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天斩奇谱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离寒山寺的武林百门盛会仅有三天时间了。 三百名秘密杀手正在姑苏城中日日夜夜搜寻着、追杀着武林奇著天斩谱的作书 人,人称武君子的柳德。 然而,柳德却正在松鹤楼品尝着江南苏派名厨的拿手佳肴松鼠桂鱼和绍兴名酒 花雕状元红。 松鹤楼原名王四酒家,只因姑苏丹青能手祝枝山每日必来此饮酒。店老板因羡 他风流名士总不要他的酒钱。祝枝山不好意思,便绘一副五针古松中堂送给酒店。 店老板大喜将五针古松图悬在酒厅中央。谁知,这一来居然引来了一对白鹤,红喙 碧目、长颈细腿在酒厅里摇翅曲颈、翩翩起舞起来。顿时轰动了嫱苏城。城中风流 雅士、达官贵人均一睹为快,王四酒家的生意,越做越好,酒楼老板干脆将王四二 字改了,改成今日的“松鹤楼”。 松鹤楼是姑苏城最有名的酒楼,喜欢杯中物的人到了姑苏不到松鹤楼是无法想 象的。对一个三十年没吃过一顿好酒的人,到了姑苏叫他别去松鹤楼那更不可能了。 因此柳德便进了松鹤楼,一人叫了全席,尽情地享受着。他怎能预料到死亡的 阴影正在移近呢?他依然是一袭布衫,一个青布包裹。包裹里就装着厚厚一册书和 一套笔墨。没有钱,他也敢进酒楼,因为他自信自己有一样值钱的东西,到时拿出 来准能抵酒钱。 这是一间镂刻着“龙祥”两字的雅室,一张红木圆桌上摆开六盆六碗六碟美味 佳肴,外加一只热气腾腾的三鲜沙锅,足够十人吃喝的全席仅柳德一人举杯豪饮动 筷猛嚼。 珠帘一动,走进—位酒楼小二,双手捧着二只偌大银酒壶,笑嘻嘻地说:“老 人家,有人给您老添酒来了。” 此时的武君子柳德正暂时把—切烦恼抛在脑后,享受着人生三大欲之一“食欲”, 闻听此话不由双眉微皱问道:“是谁这般好心,赐老夫不出钱的酒解馋?” 小二说:“是外间一位中年客人,他指定小的将这壶酒送给你老喝。” “是什么美酒?” “小的不知,不过隔壶闻香,似乎是关外极品‘血红十里香’葡萄酒。” “哦,你有隔壶猜酒的本领?” “小的不仅能猜酒,还能察颜观色猜人呢。” 柳德不再举杯了,他转过身来目视小二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摇摇头,其意当然 是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他问:“你能猜人?” “是的,小的可以猜人。” “那么你尽可猜老夫一猜。” “小的不敢。” “没关系,没关系,即使猜错也权作一笑而已,酒中添乐乃是美事一件呢。” “那小的就斗胆试试。”小二将银壶放在席上,对柳德看了几眼道:“小的猜 你老是位深山隐士,避世已久,才入尘埃。避世之前定然是个大大的名人,而且博 学多才,精通六艺。” “哦,你是这样猜测老夫的?” “小的还能猜。” “猜下去。” “您老惯于著书立传,著书立传之人难免遭人忌讳,也就很难平安度日。您老 避世隐入山野之因无非错在这著书立作之事上。” “有些道理,你且说下去。” “小的看你寿眉高悬,天庭饱满,地角方正乃性耿心慈之人,眉心之中多一条 横纹,注定身遭横祸。嘴角下撇乃丧妻失女之相。由此可见您老定然是一位写人间 春秋、著史河正伪的名家高手。中年受人陷害,致丧妻失女,避祸深山,数十年之 后;方敢一涉尘世。满身风尘便踏入这松鹤楼酒楼,无疑是姑苏名流,早年松鹤楼 的常客。久别美酒佳肴才会有今日之胃口和食量。以此推论,三十年前姑苏有一位 被人陷害致死的武林泰斗、天斩奇谱巨著的立传人武君子柳德。若此人至今还活在 人间当与您老一般高寿,一般处境,一般心情了。老人家,小的猜得如此?” 武君子柳德闻言目瞪口呆,酒楼小二据理推论,虽说是勉强了些,但也句句在 理,声声入门。