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沈铭秀等人回转中界山庄,见庄中一切安排井然有序,自是满意非常。那刘玉 婷一路之上对冯劲悉心照料,眼见他日渐康复,心中很是欢喜。回至汉营之中,虽 然刘秀对他私自出行大加责怪,但刘玉婷满心里都是冯劲,却哪里听的进去,刘秀 见她一反常态,也不争辩,心中反倒甚是奇怪。 那冯劲自刘玉婷返回汉营之后,对她甚为想念。这一日运功之时,眼前却又浮 现出那汉家郡主的音容笑貌,情知二人地位悬殊,心中不免烦恼。恰逢沈铭秀前来 看望,见他神情忧郁,便知他心中想法,因将刘玉婷为他以血煨药之事说出,冯劲 听罢,心中更是无限感激。沈铭秀说道,“你若有情于她,自当回报她的一番真心, 地位之事,却不必过于放在心上。你二人若有缘分,任她便是当朝公主,也不难成 就一段佳话。况南阳王礼贤下士,自不会以出身论英雄。”冯劲听了,心念大通, 对沈铭秀又是钦佩又是感激,当下说道,“多谢庄主教诲。庄主恩德,冯劲必将铭 刻在心,肝脑涂地,亦当为庄主竭忠尽效。”沈铭秀听了微微一笑,说道,“冯大 哥,你能如此说,我心中很是欢喜。然则常言道‘乱世出英雄’,你若是能够辅佐 南阳王成就一番伟业,却也是很好的。” 几日以来,王莽继续囤积兵力,欲将绿林军一举消灭。绿林军亦是加快步伐, 严格操练,刘秀与邓宇眼见各路军兵皆已到位,人人精神抖擞,士气高涨,且破敌 之法已然成竹在胸,心中皆是大为高兴。中界山座下九庄十八寨得沈庄主号令,配 合汉军各路驻扎军士,亦是严阵以待,汉军上下对这位文韬武略,令下如山的女庄 主均是推赞之至,然则刘、邓二人心知因岑彭之事,沈铭秀此一战后便当退盟抽身, 心中难免耿耿于怀。 由于军务繁忙,岑彭和沈铭秀皆有一段时日未曾前去探望卢文娟。卢文娟知道 战事迫近,自是不可在此时打搅岑彭,但想到自己日夜思念的岑大哥正与那精明貌 美的沈铭秀朝夕相处,心中很是伤心忧虑。岑瑛常与苏峻相伴,亦得了军中令箭, 参与征讨,少与自己说话,小蝶虽日日陪伴左右,但更难排解她心中的烦恼,这一 日气闷难当,便拉了小蝶前往沈铭秀之处寻叶采凌说话去了。 来至院落附近,便听到里面人声嘈杂,似有几位汉家将领正在高谈阔论。待要 转身离去,忽听一人大声说道,“那姓沈的丫头自是强过于姓卢的姑娘,我原来只 佩服她五分,现在已然佩服她八分了。”卢文娟听了不由身体一颤。那说话之人正 是铫期,此时正与马武、寇勋、杜茂、贾复及叶采凌在院中叙话。 “铫大哥已然佩服了她八分了吗?那真是大大不易,我还道你一直对当日沈庄 主将你生擒活捉之事耿耿于怀呢,现下看来,铫大哥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更加心胸 宽广,小弟真是好生佩服啊!”杜茂听了大笑道。 铫期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当日是故意输给她的,便是要刺探她的山庄,若 有机会,独自挑了她的寨子!心胸宽广,那岂是你能比的?” 众人听了尽皆大笑,均道“那是自然!” 马武又道,“此番一战,幸得沈庄主相助,占尽地利人和,必将一举拿下两淮 重地。汉军若此后能得她加盟,确是如虎添翼,只是这一节却全在君然一念之间。 想来千岁和元帅也自会为此烦恼。” “不错,若是君然迎娶卢文娟,沈庄主是定然不会加入汉军的。”贾复说道。 “这却大大不通,加入汉军却与给岑彭做老婆有什么干系?”铫期大为不解。 “铫大哥你乃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了解女孩儿家的心事?”寇勋 不由笑道。 “正是。”铫期说道,随即转向叶采凌问道,“嫂嫂,你知道为了什么吗?” 