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山雨欲来 浓浓的雾在天地间弥漫。 天愈亮,雾却愈大。 能见度很低。 近处,雾中之物,影影绰绰,似真似幻。 远处,一片翻腾的云海,什么也看不见。 这样的鬼天气,少见的浓雾,可苦坏了丐帮洪小八、常成全、黄铭志一行人。 他们瞪圆着大眼,勾勾地盯着南王府后宫院门,可看到的只是一片混炖的模糊。 “妈的!该死的、千刀剁万刀剐的、不得好死的雾!”洪小八跺着脚恨恨地骂 着,两道鼻涕流到了嘴边。 蹲在他身旁的王小娟掏出手帕,捏住他的鼻子,低声道:“幸亏这雾,否则又 有人看见你这大男子汉流鼻涕了。” 洪小八鼻孔使劲一缩道:“流鼻涕有什么要紧,谁不曾流过鼻涕?万一要让赤 哈王爷那三个混帐趁雾逃走了,那可不得了!” “不会的。”王小娟将他鼻子使劲一扭,“千手怪圣说他们要坐马车走,即使 是在雾中,咱们会连马车也看不见?” 洪小八眼珠子一转,反手在她鼻尖上一捏:“还是你聪明,真逗人喜欢。” “嗯,瞧你……”王小娟娇羞地低下头。 “喂,留神!”此时,路边草丛中常成全发出了警告声,“后院门有动静!” 南王府后宫院门打开,一辆高蓬马车从门内驶出。 浓雾中响起了马蹄敲击路面和车轮的滚动声。 马车从窄小的山坡路上颠腾驶过。 洪小八打出个手势,示意不予理睬。 王小娟拉住他手臂道:“你打手势干什么?” 洪小八瞪眼道:“给他们下命令呀。” 王小娟翘起小嘴:“你真笨,这么大的雾,谁能看到你的手势?” “嘿嘿。”洪小八裂嘴笑着,抬头摸摸后脑勺。 尽管丐帮兄弟没有看到洪小八的手势,但谁也没有动。 所有的人都已预先接到了千手怪圣送来的消息,这第一路马车是郡主娘娘使的 调虎离山之计。 洪小八和乞帮弟子仍蹲在路边草丛中耐心等待。 半个时辰后。 浓雾渐开,阳光象一丝丝金丝在雾中闪烁。 山坡路面和树木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南王府后宫院门再次打开。 两辆马车带着隆隆的响声。从洪小八等人的眼前驶过。 没错,按千手怪圣的消息,这就是赤哈王爷的马车! 洪小八抿唇打出一声长哨。 常成全、黄铭志带着一群丐帮弟子牵马从山坡林中奔出。 刹时,坡路上响起一阵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 马蹄声由近至远,在山坡角处消失,只有坡路上的碎石还在惊悸地颤栗。 赤哈王爷走了,可洪小八还没有走。 他还在等待。 花布巾唯恐这是郡主娘娘的金蝉脱壳之计,所以留下洪小八以防万一。 浓雾散尽。金色的阳光洒在坡路上。 南王府后宫院门紧闭,院内静悄悄地一点动静也没有。 “老叫花子疑神疑鬼,害小爷在此老等,真无聊。”洪小八扁嘴咕噜着道。 “别急嘛。”王小娟道:“我看那老家伙说的很有些道理。” 洪小八道:“那老家伙说的哪一件事没道理?有道理的事不一定全对,没道理 的事不一定不对。” “对,”王小娟点头道:“有道理。” 洪小八舒臂打个哈欠:“咱们还是走吧,说不定常成全和黄铭志那两小子已将 赤哈王爷逮到手了。” 此时,南王府后宫院门突然打开了。 两辆马车旋风般从府内冲出。 马车从坡道上斜飞而过,路上碎石溅得高高飞起。 马车奔得如此疾快。 车夫如此高超的车技。 车内不是赤哈王爷,又会是谁? “老家伙算得真准!”洪小八从草丛中高高跃起。 王小娟抿唇打出个不响的长哨。 “哎,看我的!”洪小八在王小娟肩上一拍,翘嘴打出长哨。 哨声尖厉,洪亮,如老龙吟空,直冲九霄云天。 十余名丐帮弟子牵马从林中奔至。 “追!”洪小八高声喝叫,与王小娟双双跃上坐骑。 十余骑踏着坡道碎石,溅着一溜火星,转过道口,刹时不见。 马车在山坡角转上西向大道。 十余骑折上西向的山拗小路,两骑跟着马车踏上大道。 驶不出五里。