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叶留痕急弹忘忧指 何天弃恨射伤情箭 花逝 往事已随花逝去 只留淡淡影子 春梦无时秋桐雨 点点滴滴湿痕迹 岁月中 是谁在记忆 红花逝去时想你 眼前漂泊尽前事 昨日留我红胭脂 今日留恋已成痴 相逢再次如隔世 花逝去 无人知 金履玉屐辗作泥 更堪记 三月时 双蝶款款煽香起 花逝去 不见你 只留满身红胭脂 相思意 何日止 只得花谢花再时 扬灰右使狞笑着向前行,何天香却在望月,郭强却在望日,朝日好凉,落月好 冷! “如果你们现在跪下来求老夫,老夫会考虑饶了你们两个!”扬灰右使笑道。 有晨风,吹过五乳峰,拂起何天香散乱的头发,扬灰右使突然发现何天香满是 血污的脸好冷!冷的可怕,冷的让人胆战心惊! 扬灰右使不由止步,何天香的拳头却在渐渐地变硬! “风!” 何天香突然怒叫道,身形奇快地向左旋起,沙飞石走,有狂风,在心中!在黎 明! “云!”郭强也同时应道,身形却奇快地向右旋起,狂风大作,刮得扬灰右使 的衣衫也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住。 尘土中,傅清竹抬起了头,双目中充满了惊恐。 “龙!”何天香的身体突然奇快地悬空飘浮在半空中。 “虎!”郭强也怒叫道,地上的尘土一轰而起,突然向前面的扬灰右使奇快地 卷去。 “徐右使,快回来!”榻上的左执法突然惊叫道。 扬灰右使不由一愣,就在这一愣间,烟尘滚滚已将他淹没,也同样淹没了半空 中的何天香。 “逆向掌!”烟尘中突然响起何天香和郭强齐齐一声大呼,隐约还有扬灰右使 的一声暴叫! “风云龙虎逆向掌!” “天龙吟,伤虎啸”之下的“风云龙虎逆向掌!!!” 轰——!!! 天崩地裂,方圆周围三丈的尘土都被罡气震飞,薛沉香、柳含烟、婷儿等人在 尘土中惊叫着向四方跌落了出去,满天都是尘土,满天都是尘土!遮云蔽月,天地 间一片昏黄,每个人头上都有泥沙溅落,粘在流着鲜血的伤口上,如粘,好涩!让 人的呼吸也堵塞! 烟尘渐渐散尽,三个人终于重新渐渐地露出了真面目,何天香和郭强一左一右 站在扬灰右使身后,依保持着出掌的姿态,双足定日月,单掌托星辰!落月已隐, 满山都是朝阳! 何天香和郭强身上的衣衫已碎成一块一块,似刚刚从火坑中扒了出来,但两个 人的眼色却更冷更峻,死死地盯着榻上的左执法。 叭嗒!扬灰右使在他们身后突然跌落,满口都是鲜血,腰已被拧成麻花! 何天香不能秉承辉煌,但却可以超越辉煌,创造奇迹! 自古玩火自焚,用刀者死于刀,用剑者死于剑,杀人者死于他人手上,历来如 此,历来如此! “哇——” 左执法突然仰天暴啸!四大使者三死一伤,左执法又怎得不惊,又怎能不怒! “你鬼叫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也一样!”何天香冷冷道。 “就凭你?”左执法突然怒叫道:“今天老夫要血洗少林,踏平少室山,看掌!” 呼!掌势未到,劲风激扬,威力竟比何天香和郭强的“风云龙虎逆向掌”还要 大出两倍! “大慈大悲掌!” 这本是佛家的最高掌法,但在《佛骨魔笈》中它却成了一种喋血的魔掌!威力 倍增的魔掌! 何天香、郭强、薛沉香所有的人都已被笼罩在掌力的范围之内! 何天香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得恐怖,变得狰狞,因为这一掌之下,倒下的将不 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好多的人,好多好多的人。 郭强的呼吸已经停滞,双目暴凸在外,他不相信这竟是人所能做到的,但左执 法早已不是人,是鬼,魔鬼! 前人曾说堪破了《鬼王御魔录》可以成鬼,堪破了《佛骨魔笈》可以化魔,难 道这竟真的不单单是传说? 堪破了《鬼王御魔录》是鬼,堪破了《佛骨魔笈》是魔,那同时堪破了《鬼王 御魔录》和《佛骨魔笈》,那将又会是什么?! 可能吗?!! 明明刚刚黎明,薛沉香却突然觉得四周漆黑一片,黑的狰狞,沉重而无声,将 人可怕的凝融! 嗤——无穷的黑暗之中,突然有一道长长的剑虹划过,贯天彻地,是那样的优 雅,又是那样的美丽!划破了黑暗,也划破了人们心中无穷的恐惧!整个世界也因 为这一剑而突然重新变得亮丽!! 好绚丽的剑虹,就如哪一位神仙在大醉之余,乘兴在天空间狂挥了一笔,然后 便睡去。 天地间只有一个人才能划出这样的剑虹,只有一个! 这个人现在就静静地立在达摩堂外,整个身子就完全淹没在一袭宽大的黑袍之 中,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两道雪白的眉毛露在外面,另外便是他的剑,一把漆黑的 木剑,那么黑的剑竟能划出那么亮的剑虹?奇迹,真是奇迹!但这又不是奇迹,因 为只有那个人才用这把剑!也只有这个人才能用得了这把剑! 左执法胸前一片血迹,脸色苍白,竟也充满了敬意地盯着这个人,这个人的剑, 突然轻轻开口问道:“剑帝?” 剑帝?!黑袍人的身形突然无比高大起来,上顶天,下顶地,浑身散发着金光, 让人不敢仰视! 不错!刀皇剑帝,这已是一百年前的神奇!那已是一百年前的故事! 有人说他们已经死了,化土为泥;有的人却亲眼见到他们一同乘鹤化仙而去。 但现在,却没有人怀疑,因为只有剑帝才能划得出那一剑——九秋破天剑! “魔尊在哪里,我要见他!”剑帝突然轻轻道。 “魔尊无处不在,无时不在!他也在等你!”左执法也喘着粗气道。 “哦?他在等我?”剑帝显然有些吃惊。 “因为天下只有你,还能勉强算是他的对手?”左执法突然笑了。 剑帝一愣,身子却突然平平飞起,向山下坠去,袍袖带风,如一只孤雁一般在 空中自由翱翔。 “剑帝!他就是剑帝仇九秋?”薛沉香突然跳起。 “不错!仙风道骨,果然不愧是一代剑帝!”何天香不由叹道。 薛沉香拔腿便往山下追,却突觉一阵天旋地转,不由跌倒在地。 “沉香,你干什么?”何天香连忙扶起他。 “我祖姑姑的事……”薛沉香不由叫道。 “可她已经走了!”何天香不由摇摇头遗憾地道:“更何况你现在也该确定不 是他了!” “左执法,你们杀了我大师兄?又杀了薛楼主,还想就这么一走了之?”观智 突然对着正在掉头欲出去的左执法大叫道。 左执法却在冷笑:“今天老夫事给剑帝一个面子,你们不要给脸不要脸!”二 十名黑衣武士立在左执法后面作势欲拨剑! “又是这些人!”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 “对,杀人偿命,左执法,你们偿我娘的命来!”薛沉香咬牙切齿地道,却被 何天香一把抱住道:“沉香,让他们走!” “什么?他们杀了我娘!”薛沉香不由又惊又怒,不可思议地朝着何天香大叫 道:“你却放他们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天香抱着薛沉香真挚地道。 盯着何天香深深的眸子,薛沉香的身子终于渐渐地软了下来,但眼泪却滚滚而 下。 “好!薛姑娘可以听你的,可咱们却可以不听。你怕死!咱们却不怕,大家跟 我一起上,杀了这些个王八蛋,替死难的同道报仇!”观智双目冒火,连一眼也不 屑再瞧何天香,一挽袖子就要冲上去。 “对!替观壁大师报仇!” “大家痛打落水狗!” 众人不由齐声大呼道,就要向前冲。 “观智,你给我站住!”何天香突然大吼道。 “你凭什么叫我?”观智不由回头怒道。 “观壁大师生前曾经说过什么话,你们难道都忘了?”何天香一步一步走上前 来,冷冷地盯住观智道。 “不错!我大师兄确是说过要立你为盟主,但咱们不要你这样窝囊的盟主,不 要!”观智突然大吼道,向前冲。 啪!乘观智不备,何天香双掌齐出已将观智放倒在地。 “还有谁要在今日报仇,就先冲我何天香来吧!”何天香面对着众人冷冷地道。 “何天香,你疯了?”余循真不由大怒道。 “我没疯,我不想大家白白的去送死!”何天香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余循真道。 “你胡说些什么?”余循真不由怒道。 “何天香,我没有看错你!”左执法突然朝何天香一笑:“咱们还有机会见面!” 说着软榻徐徐前行。 就在这一瞬间,四周山壁突然涌出无数的黑衣人列队缓缓跟在身后,向山下走 去。 众人不由呆住,目瞪口呆,这次魔尊到底派了多少人来? 今天若不是剑帝,若不是剑帝,武林中已再无少林这块招牌!没有!绝对没有!! 何天香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却朝走在最后的何天弃道:“天弃,你来一下,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何天弃却看着左执法。 “你大哥叫你,你就去吧!我想他不会怎样为难你的!”左执法对着何天香笑 道,却是一脸的似讥非讥,似嘲不嘲。 遍山都是尸体,除了后面的塔林,少林寺中已再无一寸净土。 观壁大师的尸体被起出来了,盖上了一方白布,接着是薛摇红的,观慧大师的, 一张张,一张张,排了满满的一地。 