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刘秀大军分兵派守沈铭秀座下东连山、北祁山、南岭山、西郁山,大军仍部于 中界山下,并派岑彭、马武进驻山庄。眼下之事,是要共议对敌大计,另有一件, 便是贾复与叶采凌的婚事。叶采凌心中很是矛盾,一方面,婚姻大事,理应由父母 做主,自己离家出走,已然不对,如今却又私定终身;然而自己与师哥的恋情,父 亲定然不会应允。而沈铭秀行事一向不拘俗理,叶采凌凡事也便但听她的安排。 成婚前日当晚,沈铭秀取出一只方盒,走到叶采凌身边说道,“采凌,你明日 便要成婚了,这里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罢。” 叶采凌打开方盒,但见一串打制极其精美的珠花,颗颗珍珠晶莹圆润,在烛火 下闪闪发光,不由叹道,“好漂亮!” “你能喜欢,我心里很是高兴。”沈铭秀含笑道,“你明日欢欢喜喜地去做新 娘,我也就放心了。” 叶采凌脸色微微一红,既而眼中的光亮又暗淡下去,说道,“铭秀……我……” “我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沈铭秀说道,“只是你爹爹要你嫁给那周兴瑞的 侄儿,你便嫁了吗?你爹爹若一辈子不允你与你师哥的婚事,你便不嫁了吗?” “我……” “其实你不必想那许多。你与贾将军两情相悦,如今终成眷属,当真好生让人 羡慕。贾将军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对你又甚好,你母亲知道了,心里定然很是喜 欢,只是你日后便要戎马生涯,你妈妈心里倒要担心了。” 叶采凌垂首不语,过了良久,方才说道,“你若能与我一起,我们姐妹相伴, 岂不是好?” 沈铭秀“扑哧”一笑,说道,“我又没有你那般的福气,嫁得一位汉家将军, 怎生与你一起?便是入了汉营,你每日与你的好郎君相伴,哪里还会睬我?” “你又来胡说八道!”叶采凌啐道。 沈铭秀咯咯笑道,“等你明日嫁为人妇,我又哪里再敢胡说八道?” 第二日,叶采凌与贾复在中界山下的汉营之中拜了天地,众将官均是欢天喜地, 开怀畅饮。当晚洞房花烛,贾复轻轻揭开端坐在床边新人的盖头,见叶采凌凤冠霞 帔,更加明艳动人。“采凌,我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当真能娶到你这样的妻子。” 叶采凌低下头去,娇羞无限。“身处乱世,要你随我军旅生涯,我心中甚是歉疚。” 只听贾复续道,“但从今往后,我当竭心尽力护你周全,我对你的心意,是永远不 会变的。”叶采凌听罢好生感动,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柔声说道,“能做你的妻子, 是我今生最大的愿望,今生今世,我都将永远如现在这般敬你爱你。” 另一间营帐里,卢文娟却久久不能入睡。岑瑛与众将痛饮一日,早早安歇了, 她独自一人来到帐外。已是夜深人静之时,明月高照,星河错落,夜风吹来,她不 由微微打了个寒战。想起今日叶采凌成亲时的情景,她不由心潮起伏。早在东兰县 郊,岑母便将自己许了岑彭,但既至汉营,却始终无人提及此事,倒是那位叶姑娘 好生福气,南阳王和邓大帅主婚,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地嫁给了自己心上之人,而 一提到新娘子,贾将军看上去便好生喜欢,不知自己何时方能与苦等多年的岑大哥 朝夕相处,可是……可是他却全然不知自己的心事,当晚饭后,便回中界山去了。 那位沈庄主,听说生得十分美丽,而且武功了得,胸有韬略,王爷和元帅对她都很 是客气,一心盼她可以加盟绿林。自己虽也习武,但近些年来已然荒废了不少,虽 想扶助岑彭,却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正思想间,丫鬟小蝶走了出来,手中拿了 一件长衣,说道,“姑娘,天很晚了,你还不去安歇吗?”边说边将长衣披在她的 身上。 “我睡不着。你若累了,便先去睡罢。”卢文娟轻声说道。 “姑娘是在想和大少爷的事吧?”