有道是水深卧龙,莫非对面这位小二也是大隐于朝的奇人能士?柳 德寿眉一扬道:“一派胡言,小二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小二笑嘻嘻道:“小的也想求您老猜上一猜,不知您老可愿赏个脸?” “猜你?” “是呀,猜猜小的究竟是什么身份,来此何意?” 武君子柳德笑了,笑声中充满落拓感叹之意。他说:“阁下何必要人猜呢?老 夫虽是武林人,却疏于拳脚,除了修习过一些佛门内养之道,身健体轻一些外,实 和凡人无二,因此阁下若想杀老夫灭口尽可动手,何必假惺惺左猜右猜戏弄老夫呢?” 小二正色道:“老人家错了,错了。” 柳德问:“错在哪里?” “小的一不想杀人,二不想灭口,三无戏弄您老之意,只是一时吃不透您老的 庐山真面目,故托词试探。” “如此说来,阁下的来意是……” “轻声,有人来了,哦,您老还想要些什么尽管吩咐。哟,这位客官,龙祥雅 室已有客人,你请往对面凤舞雅室用餐如何?” 小二这段话前半截是对柳德说的,后半截是对闯入龙祥雅室的紫袍中年人打招 呼的。来人星目精光灼灼,神态冷峻异常,一看便知是武林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紫袍人瞥一眼仍在举杯畅饮的柳德,冷笑一声转身出了龙祥雅室。 小二面色已变,急对柳德道:“老人家,你快从侧门走吧,再不走就要来不及 了。” 柳德摇摇头道:“阁下之意老夫越听越不明白,吃得好端端的为何要走,又有 什么来得及与来不及呢?” “唉哟,您老莫非不知刚才入室的紫袍人是谁?” “是谁,莫不是吃人的魔鬼?” “他就是江南第一刀海思柳?” “海思柳?莫非是一刀断愁海啸天之子?” “是的,一点不差。海啸天已派了三百名杀手追杀您老,海思柳又在龙祥雅室 一头撞上您老人家。试想,这危机不是已从天而降了吗?” 柳德又仰脖灌下一杯问:“海啸天三十年前想杀我,不曾得手,今日他儿子就 能成功?” 小二急得满头是汗说:“今日的江南第一刀比三十年前的—刀断愁有过之无不 及。您老若再不走恐怕悔之不及了。” 柳德又问:“老夫的性命为何使阁下如此着急,阁下究竟又是何人?” 小二急答:“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我是神雕殿的神雕四老之一,千面雕童无 欺。这下您老总该相信了吧。” 柳德白须飘动,惊问:“阁下是昔日黄河四杰千面神童无欺?” “是的,不过昔日黄河四杰已改为神雕四老,老大冲浪神改为冲浪雕童古坛, 老二酒雨神改为酒雨雕童兵刃,老三化血神改为化血雕童长戈,我便是千面雕童无 欺。在下兄弟四人全是您老独女柳媚娘的贴身护法,正因为柳殿主唯恐您老先到松 鹤酒楼品赏杯中之物,才吩咐在下三天前便在此应了小二之差等候老人家了。不过 海氏贼子也知悉您老的习惯,所以每日均有人在松鹤楼查访。也许刚才您老进酒楼 时已被海氏眼线发现,特意通知了海思柳。因此,海思柳才会亲自来此认清您老。 所以您老眼下必须立即离开姑苏城,否则恐怕……” 话音未落,珠帘一动闪入十条黑影,个个蒙脸黑衣,根本看不清是哪一帮哪一 派的。 千面雕童无欺伸手在腰间一摸,手中已多了一柄缅铁软剑。他挡在柳德身前大 叫道:“柳前辈快走,在下先挡一阵!” 眼前冷电闪眩,一把披风刀,三柄长剑已经猝然发难,寒芒闪烁,一片光影罩 向千面雕。 千面雕身形飞旋,龙祥雅室空间不大,要避开*来的一刀三剑几乎没有可能。 但见他挪步,矮身,软剑翻飞,动作如电贴地暴进,软剑轻轻在地板上一拍,剑尖 弹出,—缕寒光直射入舞动泼风刀的黑衣杀手。 嗥叫突起,一篷血雨洒下,泼风刀“叮”地一声劈进红木桌面,一个魁武的身 躯轰然倒下,砸烂了满桌的碗碟。 千面雕并没有停顿,软剑一进又退,疾然回扫,一名剑手双脚齐腕削断,血淋 淋的残体撞出丈余。 