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何秀才批六言妙判 祝解元诵四句诗经 明伦堂上的众秀才七张八嘴,都是酸气冲天,忙了府学中的门斗。在附近茶坊 借得许多桌椅,排列得密密层层,徐子建索性吝啬,今天为着要战胜祝枝山,唤了 全副茶担,招待三学秀才,好在舌战的结果总是输家担任着一切费用,便是铺张一 些也没妨碍,他以为稳稳的着落在祝枝山身上,自己依旧可以不拔一毛。他所着急 的祝技山临时悔约,那么今天的一切费用不免要破着自己的悭囊。所以提议着祝枝 山若不到场,定要告他一状,办他一个押解出境的罪名。众秀才连声附和,都愿在 状纸上具名,驱逐这条赤练蛇归洞。……在场的秀才大抵寒士居多,寒士生涯无非 教读,张秀才和李秀才谈谈教书的状况,张秀才道:“敝东家吝啬无比,开学日也 没有酒吃,只是以茶代酒,还要咬文嚼字,说什么‘寒夜客来茶当酒’。 为这分上,我千方百计想骗他一壶酒吃。一天,机会来了,我讲《论语》给生 徒听,讲到‘子畏于匡’,生徒问道:“匡人为什么要围住孔子。‘我说:”只为 孔子貌似阳货,匡人当他是阳货,所以把他围住了。’生徒又问道:“孔子貌似阳 货,阳货的面貌又似谁呢?‘我没好气的答道:”阳货的面貌便像他家的酒壶。’ 过了一天,东家便来向我请教道:“昨天小儿问阳货面貌似谁,老夫子说阳货貌似 你家的酒壶。请问老夫子曾在何处见过阳货的面?‘我道:”没有见过,’东家冷 笑道:“既然没有见过,怎说貌似我家的酒壶?‘我也冷笑道:”府上之酒壶我也 几曾见过来?’东家听得言中有因,没奈何只得请我吃了一壶酒。“李秀才拍手道 :”妙极妙极!我的敝东也是一钱如命的人,他请我讲《四书》给学生听,修金以 外许我按节馈送一鸡,我听了很快活,每逢讲书异常卖力。谁知到了端节竟落了空, 只请我吃了一个鸡蛋;到了中秋又落了空,只请我吃了一碗新剥鸡豆肉。中秋以后, 我便信口开河的乱讲,并不按照着朱注。讲到‘季康子’,便说‘季康子,三字是 刊误的,合该改称’李麻子‘。讲到’王日叟,‘使说’王日叟‘三字是刊误的, 合该改称’王四嫂‘。 到了来日东家便来请问道:“怎么《四书》里面有李麻子,又有王四嫂?‘我 说:东家许我有鸡,届时无鸡,我只好讲些无鸡之谈了。’东家知我讽刺他,便即 驳问道:”老夫子,这无稽之谈的稽字不是鸡鸭的鸡。‘我便答覆道:“东翁,这 按节馈送的一鸡,不是一个鸡蛋的鸡,也不是一碗鸡豆肉的鸡。’东翁自知理屈, 到了去年岁底送我一鸡,却是一只克享遐龄的老婆鸡,宰割以后放在锅子里煮,枉 费了许多柴火依旧坚硬异常。我夹了一筷纳入口中,苦了我的牙齿,嚼的牙床骨都 疼痛,依旧嚼他不烂。我愤愤的做了一首五言诗寄给东翁诗云:昨拜家禽赐,人人 笑且欢,柴烧三担尽,水煮一锅干。 肉似新鞋底,皮如旧马鞍。齿牙三十六,个个不平安。“ 李秀才背完这首诗,众人拍手称妙。赵秀才道:“岁底大雪,宛比天公大吐其 浓痰。幸而过了一天,红日高升,雪便融化了。兄弟是个儒医偶有吟咏,三句总不 离本行。诗云:阵阵大风寒,天公大吐痰。明朝红日出,便是化痰丸。” 众人大笑道:“比得确切!”钱秀才道:“我姓了钱,有人要我吟诗非钱不行。 