叶采凌含笑说道,“铭秀与岑将军两情相悦,若是与卢姑娘同在军中,即便没 有闲言恶语,也难免遭人误会,铭秀自是不愿如此。况相爱之人不但不能长相厮守, 反而只能另择她人,又怎生朝夕相见?” 铫期听了似懂非懂,“那有何难?岑彭不娶卢姑娘便是了,待我与他去说!我 们大家自然都是赞同的。” …… 卢文娟听了便如同万箭攒心,泪水纷纷落下,颤巍巍抽身离去。回到萧竹别院, 想自己已然成为多余之人,更是放声痛哭。 小蝶眼见卢文娟如此伤心,心中亦是十分难过,说道,“姑娘,你心地善良, 一心只为大少爷着想,每每独自伤心难过却又有何用处?那沈铭秀城府颇深,手段 狠辣,现如今已迷惑了全营将士,你若再不为自己打算,恐要无路可走了!你的苦 心,连大少爷尚不了解,满营上下又有谁更会知晓呢?” 卢文娟听了,更是痛楚难当。忽然之间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闪过,连她自己也大 吃一惊。小蝶见她突然全身一颤,脸色苍白,只道是伤心过度,待要相劝,却不知 从何说起。两人默默相对,晚饭后便各自睡下了。卢文娟心绪沉重,辗转反侧,一 夜未眠。 ※ ※ ※ 一日傍晚,沈铭秀偶尔得闲,便与叶采凌一道来看望卢文娟。众人寒暄片刻, 卢文娟亲自前去为沈铭秀和叶采凌冲茶。小蝶心中不悦,站在一旁也不理会二人。 一时间卢文娟托着茶盘走将出来,沈铭秀急忙起身道,“卢姑娘怎地客气起来,铭 秀不敢当。” 但见卢文娟脸色苍白,走到切近身体不住颤抖,竟连茶盘都托拿不住,沈铭秀 急忙伸手相接。却见卢文娟满中露出怯意,身体猛地一缩,茶盘不由掉在了地上, 只见杯碟粉碎,茶水洒在地上,“呲啦”一声腾起了一阵白烟。小蝶不由“啊”地 一声惊叫,叶采凌也颤声说道,“这茶……有毒!” 沈铭秀自是心中大怒,冷冷地看了卢文娟一眼,竟尔扬长而去。叶采凌惊讶地 看了看卢文娟,急忙跟了出去,留下小蝶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僵立在那里的卢文 娟。 次日清晨,小蝶见卢文娟房内空空,不但她踪影全无,连日常的衣服也已然不 见了,心中大急,匆忙赶去岑彭所住之处,却寻他不见,于是直接前往沈铭秀的庭 院,正见他二人在房前说话,当下走上前去,一把拉住岑彭哭道,“大少爷,姑娘 她……她不见了!” 岑彭一听大吃一惊,反握住她的手臂说道,“何以不见了?” “你一心一意在沈铭秀身上,姑娘的一番情意却全然不放在心上,她……这般 寄人篱下,遭人嫌恶,必是……必是独自下山去了!姑娘若有个三长两短,你…… 你们于心何安?”说着,一双眼睛怒气冲冲地直瞪着沈铭秀。 说话之间,叶采凌已然走了出来,听了此事也不由一愣。岑彭心中又是焦急又 是困惑,不知卢文娟现在身在何处,听那小蝶言下之意,似是卢文娟出走之事皆因 沈铭秀而起,不由她看去。而沈铭秀也不说话,神色平淡,既无惊诧之色,亦无焦 虑之情,不由大皱眉头,对小蝶说道,“你且先回去,我立刻下山寻找!”说罢飞 身上马,转而对沈铭秀说道,“我去了。” 沈铭秀并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岑彭心中不悦,提转马头,扬鞭而去。 小蝶看了看沈铭秀,大声问道,“可是你将我家姑娘赶了出去,欲下毒手?” 沈铭秀冷笑道,“我若想动手,昨日便已将她抓了。” “你阴狠狡猾,终于赶走了我家姑娘,如今可以称心如意了!”小蝶咬牙道。 沈铭秀微微一笑,“你护主心切,我不会为难你。但有一点希望你能记住,中 界山庄不是一个可以胡闹的地方。” 小蝶听了虽心中怀恨,但慑于沈铭秀平淡之中自带的威严,不敢再说,顿了顿 足,只得转身离去。 叶采凌看着小蝶的身影对沈铭秀说道,“她对卢姑娘确是很忠心的。