大道方向上空腾起一支蓝色火焰箭。 洪小八向身后的一名丐帮弟子下令:“放箭!通知前面弟于在青石桥前动手!” “是!”丐帮弟子弯弓搭箭,向空中射出一箭。 碧净的天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的烟雾线,接着绽开一朵红色的火花。 “真好看!”王小娟禁不住勒马观看,拍手叫好。 “好看的还在后头哩!”洪小八得意洋洋地晃晃头,猛一磕马刺,向前冲去。 十余骑象一支支利箭,从山拗小路上射向山脚的清渡河。 清淀河,一条不出名的小河。 河水绕西山而过萦回如带。 河水最急的地方在西山坳口。 水最急,水面也最窄,青石桥就架在这段水面上。 这是西行转北或转南的必经之路,南王府西行的两辆马车必定经过这里。 两队丐帮弟子横在桥前。 每队十八人,两队共三十六人。 每人手中一根打狗棍,棍头相连,棍身交叉,已结成打狗阵式。 两队丐帮弟子身前还站着一人,便是堂堂的丐帮帮主洪九公。 洪九公执杖而立,神情肃穆,脸色铁青,俨然就象是阎王殿的铁面判官。 南主府两辆马车在路上停住。 马车夫惊惶地勒住缰绳,拔着马头,想将马车掉回头去。 洪小八十余转从山坳道上冲出,恰恰将马车退路阻住。 马车夫惊恐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洪小八拍马上前:“赤哈王爷滚出来!” 有帮主洪九公在此撑腰,洪小八可谓是勇敢异常! 马车夫愕声道:“您在说什么?赤哈王爷是谁?” 洪九公眼皮一眨,闪过一道犀利的目芒。 洪小八厉声喝道:“卖国狗贼,别装蒜了!快叫车内的赤哈王爷滚出来!” 马车夫道:“众位壮士,你们要是抢劫就算是找错门了,我们这不过是两辆空 车。” “空车?”洪小八瞪圆了眼,“放你娘的狗屁!” 王小娟跟着嚷道:“胡说八道!” 洪九公不觉皱起眉头。 马车夫道:“你们要是不信,打开车门看看就知道了。” “不信,我就是不信!”洪小八叫着跃身下马,走向马车。 另外两名丐帮弟子也急步跟身上前。 洪小八和丐帮弟子打开车门,不禁一声轻“哦”,果然是两辆空车。 洪小八朝马车夫怪声吼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车夫道:“怎么回事,我们不知道,我们是奉管家的命令,去沙溪烷接几个 卖到南王府的丫环的。” 王小娟紧追着问道:“你们为什么驾车驶得这么快?” 马车夫道:“到沙漠浣来回近百里,管家命我们一天赶回,这车不快能行吗?” 被人捉弄的滋味极不好受,每一个人都感到恼怒。 马车夫抬头看看天色,低声问洪小八:“我们可以走了吗?” 洪九公手一摆。桥头丐帮弟子收起打狗棍,分侍到桥道两侧。 马车夫挽起缰绳,抓起了马鞭,但没吆喝牲口。 洪小八没下令让走,他们不敢走。 “滚!”洪小八爆发出一声大喝。 “驾!驾!”马车失急急发出吆喝,策马冲上青石桥。 洪小八走到洪九公身旁:“帮主,咱们现在怎么办?” 洪九公翁声道:“去鹅风堡,等候其它各路弟子的消息。”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冲霄塔塔尖上。 石塔在阳光中闪着灿灿金光。 自从杨玉回鹅风堡重任堡主之后,这座象征着鹅风堡精神的石塔又重新直起了 腰干。 它昂首挺胸,在流灿的红光中卓立在天坛顶峰之上,以三朝元老的身份,俯视 着堡内的簇簇新房。 塔前四门,已有庄丁把守。 守塔门的庄丁都是忠于职守,武功卓著的老庄丁。 他们的总管是陈青志。 陈青志已向庄丁宣布,冲霄塔重新定为庄中禁地,没有庄主命令任何人不得擅 自入塔。 凌云花领着胡玉凤来到冲霄塔前。 陈青志跨步迎上前:“在下陈青志叩见庄主夫人。” “不必多礼。”凌云花对陈青志这种改口称呼,颇觉得满意,“请告庄主,云 花带胡玉凤来见。” “请庄主夫人稍待。”陈青志转身进入石塔。 