我的卖诗润格是每字一文钱。有人赠给我百文钱,我便赠他一首古风;有人赠我五 十六文钱,我便赠他一首七律;有人赠我二十八文钱,我便赠他一首七绝。计字酬 钱,划一不二。一天,有一个尼僧赠我十八文,我便送他一首一十八字诗道:美貌 一尼僧,何人伴锦衾?红菱初出水,角先生。 又有一个妓女赠我十七文,我便赠他一首十七字诗道:美貌一佳人,风流体态 新。调脂还弄粉,欢音。 又有一个和尚赠我十六文,我便赠他一首十六字诗道:和尚剃光头,上下都光 净。睡到五更时,挺。 又有一个寡妇赠我十三文,我便赠他一首十三字诗道:有寡鹄兮孤棲,伊何人 兮杞梁妻。“ 钱秀才讲的起劲时,来了一位孙秀才。这是钱塘县学生员中的孙秃子孙秀才, 年纪不满四十岁,头上早已牛山濯濯,他便丢给一文钱在钱秀才的怀中道:“钱世 兄,我赠你一文钱,你也送我一首一字诗。须得确切不移,才见你的本领。”钱秀 才随口道了一个“脚”字。孙秀才道:“这是什么解?”钱秀才道:“你忘记了《 论语》上的朱注吗?‘有皮无毛叫做革郭(革郭是一个字),’把这‘革郭(革郭 是一个字)’字形容你这秃子可谓确切不移。” 众人听了一阵大笑。喧笑中间又来了一位朱秀才,他一向在城内坐馆,今岁另 有高就,却又不肯抛却旧馆,要物色一人去代庖,正向众秀才商议的当儿,忽的又 来了一位何秀才,他久在外面充当幕友,刀笔上是很有研究的。徐子建约他到场, 分明在舌战场中又添了一员健将。 何秀才听得众秀才商议什么代庖,便坐着笑道:“兄弟从天台回来,那边的风 俗是很健讼的。 兄弟代敝东批判案牍,曾有一件延请代庖的笑话,讲给诸位仁兄知晓,也可博 得一笑。“众秀才道:”愿道其详。“何秀才道:”天台的风俗不但男子健讼,妇 女也是健讼。敝东的衙门里忽的来了一纸状词,是个乡下妇人具名,为着丈夫不行 房事而来告状。状纸简明,是六言韵文的格式,道的是:结婚已经三月,丈夫未亲 枕席。非贪床笫私情,诚恐宗祧断绝。 敝东见了这离奇状纸,本待置之不理。兄弟说这是不能不理的,他为着宗祧关 系而来告状,合该批示查覆。敝东便把这件官司责成兄弟管理,兄弟也用着六言韵 文的格式批示道:结婚既已三月,因何不亲枕席?其间有无别情?着仰原媒查悉。 过了几天,原媒为着查覆的事,也有状纸投入,道的是:该夫结婚三月,闻说 未亲枕席。其间纵有别情,原媒不能知悉。 兄弟见原媒不肯负责,说这推诿的话,只得严词责问本夫道:该氏嫁尔为妻, 三月不知肉食。尔既身为丈犬,因何有名无实? 又过了几天,本夫投状申辩说的是:小的娶妻以来,只为农功紧急。若贪枕席 恩情,不免衣食断绝。 兄弟见了申辩,觉得情有可原。待到秋收以后,兄弟又严词催促本夫道:昔日 农功紧急,今日农功已华。罚尔一夜三回,以补从前之缺。 兄弟这般批示以后,以为对于该妇总算竭力帮忙仁至义尽的了。谁料过了几天, 该妇又递呈词道:蒙判一夜三回,小妇实为感激。倘再赏加两次,万代公侯不绝。 兄弟看了状词,又好笑又好气,该妇忒煞贪心了,便即批示道:尔夫一夜三回, 已觉筋疲力竭。若要再加两次,须请代庖效力。 今天听得诸位仁兄说起什么代庖代庖,兄弟便想起这桩笑话了。不过讲完了笑 话,要向诸位仁兄告一个罪,同是代庖,彼所代者生育之庖也;此所代者教育之庖 也。