薛沉香已欲哭无泪,任由婷儿,、叶留痕在身边一遍一遍地安慰。 薛沉香突然有些后悔,当时若不是自己在前面拼命地向前冲,薛摇红就不会在 已中了三枚毒针之后拼尽残余的功力,向扬灰右使攻去,她也就不会在大悲掌下被 震的粉碎! 但是,若没有薛摇红的那一击,薛沉香、许侍霜、柳含烟她们就同样会被震的 粉碎! 薛摇红以她的生命将薛沉香的生命换回,可薛沉香拼命却又是为了谁?为了谁?! 人世间何物最珍贵?你也许会说‘生命!’那是因为你没有机会真正的爱一回! 人类并不是简单地在存在中生存,而更是在“爱”中生存,爱是根本,没有了 爱,这个世上也就根本不存在了真正意义上的“人”! 突然,薛沉香站了起来,缓缓地向外走去。 “薛姐姐,你要去干什么?”婷儿不由叫道。 薛沉香却一句话也不说,依旧向外走去。 “薛姑娘!”叶留痕不由惊叫道。 “你们不用为我担心,这件事我想的开,人生一世,谁无生死?更况且我娘她 死的值,死的值,没有她,我们还能站在这里?……” 薛沉香说着想笑,但眼泪却扑簌簌从脸上直滚落了下来。慕容长明的葬礼她参 加过,北王爷的葬礼也参加过,没想到,今日竟轮到了自己!人孰无情?她纵是有 再大的定力,又怎能做到无觉无知? “薛姐姐——”一句话突然又触动了婷儿的心事,婷儿也不由恸哭了起来,声 音竟比薛沉香还大。 李凝雪、慕容兰娟也哭,谁无父母,谁愿孤独?谁都知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可悲伤的是这份相同的遭遇! 或许多少年下去之后,她们一定得哭,可至少不必现在就哭,不必! 叶留痕、周遗梦、柳含烟、李凝雪、纪小秋、墨青、傅清竹也哭! 向歌吟、郭强也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们可以在魔尊面前流血流汗,但他们却只在自己最亲最敬的人面前流泪! 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这个道理谁都懂,可这就是感情,人的感情!爱憎 分明! 整座达摩堂中一片愁云惨雾,入耳的唯有哭声,观壁大师、薛摇红、观慧大师 他们已经死了,但他们死的很安静!他们的灵魂已升入了天空。倘若他们的灵魂有 知,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因为哭,有时并不是一种怯懦,而是对一些人最真诚的尊敬! “人死不能复生,大家都不要哭了,叶姑娘,你去看看何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这么乱,我怕他出事!”良久,薛沉香方擦擦眼泪道。 叶留痕点了点头,提起衣裙向外面走去。 后山,一块陡出的山岩上,何天香正和何天弃对峙而立。 “你还说你没拿?”何天香不由怒道。 “我说我没拿就是没拿,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拿了?”何天弃冷笑道。 “你还抵赖,那天你虽蒙着面,但我看你的身材,那根本就是你!”何天香不 由叫道。 “哈!你看身材就是我,那天下身材跟我差不多的人多了,你干嘛不去问他们?” 何天弃突然大笑道。 “你——!!”何天香不由大怒。 “怎么,要跟我动手?咱们动手又不止一次了,我还怕了你不成?”何天弃冷 笑道。 “天弃,你听我说,武林现在真的不能再乱了,你听我的,好好把‘血泪杯’ 还给叶姑娘,也算你为武林尽了一份力,好不好?”何天香的口气不由又缓了下来。 “咦?武林乱不乱关我何事?叶姑娘是谁,我也不认识,‘血泪杯’又是什么 东西?你说的我怎么都不知道呀!”何天弃两手一摊,装糊涂道。 “何天弃,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万一‘血泪杯’落在魔尊手里, 会有什么后果?”何天香终于再也忍无可忍,不由大叫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但我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想就这么 平平庸庸地过一辈子!”何天弃冷冷地道。 “那你也不能拿着武林中千万条性命做赌注呀!”何天香不由叫道。 “可这对我来说却是最简捷的方式!当我功成之日,你绝对不敢再用这种眼神 看着你的兄弟,魔尊在我面前屈膝,剑帝在我面前涕泣,仰天一叱,声震千里,天 下只有我自己,只有我自己……”何天弃的语音突然变的痴迷,不能自己,眼神中 闪现着狂乱的光彩,让人着迷。 何天香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良久方轻轻地道:“天弃,咱们是兄弟!” “不错,咱们是兄弟,所以我不希望你死,不要拦我!”何天弃突然笑了,却 从怀里摸出了一具漆黑的圆筒来,正对着何天香。 “天地搜魂针!” 何天香不由魂飞魄散,天地搜魂针是当年天机老人为了对付当年的烟火佛而设 计,天下只有一筒,它的可怕并不在于针的威力,而在于针的速度,针上的奇毒! 据说这种针的速度是碧血神针的四倍,这种针上的毒性是鹤顶红的八倍。 但天机老人还未来得及对付烟火佛,烟火佛已被天龙老人与虎啸老人在恒山灭 绝,但几十年了,几十年了!这种针竟又在少林出现,而且就在自己面前,何天香 又怎的不惊? “天地搜魂针?!” 正在向这边走来的叶留痕听到这几个字,也不由同时脸色大变,连忙隐身在一 块大石后面,紧张地注视着这面。 “我突然不想杀死你了,你是我大哥,但你也会是我成功的见证人的。总有一 天,你会来求我,跪下来求我,求我饶了你的,呵呵呵……”何天弃痴痴地笑着。 “何天弃,我没想到你竟会至于如此的阴险,我看错你了!”何天香不由痛苦 地道。“你没有看错,古来成大事者,不是大贤,便是大奸,我不过是后者罢了。 行了,我要走了,你不要过来啊!”何天弃呵呵地笑着,一步一步向身后的树林中 退去,竹筒却牢牢地对着何天香。 “你要走可以,但‘血泪杯’必须留下!”面对着天地搜魂针!何天香却一步 一步地逼了上来。 “你疯了?你真的不怕死?!”何天弃的脸色不由变了。 “你已经跟着魔尊没什么两样,也同样成了一个被权欲冲昏了头脑的魔鬼,今 天,我若怕死,明天,就会有更多的人去死!”何天香冷冷地道,依旧上前。 “你别过来,否则,只要我一摁这个按钮……。”何天弃不由色厉内荏地叫道, 但见何天香依旧前行,不由道:“我可不是吓唬你,这筒‘天地搜魂针’可是真的!” “那你就摁吧!”何天香的身子突然向前飞起。 何天弃的眸子突然闪过一丝阴毒的光芒,脸色一沉,指头突然狠狠地向下摁去。 然而,就在此时,何天香身后的大石边上,突然白光一闪。 嘶——一道白光撕裂了长空,箭一般穿过何天香的腋下直刺向何天弃的前胸。 忘忧指!叶留痕的忘忧指! 啪!何天弃如中雷击,指头狠狠地摁在天地搜魂针的按钮上,胸前却响起一声 奇异的声响。 哒哒哒…… 火星四溅,一筒“天地搜魂针”尽数射偏在山地上,尽没入土,毒针竟与空气 磨擦出一串串夺目的蓝光,好快的速度!好可怕的针!但针已射完,再可怕的针也 失去了作用,就如脱光了牙齿和利爪的老虎一样! 啪!何天香又一脚踢在何天弃身上。 卟!何天弃吐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踉跄跄地向树林中晃去。 “快把血泪杯给我!”何天香腾身上前。 轰!突然眼前烟雾迷漫,伸手不见五指。 “迷踪弹!他还有接应?”何天香不由惊道。 与此同时,林中突然窜出一条娇小的人影,将何天弃往怀里一抱,又奇快地闪 了进去。 “我中了叶留痕一指,又中了何天香一脚,只怕是活不成了,柔儿,你还是自 己去吧……”何天弃胸前一片血渍,虚弱地道,来的竟是梅柔梅姑娘! “胡说!你不能死!你死不了的,咱们这就出去,我找人给你治伤……”梅柔 不由急的哭叫道。 “我真的不行了,我以前没好好待你,我死之后,你找个疼你的好男人……” 何天弃眸子中的神光已开始渐渐地散乱。 “可是,我肚子里已经有你的孩子,你叫我怎么办?……”梅柔突然泪如泉涌。 “什么?!你有喜了?”何天弃眼中不由精光大盛,猛地一把抱住梅柔两个人 一起倒在草丛中。 何天香和叶留痕便从两人头顶上跃过:“‘血泪杯’在他身上,咱们快追!只 是你下手那么重,只怕会杀了他!”何天香的声音。 “可他手里拿的是‘天地搜魂针’……”叶留痕的声音也渐渐模糊。 “扶我出去!”何天弃这才缓缓地道,但中气却已不再那么虚弱。 “抱紧我!”梅柔艰难地扶起何天弃向林外走去。 身后却有鲜红的东西在发光,夺目的光!如血,但却不是血! “血泪杯”的碎片!竟是“苍天血泪杯”的碎片! 少室山下,薛沉香第一次脱下了黄裙,换上一身素衣,女要俏,一身孝,薛沉 香一身素衣之下,更现出另一种神韵,但却无人欣赏,不是不能欣赏,而是众人都 无心欣赏。 “沉香,咱们陪你护送薛前辈的灵柩回岳阳?”何天香轻轻地道。 薛沉香却摇摇头:“现在魔尊练功岔了真气。而且天龙老人和剑帝等人都在找 他,我想我在路上不会有什么事,你们还是去干你们的吧!” “可大家都想陪着你!”