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宣府城外数十里处,风雪漫天,厚厚的积雪铺满了大地。就在这风雪之中,一 小股明军遭遇了瓦剌军队的一小股骑兵,双方展开了一场混战。 瓦剌骑兵的骠勇善战早已天下闻名,一般情况下,明军本应难以抵御瓦剌骑兵 那如暴风雪般的冲击,可今天的这一小股明军却显得格外勇猛善战,一个个手挥刀 枪,竟与瓦剌骑兵战得难解难分,令平日里素来轻视明军的瓦剌骑兵都暗暗吃惊。 只是这些瓦剌骑兵自然不知道,他们今天遇到的这一小股明军并不是普通的明军, 而是宣府总兵杨俊特地派出的精兵。 一场混战在半个时辰内结束。明军方面损失了数十人,但瓦剌方损失得更多, 不仅死伤超过百人,还被夺走了数十匹马匹,只得匆忙撤回。就在瓦剌军队撤退之 时,高磐一身瓦剌骑兵的服色,混在小队瓦剌骑兵中,向北方疾驰而去,驰向瓦剌 大军驻扎之地。 高磐骑在飞驰的快马之上,只见周围的瓦剌骑兵对自己都并无疑心,心中不禁 暗暗赞叹杨俊的见识高明。在杨俊刚刚向他提出让他以此种方式混入瓦剌大营中时, 他还着实犹豫过,感觉这样似乎太容易被人发现,但杨俊告诉他不必担心,因为瓦 剌骑兵平常的组织便非常松散,一队几百名瓦剌骑兵出来抄掠之时都是临时组成, 互不相识者大有人在,到时候没有人会注意他。尽管杨俊这么说,但高磐的心中却 一直忐忑不安,现在见情况果如杨俊所言,一颗心便放下了大半。 看着骏马一路向北飞驰,距离身后的宣府城越来越远,高磐知道自己已经进入 了瓦剌军队的势力范围之内,此后的一切行动,都要自己见机行事了。他微微闭上 眼睛,思索着在出发之前,杨俊对自己最后的一番叮嘱:“你记住,到了瓦剌军中 之后,无论如何,都要设法将喜宁活着带回城来!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将这个叛 徒押赴京城处死,将其罪行昭告天下。还有,在瓦剌军中,还隐藏着一个咱们的人, 这个人的身份极其秘密,连我也不知道这人的详细情况,只知道他左小臂上有一个 ‘明’字暗记,鲜血染过之后便会显露出来。你到了瓦剌军中之后,要设法与此人 取得联系,二人联手行动,方可成功!” 这些叮嘱早已被高磐牢牢地记在心中,但此时的他还是在心中默念一遍,确定 没有只言片语的遗忘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前方一片淡青色的群山之下,正 静静地扎着几座军营,不由得心中一震,知道瓦剌军队的大营即将到了,立刻打起 精神,全神贯注地打马飞奔。 又向前飞驰了片刻,瓦剌军的大营已经完全展露在高磐的眼前。虽然在远处看 来,那大营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座,但等飞奔到了近前,却发现这瓦剌军的大营的规 模竟颇为宏大,足足绵延数里。高磐一面观察着这座大营的形势,一面跟随在瓦剌 骑兵的后面放慢了速度,缓缓自旁边的一道营门之中进入大营。营门旁虽然有十数 名卫士把守,但见高磐身穿瓦剌军士的服装,谁也没有对他起半点疑心。 高磐顺利地进入了瓦剌大营,见营中的防守果然不甚严谨,总算暗中松了口气, 依然跟随着那一队瓦剌骑兵将马匹拴好,装出一副熟识营中道路的模样,随随便便 地向营中走去。走了一阵,回头见身后并没有其他人,身子突然如闪电般一闪,闪 到了一座毡帐的后面,将自己的身子隐藏起来,抬头看看天色已暗,风雪却更急了 几分,心中不禁一宽,心想天黑之后,在这漫天风雪之下,必定无人能发现我的行 踪。 转眼间天色已经黑了下去,在黑夜和风雪的笼罩之下,偌大的军营中很少再有 人在帐外行走,只有几队巡逻的瓦剌战士,还不时地在各个营帐之间穿梭着。高磐 趁着天色昏暗之际,早已将四周探查了一遍,却见周围尽是一模一样的毡帐,帐门 上都挂着厚厚的帘子,连帐中的灯光都透不出一丝一毫,自然更无法探视帐中之人。 探查了一周之后,高磐便知道若要在这千万顶毡帐中找出喜宁的住处来,必定要使 用一些非常手段。正在他凝神思索之际,忽然见身边人影一晃,一个瓦剌战士醉意 朦胧地自他身前走了过去。 