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神魔初会 天高云淡,山风阵阵,天色十分晴朗。屹立在莲花峰顶更是—览无余。天地之 间的深广、辽远使人顿觉心胸豁达,豪情千丈。 她们就面对面地站着,面色平和地互相望着。 老尼先开口,语音冷静得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燕姑娘定然明了我不是峨 眉掌门人了?” 燕无双微微点颏:“你不是月伤太师,更不是出家人,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 冒名顶替,以家兄的消息骗我上这莲花峰顶呢?” “我是你的敌人,邀你上莲花峰无非是想和你作一席谈。” “我的敌人?你是神雕殿的人?” 老尼笑了。举手脱去了灰色僧服,继尔又揭去了化装的人皮面具。出现在燕无 双面前的是一位美貌的妇人。—对美丽弯曲的柳眉下几乎闪着光亮,那是一双非常 专注和命令性的眼睛。她的秀发像墨一般乌黑,如丝绸般闪光,垂至肩头,优雅飘 逸。她的颧骨较高,看得出是很有主见的性格。她鼻梁笔挺秀美,嘴唇十分丰满、 性感。最令人注目的是她的身上天生具备的一种不同寻常的权威气质,甚至站立的 姿态也与众不同。好象她时刻在影响着、指挥着周围的所有人。她笑着说:“这就 是我的真面目,燕姑娘肯定未想到有我这样的一个敌人吧?” 燕无双摇摇头说:“错了。” “错了什么?” “错有三:一是在上山途中我就识破了你的伪装,一个不以本来面目示人之辈, 不可能是朋友的。二在这莲花峰上不止是你我二人,起码还有十人躲在暗处,这显 然是你预伏的帮手,由此可见你决无善举。三想到想不到是暂时的,你是我敌人, 这必须要暴露。故弄玄虚并不见得很潇洒,反到令人生厌。” 美妇人频频点头,不由赞道:“你确实值得我亲自来一会。值得。其实我们本 可以不成为敌人,而成为朋友的。” 燕无双冷冷道:“此话怎讲?” “因为我们都是女人。女人之间应该有一种沟通和谅解。我这次来就是本着这 层意思的,看弓看我们能否达成一个协议。” 燕无双正想答话,美妇人已经轻轻击了三掌。掌声刚落,只见巨大的石莲花形 的青石后面一排立着十个人,五男五女,成双成对地捧着什锦盒,碗碟酒壶之类的 东西,迅捷来到燕无双和美妇人中间。稍顷已经摊布放菜,收拾出一桌上好的酒菜, 这才退后几步,侍立一旁。 美妇人冷漠地对他们说:“尔等一一向燕姑娘自我介绍一下来历和姓名。” 首先站出—对穿紫衣的男女。那男的说:“在下原是江南机关楼主万窍怪翁之 子千技公子祝弓,现在乃神雕殿金童一号。在下身旁之女是冷血堡堡主铁骨冰心冷 半目千金,江湖一朵花冷紫烟,现在是神雕殿玉女一号。”话毕,两人退回原地。 接着是一对淡红衣衫的男女。同样是男的说话:“在下原是邪神堡堡主霍去病 之子清风客霍竹,现是神雕殿金童二号。在下身旁之女乃兰霜别墅夫人兰梦夜之女 飞霜公主兰雯雯,现乃神雕殿玉女二号。”说完也同样退下。 再接上来说话的是一对翠绿衣衫男女:“在下原崆峒门人,家父崆峒派新任掌 门紫竹上人。在下乃冷刀紫心,身旁之侣乃伏虎堡堡主伏虎太岁孟威千金虎女孟彩。 现是金童三号、玉女三号。” 第四对是杏黄衣衫的男女。男的说:“在下风雷堡少主无敌掌海浪。身旁之女 乃天山掌门人唐川的千金、冰峰仙妃唐薇。现是金童四号、玉女四号。” 最后是一对身穿浅兰服饰的男女,那男的十分年轻,冷冷说:“在下兰霜别墅 少主兰叹,现有幸成为神雕殿金童五号。在下身旁乃天机岛主鹰罡铁爪冰良臣之女 冰含梅,刚刚入选为玉女五号。