陈青志自始自终没瞧胡玉凤一眼,也没和她说一句话。 胡玉凤抿唇道:“花姐,陈管事也未免大傲气了,姐姐来了,居然也不卖面子, 真叫你在此等候。” 凌云花却不在意地道:“他这人是有些古板,做事过于认真,但他为人忠厚, 对鹅风堡忠心耿耿,武功远在你我之上。是个难得的人才,我们无须与他计较。” 胡玉凤抿抿嘴,没再说话,眼底里闪过一道冷冷的寒光。 陈青志复从石门走出,朝凌云花拱手道:“庄主夫人请。” 胡玉凤眉头微蹙,他居然连凤嫂的名字也不肯提一提! 陈青志引着凌云花、胡玉凤径直登上塔顶层。 胡玉凤瞧着眼前光溜溜的石壁,脸上充满着困惑。 凌云花沉声道:“请陈管事开门。” 陈青志在一扇石壁上揭下九块虚坡的石砖,然后从衣兜里取出九片钥匙插入砖 后的锁孔,依次将锁打开,石壁悄然旋开,露出了一个回转过道。 胡玉凤从未跟凌云花进过石塔,对这扇制造得如此精妙、严密的石门,很是惊 叹。 凌云花看到了她惊愕的表情,不觉道:“这塔内原布有很多的机关,现在都已 拆除了,就只剩下这道暗门。” “神奇,真是神奇得令人不可思议。”她有意扭着腰肢,话音带着恭维,神态 透着妖媚,目光直瞟着陈青志。 “庄主在天霄室内等候。”陈青志侍立门旁发话。 “凤妹随我来。”凌云花拉起胡玉凤的手相继进入暗道。 陈青志关上石门,静立在门旁等候。 天霄室一间普通的房间。 一道木板将小房分成内外两室。 外室,一张方桌,四张靠椅,两张茶几,除此外,什么东西也没有。 吕天良端坐在靠椅中。 胡玉凤瞧到吕天良,眼中目光一闪,随即急步向前,单膝跪地道:“胡玉凤拜 见庄主。” 吕天良还未说话,凌云花抢了过来,双手扶起胡玉凤道:“天良别装啦,叫庄 主出来吧。” “什么?”胡玉凤故作惊状道:“他……不是庄主?” “娘,我……”吕天良本是按杨玉的意思来见胡玉凤的,见凌云花这么一说, 一时不知如何办才好。 内室帘门挑开,杨玉弓着身子走了出来。 “爹。”吕天良招呼一声,忙从靠椅中站起。退到一旁。 “你就是杨玉?”胡玉凤惊愕万分,居然忘记了称呼庄主。 这一次,她不是做作,是真正的惊异。她没想到,叱诧风云被人敬为盟主的杨 玉,竟会是如此模样! “不错。”杨玉点点头,“我就是杨玉。” “胡玉凤拜见庄主。”她再次准备施礼。 “不必这样。”杨玉急忙伸手阻拦她。 她心思一动,运动功力强行施礼:“不行,这礼是无论如何不能少的。” 杨玉身子一晃,往后连退数步。 “师傅!”吕天良跃身上前,右手托住杨玉,左手向胡玉凤推出一掌。 胡玉凤“扑通”一声,跌倒到壁角。 “凤妹!”凌云花抢了过去,将胡玉凤扶起。 杨玉嘴角渗出一缕鲜血。 胡玉凤嘴角也渗出一缕鲜血。 杨玉暗自纳闷:胡玉凤为何硬要运功施上这一礼? 胡玉凤惊骇万分。吕天良刚才这一掌只是轻轻一推,竟有如此劲力,他又叫杨 玉为师傅,难道他已得杨玉武功真传? 杨玉暗想:这个女人城府甚深,一定要提醒凌云花小心。 胡玉凤惊骇之余已拿定主意。杨玉武功尽失,已不足为虑,这个扮装成杨玉的 吕天良一定得尽快设法除掉。 胡玉凤挣开凌云花的手,浅浅一笑:“我不碍事。”接着,急急上前道:“庄 主不要紧吧?” 吕天良扶杨玉在椅中坐下。 杨玉喘了口气、也浅笑道:“我不要紧。听云花说,你已将蜡丸从赤哈王爷那 里偷回来了?” “是的。”胡玉凤点着头,从怀中取出蜡丸搁到桌上,“这就是那颗蜡丸。” 杨玉颤巍着手拎起蜡丸看了看:“谢谢你,你现在去帐房领二百两银子。” 就这么打发自己走了?胡玉凤感到有些意外,但她扁扁嘴却没有说什么。 “是,庄主。”胡玉凤垂下头,躬身后退。 “还有,关于我生病和天良乔装我的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杨玉吩咐道。 “遵命。”胡玉凤嘴里应着,暗中却牙齿咬的格崩直响。 “杨玉,你怎么……”凌云花为胡玉凤不平,正欲与杨玉争吵。 