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三清盛会 不是烛火,肯定不是烛火!这一片绚烂的光彩是怎样组成的呢?弄不清楚了。 酒,第一次见到这样多色调的酒,碧绿的,澄黄的、琥珀的,喝了一杯又一杯。对 面—张张酒桌边一对对情侣似乎也变得亲切了。他真想请大家干一杯。干杯为什么? 为梅艳旗是自己的未婚妻子?为自己找到了生身父母,尽管他们都死了?为了能和 煞刀客燕无心一论长短?为了…… 一位妙龄姑娘走到了他身边。 “再来一杯吗?”轻轻甜甜地问。 他抬起头来;目光很浑浊。不过还是能看出婀娜的身姿和故意在他面前露出的 异常颀长的大腿。他伸出手拧了一把,同:“你为什么穿如此短的裙儿?” “公子,你……”那姑娘身子一斜,顺势跌入了他的怀中,就坐在他腿上咯儿 咯儿地脆笑着。屁股十分不老实地扭动着,有意无意地向他进攻。 酒不醉人,人自醉! “来来,公干,再来—杯成双酒!今晚奴家一定好好伺候于你。” 能不喝吗?又干了一杯-以酒浇愁嘛。 “公子,这一杯一定要喝!奴家已先尝了一口了,你就赏一次脸吧。” 这女人劝酒真有一套。不一会儿,他巳十杯下肚,人软软地象一堆烂泥了。 女人扶起他朝内走去。边走边说:“今晚公子就睡在怡红院中吧。” 哦!这儿是姑苏城中有名的妓院怡红院。这位力不胜酒的醉客是神离殿十将飞 雕沙青。 他从黄山赶回,挨了殿主一顿臭骂,若不是明天一早要开三清盛会正在用人之 际,说不宅沙青就此完蛋了。所以他怨,他恨,—人上街便被拉客女硬拉进了青楼 妓院。他人不风流,开始只认为喝几杯下碍事,所以要了酒,却没有要陪酒女。可 惜最后他还足醉了,被拉拉扯扯地扶进了销魂帐中。 另一间房里村坐着两个人。一人在问:“干掉他吗?” “不!留着他。你是否全准备好了?” “全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按土人的吩咐去做。” “好吧!记住,你去后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带着一颗假牙,里面灌满了七毒霜?” “你的意思是不成功便成仁?” “是的。” “我希望的是成功!去吧。” 一个人蓦地转过身来,奇怪的是他与飞雕沙青长得一模一样,一样年轻一样威 武。他头也不回,出了房间,穿过花厅和院子,大步走出了怡红院。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 金色的阳光给巍峨雄壮的三清大殿披上了醒日的金辉。 姑苏城既有三、四千年历史,而且是江南文物之邦,自有相当的占迹流遗至今。 纵横的街道,鳞比的古宅,残断的碑碣,颓败的建筑,真是记不胜记、访不胜访。 城中心的玄妙观就是典型的古建筑群。它的正山门在宋皇佑时便高高耸起,失火烧 了两次,如今依然—派占风壮观。正山门中塑着两尊很高大挣狞的像,别以为是一 般寺院中的哼哈二将,他们是道教中辟井,禁坛二将军。后中间四大金刚似的,竖 着温、马、赵、王四大天君。门上有竖头匾,题为“玄妙观”二字。书体魄力雄浑, 姿态饱满,今日正山门更是和往日不同,一张长条红木书案横摆,一位老道面前放 着一大本厚厚的花名册:他正匆匆忙忙地汜录着经过正山门、进入玄妙观的数千名 武林豪客、各方霸主。老道身后一排十名年轻道人,一式七星长剑,浅灰道服、面 无表情地站着,十分威武。 过下正山门,迎面就是三清大殿。