在下万幸获得如此美貌情侣。”说着轻轻拉着冰含 梅之玉腕,退至原位。 五对男女一一介绍毕,美妇人一挥手说:“金童五女一律退至莲花半峰,不逢 召唤,不得私自上峰。违者杀!”话音刚落,五对金童玉女彩蝶般跟着飞跃下山, 瞬息便消失了身影。 美妇人转首道:“燕姑娘,这五对少年俊杰都是当今武林一流高手的子女。他 们如今心甘情愿地在神雕殿听奉调遣,这些人比燕姑娘如何?” 燕无双没有立即回答,略略昂首,凝视着天外一朵白云。山风将她白色衣裙吹 得猎猎作响,似乎在催促她回答。 她说:“我想起小时候听到的一个故事,说的是从前有一个人的妻子长得很漂 亮,只是鼻子丑了些。一次,这人外出看见另一个女人面目清秀,鼻子也漂亮。他 心里想要是把她的鼻子取下来,安在我妻子脸上,那该多好。于是,他就把那女人 的鼻子割下来,带回家中,急忙对妻子说:”你快出来!给你换个好鼻子。‘他妻 子刚一出房,他立即把妻子的鼻子割下,再把带回来的鼻子往上安。但怎么安也安 不上去。结果使自己的妻子不仅失掉了鼻子,而且白白地大吃苦头。“ 美妇人脸色一变,冷声道:“燕姑娘莫非笑我以别人的鼻子来装点自己的门面, 并且逃不掉吃苦头的下场?” 燕无双说:“我只是随便说说,你若非要理解成其他意思,我也没有办法。我 想再问一句,你找我来此究竟为了何事?” 美妇人说:“我特意准备好了上等酒菜,诚心诚意和你谈谈,取得一个对大家 都有好处的协议。你为何总对我抱着敌意?” “你不是说我们之间是敌人关系吗?” “即使是敌人,我们就不能谈谈?就达到不产生敌对行为的目的吗?” “依你之见,我们有这种可能?” “这就要看你燕姑娘的诚意了。” “请说说你的要求?” 美妇人做个请的姿态说:“先喝上杯水酒,谈好吗?” 燕无双在她对面坐下,举起筷子,略为尝了几筷冷菜,说:“酒我不会喝,菜 已经吃过了。请说吧。” 美妇人连饮三杯,双颊顿时涂上了一层闪光的玫红,话音也十分轻柔:“燕姑 娘,你可清楚当今武林著名人物像少林掌门千愚、武当掌门青峰、崆峒掌门紫竹上 人、锡城惠山妙圣庵恨天师太还有峨眉掌门月伤师太等人的情况?” 燕无双摇摇头:“不知道。” “你很喜欢说故事,我也讲几个片段给你听。少林千愚原是少林俗家弟子,其 师竹节和尚。他和其兄争夺武林美人秦落叶,在四海湖公开决战。其兄功力高出弟 弟一筹余。按理秦落叶非他莫属,不料四海湖一战,其兄双臂均被兄弟震断,从此 成了残人。秦落叶早就衷情于其兄,看到他们兄弟相残,手足无情,怨恨之中投湖 自尽。千愚这才剃发正式当了和尚。 在明争暗斗之中获胜,当了掌门人。事后有人传出,千愚和其兄决斗前夜,曾 向当时的毒王潇湘毒雨要了一点抽筋剥皮无解丹。这是一个比抽筋剥皮还要使人痛 苦的毒药,并且没有解药。此毒药的最大特点便是渴望自己流血,血流得越多越舒 服。看过千愚和其兄相斗情景的人,当然都觉得其兄在被震断双臂、血流成河时反 而脸露欣喜之色。这其中奥妙不是与抽筋剥皮无解丹有很大的关联么?想一想千愚 至今的武林地位,不就是踏着许多无辜者、甚至亲兄弟、弱女子的鲜血登上去的? “ “再者,武当青峰更是狼子野心,实在的中山狼。他的师父、武当前掌门大壑 道长剑术如神,当青峰将其精髓全然学到?手后,装成学剑毫无心得的样子。大壑 道长云游五岳回来,考察青峰剑术时,青峰故意装得十分生疏。大壑一气之下与徒 弟斗剑,意在迫青峰体会剑术的神髓。谁能料到,在青峰接连负伤、血流如注时, 突然一剑刺进了大壑道长的胸膛。这一剑正是武当太极神剑中的精华绝招‘春回大 地’。学会此招,武当太极神剑八十二路肯定已了然在胸了。