杨玉柔声打断她的话道:“云花,咱们等会再说。” 胡玉凤退至房门口。 吕天良突然问:“凤嫂,你为什么先夺我的蜡丸,现在又舍身将蜡丸盗回来?” “我为什么这么做,你去问你娘吧。” 胡玉凤甩下这句似铁似刀似水的话,便大步离去。 杨玉伸手拨开石壁上的一块浮砖,将嘴凑近砖后的一个小圆洞道:“陈青志, 送胡玉凤出塔。” 小圆洞里传来了陈青志低沉的声音。“遵命。” 凌云花秀眉高挑,气呼呼地道:“凤妹夺蜡丸是为了我,盗蜡丸也是为了我, 这都是我叫她做的。你们这样待她,实在是有些大过份了!” 杨玉转过身缓声道:“我看这女人不简单,你要小心一些才是,况且她来历不 明,投靠到鹅风堡不知有何用意?” 凌云花早已被胡玉凤迷住心窍,视她如亲姊妹,听到杨玉的话不觉更是怒气冲 冲:“你不相信她,我相信她!如果你要赶她走,我就马上离开鹅风堡!” 杨玉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 “我用不着你教训我!”凌云花厉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有我在 就没你在,有你在就没我在,你我永远都不能在一起。” “云花!” “好啦!我去黄山白鹤庵出家当尼姑,行不行?” 杨玉一阵气促,脸色变白。 到这种时候,她还在嫉妒她的情敌宋艳红! “哎呀呀!你们俩口子怎么一见面就总是吵嘴?”云玄道长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哪一天两人能凑在一起安安静静过日子?” 花布巾随后而出:“臭道土,你就爱管这种闲事,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就由他们去了结,你不用操这份空心。” “言之有理!”洪一天嚷着跨步进入外室,“咱丐帮的事要是外人敢插手,老 夫就要打断他的狗爪!” 冷如灰和何仙姑也跟着从内室走出来。 凌云花咂起嘴,不服气地道:“云玄道长,你给咱们评评理,胡玉凤舍身冒死 从赤哈王爷手中盗回蜡丸,他们竟然如此待她,这是不是公平?” 云玄道长瞅瞅花布巾,扁扁嘴居然没出声。 凌云花眉头一皱,凑近花布巾:“花爷爷,您说呢?” 她从小拜花布巾为干爷爷,花布巾对这位调皮任性的干孙女,历来都是有几分 袒护。 花布巾拍拍手中酒葫芦道:“依花爷爷说,如果胡玉凤不用酥心香夺取蜡丸, 也就用不着她去舍身冒死盗蜡丸了。” “花爷爷!”凌云花抢起双拳在花布巾身上敲打着,“您敢吃里扒外?” 冷如灰正色道:“诸位前辈,咱们还是先看看这蜡丸吧。” 刹时,室内呈现一片宁静和肃穆。 所有人的眼光都盯住了桌上的蜡丸。 虽然每一个人都知道蜡丸里藏着的是什么,但没一人不觉得心在急剧地跳荡。 杨玉伸手捏开蜡丸,取出一小纸团,小心翼翼地展开在桌面上。 这是一张极薄的特制宣纸,上面写着一份密约书,共五条条款,第一款便是割 让九城士地。 密约书上有郡主娘娘、楚天琪和赤哈王爷及赤哈王爷代后金太祖的亲笔签名。 种种谣传和一切猜测都得到了证实。 洪一天叹口气道:“想不到果然是琪儿。” 冷如灰道:“徐怀义所言,果然不假。” 花布巾沉声道:“本帮两路伏兵都未能截住赤哈王爷,现在就等少林十八僧的 消息了。” 杨玉看了脸色灰白的凌云花一眼道:“事不宜迟,等十八僧消息一到,咱们立 即采取行动。” 众人凑到桌上,指着密约书低声议论。 凌云花板着脸没说话。她心中既在为京城的琪儿,也为刚才负气而出的胡玉凤 担忧。 此刻,陈青志正引着胡玉凤在塔梯上行走。 她一踮一扭,走得很慢。 陈青志不得不在每一层塔梯口停下步来等她。 所以,他们走了这么久,还才下到第二层石塔走道。 “哎唷!”胡玉凤突然一声惊叫,歪倒在走道里。 陈青志扭回头冷冷地道:“怎么回事?” “我扭伤腿踝了,哎唷,好痛!”