另两支剑同时刺入千面雕的左侧,童无欺“嗷!”地叫了一声,凌空倒射,软 剑破空而过,窄长的剑页犹如一泓流动闪烁的冷冽电光划过两位执剑手的腕部。血 裹着残手利剑冲天而起,撞在天棚上,又狠狠砸向地面。雪白的天棚上留下朵朵鲜 红的雨点。 十中去四,另外六名杀手齐声嗥叫着,六把刀同时由左向右一划。迈进一步, 又由右向左一划,再迈进一步。龙祥雅室中出现了一张光刃组成的死亡之网,正一 步步朝千面雕童无欺*近。 童无欺趁隙回首一望,这位武君子居然还贴着板壁站着,并没有离开雅室。他 急吼起来,声音十分嘶哑:“柳前辈,你为什么不走?快走呀!”不过,刚喊完他 就明白了,武君子柳德不精武功,此刻除了一扇敞开的窗可以作为逃路外,前门六 柄刀锋挡住了逃跑的希望。千面雕谓然长叹,目眦欲裂,手中软剑一挺,身子朝后 退了一步大声问:“你等是何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没有声息,仍然是左一刀、右一刀地并肩*上,距离越来越近……此时,双方 反倒静寂下来,龙祥雅室犹如坟墓一般,那墓碑上已刻上了四名黑衣杀手,再应该 添上谁的名字? 千面雕干涩地咽了口唾液,猛地怒吼一声,旋风般扑了上来,软剑舞出一圈又 一圈的流灿惊霞,恨不得一剑斩了面前这六人,当然他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刚才 斗败对方四人,自己左肋还中了二剑,如今面临六把刀以及自己不住流血的伤口, 能一击而胜吗?他摇了摇头,自忖无力对抗如此强大的刀阵。不过,他的责任便是 对抗外来侵略的人。能不战而降?想都别想,面前唯一的条路,就是——拼! 他低低地吼了一声,象一头出洞的白睛猛虎。蓦地,缅铁软剑幻成一圈旋绕着 的银色光带,锋刃破空之中犹如猛虎低啸,所有的毕生修为已凝在手中软剑上。他 没有时间拼上几百、几千招,因为时间就是柳德的性命,海思柳决不会只派这十名 杀手来劫杀武君子的,第二批杀手也许正在赶向松鹤楼。 软剑突然暴长一倍,银蛇流莹般削向六柄钢刀的刀锷后。 六名黑衣杀手同时止步,刀身一转,刃口朝前,齐齐推出。 犹如炸碎了一遵铜像,金星四射,银芒乱飞,刀剑在空中一撞即分,冰冷的芒 焰四溢。 几乎是同时,六把钢刀一起推入了千面雕的胸膛,而童无欺的软剑狠毒地削断 了六只手腕。 这是何等的悲壮场面,千面雕胸前嵌着六把钢刀,刀柄上还连着六只右手腕, 五指发白紧紧地捏着刀柄。也就是说六把刀、六只手全挂在千面雕的胸膛上。血水 渗出,立足之地也染成红红的一片。 六名失去右手的杀手突然怪叫一声,六只左掌十分霸道、凶猛地挟风劈到,劲 锐的罡风泛漾着窒息的死气。千面雕大吼一声,软剑脱手飞出,双掌继而拼命袭到。 软剑削起一颗敌人的脑袋钉在板壁上。龙祥雅室中突然炸起一声巨响。“轰隆 隆”,天棚四壁统统震毁,倒塌。几条人影在一片尘埃中摇摇晃晃了许久才一个个 倒下。 此时,临街的窗口,一条人影象凌空飞翔的大鹏巨雕,张开双臂从松鹤楼上跳 下,惊得满街一片唏嘘。 环秀山庄。石舫。 寒山寺方丈虚空神僧正端坐在蒲团上,面前一炉线香正袅袅升腾着烟霞。 “报,柳德已抓到。” 虚空神目乍张,喝道:“带上来!” 一位杏黄布袍的白须老人被推入石舫。虚空凝神注目,看了一刻,道:“你是 何人?” 老人一声不吭。 虚空冷哼一声:“假货!”右袖微拂,一道电光射出,白须老人的颈畔白光一 绕,脑袋已滚落,尸身“嗵”地一声倒地。 虚空在怒吼:“传令一邪三妖,全部出动,全城追拿武君子柳德!” 上方山。五圣殿。 中间虎皮靠椅上坐着一袭金袍的金雕亢天。两侧坐着无妄山炼气士石撼山、八 公山红尘道长扬垂柳、阴山天地双煞天煞星罗残阻、地煞星罗碎尘、黑雕熊霸、飞 雕沙青、玉雕梅柔帐、兰霜别墅夫人兰梦夜、飞霜公主兰雯雯、怪面兽、百媚生、 机关楼主万窍怪翁祝同、四川唐门掌门人唐白雪以及黑妖墨星、白妖雪飞等二十余 名黑道一流高手。 