大殿有二层屋檐,第一层匮檐下是“三清殿” 的竖牌匾,第二层屋檐下有一块长型巨匾,上书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妙一统元”。 从三清大殿到正山门足有方圆半里的一片空场。紧靠大殿是一片石器台,平地高起 二尺,四周围着白石栏杆、露台中一只重约千斤的铁香炉。今日香炉前一排放着两 张太师椅,两旁雁翼排列着几十把靠椅。露台下一排又一排的临时长凳放得密密层 层,长凳上已坐上了三三两两的江湖人物。露台上除了四周一圈道貌岸然的道家子 弟守护外,还没一人落座。 时间是早了一点,三清盛会还没开始,尽管看热闹的一般江湖客来了不少,但 真正头儿脑儿的却一个还不曾来。 正山门朝外黄墙上贴着一张大告示。围了一大群闲人在看。告示上的大致意思 是:为整武林正气,为肃江湖邪意,八公山红尘上人将借三清之地举办公布武林九 大门派的隐秘,让世人看看白道不白,黑道不黑的真实。并设一恩怨擂台,在擂台 上各人可凭自愿了却以往恩恩怨恕,决斗生死不论,举办者将保证公证。为维护三 清盛会的安全,八公山红尘上人邀请神雕殿共同维护盛会之秩序……告示扬扬洒洒 写了一大套,这里仅叙出大约概要。明眼人一看便知,今日之会是黑道向白道邀战 之会,是流血掉脑袋之会。 在姑苏城内的如此热闹之地,举办这般凶险的杀人人会,官府难道都睡着了? 官府并非视而不见,他们也贴出了告示。阻止一切非武林人进入玄妙观十丈之 内,并派了重兵把守着。意思也很明确:你们要斗要杀在玄妙观内没事,若超出玄 妙观十丈就别怪官府心恨手辣了。对于武林争斗,历代官府向来是抱坐山观虎斗的 态度。在官府眼中无论黑白,道魔、邪恶统统是流寇飞贼,死得越多越好。所以你 们要杀,要打,只要无碍大局,便任其去死,去流血。这一点且表过不提。 又过了一个时辰,三清殿前的露台上已坐了几十个人物。露台下更是人头拥挤, 说笑热闹。有的江湖朋友三年五载没相遇,在此相聚,怎能不敞怀大笑大谈。 稍倾,正山门报来:“少林千愚大师率众驾到!” 只见千愚在前,然后是两名百岁高僧,白须飘至腰际,一付西方真佛模样。识 货之人看了暗暗心惊。这两位乃少林镇寺之神,功力将近二甲子的大慈,大悲神僧。 在少林之后,报名进来的是:“武当掌门青峰道长率众驾到!” 武当也是名不虚传的望门大派,这次给青峰道长撑腰的是武当凌霞殿四大降魔 天君。论辈份此四人均比青峰高出一辈。武功也起码胜过青峰一倍。但四大降魔天 君是终身武当护山仙者,不涉世事,因此决不会与后辈人争夺权力。这次掌门金令 命其出山护法,这才随青峰来到姑苏。四大降魔天君是:道莲上人,道祥上人,道 端上人,道统上人。 接着,峨眉月伤师太,崆峒掌门紫竹上人,华山掌门紫电剑南悲歌,点苍掌门 碧眼客葛元龙,九华山辛门悟净圣尼(自九华原掌门空灵道长死后,便由悟净圣尼 执掌九华大权),丐邦掌门苦蟾乞以及昆仑雪地寒枭白独行等九大门派的头儿脑儿, 均率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相继进入三清殿的露台,由执事人一一领着分坐指定的位 置。一般前一排是掌门的位置,后有几张椅子由本门中高级人士落座。一般的门徒 均散坐在露台之下的广场木凳上。由于有人照应,分配,秩序倒也井然。 九大门派掌门人坐在右首,左首一排落座之人也是黑道赫赫有名的一方霸主? 首座是无妄山炼气士石撼山,他本无心来中原武林逐鹿,然而儿子逍遥客石惊天死 得不明不白,使他立誓要为儿报仇。