胡玉凤攒着眉,神态娇媚已极。 陈青志沉声道:“快起来吧。” “志哥哥,我脚扭伤得这么厉害怎么能起得来?不信,你瞧瞧。”她娇声滴滴, 抬手撩起衣裙,露出修长的白如凝脂的双腿。 这是大胆的诱惑。一般的男人无法逃脱她这致命的一招。 陈青志厉声道:“快起来!” 她又遇到了一个不同一般男人的男人。 “你……不能扶扶我吗?”她声音像磁石般吸人。 陈青志铁青着脸扬手拍出一掌。 “哎唷唷!”胡玉凤从地上高高蹦起,“和你闹着玩的,干嘛认真?” 陈青志转身走向梯口。 胡玉凤瞧着他的背影,心念甫转。 陈青志在鹅风堡深得上上下下人的信任,有时候他一句话比庄主还要管用。 如果能让陈青志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整个行动便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世上难道真有不嗅鱼的猫? 她脚步骤然加快。 陈青志已到塔底,按刚才的习惯停步在梯口等待。 胡玉凤悄然扑到他身上,双臂缠上了他的脖子。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硬汉子……”一口热气喷到他脸上。 她的肌肤柔软,光滑、犹如丝缎。 她的声音悦耳动听,如黄莺歌唱。 他凝身未动,似乎在考虑。 她几乎认为自己已经成功了 突然,一股巨大的震力传到她的身上,她象遭到雷击似地往后弹出,直撞到塔 壁上。 气血翻腾,全身骨架仿佛都已被震散,嘴里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这是第一个男人拒绝她的主动要求,并且对她如此粗暴! 她心中腾起熊熊毒焰。 但,她却抹去唇边的鲜血,朝陈青志嫣然一笑。 陈青志淡淡地道:“凭你的内功,这点功力伤不着你的。” “谢谢。”她潇洒地摔摔秀发。 “请随我来。”陈青志踏步走向塔门。 陈青志打开塔门,大声对门外的庄丁道:“领凤嫂去帐房领赏银二百两。” 胡玉凤抛给他一个迷人的笑,出了天霄塔。 踏下石阶,胡玉凤的脸变得冷森可怖,咬紧的牙缝里透出几个冰冷的字:“我 一定要杀了你!” 印月大师带着少林十八僧赶到了鹅风堡。 鹅风堡内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十八僧中,九僧受伤,两僧伤势颇为严重。 少林十八僧名扬天下,武功技压群雄,有“十八金刚天下无敌”之誉,今日伤 者居然过半,怎不叫人心惊胆颤? 天阴沉沉的。 更增添了鹅风堡几分沉闷的气氛。 冲霄塔顶。天霄室。 杨玉、花布巾、洪一天、云玄道长、冷如灰、印月大师。凌云花、吕天良和刚 刚赶来的天一禅师在座。 房间太小,人这么多,本来就紧张的气氛,显得更加紧张。 天一禅师问道:“十八僧的伤势如何?”他刚刚赶到故发此问。 冷如灰抢着答道:“七僧轻伤已经痊愈,另两僧的伤,何仙姑说也无大碍,过 一、二天便可再战,另外九僧都没受伤。” “阿弥陀佛,这我就放心了。”天一禅师轻吁口气,又道:“十八僧联手怎会 受伤?难道对方是……” 他眼光瞟了一下杨玉没继续往下说,因为当前唯一能战胜十八僧联手的“十八 罗汉杖”的,只有“销魂十指令”,而只有楚天琪才会销魂十指令神功。 印月大师截口道:“那倒不是。十八僧误中敌计,分散阻截,结果遭到禁军四 大将军李冰心、李灵琪、胡空净和李空泽的伏击,故而受伤。” 天一禅师道:“这禁军四大将军可是当年少林寺的悟空、悟性、悟净、悟灵四 个武僧?” “阿弥陀佛!”印月大师道:“正是此四人。少林寺虽然早已将他们逐出山门, 但总脱不下干系。” 冷如灰道:“赤哈王爷已经逃脱,不知他出关之后,是否会立即出兵攻打边关?” 吕天良忍不住插嘴道:“密约书已经落在咱们手中,我想他不会发兵攻打边关。” “依老夫说不一定。”