何天香不由道。 薛沉香却笑了,笑得有些苦涩:“陪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我娘 在的时候,不也放着我一个人在外面闯吗?更况且我现在也这么大了,你们不用担 心……”说着说着,薛沉香的眼圈却又红了。 众人也都不由唏嘘长叹,何天香也不由黯然。 突然,一匹驿马急驰而来,马上的驿使一跃而下朝众人一礼问道:“请问哪位 是何天香何壮士?” “在下便是!”何天香抬头道。 “金陵的江小晴江姑娘托我带给你一件东西!”那名驿使双手捧给何天香一个 长条包袱道。 “什么东西?”薛沉香不由问道,婷儿也看着何天香。 何天香打开包袱一看,却是个卷轴,打开一看,竟又是郭疏影那一幅画! “这不是你吗?”婷儿不由问道。 “史诗箱,史姑娘!”何天香的脸上却突然变色,不由问道:“她难道出什么 事了?” 说着,何天香一把拖开驿使,飞身上马叫道:“沉香,对不起了,我担心史姑 娘出事,我得马上去金陵一趟!”说着已是打马而去。 一听史姑娘,一直跟在后面的耿秋声不由连忙问道:“薛楼主,你们刚才说史 姑娘,是不是我表姐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但看何公子着急的样子,我怕……”薛沉香话尚未完,耿秋声 已一把拉过自己的马匹绝尘而去,只剩下婷儿、叶留痕、向歌吟、纪小秋等人目瞪 口呆地站在那里。 良久,婷儿方怔怔地问薛沉香道:“薛姐姐,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骏马狂奔,不出三五里路,耿秋声已追上了前面的何天香,叫道:“何兄,我 表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何天香在马上边跑边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急着看看!” 耿秋声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何天香,我表姐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发誓, 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何天香却冷冷地瞧了他一眼道:“你是存心盼着她出事是不是?” 耿秋声不由闭了嘴巴,紧紧地闭了嘴巴,一句话也不说。 铁马如梭,流星赶月,非止一日,何天香和耿秋声终于冲进了金陵地界。 史府,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名门大族,现在却已是冷落的可怜,门口只有一个 老家仆在石阶上无精打采地打着瞌睡。 得得!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金陵清晨的寂静,也同时惊醒了老仆的酣梦。 “袁少爷!你怎么来了?”老家仆一见是耿秋声,连忙擦着眼睛迎了上来。 “你们家姑娘呢?”耿秋声问道。 “姑娘?”老仆不由一愣,却又叹了一口气道:“她已不在了!” “什么?不在了?她死了吗?”何天香和耿秋声同时吃了一惊。 “死了?那倒没有,不过也跟死差不多了!”老仆不由叹道。 “老伯,你这话什么意思?”何天香不由奇道。 “什么意思?自从上次‘拭天谱’的事发生,你一走,她就整天昏昏沉沉地茶 不思饭不想,整天也不知道在房里做些什么,后来又跟表少爷吵过一架;表少爷北 上之后,她也就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出去,我还以为她要出去走走,谁知这一去就再 无音信,全府的人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老爷死了,公子走了,姑娘也走了,大 家还赖在这里做什么?也就只有我一个还惦着姑娘的好处,独自留下来替她看着这 个家,却也不知道他们兄妹到底还会不会回来!”老人不由唏嘘道。 何天香也不由黯然,轻轻叹道:“谢谢你,老伯,史姑娘若知道,她一定会感 谢你的!” 老人却一边摇头一边把门推了开来往前走:“谢什么谢?我年纪都这么大了, 也不知道还能再活上几个年头,只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哪,唉——” 云舒楼,曾经留下无数恩仇的云舒楼,才几个月的时间,竟已显得如此的破旧。 人已都去,唯有燕空留。 何天香迈过满院齐膝的杂草,推开了尘封已久的楼门。 楼中的一切几乎都没有变,但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明秀,到处都有一层朦朦的灰 垢,使整座楼内显得格外的阴暗、晦涩,平添了无尽的哀愁。 “这是我表姐的房间!”耿秋声道。 “我知道!”何天香轻轻地道,却伸手推开了面前的那扇窗子。 不错的,就是这扇窗子,那时自己每天在下面扫院子,史诗箱不也每天都在这 里梳着头吗? 可是如今,那偌大的院子已再没人扫,这窗前也再没有人梳头,芍药走了,何 天香走了,史诗箱也走了,这里能留下的,不也就是这座空空如也的楼吗?可是, 这留下的,又仅仅是这座楼吗?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何天香又能说些什么?能有的,无非也就 是如这座楼般一波一波无穷无尽空空荡荡缠缠绵绵恨恨悠悠袭来的愁罢了!何天香 下楼,他不下楼,又能做些什么? 留留留留风留月留故旧留来留去留成仇收收收收金收玉收红袖收来收去总空手 人总是这样,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真正知道也曾拥有,可是,思悠悠,恨悠悠, 千古哀愁,有的,又岂仅仅是这一座楼? 何天香下楼,江小晴就等在门口。 “当我再见到她时,就知道已经无法挽救了?”江小晴叹道。 “她在哪里?我要见她!”何天香轻轻道。 “她说她已不再想见任何人,她把那幅画还给你,就是为了斩断这份情缘,能 够清净地自修!” “没见到我之前,她不可能做到清静的自修,不可能!” 钟山,忘月庵。 香烟袅袅,观世音手捧净瓶,脸上一片慈容,就那笑里也似散发着那熏人欲醉 的香烟。 梆!梆! 木鱼清脆的声音不断地响起,却又不断地消失在那袅袅的轻烟里,说不出的素 寂,却又说不出的祥和慵绵。一个年轻美貌的尼姑,青衣青帽,就静静地坐在蒲团 上,一下一下地在木鱼上敲击,她的眸子紧闭,显得眉毛是那样的纤细,她似在想 着什么,又似什么也不想,就那样一下一下地敲击。 不知何时,香烟袅袅中,她的身后已经静静地站了三个人,何天香、耿秋声、 江小晴。 梆梆梆,那清脆的木鱼声似融入了观世音慈和的笑容里,随着那香烟飘起,传 遍了天与地,更一声声敲在了何天香的心底。 “诗箱!”良久,何天香方哽咽道。 纤细的背影猛地一颤,史诗箱缓缓地转过身子。 “表姐!”耿秋声一见史诗箱这般样子,竟忍不住已泪流满面。 “诗箱,你怎么还是这么想不开?”何天香不由慨叹道。 史诗箱却笑了,笑得有些苦涩:“何公子,人为什么要生,又为什么要死?人 来到世上,又到底为了什么?” 何天香不由愣住,是啊!人为什么要生,又为什么要死?人来世上,又到底为 什么?这个问题,自己从未想过,便纵是想过了,也无从回答。 “人是为了死而生,为了生而死;人生世世轮回中,不过就是一个‘苦’字, 今生也罢,来世也罢,都不过如此!试问天下所有的人,又有谁能超脱了生、老、 病、死这四个字?”史诗箱问道。 “诗箱……”何天香不由问道。 “不要再叫我诗箱,贫尼的法号是了尘!”史诗箱轻轻正色道,深深地注视着 何天香,何天香也注视着她,良久良久。 “好吧!”何天香终于慨叹道:“了尘,可你既明白这个道理,生老病死、悲 欢痛泪都是人之难免,你又何苦再如此折磨自己?” “我不是在折磨自己,我是在赎罪,我愿用我一生的生命替那些我爹曾害过的 人祝福,不管是已死的,还是未死的,我都欠他们的,我希望他们过的好一些—— 没有今生,也有来世!”史诗箱轻轻道。 “诗箱,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何天香不由急叫道。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知道,我对你不起,也对不起萍姐姐她们,可是,你该 明白我的心意,今生我们已无缘,或许来世,来世即使是你不要我,我也绝不允许 我失去你!”史诗箱也不由动了情,苦涩地道。 何天香的眼睛不由也有些湿润,突然回了头轻声道:“耿兄,江姑娘,能不能 让我单独跟史姑娘谈谈这件事?” “何兄,我……”耿秋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江小晴伸手悄悄地一扯衣襟,两 个人不由一起退了出去。 