看到这个瓦剌战士,高磐眼前一亮,忽然有了办法。他缓缓地自藏身之处潜出, 回头见身后并没有其他人,突然飞身蹿到那个在前面摇摇晃晃地前行的瓦剌战士的 身后,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自背后深深地插入了他的心脏之中!那个瓦剌战士只感 觉后背骤然一阵剧痛,不由得长声惨叫,叫声震动了整个军营!在那瓦剌战士的长 声嘶叫之中,高磐以瓦剌语叫道:“不好了,营中有明军的刺客!”身子随即腾空 而起,飞上身边的一根五丈高的旗竿之上,隐身于飞舞的旗帜之后,凝目观望着军 营中的反应。 听得瓦剌战士的惨叫和高磐的呼喊,瓦剌军营之中立刻一片大乱,各个毡帐中 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一手举着灯火,另一只手握着兵器,惊呼着冲出帐来,神情惊 慌地四处巡视。高磐暗暗运起内力,在这混杂的呼喊声中凝神倾听着,忽然听得在 左前方之处,一个尖细的声音随风传了过来:“快,快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情?” 高磐听到这竟是汉人的声音,不由得精神一振,举目向左前方望去,只见左前 方不远处一座毡帐的门前,几个人提着灯火,正在神情紧张地左右观望着。借着他 们手中的灯火,高磐一眼便看出了这几人其中的一人,面容瘦削,光光的下颌上没 有一根胡须,正是一个太监!只这一眼看去,高磐便可以确定,那个人必定是喜宁 无疑! 看着喜宁慌张的神色,高磐心中暗暗冷笑。他再看了一眼喜宁所住的毡帐,记 清了位置,低头看到下面的人都在四处张望,并没有人注意旗竿这一带,便顺着旗 竿无声地滑落下来,身子一转,混入了大群的瓦剌战士之中,一面也装出满脸慌张 之色,一面却拨开人群,向喜宁所住的毡帐走去。 军营中的瓦剌战士此刻正慌作一团,大家手中举着灯火,都在查看着一些阴暗 隐蔽的角落,却从未有人对擦身而过的高磐起半点疑心。高磐在纷乱的人群中穿梭 而过,眼看便要接近喜宁所住的那座毡帐,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厉声喝道:“站住!” 高磐一惊,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缓缓转身,只见身后正站着一名瓦剌将领, 一身铁甲,头戴铁盔,只露出两只眼睛,在铁盔后面闪动着冰冷的光芒。看到了这 身装束,高磐猛然间想起他曾听说过的瓦剌军中的一个人物来,浑身上下刹那间一 阵冰冷。 那一身铁甲的瓦剌将领用冰冷的目光凝视着面前的高磐,冷冷道:“风雪之夜, 营中混进个把奸细本是平常之事,你们却因此而一团慌乱,四处奔逃,若是明朝大 军真的趁机来袭,你们却当如何是好?”冷冷哼了一声,喝道:“看来若不经一番 整顿,你们也不会懂得军令如山的道理。都给我去!一刻之内在营门前列队,若有 谁晚了半步,休怪我铁龙手下无情!” 站在高磐周围的瓦剌战士听得这位自称铁龙的将军下了这么一道号令,脸上都 不由得露出惊恐之色,可铁龙的这几句话听在高磐的耳中,却不由得令他心中一定, 因为从这几句话来看,铁龙只把他当作了一个因慌乱而逃窜的瓦剌战士,并没有怀 疑他的身份。想到这一点,他不禁大为安心,虽然脸上还装出一副恐慌之色,却已 放心地随着身边众人向营门大步奔去。 高磐随着众人赶到营门之时,铁龙早已笔直地站立在营门前,手中握着一柄浑 铁铸成的铁枪,身后燃着数十支火光冲天的火把,脸上的神情庄重而严肃。高磐混 在众多瓦剌战士中,很快站在了一列队伍里,身边的其他人也纷纷站好,不过半刻 工夫,一列整齐的队伍便已站在了营门之前。 看着整齐的队伍,铁龙缓缓点头,冷冷道:“列队倒还可以,但一支军队若不 能临危不惧、处变不惊,就算队伍列得再整齐,又有何用?”说着手中铁枪一挥, 忽然缓步上前,厉声喝道:“抬起头来!” 众人在他的厉吼之下,都连忙抬头,目光笔直地直视前方。铁龙一言不发,手 握铁枪,一步步缓缓地自每一个战士面前走过,凌厉的目光扫向面前的每一个人。 