忽有探子报来:“禀殿主,十二名假柳德均被环秀山庄抓去,五十名雕翎杀手 也找不到真柳德。本殿神雕四老之——千面雕童无欺在松鹤楼被杀。环秀山庄已派 出狂邪毒龙兽、澎湖三妖在城内追拿柳德,少殿主请求速派增援。” 金雕亢天双眉一紧,问:“少殿主可曾提到主人消息?” 探子答:“没有。” 金雕亢天环顾两侧,下令:“飞雕、玉雕速去少殿主银雕亢君处协助制造假柳 德,转移敌方追杀目标。请红尘道长率领阴山兄弟,兰霜夫人率领飞霜公主,怪面 总管和百媚付总管速出上方山,寻战一邪三妖,格杀勿论!” 红尘道长、飞雕等人听令后很快离开了上方山。 金雕又问探子道:“可有各门派的消息?” 探子道:“少林、武当、峨眉、少华、点巷丐邦八大门派都集中在灵岩山上, 暂时没有动静。隆生客栈中的昆仑派和松竹兰三怪也无异常,从不见有人露面,似 乎全在调息运功。” 金雕亢天想了想,道:“继续探。” 探子退去。金雕亢天大声道:“算来还有两天,神雕殿便将以寒山寺一役为第 一仗。望诸位能同心协力杀尽海氏门人,为我们主人报仇雪恨!” 一旁无妄山炼气士石撼山问:“不知殿主的主人,也就是神雕殿的真正殿主是 谁?” 金雕亢天兄说了一句:“二天后诸位便能一睹本殿主的主人是谁了?”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旭日驱散了山间的晓雾,一条石阶山径蜿蜒在巷郁的松林间,清晨的山间古刹 没有钟声,没有诵经念佛声,仿佛死了一般一片静谧。 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老人沿着石阶山径奋力爬着。身上的衣衫破成碎片,唯有 一只青布小包仍然紧紧地抱着怀中。爬了一层又一层,终于望见了磴道尽头一道褪 色的黄墙,他似乎看到了救星,潜能大发,身子一顶终于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冲 到山顶。 黄墙破败不堪,到处是累累苔痕,处处塌陷。泥金大门上垂挂着藤蔓和蛛网, 那块半挂半坠的匾额上倒是三字醒目,“苦禅寺。”如此荒芜之景使老人不住地倒 吸凉气,自语道:“想不到昔日繁华之地已成废墟,三十年沧桑,世事真是如此无 情?” 他举手推开半虚的木门,入目是一片杂草败叶满地,通向大雄宝殿的甬道也看 不清了。 蹒跚着,一步挨—步走向苦禅寺的正殿。“卟啦啦”杂草丛中一片响,吓得老 人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倒在地。细一看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两只灰羽山雀子振翅射 入云天。一个人若到了草木皆兵、心惊肉跳的境地,日子也十分难过的。 白须老人跨过正殿高高的门槛。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岁月侵蚀的破败和人意破坏 的碎乱,尽管苦禅寺是昔日香山一流工匠的杰作,建筑结构的精妙和古雅仍然无法 掩饰流水无情的衰落景象。老人绕过释迦巨像,突然“呀”地惊呼出声,脚步再也 迈不开了? 在他面前是一个奇迹——一团浓裂的光雾之中依稀盘坐着一个倩影,宝像端庄 地微闭双眸,琼鼻中两股筷子粗细的气息左出右进,右出左进不断地循环着,头顶 五寸之上一朵五彩祥云袅袅升腾,祥云之中似隐似现出现一只玉凤,双翅拍动,凤 冠挺直,两爪微曲在祥云之中舞来飞去,形态十分*真。 老人看的出了神,半晌才惊讶道:“奇迹,奇迹七十多年来老夫仅有所闻,从 无所见。 今日总算在荒山破庙之中惊观人间奇迹、武林仙境。元神出壳,翱翔于头顶— 尺之间此乃天人合一,至高无上的境界呀!