他的目标便是对面的九大门派中的任何一个。 挨肩的是位看上去仅四十出头年纪,其实已八十高龄的散花女魔花烟雨,她的名号 叫敞花女魔,可见—手暗器的厉害了。 接下是黑螺谷双怪:大怪山无路,二怪路不转,这对宝贝从小无爹无娘,被抛 弃在黑螺谷中,由十几头母狼喂养长大,因此心狠手辣,歹毒非常。不过双怪生平 也无大恶,只是仇视白道各门人物罢了。再下来兰霜别墅夫人兰梦夜,她的身后自 然站着怪面兽和百媚生两位。挨着兰霜夫人坐的是江南机关偻主万窍怪翁,他神情 暗淡,一脸冰霜地闷坐着想心事。他身边坐着的一位是白道人无论如何想不到的人 物。四川唐门掌门人唐白雪。不是她成了神雕殿的阶下囚了吗?怎么会坐在黑道一 边呢?许多人都存猜测。可是看着美貌的唐掌门盈盈含笑之容,谁也没有答案。今 日看来,唐门也押上了重宝。唐白雪身后坐着的一黑—白两个老者,人家都认识。 他们正是唐门中用毒高手黑妖墨星扣白妖雪飞。这两位的厉害,后面就要叙到。唐 白雪在此,与她同时遭擒的天目隐仙伊布衣在哪里呢?这是知情人接下来的疑问。 当然疑问是无人解答的。唐白雪身边坐的是个怪人,远看只见一袭又破又烂的灰色 僧袍,包着一故有手有脚的身躯,就是找不到肩上的脑袋。凭此独家标志,武林人 一见就能猜知他是独行僧无头罗汉、无头罗汉身旁赫然坐着一位美公子,一身银衫 飘飘,人如金塑玉琢。他正是神雕殿殿主金雕亢天的公子,银雕亢君。亢君怎么会 坐在末座?这情况也引起了众人的纷纷猜测。 指指点点,无非是九位白道代表人物和九位黑道代表人物的枝枝节节,花花草 草之中。 不过这从方似乎各搞错了人,丐邦邦主苦蟾乞早巳投身神雕殿,今日却坐在白 道一边。而四川唐门唐白雪是行名的侠女,反倒坐在黑道一边。若是交换一下位置 可以看得更顺眼些,但是这两人看来象是很乐意如此安排一样,脸上都浮出丝丝笑 容。 黑白双方若记实力,真可谓旗鼓相当,势均力敌。今日之戏该如何唱呢? 主持盛会的主人迟迟不到,下面议论声也越来越大,连少林掌门千愚大师也暗 暗皱起眉头。 突然,三清宝殿内钟鼓齐鸣,两列整齐的队伍从左右缓缓而出。众人抬首看去, 果然威风!一队是一式皇布,胸前绘着一枝白色雕翎的捧刀杀手,一般高矮胖瘦, 一般面无表情,杀气腾腾地沿露台左侧站成半圈。细心人匆匆点了一下,足足有一 百名白翎级雕翎杀手。右侧缓缓行来的是一百名红袍道人,无量冠冲天而起,三尺 松纹长剑倚在右肩,同样是一般庄严肃穆,一般眉漾杀气。他们沿着右侧白色石栏 杆站成半圈。 接着,是左右各出一男二女,均是面如美玉的年轻人。为首一个男子举着一面 旗帜,六人一出便分站在正中太师椅的后面,高擎手中旗帜,一声不吭。左侧一面 旗是黄底金边,旗中绣着一头翱翔在九天的巨神雕。右侧之旗是红底黑饰中间有— 座黑沉沉的山峰。无疑左旗代表神雕殿,右旗标志八公山。 又是一阵宏亮钟鼓、金鼎之声,随声踏出两人,—脸豪迈之色,威风凛凛地走 至太师椅前,稳稳落座。众人一片哗然,谁都知道这两人正是金雕亢天和红尘道人。 只见神雕殿殿主一身金袍,袍上五朵祥云,百雀齐鸣。虽比不上九龙袍,但百鸟腾 飞也是无比的气概了。金雕亢天身材高大,约六十出头年纪,瘦脸短须,剑眉鹰目, 目光有着叫人不寒而栗的威芒。 他身后站着两名同样气概的男子:一个便是黑雕熊霸,另一个正是飞雕沙青。 八公山红尘道人自有一番仙家风范,红脸膛,三缕长须,红色无量冠,红色云 霞滚金道服,远远看去好似一簇火焰。他身后站着两名脸色阴沉的老者,冷傲凌人 的眼神,表示着他们的不凡武功。他们的名头和武功一样威慑江湖。