在他冰冷的目光之下,高磐身前的一个瓦剌战士心中一慌,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移转 了开去,铁龙看着那人慌乱的目光,突然暴喝一声,手中的铁枪一抖,一团枪影瞬 间抖出!啪地一声,那个瓦剌战士连一声惨叫都未来得及出口,便已经砰然倒地, 胸前五个血洞汩汩地流着鲜血! 铁龙瞬间内一枪击杀了这个瓦剌战士,收枪冷冷道:“此人就算不是奸细,也 毫无胆识,怎能上得战场,倒不如死在我手里。”冷笑一声,缓步走到高磐的面前, 目光一聚,两道冰冷的光芒笔直地盯在他的脸上。 在这凌厉的目光之下,高磐心中也不禁一颤,几欲闪身躲开,但他也知道,此 时正是生死一线之时,若不能沉着冷静,便很有可能如刚才那个瓦剌战士一般死在 铁龙的枪下。因此他不但没有躲闪,反而微微挺起胸膛,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与铁 龙的目光在空中相交。 铁龙在高磐面前停步,默默盯着高磐看了一时,忽然冷冷一笑,道:“好。好。” 长枪一挥,迈步向前走去。看着铁龙转身走开的身影,高磐心中一宽,心想这一劫 终于又熬过去了。 又过了两刻钟,铁龙已经将这支队伍从头到尾巡视一编,又回到队伍前面,挥 挥手,冷冷道:“都散了吧。”举手一抛,将手中的铁枪抛给身边一人,自己率先 大步走回营去。高磐随着众人缓缓回营,暗中向铁龙走去的方向瞟了一眼,只见铁 龙正背朝他大步而行,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心中更加确定铁龙并没有发现自己。 他长长吸了口气,只觉心神稍定,便杂在瓦剌战士之中缓缓行去,依然走向喜 宁所住的那顶毡帐。没过多时,已走到了那顶毡帐旁边,只见这顶毡帐虽然规模与 其它毡帐无异,可帐门前却多了八名手持长枪的卫士,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心想这八人必定是瓦剌太师也先派来保护喜宁的,不由得心中一阵暗恨。 为了避免引起卫士的怀疑,他并没有在帐门前多作停留,而是装作若无其事地 从帐门前走过。走出几步,一阵狂风迎面吹来,高磐身子不动,却暗暗抬起一只手 掌,运起内力顺着风向猛然一挥,扫起了地上的一片积雪,卷在风中直吹向帐门前 的那八名卫士。八名卫士见一片飞雪扑来,都不由得侧身躲避,而高磐却在这稍纵 即失的转瞬间,身子一闪,迅捷地闪到了毡帐后面的一个隐蔽之处。 藏好后的高磐屏气静息地过了片刻,见四周没有异常的动静,知道卫士并没有 发现自己,才缓缓抬起双指,力贯指尖,轻轻地在毡帐上划开了一条缝隙,透过缝 隙向帐内看去。一眼看去,不由得微微一愣:在帐中的除了有那个面容瘦削的太监 喜宁之外,竟还有其他三人,而且这三人中还有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 此时喜宁的心情明显非常不好,他身穿着一件狐皮袍子,两手揣在袖子里,神 情焦躁地在帐内来回走着,脸上尽是慌乱之色,喃喃道:“他们来了……这潜入营 中的奸细,必定是来取我性命的……”转身忽然见那个柔弱的女子,正抱着琵琶默 默跪在一旁,立刻将满心的恐慌都发泄在她一人身上,抬起脚来将她一脚踢倒,骂 道:“你这贱人,弹的什么曲子,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尽弹些悲凉之音,难道是 盼我早死不成!” 喜宁身边的二人见状,连忙一起上来将喜宁劝住。其中的一人躬身道:“公公 恕罪,这女子想来还不懂规矩,一时冒犯了公公,原本是死不足惜的,只是这塞外 苦寒之地,想要找到一个善于弹奏琵琶之人简直是难之又难,公公今日一时怒起, 杀了这女子,明日再想听琴,却叫我兄弟二人如何是好?” 帐中的喜宁已冷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你们两人的话倒还象句话,也 罢,我就饶这女子一条性命。”