“说着,老人一改衰弱之态,迅速地打 开青布小包,从里面拿出一册厚厚的线装蓝面书和笔砚,稍顷已墨浓笔饱,翻开书 册,在其中一页上飞快落笔,扬扬洒洒写了百十来字。继而,深吸一口气,盘膝坐 下双目一眼不眨地盯着对面一丈之外的雾汽。 一个时辰之后,雾汽缓缓稀淡,五彩祥云和汽状玉凤也收敛入体。老人这才看 清,对方居然是位芳龄少女,沉鱼落雁之容连这位白须老人看了也怦然心动。 “老人家久候于我,可有什么见教?”是那姑娘在问。 老人赶忙答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所习何功,最好能报出师承来历。” 老人只管顺口问,却不知对方柳眉紧皱,玉面生寒,已有三分怒意。老人一说 完,姑娘便冷冷说:“你问这些为什么!” “这……” 姑娘双眸之中暴射冷电,语音也越见冰寒,说:“第一,你不是我的对手,所 以你也领不到一万两金子的赏赐。第二,趁我还没告诉你我的来历和姓名时,我也 不明白你的来历姓名时,再不用多说一句,这对你我都有好处。现在请你走吧,离 开这苦禅寺。” “不,我决不走!”老人十分固执。 “好,你不走,我走。”姑娘幽幽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正待举步…… 老人大叫起来,“你不能走!” “莫非阁下有意留我?” “真的,老夫真的想留下姑娘。” “那么,你可以出手了!” “出手……” “难道想不出手一试便要我听你调遣,阁下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假装糊涂?” 听到这里,老人才知对方大大误会了。他长笑一声,道:“察颜观色姑娘你也 不是邪恶之徒,老夫只是想在天斩谱上留下姑娘的绝世成就和师承芳名,为后人增 添一笔财富,别无他意。老夫若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你是天斩谱著者武君子柳前辈?” “柳德正是老夫之名。” “柳前辈已决定重涉红尘了结孽缘了?” “你如何知老夫甚详,莫非是……” “小女姓燕名无双,前辈之事我是听白一梦白少侠所言。” 柳德这才恍然大悟,问:“燕姑娘在此调息莫非为治伤排毒?”柳德何等眼力, 他早看出对方运气调息的目的所在。 燕无双是被柳媚娘带到苦禅寺的。柳媚娘在告辞时美眸凝成两道芒丝,深深一 注后才扬长而去。这之后整整一天一夜燕无双才平复了被震乱的内腑和被墨玉残刀 划破的伤口。继尔,她又在这荒山古刹之中多住了一夜。内视多次,反复气行周天, 直到一切恢复以往才停息。 在调息过程中她的护身神罡早已感觉到方圆十丈之内有人走动。根据来者步姿 估计是个内功泛泛之辈,因此也没在意。如今,才知对方是三十年前大名鼎鼎的一 代巨匠。武林奇著天斩谱就出自此人之手,心中不由又惊又喜,问道:“柳前辈见 识不凡,我果然是为治伤才落到苦禅寺驻息,不知前辈为何如此狼狈。是否……” 正想问下去,她蓦地听到寺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忙道:“有人来了,柳 前辈请靠近我一些。” 话音刚落,大殿破门轰然倒塌,嘎嘎怪笑声荡漾整个空间。只听有人喊道: “里里外外搜查一遍,本邪就不信柳胡子能逃出天罗地网!” 脚步声纷乱,有人转入大殿背后,一声惊叫引来了十几个如狼似虎的猛汉,为 首的一人眉似扫帚。目如铜铃,嘴角血盆,满口黄牙外翘,个头足足有一丈八尺, 双掌犹如两把大蒲扇,笑起来如荒漠狼嗥,难听刺耳之极。 “哈哈,柳胡子果然在此,还多了个小雌鸡。本邪近日正饿煞,小雌鸡也能解 解馋。” 巨人一出现,柳德脸色已变,他正想拉着燕姑娘逃走,就听一缕蚊蚁之声钻入 耳膜:“柳前辈且放心大胆与来人对答,我保证前辈的安全。” 柳德望了一眼依然盘坐不动的燕无双,见她正微笑盈盈神色不变地看着对方一 排十几人,给人以莫测高深之感。