功’,这 并非你不屑为之,而是因除此之外,别无所学也,老白当面撒谎,岂不可笑!” 白骨魔鬼想不到假桃花居士出此一言,按捺下愤怒,冷森森的说道:“慕容兰 絮!你以为本神无法以别的胜你!” 假桃花居士见他已难以忍受,索性激他到底,脚下乍飘。倏移身形,瞬间复回 原地,手中却多了一枝二尺来长的树枝,粗如拇指,笔直如剑,十分结实。 他手持树枝,笑向白骨魔鬼道:“老白!你知道在下本以‘桃花瘴’及‘合欢 瘟气’,在江湖扬名立誉,可是在下除了此两下之外,无所不能,无所不学,单以 一枝细干,就可以胜得你老白凌厉功击,不信你可试试看!” 白骨魔鬼怎能忍下他一再相激,早气得咻咻怪叫,双腿一蹦,去而复回,仍和 假桃花居士一般,手中多了一枝树枝,而树枝看来却比假桃花居士所取者,约莫短 了一寸左右! 这可中了敏捷颖聪的安琪之妙计了! 他手持树枝,一双青惨幽光,扫在假桃花居土脸上,嘿嘿两声道:“慕容兰絮, 本神并不与你斗口,剑上定输赢!” 假桃花居士瞧得清清楚楚,乃向他笑道:“老白!你既声言不以‘腐尸功’取 胜,然而如果死在在下区区二尺枯枝之下,可不能怪在下桃花居士慕容一絮,激你 走上枉死城哟!” 其言说出,踏步向前,右手执枝如笔,左手指诀,按照武林三煞神儒圣者所教 之文昌笔绝招,气定神闲,俊目含光,威棱闪炽,有如巨电,傲然而立,面向白骨 魔鬼,沉劲闷声道:“老白!桃花居上拜领你‘腐尸功’之外的奇才绝学!” 白骨魔鬼长住青海海心山,对于文昌笔起势,并不熟悉,故只当之为桃花居土 自创剑法而已,眼焰扫过,忽然阴森森的一声冷笑道:“好!你既如此说话,本神 就放肆了!” “放肆了!”三字一落,紧接着便是一声如同地狱里吹出来的鬼哭,四谷回音, 咻咻震耳,慑心钩魂! 声音过后,一双枯臂陡的一振,全身宛如纸鹤凌空,乍拔数丈,轻似银纸坠地, 落在假桃花居士眼前,手掌倏伸,一招“殒星摇光”,径然向桃花居士“心坎”重 穴指来,树枝未达,冷风丝丝,已透尖端,寒气紧逼,好不凌厉! 假桃花居士宏喝一声:“好!”,声落人起,不退反进,手中树枝,乍然猛吐, 挥出文昌笔第一招“临轩展笔”,竟然以毒攻毒,径占白骨魔鬼前胸之“气俞”、 “气海”、“气口”、“乳中”、“期门”、“日月”、“户门”、“将台”、 “步廊”等九穴而来。 这一招九式,九式如一的绝艺,施之白骨魔鬼之前,狠、疾、准、稳,兼而有 之,白骨魔鬼纵然胆大如虎,不禁也被吓出一身冷汁,还算他老魔机警,手中“殒 星摇光”猛地一撤,反腕倒卷,“卷沙翻浪”,面前鼓起绝大的一个漩涡,冷风惨 雾,护罩全身,脚下乍动,幌出五尺,将来势避去! 假桃花居士一招未曾用实,白骨魔鬼已立身反攻,再振九尺枯枝,运劲于掌, 传导枯枝,力贯枝尖,就空括起一个小圈。异啸突起,寒英齐扬,头如灵蛇万点, 罩向上、中、下三路撒下! 好个安琪,竟然艺高胆大,听风辨劲,笔招再出,反手交锋,乍看银星万点, 天花乱堕,“振臂挥毫”下了九成力,疾如电发,猛似涛掀,身形挪右,恰恰在白 骨魔鬼左侧闪过,校尖却已臻其后脑九穴,向“身柱”,“陶道”,“大椎”, “期门”,“风府”,“脑户”,“天柱”,“灵台”,“藏血”等处指到! 白骨魔鬼肆凶江湖,数十年之久,徒儿阴、阳双尸亦扬名武林,令人闻风变色, 如今乍遇劲敌,其内心所受,可想而知。此际冷焰幽幽,乍吐乍敛,枯枝连出,刷 刷刷,一幌使出“暴雨狂风”,“群魔乱舞”,“暴卷恒河”几招硬封假桃花居士 的“振臂挥毫”,而两将未合之际,倏又咻的一声冷哼,横飞六尺,不接其招,足 尖一点又上,电光石火,以“勾魂索魄”一招,径指咽喉,一手五指箕张,暗中遥 应,集全身毒气所积,陡然下抓,直奔“下阴”穴而至。 假桃花居士一招出手,杀心已起,舍去“振臂挥毫”,身形陡升四丈,展开 “云重龙飞”,“九天凤舞”,罩向白骨魔鬼,这一来不但将其两招避开,而且左 手挥处,竟奔白骨魔鬼掏下阴的手臂间拂去! 假桃花居士安琪,一举手投足之间,真气驰驶,内动疾奔,故一拂之力,简直 可以推朽败枯,碎石裂钢,白骨魔鬼交手数合,如何不知,见其拂处风生,袖影合 劲,忙一沉臂,以海心山苦心修练的诡异功夫,化于枯枝之间,一时“急雷暴发”, “追命夺魂”,“阎罗提魂”,“旋风摇狱”,齐齐施出,恍似巨灵舒掌,鬼爪逞 凶,威势猛烈,疾狠无俦,身形却如幽灵闪飞,僵尸乱跃,连攻带守,堪堪避去了 安琪自上而下的两招! 