他们正是阴山 天地双煞:天煞星罗残阳,地煞星罗碎芒。此二人往红尘道人身后一站,威风更比 双雕盛烈,使与会之人大气也不敢喘。 这次天地双煞出山,一则是看老友红尘道长金面上,二则是红尘道长送了他两 人一笔重礼。其中除了金银外有三样东西,换了任何人也必定帮红尘这个忙了。三 样东西是:如意玉、赤金丸、美少女。如意玉是八公山的镇山之宝,价值连城。赤 金丸是红尘道长采干草合真阳真阴炼就的增功补药,一颗抵一年功力,这次天地双 煞收到二十粒。最后是四名美人,一式含苞欲放的处子,美得使人忍不住大动食指。 有这三样礼物就是叫阴阳双煞上刀山下油锅也干,别说只为撑撑场面,开一次武林 盛会。 不过,天地双煞百般不解的是,为什么红尘道长甘愿下此重礼,请他们出山。 仅为开一次与他并没好处的大会?不理解。十分不理解。天煞星罗残阳婉言问过老 友,红尘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重地哼了一声。别人不答就不好再问。不问便不知。 所以天地双煞这次出山唯一的遗憾便是不明目的。但是两人都决心顷力相助老友, 甚至不惜性命。因此,作为跟班或下人他们也愿意,便陪着红尘道长一同来到露台, 并始终在红尘道长身后。 刀剑林立,旗帜招展。正中霸主睥睨四方,两旁众英低吼雷动。一时之间鼓如 雷,钟似风,猛雷狂风齐响,振耳欲聋。好不气概!好不威风! 一位斯斯文文的道长走到台前,语言不高却字字清晰,内力送音如雷贯耳。 “诸位昔日仗剑江湖,处处行侠仗义。那么这行侠之人可有侠心,仗义之人可 有义德,诸位平时想过否?今日八公山将开天地先例以肃武林之正气,让所谓的侠 士义者也露露底,显显像,看其是否是个真正的侠者,真正的义士。这样做,台下 诸位认为可对?” “对啊……” 雷动的呼喊只能说明一点,谁不想寻点热闹和新鲜的刺激! “既然,公布武林隐事秘闻是人心所思,人心所向,那么八公山此番举办三清 盛会是义举,是受欢迎的罗。” “是义举!” “受欢迎啊!” 又是—片哗动。司礼之人正想继续振振有词地将群情进—步调至高潮,忽然正 山门爆出一片狂笑和许多叫骂声。只有两条人影似飞鸟投林,青蛙跃河般斜冲着, 踏着一只只人头蹦跳近来。许多被踩到脑袋的人想抬头骂时,哪里还找得到人!狂 笑而掠的两人一眨间已到了露台石阶边,还想住上走。一百柄刀,一百支剑,已冷 冷地对准了他们。森森的刀光剑气织成一道寒冷的芒网,阻在他们的面前。 至此,众人才看清来者是两个混身肮脏不堪,满脸污泥油渍,东一块补钉,西 一条破口的老要饭的。并且一男一女,全是一式白头发秃脑门,小眼睛,大嘴巴, 一拉开话匣子准能泡一天的多嘴多舌的角色。 他们是谁?轻功如此精深,人却如此不堪!是谁? 司礼道士脸色一沉,问:“两位是谁?是被邀?还是自来?来此有何贵干?” “嘻嘻,老婆子,你说要饭也有被邀的?今天你我是被邀?还是自来的?”一 脸嘻笑开口的是又胖又矮的老头,圆脸上三、五根黄须也算胡子,要不他老人家为 何一只手、两根指头不停地摸呀拂的? “老头子,当然是被邀罗!要不门口那几个小杂毛为何对我们又是跪又是哭的, 求我们进来。”答话的自然是又瘦又长的老婆子了。她老人家实在不敢恭唯,刀条 脸,猪眯眼,鼻子塌得快磨平了,鬓边却插着红黄绿兰四朵拳头大小的花。乖乖, 真是花香袭人啊? “老婆子,既然被邀,自然有位子。你我的位子呢?” “位子呢?喂,小子,我俩的位子呢?”老婆子居然一本正经问起司礼末了。 司礼道人冷喝一声:“何人大胆捣乱三清盛会?” 