名同而实异,兄弟把来并在一起,罪过罪过。“众秀才听了这笑话,又是哄堂 大笑。忽的有人指着外面道:”这不是周解元么?同来的一个胡子是谁?怕是祝枝 山罢。“于是笑声顿止,大家要有一种示威举动。趁着祝枝山在甬道上走,没有踏 在庭阶的当儿,众秀才便七张八嘴起来:”…… 何物骚胡子,敢在人家门前放屁……“”在人家门前放其黄犬之屁者,祝阿胡 子也……“祝枝山乎,汝其大放厥屁者乎……” 众秀才连呼“放屁放屁。”以为先声夺人,好教祝枝山闻而失色。谁料祝枝山 面不变色,若无所事,停着脚步向周文宾说道:“老二,我们走错了路也?”文宾 道:“这里明明就是明伦堂,并没有走错啊!枝山道:”为什么这里的明伦堂和苏 州的明伦堂大不相同?苏州的明伦堂一片承平雅颂之声,这里的明伦堂一片大放厥 屁之声。“明伦堂上的众秀才吐了吐舌尖,只几句话便见得祝枝山的厉害。当下不 敢罗唣,只有呆看他上堂。徐子建是个老奸巨猾,抱定着先礼后兵的宗旨假扮做和 颜悦色的摸样下阶相迎。枝山道:”且待堂上的屁放完了,登堂相见未为迟也。 “子建笑道:”祝先生取笑了。快请登堂,我们三学同人恭候已久了。“ 于是祝、周、徐三人同上庭阶。枝山道:“踏上明伦堂,礼教为先。《诗经》 上说的,‘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列位仁兄,祝允明有礼 了。”说时,举着双手,在众秀才面前团团一拱。众秀才只得纷纷回礼,一声声的 “祝先生请了。”祝解元请了。 “祝孝廉请了……”只为祝技山背了四句《相鼠》之诗,众秀才便不好有什么 无理行为。他们原定的计划,一俟祝枝山上了明伦堂,便要把他围在垓心,不是指 指搠搠,定是拉拉扯扯,遇着有相当的机会,打他几下冷拳也是好的。现在为了这 四句“相鼠”之诗,便禁住了他们的无礼行为,大家坐定以后,徐子建首先开口道 :“久仰枝山先生是江南解元,吴中才子。 得蒙光临沆郡,荣幸非常。除夕枉驾敝巷,有失迎迓。承赐门联,生辉蓬荜, 但是……“以下的说话还没有出口,枝山已抢着说道:”子建兄谬赞了。素仰子建 兄的大名,如雷贯耳,屡欲登堂拜谒,只为素昧乎生,未敢造次。除夕道经贵府, 适见无字对联,一时技痒,便写了两副善颂善祷的对联,好教子建兄新年纳福,献 岁呈祥。“子建冷冷的说道:”承蒙承蒙,这般善颂善祷,古今罕有。兄弟和枝山 先生往日无仇,今日无怨,不该写这咒诅之词,教兄弟大触霉头。枝山先生的赠联 兄弟已揭取下来,用别针钉在这里,以供众览。枝山先生把兄弟这般毒骂恶咒,试 问新年纳福,福从何来?献岁呈祥,祥在那里?众秀才都读着这两副对联,纷纷批 评:“……‘明日逢春’,这句话还不错。接一句‘好不晦气’,吁!是何言欤。 殆所谓幸灾而乐祸者欤……“‘终年倒运’。这一句骂的太毒了!还加着一句 ‘少有余财’,这叫做毒上加毒……”“侧门的联语也是不说好话。‘此地安能居 住?’似乎子建先生的宅子是住不得的,徐姓已住过三代了,难道会得变换风水? 真正岂有此理! 下联这一语尤其出乎情理之外了,‘其人好不伤悲’,这‘其人’两个字自然 指着房主人而言,以下紧接‘好不伤悲’四字,刻薄极了,幸人之灾而乐人之祸, 可乎哉?