不知卢姑 娘现在何处,想是做出那等事来,无颜再见你和岑将军,因而离去,只盼她末要一 时想不开才好。” “此战之后,君然自会迎娶于她,她却仍要至我于死地,可见积怨之深,已万 难排解。”沈铭秀缓缓说道。 “她本是心地善良之人,未料得竟会下此毒手。” “世间一个‘情’字,多少悲欢离合,恩怨情仇,那陈白羽便是一例。”沈铭 秀摇头叹道,“可惜绝少有人能如我师父那般潇洒,卢文娟不能,我也不能。” “铭秀,昨日之事,你如何不对岑将军说个分明,你如此淡漠处之,恐会遭他 误会。” 沈铭秀淡然一笑,说道,“他若有心,自己问个明白便是。况他与卢姑娘本有 婚约,误会于我对他二人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说罢娥眉一扬,高声说道,“来 人!” “庄主吩咐!”有人急忙从院外跨步上前。 “叫许桐前来,我有事与他商量!” “是!”庄丁去不多时,许桐已然来到。沈铭秀命他亲自率人前去寻找卢文娟, 许桐不敢多问,领命而去,不必细说。 再说岑彭,寻了半日却不见卢文娟的身影,自是大为焦虑,回转山庄,小蝶又 已全无踪影,却见沈铭秀行动如常,竟似全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不由心下气恼。 几日过后,他已寻便了山庄左近,仍旧一无所获,而战事在即,更令他忧心如焚。 一日忽遇许桐从庄外归来,对他说道,“岑将军,在下已获知了卢姑娘下落。” “她现在哪里?”岑彭急忙问道。 “她已然削发为尼,现在离此百里外的化宁庵。我等寻找之际,遇到了小蝶姑 娘,如今她正陪伴卢姑娘。” “她……她已然削发为尼了?”岑彭听了大吃一惊。 “在下苦劝于她,她却仍旧不肯改变心意。她有一句话想让我转告将军与我家 庄主,希望你二人能够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岑彭只觉自己为了异己之私,任她不明不白地跟 随军中,却迟迟不愿迎娶,实在是万分对她不起,于是匆匆辞别许桐,欲前往化宁 庵寻找卢文娟,正在路上遇到了叶采凌。 叶采凌见岑彭一脸阴郁,眉头深锁,不由问道,“岑将军行色匆匆,却是出了 什么事情吗?” 岑彭本对沈铭秀近日对卢文娟出走之事的态度很是迷惑,见到叶采凌不由将心 中烦恼与卢文娟削发为尼之事原原本本说与了她,又道,“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寄 人篱下,定是伤心之至,又或是在中界山受了不少烦恼委屈,以致竟不告而别,遁 入空门了。”说到此,不由心如刀绞。 叶采凌沉吟片刻,对岑彭说道,“有一件事,将军并不曾知晓。便是在卢姑娘 出走的前一天,我与铭秀前去看望于她,她……竟在茶中下了毒药。” “怎么她……竟要毒死铭秀吗?这……这怎么可能?”岑彭颤声问道。 叶采凌于是将那日情景向岑彭细说了一遍,岑彭听罢,更是大惊失色,说道, “她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怎地铭秀却不曾告知于我?” “铭秀有心成全你们,不愿张扬此事,也不想说与你知。当日她便派许桐亲自 前去打探卢姑娘的下落了。铭秀说道,卢姑娘本心地善良,只是对她积怨已深。我 将此事告诉你,只是不想见你误会铭秀,她如此用心良苦,你可能解得?” 岑彭听后万分惭愧,说道,“铭秀她现在何处?” “铭秀一早便与苏总管前往北祁山了。当务之急是卢姑娘,你快去化宁庵寻她 回来,想来她定会听你劝告的。” 岑彭点了点头,向叶采凌深深一揖,说道,“多谢叶姑娘。”说罢,飞身上马, 出庄后只奔化宁庵而去。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