话刚落音,老头子立即在喊:“何人敢捣乱?站出来!让我看看!” 老婆子也随上:“捣乱三清盛会,谁叫何人?给我站出来!” 司礼道人一时气得话也说不出来,直发怔。 正方右座金雕亢天侧身间丐邦邦主苦蟾乞:“此二人是贵邦之人么?” 苦蟾乞早看了个仔细,所以立即回答:“回殿主,不是!” 这话不知怎么又被老头子听去了,他直嚷:“回殿主,这儿谁叫回殿主?” 老婆子又接上:“是吃回回教的回殿主,还是肥回猪?” 金雕亢天剑眉一扬又忍住了。一旁的苦蟾乞早跨前几步,大声道:“你们是哪 个分坛的?” “分坛?分什么坛,酒坛子,米坛子,醋坛子还是苦坛子?” 老头子一脸迷惘。 苦蟾乞只好再重间一遍:“我问你们是否丐邦之人?若是,是哪个分坛的?” 老婆子眨眨猪眯眼问:“老头子,这半老头子刨根问底的,是否看上了我,勾 引我呢? 你可别戴上绿帽子呀!“ 老头子跳了起来:“什么?你要给我戴绿帽子,照打!”说打就打,一掌轻飘 飘拍出。 “哎哟!老头子想杀人呀,怎么用起回分掌来下。”老婆子急忙—闪,闪至苦 蟾乞背后,又说:“又不是我主动去追人家,是人家自己来追求我呀!哎,不说了。 说了怪难为情的。” “好呀,你的皮也薄了,嫩了,懂得难为情了。”边说边打,一连拍出七掌。 掌风直对苦蟾乞。苦蟾乞一惊,急拍出两掌,以阻来势。不料对方掌力刚挨近身, 便呼地一分为二,袭向躲在苦蟾乞身后的老婆子,这般奇诡的掌劲令人瞠目结舌。 可惜苦蟾乞“降龙十八掌” 的第一式已告出手,轰地撞在老头子胸膛上,老头子狂叫一声,身子直跌出一 丈,啪地摔倒,直挺挺地死了。 老婆子一缕风冲到了老头子跟前,朝死者鼻端一挥手,立即就缩回来,大叫着 :“死人啦!死人啦!打出人命来啦!” 台上台下纷纷前挤想看个究竟,一时会场大乱。 苦蟾乞正在发怔,老婆子已一阵风扑来,双手乱抓。居然指风爪影一片向苦蟾 乞罩下。 嘴里还在喊:“拼啦!拼命啦!” 苦蟾乞躲又躲不掉,“降龙十八掌”出手,狂涛般朝老婆子席地卷去,老婆子 象汪洋中的一叶小舟,忽上忽下偏偏不沉,只在苦蟾乞身周舞爪戳指,攻个不停。 一时两人打成一团。 苦蟾乞打出了真怒,吼声:“贼婆,看家伙!”三枚铁蝴蝶已品字型前后飞出。 老婆子狂笑一声,破袖一卷说声:“什么烂东西?送给老头子算了。”袖风过处, 三枚铁蝴蝶拐了个弯,朝直挺挺躺在地上的老头子射去。 噗噗噗三声,三枚沾毒铁蝴蝶全数戳在老头子胸前,众人喊声大震。谁知刚才 还死得僵硬硬的老头子一下子跳了起来,象是被铁蝴蝶击醒一般,还在骂:“是谁? 是那个王八蛋吵了老头子的好觉。” 老婆子一听,便嚷起来:“好呀,你敢骂我王八蛋。”一式银燕度脊,越过苦 蟾乞,双爪已朝老头子袭到。 老头子刚想还手,忽然露台上爆起一声厉喝:“住手!” 一道红影闪过,八公山红尘道人巳稳稳地站在老头子和老婆子面前,冷笑着说 :“想不到今日痴癫双乞也来凑热闹了。” 一闻此说,苦蟾乞首先脸色铁青,腿也在打颤。众人更是一片哗然。谁能想到 三十年前名动八荒、武惊中原的丐邦痴癫双乞隐没三十年后又突然出现了呢?特别 是丐邦弟子,他们都知道前掌门银莲叟的师父便是痴癫双乞。说起来这两位便是今 日掌门人的师祖,辈份大得吓死人。武功也大得吓死人。有了他们两位老人家在, 还怕什么神雕殿,省得整天跟着现掌门苦蟾乞一齐受神雕殿的气了。因此露台下黑 鸦鸦跪倒一大片,都在喊:“弟子们拜见祖师爹、祖师娘!” 名号叫穿了,老头子(痴乞)和老婆子(癫乞)也不显活宝了。只见痴乞摆了 摆手说声:“众弟子免礼了。”