可乎哉……“祝枝山忽的仰着头儿,看着屋梁,长叹一声,忽又垂倒了头, 呵呵大笑。众秀才见了莫名其妙,便问:”枝山先生,你为什么仰而长叹?“祝枝 山道:”杭州文风是很好的,祝某虽然目光不济,瞧不清扁额上的姓名,但是这几 位高掇巍科的杭州先达,祝某都能一一举其姓名。自从太祖高皇帝洪武四年辛亥开 科,直到当今天子正德三年戊辰科止,先后百数十年间杭州考中状元者一名,考中 探花者一名,考中会元者一名,似这般的文风,理该敬佩的。可惜今日杭州的文风 一落千丈了,教祝某怎不仰而长叹?“众秀才又问道:”你为什么俯而大笑?“枝 山道:”出过状元、探花、会元的杭州,科名佳话盛极—时,论理呢,杭州城中的 三学生员没有一个不通的了。去年除夕祝某写的两副对要算意义浅显的了,读给卖 菜佣、挑粪汉听。他们也不会误会了意思。诸位仁兄都是黉门弟子,庠序生员,又 兼生在人文荟萃的杭州地方,为什么见了这两副意义浅显的门联,兀自看不明白, 发生了许多误会?还披着一领青衿,自称是三学生员,俯视一切。祝某因此呵呵大 笑。不过子细思量,诸位的文学决不会这般幼稚,也许和祝某开开顽笑。岂有卖菜 佣、挑粪汉都听得懂的东西,饱学秀才反而看不明白的道理?……“众秀才听了这 似嘲似讽忽离忽即的话,立时又罗唣起来。徐子建起立说道:”三学同窗好友,暂 清镇静,不须喧闹。自古道:“三个人抬不过一个理字‘,又道:”有理无理,出 在众人嘴里’。枝山先生赠给兄弟的门联,人人都说是毒骂恶咒,枝山先生却以为 善颂善祷,今天当着三学同窗,便清枝山先生宣讲这善颂善祷的意思。果然讲的入 情入理,这便是徐某输了,对于枝山先生理当认罪道歉。要是讲的不合情理,这便 是枝山先生输了,也该听凭三学同人公同议罚。“枝山忙把六指头的手拍的怪响道 :”这般办法,祝某认为大公无私的办法。不过怎样判罚,须得预先当着大众布告。 无论输的是谁,都要照着这布告的方法处罚。“徐子建高声呼唤道:”三学同窗好 友,清你们公共议定一个怎样处罚的方法。“于是众人论调不同,也有主张理屈的 在明伦上拜四方的,也有主张在石牌楼下做三声狗叫的,也有主张插着扫帚在甬道 上学那犬马跑路的。那时众口纷纭,莫衷一是。众秀才里面还是那个曾充幕友的何 秀才有些主张,他说:”这般处罚不过取快一时,在实际上是毫无益处的。“众秀 才都说:”依着何仁兄的主张,应当怎样办法?“何秀才不慌不忙,套着六言韵文 的论调,说出一个办法道:要定谁输谁赢,须看今朝舌辩。如果理屈词穷,罚修大 成宫殿。 何秀才提出这个办法,全体一致赞成。祝枝山道:“办法是有了,但是罚款的 数目须得当众议定。一俟议定以后,分毫不许增损方是道理。子建兄以为何如?” 子建点头道:“果然要预定一个数目,以便彼此遵守。”说时,便暗暗的估定一个 数目。他想:“祝枝州到了杭州,吃的用的都是周解元的,不见得有什么银钱带来。 但是杭州太守府他题了一幅画,送他润笔白银三百两,他还没有用去,不如趁这机 会一古脑儿的呕他出来。”于是高声提议道:“枝山先生提议预定罚金的数目,徐 某以为若要修葺大成殿,至少须得白银三百两。便把此数作为罚金,诸位仁兄以为 何如?”大众一片声的说道:“好极好极!”周文宾陪着祝枝山坐在一起,笑向枝 山说道:“老祝听得么?不多不少,恰是白银三百两。 