当大壑道长终于明白 徒弟故意使诈,企图杀师夺位时,他已经开不了口、说不得话了,从此青峰才当了 武当掌门。” “燕姑娘,你去过妙圣庵吗?见过恨天师太吗?没有。你若见到恨天师太,你 一定会认为她是个三贞九烈的正宗出家人。因为她的女徒涉足爱河,她也毫不怜惜 地将其斩于剑下。 这样的人一定是个大大的好人了吧?其实不然。在妙圣庵后院一间布满蛛网的 旧房子里,有一堵会移动的墙壁。墙壁内是一条地下甬道,直通一间满壁画满春宫 图的风流居室。这室中有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士常住,他叫玄药师。下面的情况你可 以猜想到了,一个自称恨天的女尼藏着一个叫玄药师的男士。每日在满是春宫图的 居室里同床而眠,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还有……” “不要说了!”燕无双突然喊起来!她双目中充满愤怒,大声道:“你为什么 讲这些污秽之事给我听?我一不是少林门人,二非武当至亲,三与恨天丝毫无涉, 难道他们的行为要我负责?” 美妇人突然大笑起来,笑音尖利、苦涩,似饱尝风霜之妇的苦笑。许久笑音才 歇。她说:“这些猪狗不如的人都当上了武林白道的泰斗,人头人脑地在人面前呼 五喝六、指三划四。 这所谓的侠义,侠在哪里?义在何方?不扫除此等罪人,还有天道么?“ 燕无双一时发怔,不知说什么好。 美妇人继续说道:“神雕殿的宗旨就是消灭此等武林人物,以暴止暴,以杀止 杀,以血止血!燕姑娘与神雕殿为敌,不就等于在帮助那些杀兄抢嫂、欺师灭祖、 淫乱不堪的罪人?” 此时,燕无双才摸清了对方的思路和来意。她心中不由大大气恼起来,冷笑说 :“神雕殿中难道没有杀人父母、奸人妻女、谋财害命、妄杀无辜之事?” “燕姑娘说话要拿出证据来。” “我本是一个农家姑娘,一家四口平平安安、和和睦睦地度着太平日子。不料 祸从天降,一批黑衣蒙面人一日之间杀我父亲、奸我母亲。以至家兄千里寻凶,不 料反遭陷害,屡逢惨祸。我本人出山寻找家兄,殊不想一路上无缘无故地被追杀。 若无一些防身手段,岂不早成尔等神雕殿所谓替天行道者的刀下鬼。这就是你所谓 的为敌?如果不让别人杀害,奋起反抗也算错了,那又是什么天理,什么公道?你 们的侠义又是何等含意?” “燕姑娘不是好端端活着吗?” “我父亲呢、母亲呢?坟草青青,丧幡飘飘,能叫他们再生一次?我家兄呢! ——个痴人还躲不开追杀,难道就叫他终日躲避、终身痴呆?” 美妇人想了想,又说:“如此,燕姑娘执意与神雕殿为敌了?” 燕无双肯定地点点头,说:“不报家仇,妄为人子!不灭神雕,妄称侠义!” 哈哈哈……又是—串脆笑:“燕姑娘自忖能灭得了神雕?” “尽力而为!” “燕姑娘请仔细了——”说着,她面色一寒。燕无双忽然感到一种刺骨的冷! 这不是气候的冷,是对方意念间产生的冷,杀气*紧了她的呼吸。她听到一种声音, 不紧不缓,不急不慢却又声声重如锤擂。别人是听不到的。只有对手才能体会到这 支死亡的挽歌!一种深沉悲哀的声音,正慢慢地从头到脚抚摸着燕无双的身体。燕 无双开始流汗了。一种痛苦时无法忍受而产生的汗。对于给予她的“意杀”,使她 不得不咬紧牙关,苦苦支撑着。 “意杀”一松,美妇人又在问:“燕姑娘自忖能与神雕殿为敌么?” “让我想想。” “好的,燕姑娘是该想想。” 燕无双站起身来,踱到石莲花前,背对着美妇人,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光洁 似镜的石莲花上有什么救世之术一般,使她在万急关头忘我地钻研着。 