又回过头来对红尘道长道:“今日盛会,道兄莫不 是不愿接待我们一对穷夫妻?” 红尘道长扬声大笑道:“痴兄,莫不是今日来讨三十年前一局之债?” 一听这话,痴乞脸色一红,双眉也皱了起来。原来,三十年前道长和痴乞曾赌 过一局黑白子,说是奕棋,其实是比武功。当时痴乞和红尘道人在八公山布局下棋, 战不多时,痴乞中局一条大龙被截断,危在眉睫。痴乞伸出二指不捏黑子却随手在 石桌边缘扳下一块石片,二指捻去楞角,仿佛成了一颗黑子模样,在棋盘下投入此 棋,作成了一个劫。围观众人齐惊痴乞捻石成棋的巧劲。红尘道长脸露微笑,口中 轻吟道:“好棋呀,好棋!”同样伸出二指往石桌面插入,轻轻一挖便挖出一小砣 石块,握在掌中,微一使劲,推开手掌时,只见黑色的墨石的黑色已被吸尽,成了 一砣白色石块。随后,红尘道长二指轻捻,将石块捻成扁圆模样的一粒白子,轻轻 投入局中,应了结。众人顿时轰起。这一手道家兰花指功比痴乞的少林金刚指力高 出一筹,真是平湖见高峡。当下痴乞起身央央拱手服输。事隔三十年又遇老对手, 并且提起此事,说不得心中不怒。但又不能一时恶言相向,这样做就太无肚量了。 红尘道长又说:“两位老友来此,本道岂能不欢迎!来人,为痴癫双乞摆椅!” 闹是闹不下去了。痴癫双乞愤愤地坐在苦蟾乞一旁,不吭一声。只有苦蟾乞知 道白天最倒霉的是他,他这把丐邦邦主的金交椅快坐不成了。 闹剧已过,司礼道人又重新开言:“八公山今日有此机会来到江南,一会九大 门派和各路朋友,并在神雕殿群豪的协助下主持这扬善惩恶的大会,幸运至之,也 当分外努力,不负众望,以公正对天下。我现在代表八公山山主红尘上人宣布:第 一,谁若揭露在座任何一位有蔑视、残踏侠义仁德行为的人的隐事秘闻,将受到三 级奖励。一级揭发对象是掌门、派主等主脑人物的,奖银三千两,并授封神雕殿一 级武师。对象是执法、护法、坛主一类的,奖银二千两,并授封神雕殿二级武师。 对象是三流人物的,奖银一千两,并授封神雕殿三级武师。第二……” 突然有人在喊:“神雕殿武师算什么玩艺儿?我们不干!” 司礼道人神目乍张,电射人群问:“说话之人站出来!有胆站出来嘛。” “站就站出来,还怕神雕殿吃了我!”喊着,一人已站出人群,大步走上露台, 并自报道:“在下淮安赵猎衣,人称急急风。” “哦!是淮安赵少侠,果然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你如此看不上神雕殿的一、二、 三级武师,难道你自忖比他们高明么?”司礼问。 “当然,在下比不上个武师还称什么急急风。” “急急风算何意?” 赵猎衣双眉一挑道:“剑出急如风,镖飞急如电,两急加起来,便为急急风! 阁下以为如何?” 司礼冷笑道:“不以为如何。” “阁下不服气?” “不服气!但不能和你比,因为我是司礼。不过可以叫一名神雕殿武师与你比 一比,否则也太叫人不相信这武师一职的价值了。”说着,回头朝金雕亢天方向看 去。 这边黑雕熊霸朝排在后面、靠石栏杆的黑衣雕翎杀手一挥手,就有一位青脸杀 手大步上前,双手一拱道:“在下神雕殿末等黑衣雕翎杀手愿陪赵少侠几招。” 急急风赵猎衣冷哼道:“你是几级武师?” “挨不上。在下上面还有彩翎级杀手,彩翎级杀手之上才是三二一级武师。” “哦,那你是来送死?” “阁下之意是生死之战吗?” “你认为不是?” “随阁下之意,在下死而无怨。” “为了淮安众英之名,我赵猎衣只能枉杀你了。不过我只用剑,不用镖。” “不!