就在他身于脱出安琪攻势之际,倏的回手反招,五指突张,挟雷霆万钧之势的 腥风,暴然卷至! 假桃花居士身在悬空,遽睹险状,怒叱而起,身子一沉,双足贴地,右手枯枝 当笔,“虎踞深山”,“灵蛇幽穴”皆是攻守均便的绝学,“一转乾坤浩然罡气” 收之方寸之地,等到白骨魔鬼狂风真气,卷至眼前,倏的猛喝,罡气陡震,直出八 面四方,但听得震一声巨响,白骨魔鬼竟被打出七尺,假桃花居士则晃了两晃! 白骨魔鬼被反震退步,激发了无可遏至的凶焰,交战数合,落此田地,传出江 湖,名声何存?他全身骨格,陡地一振,响出骨碌碌的一阵怪声,口中鬼叫啸啸, 瘦体乍动,枯枝猛发,一招“风雨飘扬”,枝尖抖动,缓如蜗牛,径然指向其喉而 至! 谁知安琪竟然不闪不避!眼见枝尖刺至其喉! 倏然!白骨魔鬼手指遽然一变,咻咻!两声怪叫!身带枯枝,乍离十步,缓缓 旋转而来! 假桃花居士心如枯井,双臂缓举,执枝如笔,掬指如诀,一双俊目,微阖还张, 精光炯炯,倾注笔尖,对外界恍如无闻! 这足天池绝招,文昌笔最凌厉神奥的第十招,“一点归真”!如今他用之来对 付杀死祖母的仇人! 白骨魔鬼手中之木剑,随身形之旋转而转动,但见剑芒如雷,寒光交剪,冷风 飒飒,银虹缭绕,在假桃花居士四周,围起了一道光幕,密如鱼网! 奇怪的是,白骨魔鬼只一味的缓缓绕着假桃花居士旋转,却未见他在其身上任 何一处下手,这与刚才闪电似的攻击,大相径庭。 时间流逝,瞬间已过了一刻,二刻,三刻…… 但他们仍是一个伫立如故,一个旋转照常,一动一静,苦撑下去! 暮色苍茫,夜雾慢升,山风猎猎,夜虫轻啼,绝峰上剑锋如驰,发出异啸阵阵, 五丈周围,石屑纷飞,四处渐渐宁静——不!那是重重杀气中,又增加了不少的杀 气! 白骨魔鬼,刺耳的一声啸叫,身法已由缓慢而逐渐加快,手中利剑似的树枝, 一招像初学者一般,虚空朝假桃花居士三尺处划到,而每出一招,枝尖抖动,逐渐 加急,异声迭起,径至三丈左右,即自撤回! 假桃花居士,仍然不动,好似不知白骨魔鬼已渐渐进入! 夜!下弦的月亮,光华本已极淡,再经层层烟雾,照在平崖,更显黯然无光, 只见四周飞驰的白影,如匹练绕空,愈来愈狂,可看得奔驰之势而已! 时光,在推进着,仓促而急速的,恍惚里已是一个夜过去了! 一切的景物,仍然没变!只有白骨魔鬼和假桃花居士的前额,多了一排晶莹的 汗珠。 白骨魔鬼的鬼啸,自清晨而起,逐渐在加厉,加疾,身形也在加速,剑尖抖动 更急了。起初,尚可以看出面目身形的他,转到后来,却只能看到一条匹练,在围 绕飞驰而已! 假桃花居士仍然沉如泰山,岳峙渊停,任由白骨魔鬼绕攻,只下变其“一点归 真”之势! 第一天是过去了,第二天也已来到,天色破晓,晨光曦微。但俩人却摒弃一切, 二日间滴水不进,还是无休无止的斗下去! 白骨魔鬼的紧急身法,逐渐回到先前的迟缓了,惨无血色的睑上,加上一抹青 光,更令人恐怖,比幽灵还要可怖! 假桃花居士安琪,再不是原先的泰然自若了,他目光虽仍注在笔尖,但一个身 子,却前后左右的开始摇晃起来,豆大的汗珠,一颗紧接一颗的垂颊而下,滴落地 面! 时辰在推进…… 第三日到了…… 白骨魔鬼的步伐动作,更慢了,慢得比田里拖着犁的黄牛还慢! 假桃花居士的身子越摇越厉害,像风中之烛,摇摇欲倒! “白……骨……魔……鬼,记……得……数……十年……前……” 话音是从假桃花居士的口中传出,不知是那里来的一股勇气,令他一口气的说 了下去:“那时,你与风流书生在黄山之巅,杀了一个中年妇人,我来为她报仇!” 白骨魔鬼似乎听到了,也似乎没听到,只是,两道冷焰似的凶光,逐渐在闪烁 起来,而旋转也渐渐缩小到三尺之距! 假桃花居士缓缓的抬起头来,豆大的汗,变作豆大的血珠,俊面如同白纸,但 他一息尚存,他要报仇! “一点归——真!”“呀!咻——唷——” 一声惨嚎,白骨魔鬼的僵躯,摔出三丈之外,胸口泊泊的流出黑色淤血,抽动 了半晌,猛又滚出二丈,堕落深逾千丈的深崖! 假桃花居士的安琪,惨然一笑,手中的树枝,鼓出仅存余力,将之抛向切峰的 弯坳内之一棵大树上,身形也砰然倒地,力尽气绝! 大地渐渐恢复了宁静,那是死寂! 咦!安琪所射的树枝,投入大树之干,树干却吃它一插之力,摇动起来! 旧雨楼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