美妇人又连饮了三杯,脸若春霞,美极了。她原来就美,明眸皓齿。现在更美 了,明眸中更增添了一种得意的霞彩。因为她将战胜一个自认为是对手的对手。 燕无双又踱回来了,一脸的冷漠。在原来的位置上她坐下,双掌按在膝头。 美妇人间:“燕姑娘有了决定?” “是的。” “一定是要喝一杯和解、谅解酒罗?”她自认为燕无双只有这一种选择,因为 她六成内罡所激发出来的杀气,已经足够给对方形成死亡的意杀!谁知燕无双摇了 摇头。 “燕姑娘选的相反立场?”她简直不相信:“这样,你是要死的!” 燕无双笑了,很甜。歇了一刻,才说:“你的意杀战胜不了我,我说的是现在。 刚才,在我没有防范之前,你突然的杀气是可以控制我的周身的气穴和血脉。但是 你失去了机会,机会再也不会来了。因为我已经决定,今后凡与陌生人交往必须功 贯百穴,以待偷袭。” “你认为我是靠偷袭才成功的?” “你可以再试试嘛。”说得很轻松,随便。 美妇人惊讶地扬起了眉毛,但随即又淡然了,世上根本就惊讶,你惊讶就说明 你自己的无能。美妇人当然不是个无能的女子,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嘴角露出了一 丝笑意。这笑意像是在迷雾中透出一般,使人感到朦朦胧胧。跟着就恍恍惚惚起来。 笑也是一种武功,这是对男人而言。 燕无双也闭上了眼睛,头还略略下垂,一副老僧入定之态。 她突然感到头顶之上一片黑暗,乌云之中闪过一道金光。金光似一枚巨大的箭 矢,正在有力地朝自己推进。耳畔响着划空而过的劲啸声。云层在爆炸,炸成五彩 缤纷的碎块,纷纷击向她周身大穴。冷!她又感到奇寒侵身。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在意念中,玉腕上的镯状无形刀跳开了扣子。她掌中触到了冷锋的晶莹,顿觉胸中 气象万千,一团祥和的内罡像太阳般洒下万道金光,摧枯拉朽般扫荡着四周的森寒 之气。她出手了,她从心中向对方射去一道虹般拱型的光芒,非金非银,玉一般光 彩的一道灿烂刀芒! 美妇浑身震了一下,突然感到座下的青石在酥软粉碎,再无着力之处。她竭力 稳住身形,将功力提足。黑色的山峰在她的意念中稳稳朝前推进,再推进…… 金芒! 黑峰! 一只高高飞翔的鹰经过她们俩人之间的空间,突然一振,似展翅腾射,双翅再 也无力抬起!飞势一敛,鹰一路翻滚掉落下来,恰好落在酒席上,完好无损名符其 实地成了一道“菜”。它是气机的牺牲品。 酒,酒杯中的酒冒出了热气,沸腾了。而菜却冷冻起来,像坚硬的石头!慢慢, 沸酒和冻菜全像被溶化一般,成了碎末。 杀气成了剑气般的寒流。另一种杀气已成了刀光般的耀日。寒流与耀日在争, 剑气和刀光在斗。美妇人不知何时鬓发微乱,衣裳微皱。这是她的表面现象,而心 中?心中似一条湿润的泥路,被强迫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燕无双呢!燕无双感到 自己好似通宵未眠,在风露之中站了一夜,浑身湿透,头脑似乎有点迟钝。 寒流大盛,似漫天雪飘,劲吹着最后的西风! 耀光更炽,似金轮喷薄,发射着垂直的热线! 突然,一切都消失了。面对面坐着两个香汗淋漓的女人。也许是过了一支烟的 功夫,美妇人说了一句:“下次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身形横移三丈,飘过 石莲花,水银泻地般渗入天池山坡的古松翠柏之中。