忽然探身向前,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在那女子左 臂上划了一刀,鲜血横流之际,那个女子已忍不住痛得哀鸣一声,而喜宁却哈哈大 笑,道:“这一刀是给你的教训,下次再敢违我心意,这一刀便要划在你的脖子上。 起来,接着弹琴!” 那女子左臂受伤,本来已经难以动转,便是微微抬起都会剧痛不已,但慑于喜 宁的威逼,只有一面轻声地啜泣着,一面用另一只手抱起琵琶,忍痛轻轻拨弦。勉 强拨动了两下琴弦,忽然砰地一声,身子缓缓倒地,似乎已因剧痛而昏迷了过去。 此时的高磐在外面看着,早已看得怒火冲天,几乎忍不住要直冲进去,抓住那喜宁 连刺十刀,以解心头之恨。 可就在高磐愤恨不已的时候,他的身后忽然响起了淡淡一声冷笑!高磐心中一 惊,刚想转身,啪地一声,一截冰冷的枪尖已抵在了他的后心上,高磐甚至都能感 受得到从那枪尖上传来的丝丝冷意。 此时的高磐知道自己显然已被人发现。可他却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背对着冰 冷的枪尖静静地站立不动。他背后的人一面以枪尖逼住高磐,令其不敢妄动,一面 连声冷笑,刚想开口喝问,高磐忽然抢先厉喝一声,身子飞快地向前伏倒了下去, 右脚倒踢而起,啪地一声,只踢得那杆长枪自身后那人的手中脱手飞出,飞天而起! 高磐一招得手,立刻不失时机地双脚连环踢出,只听得空中风声呼呼,转瞬间 凝聚浑身功力一脚扫出,只想一招内将身后那人击倒在地,自己趁机脱身。可身后 那人却也颇为骠悍,虽然手中兵器被高磐踢飞,但却并不后退半步,反而厉吼一声, 迎着高磐直冲而上,伸双臂去挡高磐怒扫而来的一脚!高磐暗中冷笑一声,心想我 这一脚足可以折树碎石,又怎会被你以双臂轻易接住?下定决心要一脚震断那人的 双臂,脚上更多运上了三成力道,向那人狂扫而出! 只听“嘡”地一声巨响,高磐这一脚已实实在在地与那人的双臂相碰!在一片 金铁交鸣之声中,高磐收脚退开,只觉脚上被震得隐隐作痛,便如同一脚踢在了一 块铁皮之上,心中不由得暗自生疑。而那人硬接了高磐一脚,向后连退了七八步方 才站稳,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我没有看错,来的果然是位高手!” 唰地一声,火光冲天!几十支火把在高磐的面前点燃了起来,照得四周一片明 亮。在一片火光中,那个刚才与高磐硬拼一招的人缓步上前,哈哈冷笑道:“你还 认得我么?” 高磐抬眼看去,只见身前这人身披铁甲,头戴铁盔,双目中闪动着点点寒光, 正是刚才在营门前曾与高磐视线相对的铁龙!铁龙看着高磐的表情,冷笑道:“能 潜入到我这瓦剌大营中来,不错,既有胆识,又有头脑,但是最终却还是未能逃过 我的眼睛。哈哈,你知道你是在何时被我发现的吗?就在刚才营门外列队之时!当 时常人的目光全都充满了害怕与恐惧,惟独你目光炯炯,精气十足,寻常兵士怎会 有这份定力?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必定是一个潜入我军大营的高手!” 高磐此时无话可说,只有冷笑不语。铁龙在高磐面前缓缓地踱着步子,上上下 下地打量着高磐,冷笑道:“好,好个高手。”忽然脸色一沉,厉声喝道:“说, 你改扮成我军战士,潜入我军大营,窥探营帐,究竟想要做什么?” 高磐刚才见周围站着的全都是面容狰狞的瓦剌战士,本以为铁龙一声号令,他 们便会群起扑上,正暗自运起内力,准备拼死一战之时,忽然见铁龙竟颇有耐心地 问出了这么一句,心中一动,冷冷笑道:“我此来自然是有我自己的原因了,只是 说出来你却未必会相信。” 铁龙淡淡道:“只要你说得有理,我又怎会不信?” 高磐悠悠地一笑,道:“这里是你瓦剌大军的大营,我一个汉人改扮成瓦剌军 士的模样潜入营中,你们自然以为我是明军派来的奸细,纵然我能够将我此来的原 因解释清楚,你们也必定不会相信。由此看来,我倒不如省些口舌,你若要杀,就 索性将我一刀杀了吧。” 铁龙仰天大笑,道:“好一个人物!