时间竟是如此缓慢地流逝,却让你的心越来越着急,耿秋声一步一步来来回回 地踢着地上的石子,江小晴却一个人坐在石阶上,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 “江姑娘,你说何兄能劝得动我表姐吗?”耿秋声突然烦躁地问道。 “你表姐的心眼有多死,这是你应该知道的事。倘若连何公子也劝她不动的话, 我只怕会真的没戏!”江小晴不由轻叹道。 “那我呢?”耿秋声不由急急问道。 “你?”江小晴却笑了,不过笑得有些无奈?:“若是连何公子都没戏的话, 又何况是你?” 漫长的等待永远是痛苦的,日已将西,将耿秋声和江小晴的影子拉的又长又细! “受不了了,我要进去!”耿秋声突然朝江小晴大叫道。 “耿公子,你再等一会儿……”江小晴不由道。 “要等你自己等!”耿秋声叫道,说着便往里冲。 就在此时,落日的余辉里,石阶上却缓缓印出何天香与史诗箱的影子。 史诗箱一脸的坦然,何天香却是一脸无尽的痛苦与惋惜,任谁都可以猜出这一 场谈话的结局。 “史姑娘,这可是你一生的事,你可千万要三思啊!”江小晴不由先开口道。 史诗箱却笑了,轻轻地拉起江小晴的手柔声道:“江姑娘,谢谢你!你是个好 姑娘,无怪我哥他会看上你,只是他不要负了你才好!” 史明玉?那个浪荡子弟?江小晴心中不由嘀咕道,但此时此地,她又能说些什 么呢? 耿秋声却盯着何天香看,越看越生气,突然莫名其妙地叫道:“何天香,我上 次说过的话不做数,咱们要决斗,就在这里!” “什么?”何天香不由又惊又怒,大家都在为史诗箱出家的事感到伤心不已, 他却又来找自己决斗?! 史诗箱却一点儿也不惊奇,走到耿秋声面前,伸出手指将他额前的散发理了一 理笑道:“秋声,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记住,他是你何大哥,以 后不许你对他无礼,你跟着他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表姐——”耿秋声不由泪如泉涌,一下子扑到史诗箱怀里嚎啕大哭。 “傻孩子,还是这么爱哭,天已不早了,快跟你何大哥下山去!”史诗箱拍着 耿秋声的肩笑道。 “不!我哪里也不去,表姐在这里出家,我就在这里盖一座草屋陪表姐一辈子!” 耿秋声哭道。 “胡说!”史诗箱不由笑着推开耿秋声的身子,用衣袖将他脸上的泪拭去笑道 :“就算表姐愿意,你爹会愿意吗?你可是他们耿家唯一的独苗子,不孝有三,无 后为大,这个罪你担的起吗?听表姐话,下山去吧,啊?” “诗箱,该说的我都说了,但我还是想你能……”何天香黯然道。 “何公子,你不要说了,但愿有来世……”史诗箱的嗓音突然哽咽,眼睛中也 突然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但却始终没让它往下滑。 落日余辉,残霞满天,何天香、江小晴、耿秋声便在满目苍凉中轻轻向山下走 去。 啪!身后却有晶莹的东西在残霞中闪烁,往下滴,落在地上,终于溶进了尘土 里! “何公子,但愿有来世,有来世……”史诗箱望着早已消失在苍茫中的何天香 的影子,突然轻轻地泣道。 来世,但愿有来世!可人生到底有没有轮回,有没有来世?何天香仍在,不知 ;史诗箱仍在,也同样不知! 风萧瑟,千里江山无颜色。何天香与耿秋声相对无语,谁也不愿意率先打破这 份沉默。 “何兄,不是我不想跟你走,只是现在我表姐……我的心很乱,更况且,史家 不能一日无主,我想……嗯……我想……我的意思你该明白……”耿秋声终于再也 忍耐不住,率先说道。 何天香点点头,拍了拍耿秋声的肩膀苦笑道:“耿兄,你的意思我当然明白, 我不会强迫你干什么,也不会强迫你不干些什么。但有些话我必须告诉你?人的命 运关键在于自己把握,你不能因为一时的挫折就否定了这个世界,因为毕竟你的路 还很长,这个世界也并不仅仅是你所看到的这些。我的话你懂吗?” 耿秋声看着何天香良久方紧紧咬了咬下嘴唇道:“懂!” “那就好!”何天香叹道,然后便在这叹息声里上了马,“驾!”蹄声得得, 望北而去。 几个月前,他也是这样策马而来,但那时侯却并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几个月前, 他也是这样策马而去,但那时侯他也不是一个人,而且有万丈的豪情壮志如火,但 现在,他有什么?有的,不过是无尽的空虚与失落罢了。 又到大江边,江边停了一排排的行船。可何天香却放缓了马,让它自由自在地 慢踱在江边,伴着江中戏浪的孤雁,一步一步地走远。晚辉中,有风扑面,凉凉的, 并不温暖,但却别有一种说不出的缠绵,是思念,是留恋! 耿秋声的心好乱,何天香的心又怎会不乱? 走着走着,何天香突觉马前似乎有些不对劲,不由抬起了头,却见是血满江、 血无天、万雷兰、百里宽、南宫柳、南安剑、东方灯、东方青等人不知何时已挡在 了身前。 一众人狠狠地盯着马上的何天香,何天香只有苦笑,不是冤家不聚头,这话说 的真是不错! “盟主!做了他!”东方青红着眼睛道。 “盟主!你什么时候当盟主了?”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奇怪地盯着血满江道。 观慧大师思了,薛摇红死了,自己下山后,武林正道中的事情都由观智大师暂 且处理,何时让血满江出任盟主了? “哼哼!”血无天不由冷笑道:“现在天下武林大乱,你们在嵩山立盟,难道 就不许咱们在衡阳结义?告诉你吧!我爹已是‘正道盟’的盟主了!” “正道盟?”何天香不由苦笑,低声自语道:“黑的愈是厉害,却越是拼命说 自己白,这世上挂羊头卖狗肉的事也真是太多了!” “不管是羊头还是狗肉,反正你今天是死定了!谁让你倒霉,一个人在这里呢?” 血满江阴阴道,一挥手:“大家别浪费时间,一起上!” 何天香不由叹气,一个人到底有几两重,那是一定的,不会因为他的身份提高 了就会有大的改变,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无怪如此! 百里宽首先冲了上来,怒叫道:“何天香,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就把慕容山 庄、沉香亭还有京城的帐一起算了吧!” “看你们这架式,我不算能行吗!”何天香笑道,却猛地斜一拨马就往外冲。 猛虎难敌群狼,现在敌众我寡,何天香又不是傻瓜,怎会留在这里死撑等死? 死有好多种,无意义的死却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的。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一着!”血无天冷笑道,不知何时已挡在何天香面前,出 剑,血影剑! 何天香惯性的伸手去拔剑,销魂剑! 但剑已不在,剑在嵩山,早已被左执法震成了碎片! 何天香只有闪,但就在这一瞬间,百里宽的长棍已一扫而至,将何天香的四根 马腿一起扫断! 何天香的身子冲天而起,东方灯、南宫柳、万雷兰也同时跟起,剑光如雪,直 刺何天香。 当!东方灯的长剑砍在南宫柳的长剑上,火星四冒,万雷兰也被人一脚踹出。 何天香缓缓落地,轻轻道:“老虎不发威,还以为我是病猫!” 何天香突然出掌,“寒风推云掌!” 掌风猎猎,逍遥身法之下,何天香周旋在众人之间,竟丝毫不落下风,反倒逼 得众人手足无措。 血满江不由愈看愈怒,突然出剑!直刺何天香的后心! 何天香连忙让开,却笑道:“正道盟的盟主原来也如此擅于打群架,不如就叫 ‘群殴盟’的盟主算了!” 血满江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将长剑全力施展开来,一剑一剑地向何天香压来。 何天香立觉压力剧增,身法都也不再那么灵活。 嗤!何天香的左肩已挨了血无天一剑,划出一道血槽。 “好!他快顶不住了,大家加把劲!”南宫剑不由喜叫道,众人不由一拥而上, 拼力抢攻。 何天香心中不由一凉,暗道:“不好!若再不脱身,今天只怕要把命送在这里!” 正想着,稍一疏神,右腿又中了庞姥姥一剑。 “又中了!又中了!”百里宽不由哈哈大笑道。 砰!百里宽尚未笑完,就突觉一道闪电扑来,一记重拳已狠狠地打在胸膛之上, 百里宽练的是“童子混无一全功”能受得起千钧重击,但这一击的力道竟大的出奇, 直打的百里宽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响,一个倒栽葱狠狠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九伤神拳!好猛的九伤神拳! 何天香便在一阵惊呼声中一声长笑,风一般冲出包围圈,钻入了一片苇丛之中。 “快追!”血满江不由气急败坏地叫道。 苇丛、苇丛、还是苇丛! 何天香捂着腿上的伤口,也不知奔了多久,也不知到底奔到了哪里,终于再也 坚持不住,砰地一声四仰八叉摔倒在一片苇丛之中,仰观满天星! 方才的心情还是那么的沉重,但经过这一场恶架之后,何天香的心情竟突然感 到一阵无比的轻松。 