这时,燕无双身子摇晃起来, 檀口一张,一口逆血喷出。 她撑起身子,坐稳,重又闭上了双目,渐渐鼻孔之中游出两条白蛇似的气雾, 绕至头顶,凝固不动。再渐渐,周身雾气大盛,在阳光下七彩齐闪,耀眼十分。过 了一杯茶时辰,气雾之中,一只不大的玉凤形状越来越明显,扑腾着翅膀,欲欲飞 升。 此时,山腰间传来一声声的急呼:“燕妹!燕妹你在哪里……” 神龙剑客是中午时辰赶回天池山寂鉴寺的,可惜还是晚来了一步。石佛殿中充 满了血腥,四个小沙弥齐齐躺在巨大的如来佛像前,头和身躯脱开了,互相之间隔 了三寸。血流一地,已凝成了紫色的血污。佛像前的供桌上,一炉沉香烟气仍在袅 袅升腾、两侧香花鲜果供奉如新,可惜神通广大的如来佛没有保佑这四个整日为他 烧香念佛的敬佛人。四缕冤魂此时定然赶赴西天极乐,去寻找佛祖评理了。 白一梦呛地拔剑在手,大喊着:“野芒大师!野芒大师!”整个寂鉴寺静静的, 死了一般。他仗剑朝后冲去。 韦驮殿。 蒲团上—位老僧在瞑目打坐。从背影看正是父交前辈寂鉴寺方丈野芒法师。白 —梦快步上前,呼道:“大师!大师I ” 没有回答。 他再唤,并伸手扶在其肩上轻摇。不摇还罢,一摆野芒整个人僵硬地仰天翻倒。 一位律戒诵经三十余年僧者在蒲团上圆寂,该说是功德圆满,可惜他胸口衣襟全裂, 有一只焦红的掌印。白一梦一眼就认出这是风雷堡的雷霆掌所致。风雷堡堡主惊天 雷海宽已死,这焦红的掌印又是谁留下的呢?他想到五日前带着燕无双来此投宿时, 野芒法师的言谈和神情。 他当时说:“大师,小侄想暂居天池,可否?” 野芒手指捻着胸前的佛珠说:“该来的总该来,该去的总该去。” “大师,你同意了?” “武林之劫,寂鉴之劫,老衲不同意又能如何?” 他又介绍说:“这位是小侄之友燕无双姑娘。” 野芒双目一闪,道:“正是这位女子,老衲知道了。” “大师认识燕姑娘?” “她来了,老衲便要去了。只是苦了四沙弥,明日之寂鉴可真寂了。” 这段对话,当时白一梦听下迷迷糊糊,一点不解。如今想来,野芒大师不但早 就料到燕无双将给天池山寂鉴寺带来大劫,而且也知道历劫之人正是自己和寺中四 位沙弥。可是野芒大师还是收留了自己和燕无双,宁愿坐视待毙。看如今野芒大师 的法体宝相,似乎在等着一掌似的。有了防备却不防备,佛门之中究竟信仰此什么 呢?白一梦不解地连连摇头。他猛然,想到了燕无双,再也顾不得查探全寺情况, 身形腾起,电光掠影般朝后院驰去。 小楼之上,不见燕无双踪影。他见后窗大开,不由跃身而下,一口气奔至天池 半峰,朝群山呼唤:“燕妹!燕妹!你在哪里?”群山回音,声音荡漾在深涧狭谷, 可是没有回音。 他急了,正想继续往山顶莲花峰爬,忽听身后一串冷笑传来:“嘿嘿,你小子 穷吼乱叫些什么,搅了老子好觉,看老子不修理修理你!” 白一梦回首四视,根本不见一人。他正在疑惑时,身后又传来娇滴滴、温柔可 爱的语音。 “白少侠星眸剑眉,唇红齿白,俊美潇洒,好不羡刹奴家。若小女有幸得遇白 少侠恩庞,也不枉来这人间一趟。” 燕语莺言,惊得白一梦浑身热燥,他能想象身后说话之人的模样:年轻妩媚, 美眸中满含使男人销魂的撩人笑意。肤色白晰丰腴,光滑如绸,一笑一媚之间已暗 送无限柔情密意。 所以他没有回头,内息鼓荡百穴,以备不测。他预料此女定然会有进一步的行 动。可是等了半晌,只听到说话声,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两个人:一老一少,一男 一女两个人。 是原先斥骂白一梦扰他睡梦的苍老声音:“丫头,你看上这小子啦。” 温柔女音回答:“女儿虽然荆钗布裙,但识人之道自信还有眼力。