你知道我铁龙纵横塞北十数年,敬重的正 是不怕死的英雄,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不会杀你。”转身从身后一名瓦剌战士手 中夺过一柄刀,厉声道:“你若说得有理,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任你离去。若是 我口不应心,有如此刀!”说着手腕发力一抖,那柄精钢战刀啪地一声,瞬间断为 两截! 高磐看着断裂的钢刀,微微一笑,缓缓点头道:“还算有些气魄。”话锋一转, 缓缓道:“我的确是有意扮成瓦剌战士,潜入你们大营,但我却并非为了给明军刺 探军情,而是为了设法救回我的妻子!” 此言一出,铁龙脸色便不由得一变,踏前一步,厉声喝道:“胡说!你的妻子 怎会在我的瓦剌大营之中!完全是一派胡言!” 高磐冷笑道:“我早已说了,这件事情说出来,你也万万不会相信。”说着向 身后的毡帐中一指,冷笑道:“那毡帐中的女子,是从何而来的?” 铁龙一怔,转身低声与帐前的一名瓦剌卫士交谈几句,脸色变得更加阴沉难看, 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高磐一字字道:“那女子是帐中的喜宁派人出外抢掠回来的。 莫非她便是你的妻子?” 高磐面露冷笑,傲然不语,心中却不由得暗暗一宽。铁龙阴沉着脸,注视着高 磐凝视良久,忽然转身向着身后的毡帐扬声厉喝道:“给我出来!” 毡帐中立刻一片骚动,显然帐中的人听到这一声厉吼,已经慌乱到了极点。见 到这一片骚动,铁龙脸上的不悦之色更加浓厚,突然挺枪上前,一枪刺进厚厚的毛 毡之中,用力一挑,毡帐上覆盖的毛毡全部被挑飞出去,露出了里面狼狈不堪的喜 宁。 此时喜宁显然已听到帐外的对话,脸上一片惊慌之色,勉强向铁龙陪笑道: “铁将军好。” 铁龙冷哼一声,看着面前的喜宁,脸上满是不屑一顾的表情,冷冷道:“你也 配向我问好?”话锋一转,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严厉,厉声道:“那个女子是怎么回 事?” 喜宁被铁龙这一吼,惊得浑身颤抖,口齿不清地道:“那个女子……是我来到 此处之后,苦于没有善于弹琴的乐工,而派人出外抢掠回来的,只不过是想听她弹 弹琴,并没有……其它的意思。”说着偷偷抬眼观察着面前铁龙的表情:“而且… …大军在外,抢掠个把女子,也算是常有的事情吧。” 铁龙冷冷道:“好,说得好。你不妨直接说:你铁龙也经常出外抢掠女子,凭 什么来约束我?”冷冷一笑,道:“的确,我铁龙烧杀抢掠的事情也做下了不止一 桩两桩,我也管不得你抢人妻女之事。但是今天这女子的丈夫,为了寻找妻子居然 冒着被杀的危险潜入军营,在面对着这样一个儿女情长的人物之时,你该怎么做?” 喜宁现在才醒悟过来,连忙连声道:“自当奉还,自当奉还。” 铁龙淡淡道:“这就对了。”转身看着身后的高磐,忽然躬身行了一礼,道: “像你这样情深意重之人,我平生还是头一次见到。” 高磐微笑着还礼道:“铁将军过奖了。”一面说着,心中一面暗自得意,心想 营中那个女子刚才已因刀伤而昏迷过去,一时片刻未必能醒来,他说那女子是他的 妻子,铁龙和喜宁纵然有所怀疑,也无法证实。而他刚才在铁龙面前露了两手武功, 又讲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语,已经令铁龙对他好感倍增,很有可能出言挽留他留在 军营之中,这样一来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打入瓦剌大营,接近喜宁。想到这里,他 不由得又心中一阵暗喜。 铁龙躬身一礼后缓缓转身,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那个女子,向高磐举手道 :“你的妻子在那里。本将军言出必践,你可以带着她离开军营。请吧。”说着向 身后一挥手,后面举着火把的瓦剌战士整齐地向两边闪开,给高磐让出了一条路。 