晚风轻轻,星烟朦胧,何天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恍已入梦! 突然,何天香睡意朦胧中似听到有人语的声响。 “怎么,他们这么快便追到这儿来了?”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一跃而起,趴 过了身子。 就在离何天香不远处,立了一黄一黑两条人影。黑的人影,全身一片漆黑,却 黑的有种让人亲近之感,但他的眉毛是那样的白,那样的亮,竟几乎已夺去了夜空 中明月的光。 剑帝!竟是剑帝仇九秋! 另一人一身黄衫,全身金碧辉煌,正与剑帝对面而立。 如果说剑帝身上有一种柔和之气的话,那么他身上有的却只有霸气!狂霸之气, 摧天毁地!就连何天香身边的苇子也在这股霸气面前悄悄的颤栗,不敢出一口大气! 左执法的功力已是天下有数,齐过佛的功力也已不可思议,但在他们身上,何 天香却只能体会到一种杀气,一种邪气,而不是霸气,王者的狂霸之气! 他是谁! 霸气不断地透来竟吹的何天香目中欲泪。当今之世,能与剑帝并驾齐驱的,只 有刀皇、音神毒王和桃花仙子,但音神毒王和桃花仙子都已仙逝,那么唯余的就只 有刀皇!不,还有魔尊!魔尊! 但眼前这个到底是刀皇还是魔尊,何天香不知道。 “你在找我?”黄衫人突然冷冷问道。 “段兄,想当年咱们是兄弟……。”剑帝轻轻叹道。 “当年是当年,今日是今日,又怎能混在一起?”黄衫人冷冷打断道:“仇九 秋,那天嵩山少林寺,你不该坏我的事的!” “没想到,二十年了,你还没有放弃!可为什么二十年前我能劝得了你,现在 就不能了?”仇九秋不由轻叹道。 黄衫人却笑了:“那只是因为,当年我没有确保能击败你的实力,谁都知道当 年咱们排名虽在一起,但你的功力却是咱们四人都难以匹敌的,我不能太大意!” 魔尊!原来他就是魔尊!刀皇段清堂就是魔尊,魔尊就是段清堂,怨不得二十 年前魔尊突然没了动静,原来竟是剑帝为武林现身而求了一次情,但现在,魔尊似 已不再惧怕剑帝什么。何天香心中不由长叹:刀皇剑帝,雷神毒王,他们不管是在 前代还是在当代都已成了一种传奇,人生至颠,当也不过如此!可为什么却总有些 人的欲望是这么的强烈,登山而望无极,人的贪欲,又何处是顶点?更何况人生芳 秽有千栽,世上荣枯无百年,即便权倾天下,为世人所唾骂,一时的满足,又有什 么意义? “轻思呢?她现在怎么样了?”剑帝却突然问道。 “她现在很好,对我很温柔,很体贴,三十年前你争不过我,三十年后,你也 一样争不过我!”魔尊却突然笑了,笑的有些诧异。 “段清堂,你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剑帝的脸色突然变了。 “也没有什么!只是《鬼王御魔录》上的东西,你也该听说过一些吧!”魔尊 笑道。 “拆脑补髓大清洗!”剑帝的脸色不由骇人大变:“她对你那么痴情,你却对 她使用那种东西?” 魔尊的脸色也不由有些黯然:“你知道的,女人有时候总会爱发发脾气;可她 又是那样的美丽,我又怎得忍心让她那么轻易的离开我!你不知道,为了让她‘更 好’的复活,她用了我多少的血!”魔尊突然又有些得意起来。 “你这个魔鬼,我真后悔二十年前为什么要放过你!”剑帝不由暴怒道。 魔尊却笑了:“仇九秋,这已经不是二十年前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会 你吗?” “为什么?”剑帝不由一愣。 “怎么?你忘了,三十年前,就是在这里,你欺骗了轻思,所以她才会离我而 去!”魔尊恨恨地道。 “三十年前的事,我都已经忘了,你却还记得这么清晰。可是,当年我说的是 事实!!”剑帝不由叹道。 “可是,有些事却是永远不能说出真实来的,永远不能!”魔尊摇头冷笑道。 剑帝不由无语,静立,但身上却有一股无尽的柔和之气,缓缓漫起。 因为霸气,魔尊身上源源不断压过来的霸气! 何天香的嘴唇,本已被那狂重的霸气压的发紫,但这股柔和之气一透来,何天 香不觉之中已轻松不少。 “原来他们早就发现了我在这里,只是不说而已!”何天香不由暗暗惊骇道: “否则,他们其中一个人轻轻动一下小指头,我就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知道,我已再也劝不动你。你有内伤在身,我本该让你三招的!”剑帝突 然缓缓道:“但今日一战,事关武林存亡之大事,我输不起,你可要小心了!” “哈哈哈……。”魔尊突然仰天狂笑,每一根苇子都在痛苦中战栗,何天香的 身子也在扭曲,如同抽筋扒皮,汗如雨下。 “仇九秋,这话若是在二十年前,我也许还会感激你,可是现在……。”魔尊 不由哼哼两声:“不错,我确是岔了真气,可我既敢来,就有十足的把握赢你!我 倒要看看,二十年不见,你的九秋破天剑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无我无你,唯有天地!我只有一击,你准备了!”剑帝缓缓地道,轻轻地撤 剑,漆黑如墨的长剑——九秋破天剑! 魔尊却冷笑,身形一直,傲然负手而立。 霸气!好凶猛的霸气!但霸气陡地转向邪恶,似撒了盐的冰片雪鳞一般挤向剑 帝,铺天盖地! 天地在喘气,无数的苇子被削起,就连远在数丈外的何天香也似觉得被活刮生 撕! 这难道就是《魔王御魔录》? 这难道就是《佛骨魔笈》?! 魔尊手中并无刀,但天地之间却都是刀的影子! 呼——呼——苇子一层一层地被刀风削落在地,又被吹散到空中,遮没了剑帝 的影子。 嗤——一片黑色的东西不知何时飘到何天香的身前,竟是剑帝的袖子! 何天香的脸色不由变了。 苇子越来越密,越来越急地冲向剑帝,竟似已透过了剑帝的身子。 但剑帝还在,何天香知道,因为漫天霜邪之气中,还有一团柔和的正气在,而 且依旧那样的充溢! “出手吧!要不然,你就永远没有机会了!”魔尊突然道。 剑帝仍不语,但手中的破天剑却已在轻颤,发出轻轻的微鸣声。 “你还不出手?!”魔尊突然怒喝道。 呼——!!就听一声风啸,何天香就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仿佛已被无穷 的黑暗所吞噬,不见了魔尊,不见了剑帝,也同样不见了星月,不见了自己!何天 香突然发现自己正被吸入了一处无底的黑洞中去,纵再大的挣扎也无用处,唯有在 痛苦与无助的恐惧中等待着漫长的死去! 嗤——无尽的黑暗中突然有一道白光奇异地闪过,豁开一大片黑幕,那白光亮 的刺眼,将黑暗照淡,何天香在那一片白光中似又重新看到了明月和远处的山! 但光明仅在一瞬间,无穷的黑暗又重新纠缠,竟将那片光明缓缓地吞噬,再复 染成漆黑漆黑的一片! 唰——同样有迅急的刀风从何天香的头顶刮过,一缕长发便缓缓地从何天香的 头上飘落,似鸿毛一般,轻轻地在黑暗中飞向黑暗,终于完全溶入了那一片黑暗, 刀风!魔尊在出刀!剑帝怎么样了?但眼前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软绵绵的黑暗, 沉重而又无声,恐怖而又狰狞! 何天香终于看到了剑帝,他的身子依旧挺立,但眉间却有一条隐隐的红线在逐 渐的发亮,亮的发红,亮的灿烂! 嗤——遍地的苇子都已红遍,剑帝便在漫天血雨中向外分成两片! 又是这一刀!又是这一刀!桃花仙子死在这一刀下,没想到剑帝也同样死在这 一刀下! 何天香的心突然开始战栗,一片两片,一刀两片!桃花仙子与剑帝尚且如此, 若是换了别人,那又当如何?何天香突然闭了眼,不愿再往下想,也不敢再往下想! 噗!魔尊突然仰天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立时变得灰败不堪! 魔尊也不是神仙,他虽一刀杀了剑帝,但也同样被剑帝把真气震的有些涣散。 “臭小子,你现在可以出来了!”魔尊缓缓盘膝坐下道。 何天香缓缓地站了起来,面对着魔尊,却是一脸的坦然。 魔尊!这个让何天香咬牙痛恨却又毛骨悚然的人物,此时真正出现在了何天香 面前,何天香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就如一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 “小子,你不知道我是谁?”魔尊见何天香脸上竟无一丝惧色不由奇道。 “魔尊!昔年的刀皇,今日的魔尊!”何天香静静地道。 “你不怕我?”魔尊不由冷冷地道。 何天香却笑了:“以前我曾怕过,每个人都怕,但现在我却不怕了!” “为什么?”魔尊不由奇道。 “因为你也是人!有头有脚的人!”何天香笑道:“并不比别人多了两个脚三 个脑袋!” “你竟然敢如此对我说话,不怕我杀了你?!”魔尊的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你今日若不杀我,他日我一定杀你!”何天香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杀我?!”魔尊一愣,突然仰天大笑:“就凭你这点功力也想杀我?