洪一天翘着胡须道:“后金贼子对大明江山虎视眈眈已 久,这种机会他们怎会放弃?我打赌,只要禁军在京城起事,他们一定会大举进兵 中原!” 众人心中怦然一跳。谁说乞丐王说的没有道理? 云玄道长道:“现在的关键就是要阻止禁军在京城叛乱。” 凌云花的脸一时红、一时白,神情显得异常紧张。 杨玉脸色苍白,但神情一直十分镇静。 天一禅师道:“老纳匆匆赶来,就是有两个消息要告诉大家。” 所有人目光转到了天一禅师脸上。 “第一,两广巡抚快骑已过郑州,不日即将到达京城,另外皇上已暗在通县、 宫厅调集兵马,看来对禁军谋反之事已有觉察。”天一禅师微喘口气,又道:“第 二,郡主娘娘已于今日清晨动身赴京。” 凌云花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郡主娘娘赴京城了?” 天一禅师点点头:“据南王府内可靠消息,郡主娘娘此去京城是叫楚天琪提前 起事。” 花布巾轻“嗯”一声道:“其它各路可还有什么消息?” 杨玉朝吕天良点点头。 于是,吕天良道:“刚接到线上送来消息,山东、河南、山西三省已在调集勤 王兵马,准备入京护驾。” “花爷爷!”凌云花突然大声哭叫起来,“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救琪儿,一定要 救琪儿!” 花布巾尚未答话,洪一天大声道:“小丫头,咱们要不是为救琪儿,也就不上 鹅风堡来了。” 印月大师道:“少林十八僧却是看着杨玉面子而来。” 凌云花哭着挥动双手:“不管你们为谁而来,只要能救琪儿就行。” 花布巾将手中酒葫芦往桌上一墩:“请杨大侠下令。” 杨玉目光凝重地扫过众人的脸,沉声道:“只有立即赴京城制止禁军叛乱,才 能解救国家积卵之危,避免生灵杀戮,防止外番人侵,为此目的,我武林志士马革 裹尸,义无反顾。” 杨玉虽然功力已失,病体尚未恢复,但这几句话字字掷地有声,不由人心生敬 意。 杨玉深吸口气道:“传鹅毛令代行武林盟主令,丐帮三十万弟子即赴京城护驾, 防止禁军叛反。” 洪一天道:“丐帮帮主洪九公,已于前天率三十万丐帮弟子动身了。” “请花、洪二位老前辈,以鹅毛令邀请武林前辈无形剑客吕公良、青虹神剑张 阳光、天山双刃尹泽鹏,芦小河,与少林十八僧一道即赴京城,以对付禁军侍卫中 的高手。”杨玉继续下令。 洪一天未等花布巾说话,左手抢过酒葫芦,右手在胸脯上一拍:“这事包在乞 丐王身上!” 杨玉对云玄道长道:“请道长传令武林各派,集合弟子在总坛候命,以防事变。” 云玄道长道:“请杨大侠放心,连日来十大门派已传谕各帮派,大家都早已有 所准备。” 杨玉目光转向凌云花:“云花,琪儿能否有救,鹅风堡数百人能否免于一死, 全都要看你了。” 凌云花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淌着泪道:“我马上去京城劝说琪儿!” 杨玉点点头:“让天良暂且扮装我与你先行,我随后赶来。” 凌云花点着头、全身一阵哆嗦。 杨玉缓缓站起身:“天一亮,大家立即启程。” 徐怀石的蜡丸总算没有白送。 杨玉和凌云花若能劝说楚天琪放弃叛反,国家能避免一场灾难,楚天琪和鹅风 堡数百人也能免于一死。 鹅风堡忙乱起来。 仓促之间要上京城开大仗,许多的事要准备,堡内乱得就象个马蜂窝。 忙乱之中,所有的人都忘掉了一个人,那就是自从杨玉回鹅风堡后,就一直躲 在后庄院小阁楼里不曾出来的凌天雄。 凌天雄真还在小阁楼吗? 在小阁楼里的是凌天雄,还是凌天雄的替身? 这是一个谜。 一个横竖交错的谜。 楚天琪能听劝告放弃叛反吗? 三十万乞丐大军能斗得过十万禁军? 皇上能否赦免楚天琪和鹅风堡? 胡玉凤又有何新阴谋? 旧雨楼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