高磐见铁龙居然一句挽留之言都没有出口,心中暗暗一惊,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他思索之际,铁龙目光一转,盯在了那女子被喜宁刺伤的左臂之上,忽然道: “你的妻子受伤了,待我看看。”说着竟抢在高磐前面,几步走到那女子身边,俯 下身去并没有检查她臂上的伤势,反而一掌拍向她胸前的命门大穴。一掌下去,那 女子啊地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铁龙一掌将那女子救醒,立刻站起身来,淡淡道:“你的丈夫来救你了,你且 看好,这个人是不是你的丈夫?”说着向身后的高磐一指,目光中满是冰冷的寒意。 这时的高磐才明白铁龙救醒那女子的真正目的,不由得大惊失色,虽然表面上 还未流露出慌张之色,可心中却早已乱成一团。只见那女子抬起头来,用迷惑的眼 神看着面前的高磐,疑惑地道:“你……你……” 铁龙厉声喝道:“他是谁?”眼中早已凶光四射,显然只等这女子开口声明自 己并不认识高磐,便要闪电般出手,将高磐当场击毙!此时的高磐知道自己绝无幸 免之机,双拳在体侧暗暗攥紧,准备迎接铁龙闪电般的攻势!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那女子却盯着高磐看了片刻,忽然有些惊喜交加地 颤声道:“你……你……是你?” 铁龙一怔,眼中的凶光瞬间敛去,跨上一步,看着那女子道:“这人真的是你 的丈夫?” 那女子低头不语,可脸上的惊喜与娇羞之意却俨然已经说明了一切。看着那女 子脸上的表情,铁龙愣了片刻,忽然爽朗地哈哈大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缓 步走到高磐面前,笑道:“你想必不会见怪吧?” 高磐此时的心里也是又喜又惊,喜的是自己竟于这走投无路之际突然绝处逢生, 惊的是那女子本来与自己素不相识,委实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出来救自己一命。但 事已至此,他面对着铁龙的微笑,也只有淡淡一笑,道:“没有关系。铁龙将军身 为一军之将,肩上担负着千万将士的性命,自然应该考虑得周全些。” 铁龙哈哈大笑道:“若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说着抬头看看天色,笑道: “现在天色已暗,风雪又急,你带着你妻子离开军营,却又何处可去?不如在大营 中暂住一夜,如何?” 高磐知道铁龙已有心挽留他,自然正中下怀,微笑点头道:“最好。” 铁龙点头微笑,拍了拍手,身边早有两名瓦剌卫士快步上前。铁龙看着面前的 高磐,微笑举手道:“带这二位下去休息!” 高磐和那个柔弱的女子,在两名卫士的带领下缓缓远去。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 铁龙眼中的微笑之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道冰冷凌厉的寒光,定定地盯在高 磐的背影上。 一直龟缩在一旁的喜宁,此时才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走到铁龙的身边,向着 铁龙讨好地一笑:“铁将军。” 铁龙的目光凝固在高磐的背影上,没有答话,许久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喜宁碰了个软钉子,但他却似乎并不就此罢休,而是窥探着铁龙的表情,试探 着又道:“铁龙将军,我看……我看那小子和那女人都有些……不太对劲。” 铁龙淡淡道:“你这么想?你这么想,那就对了!”忽然迈开了步子,大步向 前,冷冷道:“走吧。” 喜宁一时没有弄清楚铁龙的用意,连忙快步赶上,陪笑道:“铁将军,到哪里 去?” “跟着他们两人!”铁龙阴沉地道:“我要看看,他们两人这一夜,究竟是怎 么过的!” -------- 华山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