你这辈 子别想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何天香!” “何天香?”魔尊的笑容突然凝滞在脸上:“你就是那个何天香?” “天下只有一个何天香!”何天香凛凛道。 魔尊却不语,良久方问道:“轻思的墓碑是你写的?” “她是薛姑娘的祖姑姑!” “好!今天本尊不杀你,但你以后就替本尊做事吧!”魔尊略一沉吟,突然道 :“不知怎么回事,老夫的神功始终无法达成,许多事情还要人手处理!” 何天香却笑了:“如果你现在自杀,在下很乐意替你收尸,至于别的,那就算 了吧!” “什么?!”魔尊不由暴怒,五指隔空倏地一握:“你再说一遍!” “唔!”何天香竟被他凌空提了起来,脖子上似缠了无数道的绳子,几乎无法 透气,却犹自挣扎着道:“你是我的仇人,就算你杀了我,我也决不会替你做半件 事的!” “哼!本尊就是不杀你,你又能奈本尊如何?你要死,本尊偏不要你死!本尊 要你亲眼看到本尊称皇之时,将你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杀死,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 得,看你怎么办,哈哈哈……”魔尊突然又哈哈狂笑道,五指一松,何天香便狠狠 跌了一个大跟头。 “我不会感激你的!”何天香抚着被捏的咽喉道。 “天下恨本尊的有的是,可感激的却一个也没有,本尊不也照样活着?”魔尊 冷冷道,说着伸手来提剑帝的尸体。 “你干什么?”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同时想起了剑帝曾说过的“拆脑补髓大 清洗!” “你不是很自负吗?你既然那么有实力,又何必非要仇老前辈的尸体做那种见 不得人的事呢?”何天香不由冷冷讥道:“看来,真正忠于你的人已没有几个了!” “放屁!”魔尊不由无名火起,骂道:“本尊说一个字,两大执法,五个弟子, 哪个敢多说一句话?” “那你何必又一定要用仇老前辈的尸体?”何天香冷笑道。 魔尊不由一愣,干脆将剑帝的尸体扔给何天香怒道:“本尊不跟你这小子胡扯, 你要就拿去,用不着刺激本尊,本尊走了!以后你小心一下自己,最好别再惹本尊 发脾气!” “我还是不会感激你的!”何天香在后面叫道。 “放屁!”远远的,魔尊真想再回来把何天香掐死。 虽然魔尊是何天香的仇人,但何天香对他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感激的,因为, 毕竟何天香还活着,地下也还有剑帝的尸体,并没有去被魔尊拿来“大清洗”,成 为魔尊的一个奴隶。何天香保全的,并不仅仅是他的尸体,而还有他一生的荣誉! 月已渐沉,何天香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埋葬的不仅仅是剑帝,埋葬的更有何天 香原本无休无止的斗志。 何天香先前尚还嘴硬,但现在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意,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已 万念俱寂。剑帝在魔尊面前都尚且不堪一击,又更何况是别人?实力的对比,悬殊 之至! 何天香突然无由地响起了张秋远的“故园小筑”,那里应该只有该住的人住, 那里应该只有一片的柔情蜜意,不必担心外来的风风雨雨,也不必为了无尽的失落 而痛苦,因为看不见,也听不见,自然也就不会想到去管! 何天香突然又想到了魏晋时期竹林深处的“竹林七贤”,何处不是一生,一生 又何必在意是何处?史诗箱说的对,人为什么要生,人为什么要死?人活一世,到 底又是为了什么? 何天香突然觉得好痛苦! 如果痛苦能够解决一切的话,何天香倒真想就如此一直痛苦下去。 有时候,人活着,就是如此地苦涩! 一个人去败魔尊已是梦幻,但许多时候,事情的成功,并不是仅靠某一个人, 而是大家的智慧和力量,尽管这个希望很渺茫。人的动力只有两种,一种是希望, 另一种是绝望。但人活着,就应该有希望,否则与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何天香的心情糟到了有史以来的顶点,一个人独乘一只小舟,逆流而上,直趋 岳阳。 江风冽冽,何天香一人独立船头,手中轻轻捏着仇九秋的九秋破天剑轻轻念道 :“一剑绝千古,笑傲江湖,谁胜谁负……” 何天香的面容有些苦涩,却看不出是笑还是哭! 扑通!仇九秋的长剑突然在何天香的轻吟声里轻轻地坠进江中,迅速地消失地 无影无踪。 这是剑帝仇九秋的剑,但现在仇九秋已经死了,世上已没有人再配用这柄剑, 没有人!何天香也不能! 与其使这把名剑留在世上为人所玷污,倒不如让它永沉水底,也可保得一代传 奇! 茫茫大江,浩浩荡荡无休无止地流向东方。不管黑夜还是白昼,不管什么挡在 前方,都不能将它阻挡,因为,海洋,是它的最终的家乡! 何天香开始叹气,若是人有这样的力量,那世界又将是什么模样? 但没有人知道,因为人毕竟是人,江也只能是江,人不可能拥有大江的力量, 大江也不可能了解人的思想,远处依旧烟雾茫茫,就如同何天香的心情一样! “除却眼前风和浪,此处何物更堪伤?”时间是那样的漫长,但也终于捱到了 九江。 何天香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下了船,又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在了路上。 他现在想想很多很多的事情,但却又想什么也不想,就这么一直昏昏沉沉地走 向岳阳。在那里,有婷儿、兰娟、含姻、留痕、遗梦、凝雪、诗箱和郭强,还有那 现在已不知怎么样了的薛沉香! 大路上,人来人往,却都只是一个模样,只有在岳阳,岳阳,那里才是他真正 能睡着的地方。 何天香就那么失魂落魄、昏昏沉沉地往前走着,心中只有一个走的岳阳的方向, 其余的便什么也不想,不能想! 突然,远处的草丛中一个人恨恨地低声道:“何天香?” 另一个人连忙将他按下,急急道:“你想怎么样?你身上还有伤?”声音幼嫩, 竟是个女子。 只听先前那人红着眼睛道:“他现在好象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我去杀了他!” “不行!我不许你冒险!”女子死死地拉住他的衣襟:“你就是不为我着想, 也得替我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男人不由沉默了下来,许久,男人突然又狠狠地抡了一下拳头:“那我也不能 这么便宜了他,我要让他再也见不得那堆贱婆娘!” “你到底想干什么?”女子不由吃惊地道。 “伤情箭,我要射他一记伤情箭!”男人得意地笑道。 “什么?‘伤情箭’?”女子不由面色大变:“你不能这么丧尽天良!” “活该!谁让叶留痕那个贱婆娘那么心狠手辣,却偏偏让我歪打正着,也算是 报应吧!我倒要看看,他中了伤情箭之后,还如何能见到那堆贱婆娘!”男人狞笑 着,手中突然打出一道血光,已毫无声息地打入了何天香体内。 “啊?你……”女人不由惊叫道。 “别声张!”男人一把捂住住女人的嘴,盯着依然一无所觉的何天香,兴奋地 道:“这辈子,他最好还是不要见到他所喜欢的人,否则……”他的眼神中突然, 闪现出野兽般狂热的光,那是报复的疯狂! 砰!刚进一座不知名的县城,何天香便迎面与人狠狠地相撞,内功自动反弹, 竟将那人直撞出两丈。 “喂?!你这个人怎么搞得?走路不长眼睛?”一声暴喝,骤然将何天香从昏 沉中惊醒。 何天香连忙抬起头,然后便发现一个年青的书生鼻青脸肿。横眉怒目地立在面 前,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吼道。 此时此刻,何天香非但不恼,却突然冥冥中生出一种亲近的感觉:“婷儿,婷 儿,但是不也是这么和我相遇的吗?……”何天香不由轻轻笑了,但笑的同时,两 缕鼻血却缓缓从鼻孔中流了下来。 那书生一见,不由脸色大变,一句话也不敢再说,竟灰溜溜一阵烟儿自己跑了 ——这人敢情有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可千万别赖在我头上! “他不是婷儿,婷儿当时要比他来的凶……”何天香继续自顾笑道,却突觉嘴 上一阵微痒,忍不住伸手一抹,血! 满手都是鲜血! “怎么回事?”何天香不由痴痴地笑道:“这才几天,我就这么不经撞了,居 然流了这么多的血……”他痴痴地笑道,鲜血已顺着鼻子。一大颗一大颗吧嗒吧嗒 地成束成束地滴了下来。 “我流血了,我流血了……嘿嘿……嘿嘿……”何天香一边摇摇晃晃醉眼朦胧 地向前走着,一边痴痴地傻笑:“我流了这么多的血,若是薛楼主她们在这里的话, 还不知道要吓成什么样子,要吓成……”这句话还未想完,何天香突然觉得心像被 什么撕裂了似的,紧接着口中鼻中,耳中突然向外一齐喷出一股股鲜血,浓的发稠, 一齐向外暴流! 