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英宗正统十四年,瓦剌太师也先率军犯边;明英宗统四十万大军御驾亲征, 于土木堡兵败被擒,是为土木之变。 第一章 明英宗正统十四年冬,边塞重镇宣府。 昏暗而阴冷的死囚牢之中,一盏孤灯在黑暗中不断闪烁跳动着,发出昏黄的光 芒。在这孤灯之下,端坐着一个青年男子。只见他眉宇之间散发着一股英气,目光 炯炯有神地凝望着面前的孤灯,虽然他身上穿着破旧的囚衣,可却丝毫不能掩盖他 的那一身英武之气。 忽然间囚室外寂静的长廊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阵阴森的脚步声!青年男子脸色 一沉,抬头向牢室外面看去,可还未等他看清来者究竟是谁,啪地一声,囚室那扇 浑铁铸就的牢门已被打开,一个人身披黑色披风、脸罩黑纱,缓步走了进来。 “你是高磐?”黑衣人迈进囚室后,并未等那青年男子开口询问,反而出人意 料地抢先冷冷问道。 青年男子又是一怔,缓缓点头道:“正是在下。你是……” 那黑衣人听得“正是在下”四字,眼中一道光芒闪过,忽然冷冷地扬声笑了出 来:“哈哈哈,很好!高磐,终于让我找到你了!”说着又忍不住一阵仰天狂笑。 名叫高磐的青年男子看着黑衣人怪异的举动,嘴角边缓缓浮出一丝冷笑,淡淡 道:“我明白了,我总算明白你究竟是什么人,以及你夜半潜入这死囚牢中寻找在 下究竟所为何事了。”突然长身而起,厉声喝道:“动手吧!” 黑衣人用冰冷的目光看着面前的高磐:“动手?” “不错!”高磐斩钉截铁地道:“你难道不是朝廷派来暗中处决我的杀手?” 忽然冷冷一笑:“想我高磐当年一腔热血,想要凭一己之力报效国家,便在这边塞 之地联合江湖中人成立了‘风雪门’,想要集合江湖之力辅助官兵守卫边塞、抵御 瓦剌的侵略,没想到却被诬陷为‘图谋不轨、意图谋反’!你们官兵已经将我的风 雪门剿灭干净,我这个反贼头目也被你们捉拿入狱,现在居然又派杀手来结果我的 性命。哈哈!”说着连声冷笑,脸上满是悲愤之色。 黑衣人对高磐的一番话似乎并没有否认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听着,缓缓道: “我若杀你,你是否会出手反抗。” 高磐喝道:“当然会!我死非其罪,自然要死战到底!你若要杀我,可要小心 一些,也许你杀不成我,反被我所杀。” 黑衣人冷冷道:“不妨一试!”突然间右掌立起,五指并拢如利剑般猛然插向 高磐的心窝,手掌过处,掌风呼啸而起,吹得桌上的孤灯一阵摇摆不定,几欲熄灭! 高磐冷笑道:“好一招‘剑掌’!”不躲不闪,面对着黑衣人刺来的一掌昂然 而立,等这一掌刺到胸前,忽然双掌一合,将黑衣人的手掌死死夹住。黑衣人不防 高磐有如此一手,连忙发力抽掌,却一抽不动,再一抽依然不动,情急之下,一声 厉啸,运起八成功力猛力一抽,才将手掌抽回。可就在这转瞬之间,高磐已经大喝 一声,双脚腾空而起,带着一阵旋风踢出,一踢便是连续十四脚,喝道:“接我的 ‘劈风斩雪腿’!” 黑衣人脸色一变,似乎对高磐的这路腿法颇为畏惧,不敢怠慢地连忙挥掌挡架。 只听砰砰砰一阵连续不断的响声,高磐的双脚连环踢出,瞬间已与黑衣人的双掌在 空中对了十数次,每对一次,黑衣人的身子便不由得向后退一步,十数脚下来,黑 衣人已被逼入了牢室内的死角!高磐扬声长啸,转身一脚扫出,脚上劲风飒然,如 狂风般向着黑衣人当头拍下;黑衣人双掌齐出,拼力挡架,砰地一声巨响,黑衣人 双臂酸麻,浑身剧震,身子缩入屋角之中,双臂再也无力抬起。呼地一声,高磐的 脚已经封上了黑衣人的咽喉。 “凭这几招便敢来杀我?”高磐的目光中全是鄙夷之意,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黑 衣人,忽然哼了一声,收脚缓步走回桌旁,又缓缓坐在孤灯之下,冷冷道:“你回 去吧,告诉派你前来的那人:若要杀我,最好找个高明一些的杀手前来。” 黑衣人侥幸自高磐脚下逃得一命,可他此时看着高磐,目光中竟没有半分的愤 怒和怀恨之意,反而充满了欣慰和喜悦,忽然哈哈大笑,笑声震动了寂静的牢室。 高磐一怔,抬头用疑惑的目光望着黑衣人,正想开口询问,黑衣人却已笑着将 脸上的黑纱摘了下来,笑道:“高磐,你看我是谁?” 高磐看着黑纱之下那一张熟悉的面孔,脸色一变,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 欲言又止。