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情之惘然在于通 这一剑击不倒叶风。 当他一见到欠三分与祝嫣红的时候早已暗蕴神功,细察左右,料到了这突如其 来的偷袭。 但这一剑却难住了叶风。 在那短短的一刹,他的心中闪过了对这一剑的七种破法——可无论他拆招、闪 避、格挡、反击都会不可避免地让祝嫣红在二人狂猛至极的对冲中受到影响…… 他应该怎么应对这一剑? 叶风临危不乱,右脚踏上半步,身形微侧,先抬起左掌将祝嫣红从战团中送出, 掌落时如封似闭,沿着对方的剑路似是抚琴般五指齐弹,令对方剑势稍缓;右手再 扬,碎空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堪堪撞上那把慢得不合情理的剑! 刀剑相交,如金石乍响。来剑被碎空刀卸往外门,漫天如雨的剑光纷纷碎裂, 一道黑影现身于风凛阁前,闷哼一声,往后急退。 碎空刀如影随行般紧紧跟着那道黑影,似是不斩下对方的人头绝不空回。 黑影回剑格挡。剑折。碎空刀锲而不舍。 黑影背撞门柱。柱断。碎空刀穷追无滞。 黑影借力转向。尘起。碎空刀破雾而出。 黑影猛然立定。发掌。碎空刀急闪而过。 惊、呼! 一支手从半空中落下,掉在地上,弹起、落下,滚了几滚后,血水方才汩汩而 出…… 好霸道、好惨烈的一刀! 欠三分刚刚稳住祝嫣红跌来的身体,大变之下再也来不及细想,左手抓住祝嫣 红的肩头,右手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已然抵在祝嫣红娇嫩的面颊上,一脸悸容,呆呆 望着手执碎空刀的叶风…… 叶风头也不回,眼睛仍是死死盯住那个正在捂着手腕踉跄退开的黑影,反手一 刀指向欠三分,“欠兄最好不要妄动,我这把刀一旦出鞘了,有时连我也控制不了 它的杀意!” 适才叶风在后花园中被那神秘人一阵猛攻,到最后才勉强出手扳回一点均势, 真是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窝囊感觉。此刻一刀破敌,气势澎湃下傲气横生,重拾信 心,当真是凛烈犹若天神。 那黑影缓缓直起身,一任断腕血水长流,喃喃道,“好一个叶风,好一把碎空 刀!” 叶风眼角望向那条断腕上最为显眼的中指一枚大戒指,冷然道,“中指行云生!” 黑影一脸怨毒,“这一刀行云生誓死不忘!” 叶风不屑地一笑,脑后犹若长了眼睛般喝道,“欠兄是不是以为要挟住雷夫人 就可以逼我就范?” 欠三分原本的计划是让行云生趁叶风不备蓦然出手,料想叶风定是手忙脚乱, 自己则是假装上前助叶风拒敌,抽隙暗算叶风。 何曾想叶风的武功如此霸道,最可怕的是叶风竟然未卜先知般预敌先机,似是 早就料到有人暗算,是以出其不意下仅仅一招就让将军五指里的中指行云生遭倒重 创…… 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从头到尾碎空刀看似只出了一刀…… 一刀断腕! 这一刀令欠三分所有的计划全都落空,更是对碎空刀产生了无边无际的畏惧, 若不是现在手上还有祝嫣红这个人质,只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一刻欠三分再也不敢轻视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的碎空刀叶风,匕首紧紧 抵住祝嫣红的脸颊,再也不敢妄动,连话也不多答一句,只盼将军府的援兵赶快来 到。 叶风心中暗叹,他虽是料到旁边必有将军府的伏兵,而且隐伏的敌人要想不让 自己发现形迹,必然是个高手。可仍是没有料到来的竟然是将军府仅次于水知寒鬼 失惊下——将军五指里的中指行云生。 行云生那一剑力量、角度、变化都是绝佳,更是趁烟花乍起祝嫣红接近自己的 那一稍纵即逝的时机,加上欠三分窥伺左右,几成必杀之局。幸好自己早对欠三分 有所怀疑,时刻防范着任何异动,这才借了敌人的大意一招伤敌,可祝嫣红仍是不 可避免地落在欠三分的手上。 叶风缓缓转过身来,面对欠三分,笑道,“不知欠兄是将军府何人,观你行事, 必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何必自藏身份,行如此下做的行径?” 