何天香便在一片黑血中缓缓向后倒下,倒下之前,他似乎听倒了人群的惊叫声 和脚步的杂乱声,然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岳阳,天星十二楼。 薛沉香坐在那里,一脸的哀愁,众人同样是一脸的哀愁。 “你何大哥还没回来吗?”薛沉香轻轻地问道。 “还没有!”婷儿有些恼火地道:“我只怕他是照顾着那头就早忘了这头!” “婷儿,你别瞎担心,你何大哥是这种人?”叶留痕笑道。 “薛姐姐,是不是史姑娘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了?”周遗梦道。 “不会,若她真的出了事,小晴一定会通知我的!”薛沉香不由摇头道。 “要不我去金陵一趟?”慕容兰娟道。 “不用!”郭强摆摆手:“这么久了,他还不回来,那就一定是遇上什么事了! 你去金陵也不一定找上她,大家就再一齐等等吧!只要他还活着,就是爬,他也得 爬回这里来!对不对?”说着大咧咧地笑了起来。 “你说的都是废话!”墨青不由冷冷道:“有什么好笑的?!” “咦?”郭强不由奇道:“我说的怎么是废话了?就即便是废话,也比你们都 哭丧着脸好吧?!” “可你知道你笑得有多难看?不会笑就不要笑好不好!”墨青怒道。 “好了!大家心情都不好,你们两个就先不要抬杠了好不好?”傅清竹不由呼 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怒叫道。 众人不由都不再说话,楼里又是一片寂静,沉闷的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等待,等待,人世间最沉闷的便是等待,最痛苦的也是等待! 得得,楼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来了!”婷儿不由一下子跳了起来,高兴地叫道。 “何大哥来了?”许侍霜不由跟着跳了起来。 所有的人也不由一起跟着站了起来,最近让人悲苦的事出现的太多了,大家心 中突然都无由生出一种害怕的感觉,无论谁在外面,只要有少许的风声,众人都吓 得提心吊胆,毕竟,失去就是永远,痛苦将伴随永生。 马蹄停下,楼门大开,闯过一男一女,可是男的不是何天香,女的不是史诗箱。 男的是韦笑河,女的是慧香,最后还是云七。 “慧香,你怎么来了?”婷儿不由惊叫道。 “郡主,听说你出事了,我心里好害怕,连睡觉的时候都总是你血淋林的样子?” 慧香一把把婷儿拥进怀里忍不住落泪道。 “书呆子他们都死了,病老头也断了一条胳膊,我那时还真以为我活不成了! 可幸好有周姐姐和慕容姐姐她们救了我!”婷儿也不由哭道。 韦笑河也不由惨然,忍不住自责道:“我不过带慧香回了一趟老家,没想到就 生出这许多的事情,我真该死!” 薛沉香不由叹道:“韦大侠,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你就不要再自责了,能看到 你们平平安安地过来,我们已经比什么都高兴了!” “云七叔,你怎么也来了?”婷儿看着韦笑河身后的云七问道。 “是老王妃差我来的,她老人家有一封信要我带给你!”说着云七将信交到婷 儿手上。 婷儿将信打开,看着看着却已是哭了。 “婷儿,怎么了?”身边的李凝雪不由问道。 “没……没什么……”婷儿哭道:“只是皇上已经恩准我哥袭了父王的爵位, 并答应以朝廷的名义抚恤铁叔叔他们。我娘却担心我在外面出事,叫我回去陪他!” “那你还是回去吧!”薛沉香不由轻声道。 “不!”婷儿摇摇头:“在这种时候,我绝不能离开大家,更何况何大哥还没 回来,我更不能走!” “怎么,何兄没在这里?”韦笑河这才发现何天香不在大堂之中。 “从嵩山一下来,他就到金陵去了!”纪小秋不由道。 “到金陵?”韦笑河不由奇道:“紫玉不是已经授首了吗?他还到金陵去做什 么?” “是史姑娘的事!”薛沉香不由将事情的经过又向韦笑河说了一遍。 韦笑河不由沉默:“按何兄的性格,这么久了,他不会一点儿消息也不传过来 呀!难道……难道他会在金陵出了什么事?” “没有!不可能!”薛沉香摇摇头:“金陵是我的地盘,他不可能在那儿出事, 更何况昨天我还接到小晴的传书,说三天前何公子就已离开金陵向这边来了!” “即便他在金陵没出事,可金陵到这里,又何止千里,你又怎能保证他一定不 会出事?”韦笑河突然道。 薛沉香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有些苍白,婷儿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周遗梦、叶 留痕、慕容兰娟、柳含姻、许侍霜、李凝雪等人脸色不由都有些难看。 “你看你,有事没事张着一张乌鸦嘴乱说些什么?”慧香一见此情景,不由朝 韦笑河使了个眼色。 “不,韦大侠他没有乱说!”薛沉香突然缓缓站了起:“现在血满江那些人突 然又搞起了什么‘正道盟’,而且他们跟你何大哥是有过节的,更何况,一连发生 了这么多的事,我只怕你何大哥一时糊涂,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薛沉香的语音突然又低了下去,但她的意思谁都明白,众人的脸色不由变得更 加阴郁,一股不祥的阴影死死地罩在众人头上。 “那……那咱们该怎么办?”婷儿一急,居然连话也结巴起来。 “天星十二卫听令!”薛沉香突然大喝道。 “是!”堂外十二天姥立即跃了进来。 “你们立即到金陵去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一些何公子的消息!” “是!”十二天姥立即一跃出堂,楼外有马,马声得得迅速东去。 “薛姐姐,我也去!……”众人不由齐齐急叫道。 “不行!你们谁也不准去!现在的江湖,已不再是从前的江湖,到处暗波汹涌, 但只要我薛沉香还在,我就不能让你们出得一点儿意外!”薛沉香缓缓地道,眼睛 却深深地望着窗外,窗外,风和日丽,乌雀徘徊,可是,在薛沉香的眼里,却有一 片赤腥的血海正一步一步狰狞地朝这边压来,直欲将这里的一切一切掩埋! “否则,我对不起你们的何大哥,也无法对你们的师长交待!” 何天香终于醒过来,却已在五日之外。一辆轻车,径自向北。 “停车……停车……”何天香虚弱地道。 嘎吱——马车缓缓地停下,车窗一掀,一张陌生的脸孔伸了进来,惊喜地叫道 :“何兄,你终于醒了!” “你是谁?”何天香不由奇怪地道。 “咦!你不记得了,我是王爱尘,慕容山庄咱们见过的!”那人笑道。 “王爱尘?”何天香只觉得脑袋中一塌糊涂,不由轻声道:“好象没听说过!” “你忘了,当时被金碧良他们攻击的时候,你曾说过的:”人人当你是懦夫, 但我看你是英雄!只是因为有些事你看的懂;有些事,你懂的该如何去牺牲。‘这 些话你都忘了吗?“ “啊!原来是你!”何天香终于想起了慕容山庄比武招亲的那一幕,不由恍然 大悟。 “不错!若不是何兄那天一开导,或许我早已羞见江湖了呢?”王爱尘笑道。 “是嘛?”何天香不由笑道却问道:“我怎么在你的车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 事?” “这个我也正想问你。当时你嘴里鼻孔里耳孔里都在不停地向外渗着血,人早 已昏迷了过去,却还一直着魔似的喊着几个人的名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吗?有这种事?我喊的是谁的名字?”昏过去之后,何天香便什么也不知 道了,没想到自己在痛昏过去之后还能喊人的名字,何天香不由问道。 “好象是北郡主和薛楼主她们的名字!”王爱尘不由道。 “什么?婷儿和薛楼主她们……”何天香不由道,话刚一出口,胸口竟又一阵 撕心裂腹般的巨痛传来,何天香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猛喷而出! “何兄!”王爱尘不由大惊失色,连忙扶起他道。 何天香心头已是雪亮,不由苦笑道:“完了,我肯定是遭了人的暗算了,只怕 今生今世已是见不得她们了!”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停向外呕血,一口一口地,呕 在王爱尘的身上。 “何兄,你先躺下休息一会儿,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说,这样或许会好一些!” 王爱尘说着轻轻又复将何天香放倒在车厢内。 马车开始缓缓地向前走,一颠一颠地十分舒适,何天香的脸便静静地贴在被褥 上,又沉沉地睡去。 王爱尘便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他的衣服满是何天香吐出来的鲜血,但他恍如 未见,只是静静地看着何天香的脸。 这只是一个年青人的脸,与一年前他所见时并没有太多的改变,但是静静地看 久了,这又不是张普通的脸,这张脸看来是那样的温文尔雅,总是那么的静谧,自 然不带半丝的凶悍,可谁又会想到他里面又蕴藏了弥天的火焰,甘愿用生命用热血 升腾的火焰!