小蝶心直口快,自小便跟随卢文娟,平日里 看见卢文娟暗自神伤,心中也替她难过,于是冲口说道。 “我……”卢文娟张了张口,却又垂下头去。 “姑娘,你的心事也不必瞒我,我都看在眼里。”小蝶说道,“你对大少爷的 心,天地可表,大少爷心中自然明了,何况岑老夫人临终已亲口许了婚事。” 卢文娟缓缓摇头,“那有何用?若是他心中没有你,许没许婚事又有什么分别? 叶姑娘不是父母许的婚事,却也……唉……” “那我明日便去问问大少爷,心中究竟做何打算。” “万万不可!”卢文娟忙道,“他如今一心都在军务之上,怎能拿这种小事烦 他?” “婚姻大事,姑娘怎地说是小事?”小蝶说道。 “对他来说,这便是小事。”卢文娟幽幽地说,“他一直不曾提及,自然有他 的道理。我能随他同在军中,心中已然满足了。他娶不娶我,我并不那么在意。” 说到这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姑娘,”小蝶惊道,“你怎地这般说话?” “他和郡主,也是很好的一对。”卢文娟伤心地说道,“或者……” “姑娘,你这般说话,大少爷听到了定会大大生气。”小蝶说道。 “他真会生气吗?”卢文娟喃喃说道。 中界山庄之中,岑彭独自走在石子路上。贾复和叶采凌的婚事,不由使他想到 了自己与卢文娟的亲事。一直以来,岑彭一心在于军务,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却从 来不曾考虑过。虽然自己对文娟并无男女之爱,但卢文娟对自己甚好,这番情意, 他自是知道,心中也颇为感激。母亲临终遗命,他定会遵照。只是现在他的心中已 有一个俏影挥之不去,让他好生为难。心里想着,脚下已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沈铭秀 居住的小院。只见一位白衫女子正在月下独酌,此人正是沈铭秀。但见她秀眉微蹙, 不知在想些什么。月色深沉,照在她的白衣之上,发出雾般的光华,岑彭的思绪不 由有些停滞。突然一个清澈的声音说道,“岑将军既在门外,却因何不肯进来?” 岑彭一呆,随即迈步走进庭院,躬身一礼道,“岑彭冒昧,打扰姑娘雅兴。” 沈铭秀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没有什么雅兴。将军如不嫌弃,这便请座。” 岑彭在沈铭秀对面坐了下来,说道,“夜色已深,沈姑娘还不安歇吗?” “岑将军夜巡,可见到中界山中有什么不妥之处吗?”沈铭秀含笑问道。 “沈姑娘见疑,岑某实在无意探查山庄。”岑彭忙道,“只是……只是……” 沈铭秀扑哧一笑,说道,“开个玩笑,将军何必当真?”边说边为岑彭斟了一 杯酒,“采凌一走,我忽觉有些冷清,又见月色甚好,便在院中小坐。世间之事, 很是奇妙,采凌逃婚来到我这里,却因而成就了一桩美事。” “世间之事,确是奇妙。我也未曾想到竟然还能见到那日在与我共同饮茶下棋 的白衣公子。”岑彭缓缓说道。 “将军如有兴致,我们不妨再下一局如何?”沈铭秀笑道。 “如此甚好!”岑彭赞道。 “将军少坐,我去去便来。”沈铭秀言罢翩然起身,不一时便将棋取来。颗颗 棋子在月光下便似粒粒珍珠一般晶莹剔透。 “姑娘既执黑子,便请先走。”岑彭所言,除将“公子”改成“姑娘”之外, 其它竟与在程驿中所说一字不差,沈铭秀微微一笑,执起一子点落盘中,纤指皓腕 一如当日。树影婆娑,轻落在地上的人影之上,夜风微拂,飘绕着淡淡的酒香。皎 洁的月光照在她娇美盛雪的脸庞上,明眸流转,浅笑盈盈,岑彭手中的棋子停在半 空,一时间不觉痴了。 “你我二人尚平分秋色,将军便要认输了吗?”只听沈铭秀说道。 岑彭眼见佳人近在身边,胸口一热,待要将满腹心思道出,然则情债婚约,道 义军法,便如同阻隔在他二人之间的一道鸿沟,终令他无法逾越,良久方道,“世 上诸多事情,便是如同是你我这盘棋局一般的。”说罢站起身形,“天色已晚,岑 彭先行告辞了。” 沈铭秀微微一怔,也不由站起身来。岑彭但见夜色之中她曼妙的身影甚为孤单, 月光流转的眼眸之中尽是迷惑,心中不由万分伤感,深深一揖,忍心转身离去。沉 沉的夜幕吞噬了岑彭远去的背影,亦在沈铭秀的心中层层蔓延开来。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