黑衣人看着高磐的表情,笑道:“纵然你已不认得我,总该认得这个吧?” 从腰间摘下一颗铜印,在高磐眼前一翻,铜印上“大明宣府总兵”六字清晰地显现 在高磐的眼前。高磐看着眼前的铜印,又抬头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终于缓缓道: “你是杨总兵?” “不错!”黑衣人笑道:“我正是大明宣府总兵,杨俊!” 高磐长长吐出口气,原本充满了疑惑的目光缓缓垂下,又凝聚在面前的那盏孤 灯之上,脸色也已恢复了先前的冷傲,神色漠然得似乎并没有将眼前的这个宣府总 兵放在眼里。 杨俊看着高磐的神情,微微一笑,缓步走到高磐面前坐下,淡淡道:“你对我 的深夜来访难道毫无吃惊之意?” 高磐冷冷道:“这没什么可吃惊的。你是宣府总兵,在宣府这一带的权力比皇 帝还大,有什么事情做不出!当年就是你声称奉了皇上旨意,突如其来地夜半带兵 突袭风雪门,将风雪门在一夜之间剿灭得干干净净,对你的深夜来访、杀人灭口, 我早已习惯了。” 杨俊淡淡一笑,居然丝毫不加隐瞒地道:“不错,当年剿灭风雪门的事情确实 是我做的,但今天我来,却并非是想要致你于死地,而是有事相求。” 高磐冷笑一声:“堂堂宣府总兵,居然还会求到我一个死囚身上,可笑之极。” 杨俊淡淡道:“信不信由你,但我此来,的确是有要事想要请你帮忙。”微微 一顿,话锋忽然一转,声音低沉地道:“有件事情想必你也已经知道:就在几个月 之前,皇上带兵出塞,御驾亲征瓦剌,结果在土木堡为瓦剌大军重重包围,我军一 战大败,皇上身陷敌营、不能回京。这件事情,你应该早有耳闻吧。” 高磐点头。此事早已传得天下皆知,他便是想不知道都很困难。听到杨俊忽然 谈论起了这件事情,他的脸色不由得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看着高磐的神情,杨俊满脸庄重,缓缓道:“我是皇上的臣子,你是皇上的臣 民,咱们同为大明之人,在皇上蒙难之际,自当倾尽全力营救,我说的对不对?” 高磐思索着,冷冷道:“莫非你要我去救陷入在瓦剌军营中的皇上?” “不,”杨俊缓缓摇头,道:“瓦剌太师也先此时正将皇上居为奇货,看守极 为严密,我们若贸然行事,万一失手,令皇上有所闪失,那便追悔莫及。我想要做 的,只是想让你设法将与皇上一同陷在敌营中的另外一人带回。” 高磐目光闪动着,缓缓问道:“谁?” “一个太监:喜宁。”杨俊冷冷地道:“他原本伺候在皇上身边,同皇上一起 被俘虏而去,可他一到敌营,便马上投降了敌方,死心塌地的为敌人办事。由于他 对九边重镇的防守情况颇为熟悉,因此曾经教唆着瓦剌太师也先几次出其不意地自 小路偷袭我后方,幸亏我军将士奋勇作战,这几次偷袭都未让他得手,但长此以往, 对我们来说极为不利。因此我们必须将他捉回,一方面使瓦剌军队失去了进攻的向 导,另一方面也挫动瓦剌的锐气,助长我军军威。” 高磐认真地听着,缓缓点头道:“有理。于是你就想到了我?” 杨俊微笑道:“宣府周围百里之内,再无一个如你这样武功高强、胆识出众的 人物。” 高磐对杨俊的称赞也并不否认,只是淡淡一笑,忽然脸色一沉,冷冷道:“可 我为什么要替你办这件事情?你曾经带兵剿灭风雪门,又趁我不备将我擒住,打入 这死囚牢来,由此看来,你正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凭什么要为仇人办事?” 杨俊听着高磐冰冷的话语,缓缓摇头道:“你错了,你不是在替我办事,你是 在替我们的国家、我们国家中千千万万的百姓办事!你身为大明朝的百姓,为国出 力难道不是应该的?”说着冷冷一笑,鄙夷地道:“名满塞北的高磐,见识竟也如 此狭隘,令人心寒。” 高磐听得这几句话,脸色突变,忽然站起身来,向面前的杨俊深深一揖。杨俊 没想到高磐竟会做出这种举动,连忙也站起身来,连声道:“这是何意?” “我错了。”高磐干脆地道:“刚才那一番话,是我考虑不周,杨总兵责备的 是,在下先行认错。”脸色一整,看着面前的杨俊道:“我答应你,一定协助你尽 力擒获那叛徒喜宁。杨总兵要在下怎么做,请布置下来吧!” 杨俊脸上喜形于色,微笑道:“好!”说着抬手道:“请,咱们外面详谈!” 高磐看着杨俊真诚的表情,微微一笑,迈步向打开着的牢门走去,走过杨俊身 边时,忽然转头冷冷道:“你不要忘了,你我还是仇人。” 杨俊笑了,举手道:“请!” -------- 华山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