心中暗忖,要逃也逃不掉,不如且吓对方一吓看 看形势。所以,柳德重咳一声,喝道:“狂邪鲁虫,你胆敢蔑视老夫,不怕跺碎你 这一身肥肉作肉馅吗?” 这巨人正是虚空神僧派出来追杀柳德的一邪三妖之——狂邪鲁虫。他见柳德躲 在女人背后,对自己大言不惭,不由又扬声狂笑说:“柳胡子,若比胡子俺鲁虫只 能输你,但若论武功,鲁虫两个指头便能捻蚂蚁一般捻碎你,你凭什么敢大言,就 凭你手中的一支笔、一本书?” 柳德道:“你可知老夫面前的姑娘是何人?” 狂邪道:“总不会是天上的王母娘娘,地狱的司狱女魔吧?” 柳德冷笑道:“王母娘娘山高皇帝远,司狱女魔鞭长莫及,但这位灭邪女神正 是你狂邪鲁虫的克星!” “灭邪女神?” “是的,她就在你面前,还不下跪求饶!” 狂邪吃惊地望着燕无双,望着望着不由又大笑起来:“小雌鸡也算是灭邪女神, 俺狂邪不就是大罗天神了。孩子们给俺拿下这雌儿,回去大伙儿乐乐!” 身旁的十名黑衣杀手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闻令窜出俩人,两支剑如毒蛇般扑噬 咬来。可惜剑递到燕无双一尺处犹如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再进一分也难。两名杀 手劈、刺、砍、削尽其所能,仍然被阻在燕无双身前的一尺处。旁人看去还以为两 名剑手不敢上前,只是在敌人面前一味手舞足蹈呢。 狂邪鲁虫怒骂起来:“妈的巴,再上去几个俺就不信杀不了这雌儿!” 又是四支剑同时递到,结果是相同的。当新加入的四名剑手体会到前两名同伴 为何脸红脖子粗却难动敌人分毫时,自己也成了表演者。 八人!十人!十名黑衣杀手组成了剑幕,锋利和森寒的死亡气息仍然一味的在 敌人的一尺前徘徊。吼叫连连,大汗淋漓都无法刺破无形之墙。 狂邪鲁虫看得直眨眼,自言自语着:“这雌儿真会妖法?” 话音未落,燕无双嗔叱一声:“滚!”双袖一拂无声无息地发出了无极九玄神 功。十柄长剑骤然脱手飞出,纵横交叉在空间撞得叮当直响。十名杀手似被这一股 强劲无比的飓风抛起一般,猛地朝后弹开,“怦”地撞在正殿的北墙上。十滩血溅 在黄墙上,十个人萎顿在墙角边。 狂邪怒目凸出似铃,血盆巨口张开,形同巨魔般,张开双手猛扑过来…… 燕无双右腕疾振,一抹流动着的银色光华的冷电象有生命一般,在狂邪身躯四 周疾转了三个圈,弧芒回射,流华一闪敛没。 突然,一切像停顿、像凝固,什么都失去了声音。就见铁塔般巨大的身躯蓦地 分成三截,上截东飞,中截西落,下截又冲出两步“啪”地摔落在青砖地上,很像 三段锯开了的巨树。 武君子柳德用最快的速度在天斩谱上写下了这么一句话——苦禅寺中侠女燕无 双镯刀化为怒矢,把狂邪鲁虫丈八身躯切成三截。从出刀至收刀前后不过十数之时! 无双镯刀当列天斩谱兵器栏中天下第三! 哈,就为柳德这一笔,镯刀无双侠名大振。给燕无双增添了许多荣耀和快乐, 也招惹了许多莫明的烦恼。 “柳前辈!海思柳为何要杀你?”燕无双在问。 “海思柳不想杀老夫,想杀老夫者乃海思柳之父,一刀断愁海啸天。”柳德在 答。 “海啸天莫非是寒山寺虚空神僧?” “这一点老夫无法说定。” “那么海啸天为什么要杀柳前辈?” “除了细小的恩冤,最主要的是他想要老夫的天斩谱。” “天斩谱中记载一些武林闲谈,杂趣,又有什么珍贵的?” “海啸天当年曾用他家传的墨玉残刀来交换老夫的天斩谱,老夫也没同意。” “哦,天斩谱比墨玉残刀更价值连城?” “这要看由谁来评判了。” “若是海啸天呢?” “当然选择天斩谱。他想此谱想了整整三十年了。” “柳前辈能将其中奥秘说与我听吗?” 柳德沉吟片刻,终于点头答应了。他坐在燕无双对面,将三十年前的一段往事 慢慢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