在下请阁下剑镖齐发,否则阁下输了会不服气,再打第二阵就没机会了。” “你……”急急风赵猎衣气得脸都发白了。呛啷一声,长剑出鞘。是把好剑, 一丈之内全是银白光华,他大喊道:“狂徒,出手吧!” 青脸杀手动也不动,双手抱刀,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只是说:“你可以出手了!” “死不怨我?” “不死的是我!死的是你!你别怨我才是。” “看剑!”一片剑光向臂胸射去,剑锋所带动的劲气,使周围人呼吸一窒。难 怪急急风如此傲气,他的剑法确实快如电闪,瞬息间剑锋以抵向青脸杀手咽喉。 只听一声吼,刀光顿起。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四飞的血雨。结果出来了, 谁也没看清青脸杀手如何运刀,急急风赵猎衣已身首两异,一腔热血冲天而起,尸 身啪地倒下。青脸杀手依然直挺挺地站着,双手抱刀。但他的右肩渗出—片血渍, 看得出他也花了代价。 露台下一阵乱,跳上—条虬须大汉,怒吼着朝黑衣杀手扑去。司礼道人道袖轻 轻一拂,虬须大汉经不住撼山般的暗劲,连退两步。司礼踏上一步问:“阁下何为?” “报仇,报杀人之仇!” “谁的仇?” “俺兄弟。” “是那个淮安青年赵猎衣吗?” “就是!他死了,俺要报仇!” “如果换了这位黑衣人死了,你是否要报仇?” “这……” “这什么?阁下一定会大赞你兄弟英勇过人吧。可惜你兄弟技不如人,才一命 呜呼。公平的、正当的决斗,说好生死两不忌,阁下又来报哪门子仇?” “这……”虬须汉一时语塞,憋了半天也想不出报仇理由来!狠狠地一跺脚, 跳下露台,隐入了人群。 急急风尸体自有人搬走。青脸杀手也退了回去。那位司礼又在说了,说些什么, 露台下有两人,一男一女一个字也没听到,因为他们在交谈。 男的在说:“这司礼人很面熟,但我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面熟的道家之人。” 女的在说:“我知道司礼是谁。” 男的:“是谁?” 女的:“银雕亢君!” “嘿!你别乱说了,亢君不是好端端坐在独行僧无头罗汉的旁边?” “那个是假的,是伪装的。这个司礼才是真的银雕亢君。” “你有什么根据?” “叶郎,你说你不生气,我才谈。” “环妹,我生什么气?” “你要生气的,你们汉人最讲究这些。” “说吧,我决不生气!” “你说不生气的罗。其实我很熟悉亢君这个坏蛋,他激动时左手姆指和食指总 不停地合上又分开,这是他的习惯。不信你看看,他又激动了。” 果然,台上的司礼左手二指在合开又开合地动作着。 男的脸色有点不悦,能不生气吗?身边的爱人对另一个男人知道得如此之细, 还能说什么?不过他想了想就罢了,点点头说:“这样说果然是他!难怪他如此使 人感到深藏不露,做这个大会的司礼,也只有他最合适了。” 女的说:“看来神雕殿是想以此大会钓一条大鱼呢。” 男的问:“你也有此感觉。” 女的答:“是的。” 男的说:“不知灭雕神女来了没有?我们该怎么办呢?” 女的说:“我就知跟着你,你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男的叹了口气,不作声了。 这一男一女,诸位大家已猜到了。男的正是乾坤袖叶寒士,女的正是苗女金环。 他们又怎么相遇?又怎么一同来到姑苏,这之间还有一段悲悲戚戚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