你留心着‘筒倒竹呕钱’。“枝山摇头道:”老二,又要‘舵移舟放屁’了… …“这是他们取笑的隐语。读者诸君看过前回书中祝周湖滨对句的一段笑话,当然 明白他们的寓意。 但是明伦堂上的秀才们听这斗机锋的话,简直莫名其土地堂了。徐子建道: “一切都已议定了,舌战开始。”便是此时,祝枝山道:“且慢且慢,评定曲直, 须得有一公正人在场,才无流弊。但看三家村里集一个三百文制钱的小会,尚且要 清一位司证先生,何况一出一入关系白银三百两?倘没有公正人在场,这是不行的。” 众秀才听了也赞成这个办法。但是今天明伦堂上在座的人谁可以做公正人呢?于是 有人推举着周文宾,说:“周解元是原籍苏州,而寄居于杭州的,既不是我们三学 同窗,有他做公正人便可以一秉至公,决定谁胜谁负。” 周文宾暗想:“不妙了,这木梢搭上了我的肩架,倒不是生意经。今天的舌战 宛似《左传》上说的‘内蛇与外蛇斗于郑东门之内’。内蛇是两头蛇,外蛇是洞里 赤练蛇。我帮了内蛇,老祝便是衔恨我卖友;我帮了外蛇,徐子建又要衔恨我胳膊 向外弯了。”在这当儿,周文宾连忙起立宣言道:“兄弟今天到场,只可追陪末座, 万不能做两造的公正人。我和徐子建兄有乡邻之谊,又和祝枝山兄有朋友之情,无 论帮助谁,总脱不了嫌疑。不是说我偏袒了乡邻,定是说我爱护着朋友。这‘公正 人’三字文宾万万不敢接受……”周文宾把公正人的名义拒绝以后,大众又喧扰起 来:“周解元不做公正人,谁做公正人呢?”徐子建毕竟乖巧,他便起来说道: “我们在明伦堂上讲理,合该请本学教谕汪老师来做公正人。这位汪老师既不是苏 州人,又不是杭州人,当然没有偏袒之心,况且年高德劭,身居师儒的地位,他派 着谁错谁都不敢强辩。有他做了公正人,可谓人地相宣……”徐子建道了一句“人 地相宜”,众秀才都是应声虫似的一齐喝起“人地相宜”的口号来。子建又问: “枝山先生意下如何?”枝山道:“你们都说人地相宜,我也不能说人地不宜了。 要请就请,以便早决雌雄。”徐子建道:“兄弟便去请汪老师到场,诸位少待。” 周文宾又暗替枝山着急:“秀才们和人家讲理,便请本学老师做公正人,无论何如, 老师总帮着自己门生。这一回的舌战老祝总要吃亏的了……”府学教谕的衙门便在 学宫里面,教谕本是冷官,这位汪老师尤其是毫无官气。不脱书生本色,他的大堂 上的楹联道:百无一事堪言教,十有九分不像官。 把“教官”二字嵌在句尾,却和祝枝山在除夕写的“家人”对遥遥相对。徐子 建上了大堂,恰值汪老师从里面出来,不期而遇,颊面相逢。原来汪老师知道今天 上午三学秀才在明伦堂上和苏州祝允明解元讲理,他防着人多口杂,闯出事来,和 自己的面子有碍。正待率领着门斗前去弹压,恰值徐子建跑来请老师做公正人。汪 老师道:“老夫身任本学教谕,学宫中有事理当到场监察。便是徐贤契不来邀请老 夫也得到明伦堂上去监察一下。”徐子建听说大喜,便陪着汪老师出了学署,来到 明伦堂上做公正人正是:公是公非分黑白,理长理短判输赢。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 旧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