欠三分对叶风的冷嘲热讽浑如不觉,“我不是什么大人物,叶兄过奖了。” 叶风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大悟,“原来是无名指无名,难怪如此了得。竟然能 借得神闲帮来五剑山庄翻云覆雨,我若是不杀你,岂不是太对不起神闲帮将要战死 的数百兄弟了!”想到老大与一百多神闲帮众必然不能幸免,叶风眼中杀机大起。 欠三分心中一凛,叶风竟然能从自己的一句回话中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再加 上刀气直逼而来,庞大的压力几乎让他崩溃。 行云生一面点穴止血疗伤,一面阴恻恻地对化名欠三分的无名道,“只要叶风 有点动作,先杀了那个女人。” 叶风大笑,“雷夫人与我有何干?我今日已决意杀你二人,你可听说过叶风会 对敌人手软么?” 无名渐渐回复冷静,“若是雷怒知道他心爱的夫人因你而死,不知道还会不会 认你这个兄弟?”他故意在“兄弟”二字上加重语气,便是要挑起叶风心绪上的波 动,想要令叶风有所顾忌。 叶风冷然道,“雷怒生死未卜,我凭什么不能先拿你二人祭刀?” 无名嘿嘿一笑,“我也不杀死祝姑娘,只要在她脸上划上一刀,日后你二人相 对时会有什么感觉?” 他晚间在后花园中早看出了叶风对祝嫣红的一丝异样,此 刻再故意不以“雷夫人”而以“祝姑娘”相称祝嫣红,确是极工心计。 叶风心中踌躇,无名在此拖延时间,分明是想等水知寒等人伏击雷怒成功后再 来算计自己,可自己真能对无名匕首下的祝嫣红无动于衷吗? 他知道,他不能! 祝嫣红一直没有说话,亦不见她面上有什么害怕惊恐的神情,只是静静地半倚 在无名的怀中,对那柄面颊上的匕首视若无物。 自从嫁与了雷怒,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情就如古井般再也不起一丝波纹,丈 夫雷怒整日只知道发展他的野心,纵对他软语温言,可她仍觉得自己只是他的一个 女人,一件附庸而已。 对于雷怒来说,她的美丽让他欣赏;她的柔弱让他呵惜;她的气质让他惊艳; 她的家室让他骄傲。 或许,一切就仅此而已。 她有时也希望自己是一个武者,只身仗剑,行走天涯。 那样,是不是会让她觉得生命会有趣一些呢? 她不知道,因为,她不是一个武者,亦永远不是。 幸好有了儿子小雷,她才可以放下从未对人说过的心事,安心相夫教子。可现 在,儿子不在身旁,丈夫或者已遭横祸,而自己…… 她想到丈夫告诉过她:“我不要你落在敌人手中!” 那么就是这样吧,比起将至的侮辱,死算什么? 如此一个人死都不怕?她还怕什么? 更何况,她还可以死在……他的面前! 那个笑起来眼睛会说话的男人;那个可以为她不惜趴在地上吹燃一灶柴火的男 人;那个会在天上找第一颗升起星星的男人;那个看似豪气冲天却总让自己觉得他 像一个可怜的孩子的男人…… 如果她不死,那么他就会死吧! 虽然他们只见了几天,却觉得他已为她做了许多事! 所以——她不要——她,不,要,他,再,为,自,己,死! 祝嫣红的手已偷偷握住了怀中的求思剑,无名的注意力全在叶风身上,根本没 有想到这个柔弱的女子怀中竟然会有一柄剑…… 她刚才不过是在犹豫,这一剑应该扎向自己的心脏,还是应该扎向身后那个一 脸木讷却狡猾多端的无名! 行云生因为视线被叶风挡住,看不到祝嫣红的情况。而叶风却清清楚楚看到了 祝嫣红的动作。 他的眼睛在刀光中舞动着;他的呼吸在剑影中急促着;他的肌肉在对峙中蓦然 崩紧着;他的心脏在关切中骤然收缩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对她,对一个别人的、甚至是自己兄弟的妻子会如此关心? 她给过他许多从未想到过的震撼——从她的巧笑嫣然中;从她的眉目矜持间; 从她的款款清妍里;从她的绝代风姿里…… 记得第一眼看到她,她的眼神就像二支箭,一支射给他汹涌而至的快乐,一支 射给他平淡悠长的忧伤…… 认识不过几天,他就恍然觉得认识了她很久,所以——他不要——他,不,要, 她,死,在,他,面,前! 当叶风看到祝嫣红的脸上突现出一种毅然的果敢,一种决绝的凄艳时,一种与 祝嫣红之间仿佛略带些惘然的灵犀也攸然而通…… 碎空刀终于再度碎空而出! ---------- 好书大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