这位白少侠 英挺过人,男儿之味浓浓。与此君相伴,终是天地为房,草木为邻也比奢侈的享受 好得多。” “呸!依老夫之见,这姓白的小子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花花公子一个。见好爱 好,没有真正的感情。凭着一副白脸儿专骗女孩子的心。老夫决不会将你交给他!” “爹,你不是说过踏遍三山五岳是为陪女儿找一个称心郎君的吗?为何到了女 儿心甘情愿之际,又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丫头,不是你爹不遵诺言,实在是这姓白的小子并不怎么样。昆仑天龙十八 剑只是二流剑法,凭他也能争个昆仑掌门人,可见昆仑之今日实在无人。再说……” 白一梦听到此处实在忍不下去了。大喝道:“何方妖孽,竟敢辱我昆仑!”猛 转身,除了几块青岩,三株松柏,哪里有什么人影?莫不成老少男女躲在岩石之后。 他晃身闪至岩石后侧,空荡荡的根本无人。再回到原地四观,青岩、松柏、山风依 旧,就是不见说话人。他大怒道:“是何人胆敢戏弄于我?有种的现身见个真章!” 连喊数声不闻回音。白一梦觉得疑惑了,难道自己发生了错觉?难道大白天真有鬼 了?等了一刻,仍没有动静,他准备继续攀登天池山。刚想弹身,就听一声冷笑。 “怎么?就如此走啦,老娘还没说过话呢?”又是另一个嘶哑的妇人嗓门。 白一梦疾回身,还是无人。 “不用找,你找不到!”声音说。 白一梦深吸一口气,斥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难于我为了何事?” “究竟何人你听不出来?可见你见闻之少了。你听说过有一种移嗓变音的武功 吗?” “移嗓变音?” “是的,就是一个人能说几种人的话,并且利用树、石等物的折射使声音变得 神秘莫测,闻者永远听不到发声之源。” “莫非阁下就利用移嗓变音来搔扰在下?” “你小子总算聪明了:不过,凡事都在事后聪明,实在是不如不聪明的好。” “阁下如此消遣在下,不知何故?” “为了燕无双。” 闻声,白一梦猛喝:“燕妹今在何处?” 老妇声音说:“十分不幸,你的燕妹已落到我们手中?就像刀俎上的鱼肉,想 怎样烹吃就怎样烹吃。” “不!你们不能动燕妹一根毫毛,否则昆仑将倾全部人马踏平、踏平……” “哈哈,踏平什么?说呀!你小子一不知我是谁,二不知能不能踏平,就扬言 要踏平! 岂不像痴人说梦,怪道你叫白一梦。白天做了一个春秋大梦。“ 白一梦语塞了,尽管一团火在胸口燃烧,却不得不憋住,不冒一丝烟火气。昔 日在昆仑雪国如此英雄,一剑伏七魔,以真才学实取得了掌门的继承权!谁知步入 江南连番挫败。先败于燕妹,这且不说。今日又败在一个只闻其声、不见其面的隐 人手下。虽然不是一刀一剑地过招拆式,但别人了解自己如了解本身,而自己对于 别人连猜测的线索也摸不到。他长叹一声,呛地将舞风剑归入剑鞘,说:“说吧, 你要我干什么?” “立即下山,朝西走,自然会见到你的燕妹妹。” 神龙剑客走了,头也不回下山而去。他怎么能想到燕无双现在还置身莲花峰, 正在用至高无上的内功心法调理所受的内伤呢?心没有灵犀,何来一点通。 白一梦这一走,又引来了何等庥烦,他自己也无法了解。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 定的,他是为燕无双而去!不论此去是死是活,或者死活两难,他都毅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