不管是在慕容山庄、摘星楼、还是在少室山,这都已超出了他这个年 龄的极限。而现在,他正对抗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和考验,虽然,这种痛苦他现 在还不十分清楚,但他尊敬他!这尊敬之始于一年前的第一次见面!而在一年中, 他的事迹果然在整个武林中传遍!这也曾是他心中的预言,只有这样的人,才真正 称得上男子汉! 疯狂梦魇之后,短暂的安静是那样的神圣,那样的恬然,王爱尘不忍心打扰他, 也不敢! “我又睡多久了?”何天香突然问道,轻轻睁开了眼。 “两天?”王爱尘轻轻地道。 “咱们现在是到哪里?” “尘缘山庄,但如果你想到别的地方去,我可以送你!” “不,一年之中接二连三地遇上这么多的事,把我的心弄的好乱,我也该找个 安静的地方好好地想一想了!”何天香轻叹道,又缓缓地合上了眼。 “可家父向来不允许外人随意长住山庄的!”王爱尘不由道。 “我想你会有办法的!”何天香轻轻道。 “那我看你只有当下人这一个办法了!”王爱尘不由笑道。 何天香也笑,苦笑,又是当下人!上一次是为了‘拭天谱’,可这一次又是为 了什么呢?难道仅仅是为了躲开婷儿,薛沉香她们吗? 何天香又开始咳,轻轻地咳,每咳一声却都又一口带血的浓痰! “王兄,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何天香问道。 “除了我爹娘,就还有一个妹妹罢了!”王爱尘笑道。 “她叫什么名字?” “王雁云,我们都叫她云云!” “云云?好好听的名字!” “好听?你是没见她不知道她的厉害!”王爱尘不由笑道:“她可是又刁又辣 专门欺负你们这些下人,这次你去可得千万小心!” 何天香也笑,管她刁也罢辣也罢,只要不再是一个史诗箱,就算上天已对他不 再那么残忍了! 何天香笑着,可一丝鲜血却又缓缓从他的嘴角渗了出来,一滴一滴地打在枕头 上,使原本青色的枕头显得更加的深沉。 南昌城外,一行人正走着,却有人在里面吵架。 “我还是要说,但是,要是你早出手,何天香那厮根本跑不掉的!”百里宽大 叫道。 “你还有脸说,当时要不是你怕死,放开一条路,他又怎会跑的掉?”血无天 替老子反驳道。 “你…你简直是强词夺理!”百里宽不由气得额上青筋暴跳。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自家人,事情过去就算了,有什么好吵的?”南宫剑出 来打圆场道。 突然,路旁转出一男一女,女的搀着男子一步一步吃力地向前走来,每一步都 是那样的艰难!看着让人辛酸! 所有的人突然都停下,直直地盯着这两个人。 “何兄?”血无天突然冷冷地道。 何天弃抬起头,却见是血无天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这不是先前大名鼎鼎的何天弃何公子吗?以前那么的不可一世,今天怎么却 像是瘸了腿的狗一样让人打成这样,连走路都要女人来扶,敢情这位已经成了嫂夫 人了?”血无天朝着何天弃笑道,其他的人也用同样讥诮的眼神看着他。 “血公子,天弃他被何天香打伤了,你们快帮他一把吧!”梅柔一见是血无天, 不由大喜,连忙叫道。 “哦,嫂夫人是在求我了?”血无天不由得意的大笑道,手却朝梅柔的下颌轻 薄地托来。 梅柔的脸色不由变了。 “把你的手拿开!”何天弃突然轻轻地道。 “他娘的!你以为你是谁?现在充其量不过是一条被何天香那条狗咬伤的狗罢 了,敢在本公子面前乱说话?本公子就是不把手拿开,你这痨鬼又能把本公子怎么 样?”血无天怒道,手一伸,竟真的已捏在了梅柔的脸蛋上。 梅柔不由尖叫。 “把你的手拿开!”何天弃突然也发怒了。 “本公子就是不拿!……”血无天笑道,但笑容突然僵在脸上,未见何天弃有 什么动作,血无天的一条右臂已齐肩而下,鲜血便在他眼前溅出。 “啊!?”所有的人不由都同时吃了一惊。 “无天!我替你报仇!”血满江心痛欲裂,拔剑向前冲来,直劈何天弃。但剑 未至,血满江的头颅,却突已冲天而起,半空中有血雨洒下,血雨喷洒中,血满江 的身子也同时向后倒下。 所有的人都呆住,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 “南宫剑,南昌是你的地盘,我要一间密室,要快!”何天弃朝南宫剑阴阴地 叫道。 “我……我……”南宫剑突然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裤子居然湿了。 “你敢说没有?”何天弃突然阴冷地盯着南宫剑道。 “有有有……有!”南宫剑魂不附体,恐怖地叫道。 砰!血无天被吓呆了的身子突然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漫天飞溅! “从现在起,我何天弃就是正道盟的盟主,谁若敢对我有二心,杀!!!!” 晚风中,何天弃在梅柔的扶持下,突然将五指狠狠地握在一处,仰天恨叫道。 尘缘山庄脚下。 王爱尘突然问何天香道:“何兄,你的身子试着怎么样了?” “已没什么大碍了!”何天香笑道。 “那从现在咱们可就要开始了!”王爱尘笑道。 “你主我客,悉听尊便!”何天香笑道。 “吁——” 马车在尘缘山庄的大门口停了下来,王爱尘一跃而下,门口早立了一名六十岁 上下的白净老人,一身青袍打扮,躬身道:“少庄主回来了!” 王爱尘点点头:“鲁总管,我爹他还好吧!” “老太爷和夫人都很好……”鲁总管一眼看见跟在王爱尘身后的何天香,不由 奇道:“咦,这位是……” “哦!”王爱尘笑道:“他是我在路上碰到的,一家遭了强盗,挺可怜的,待 会你拿一套衣服给他,就让他当我的跟班好了!” “可老太爷说过不许随便留外人在家里的……”鲁总管又看了何天香一眼,不 由吞吞吐吐地道。 “他若留在咱们庄里做事,不也就不是外人了吗?”王爱尘笑道。 鲁总管这才不情愿地走了开去。 “何兄,你不要见怪,鲁总管在咱们山庄已经二十年了,别的什么都好,就是 年纪大了些爱唠叨!”王爱尘笑道。 何天香也笑。 两人前后走进山庄来,直奔王爱尘住的院子。 “咱们住的是惊鸿院,东边是黄腾阁,西边是娴淑楼,惊鸿院和黄腾楼你都可 以随便走走,但最好轻易不要去沾惹贤淑楼。”王爱尘道。 “为什么?”何天香不由奇道。 “因为黄腾阁里住的是我爹和我娘,可贤淑楼里住的却是我二妹和她的那两个 总爱为虎作伥的丫头!” “你妹妹就真的有那么可怕?”何天香笑道。 “你是没有试过她们的手段,就是太上老君也顶不住她们那样折腾,我有时真 想把她嫁掉算了,可谁让她又是我妹妹?” 王爱尘不由苦笑道,却已来到了惊鸿院门前。 “范德子,快开门!”王爱尘叫道。 “哎——来了来了!” 咣——门一响,一个瘦瘦的青衣年轻人出现在面前,瘦的有些可怜,何天香不 由又想起了那个烛竿小二,可惜他没他高。 “哎——少庄主你回来了!”范德子高兴地叫道。 “范老三,我这次给你带回来个伴,以后就不用再那么辛苦你了!”王爱尘笑 道。 “啊呦!那敢情好,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范德子连忙握住何天香的手亲热 地叫道。 “在下何难言!”何天香讳饰道。 “何难言?”范德子不由吃了一惊,却随即笑道:“原来是何大哥!” “什么何大哥,叫我难言好了!”何天香拍着范德子的肩膀笑道。 夜晚,范德子和何天香的房间,一盏昏灯独燃。 何天香独坐窗前,范德子却在床上急急地整理着被褥。 “哎——范德子,今天我听少庄主叫你范老三,这是怎么一回事?”何天香问 道。 “这个嘛,很简单,我在家里排行老三,就这么一回事。”范德子笑着,已打 开了被褥,却见何天香依然坐在窗前,不由奇道:“咦?你还不睡吗?” “睡这么早干嘛?”何天香不由道。 “你再不睡,明天就没你睡的了!”范德子不由急道。 “为什么?”何天香不由奇道:“少庄主不是说明天不用早起的吗?” “可明天二小姐就要回来了!”范德子不由急道。 “二小姐?二小姐是谁?王雁云?她回不回来干我们什么事?”何天香不由奇 道。 “哦,老天!”范德子不由仰天长叹道:“我忘了你是初来的,还不知道这位 姑奶奶的厉害!” “怎么?她再厉害就不是人了?”何天香不屑地道,连墨青那么厉害的女人他 都见过,还怕了一个小小的王雁云? 范德子不由睁大了惊恐的眼睛看着何天香,良久方道:“算了,算了,我不跟 你说,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反正明天她就要从她姑妈家回来,你就等着瞧好儿吧! 我反正要先睡了!” 说着,范德子将被子使劲地往身上裹了裹,缩成一团就在心惊胆颤中睡去,隐 隐中,何天香竟听到范德子牙齿打战的格格声响。 “王雁云?……”何天香轻轻掀开了自己的被子!“明天她就要回来了,她又 真有那么可怕吗?” 何天香轻轻地问自己,耳边犹是范德子可怕刺耳的磨牙声。 ---------- 我看看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