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宝刀怒挥 飞云堡力挫二鬼 侠影迭现 宿州府智迷女魔 出手制住赛专诸张平的,正是隐身窃听的女魔王侯国英。 她的身手是何等敏捷!随着被抛入大厅的张平身后,她也进入了大厅。风流剑 客晏日华已率领四名锦衣卫士,守住了厅门。 侯国英两只秀目,寒芒如电,利剑似地扫向了邱龙眠,缓缓说道:“邱掌门同 门情深,堪为武林楷模。” 邱龙眠心头一寒,颤声答道:“龙眠动作呆笨,几乎被他逃出手去。” 侯国英还是慢条斯理地说:“本来吗,师兄师弟,怎么下得了手?”说到这里, 突然把脸一寒,沉声叱道:“你因循手软,几乎误了我的大事!晏日华!” 晏日华慌忙进来答道:“卑职在。” 侯国英说:“邱龙眠效忠不力,降为二级卫士,记大过一次。如再违犯,定予 严惩。给他换过腰牌。” 原来锦衣卫分为四等,腰牌颜色也分红、黄、蓝、白四色。晏日华给邱龙眠换 了腰牌,又退出厅外。 侯国英走到张平面前,格格一笑说:“看起来,你还真有一腔忠君报国之心哪。 朱由检给了你几品官职?你谢恩把额头都给磕破了。” 这侯国英确实是聪敏过人,判断如神。她一眼就看出除去自己卸掉了他一臂外, 张平浑身无伤,那么头额流血,必是朱由检赦罪,他感恩叩谢所致。 由此一点来看,她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材。如用之于正道,确可以治国安邦, 放之于江湖,亦可为武林放一异彩。可惜错走了道路,投靠于奸阉魏忠贤门下,结 果落得个悲凉结局。此是后话,按下不提。 侯国英一句话刚问出口,就见一个堡丁飞快进厅,单膝点地禀道:“接眼线火 光传讯,有三个夜行人,功力不弱,往本堡方向扑来。” 侯国英一听之下,突然伸手,连点了张平四处死穴。 邱龙啸失惊撒手,张平已横尸厅上。 侯国英这一突然举动,不光邱龙眠、邱龙图二人惊得脸色大变,就连权诈成性 的邱龙吟也惶然失措,堡丁们更是面面相觑。邱龙眠到底是师兄弟一场,刚一挥手 让堡丁们拖出去掩埋,侯国英喝道:“慢着!快取担架,把他放在上面。” 众人正不解其意,候国英已转向邱龙眠吩咐道:“你手捧鹰爪门令符,速速去 请贵门中硕果仅存的两位师叔,对付来人。” 邱龙眠取出令符,刚想走出,侯国英用天罡扇一隔,目视张平死尸,含笑问道 :“邱掌门,你见了令师叔,说张平是何人所杀?” 邱龙眠已领教了侯国英的手段,一听此言,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低声答道: “张平死于先天无极派之手,请两位师叔出面报仇。” 侯国英哈哈一笑说:“这就对啦!晏日华,给邱掌门重新换过金牌,恢复他一 级卫士。 事成之后,另有重赏。“邱龙眠诚惶诚恐,捧符退出。 侯国英差走邱龙眠之后,又向邱龙吟命令道:“三堡主,你率领二、四两位堡 主守住大门,一定缠住来人,直到鹰爪门二位师长到来。死伤再重,不准放进来人。” 邱龙吟左臂虽伤,也不得不勉强再战,听令答应了一声,和二哥、四弟一齐往堡外 迎去。 晏日华见飞云堡的人已经被支出,低声说道:“小爷,你老这一招虽然奇绝, 但不知那两个老家伙能替咱卖命不?” 侯国英想也不想地答道:“肯定能。我早已把过他二人的脉搏。号称淮上双鬼 的老大,叫鬼影子甘飞,他生性贪财,而鬼爪子甘翔又极好争名。这两种人很好对 付,投之以名利,准能为我所用。 可这两个老家伙的武功,却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鬼影子轻功绝技惊人,暗器 歹毒,鬼点子又多,心黑手辣,谁惹上他,准没有好处。鬼爪子内功精湛,七十二 式大擒拿手神鬼莫测。 要不是想钓这两条大鱼,光凭邱家这四条泥鳅,我犯得上下这么大工夫?最妙 的是二鬼和徐州子房山黑白双判最为投缘,武林中人合称他们为二鬼双判。只要诱 他二人出头,胜了更好,如若败了,双判必然出头。那么,武凤楼不毁在二鬼之手, 则必毁于双判手下无疑。 我们坐收渔人之利,岂不快哉!“ 晏日华闻言,不由得对女魔王更增了一层敬畏,当下连声称赞,诺诺而退。恰 在这时,邱龙眠领着两个瘦小干枯的老者走了进来。只见二人生得一模一样:身长 不过五尺,骨瘦如柴,面黄如蜡,形同僵尸,乍一见能吓人一跳。不知道的人,谁 也看不出这两个形如枯稿的老者,就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的淮上二鬼。 侯国英最会量人裁衣,一见二人进来,忙双手一拱,朗声说道:“下官有幸, 得会二位高人。二位前辈声震江淮,侯某特来领受教诲。” 淮上二鬼早已从师侄口中得知侯国英的来历。如今一见面,人家以一个堂堂的 北京大内锦衣卫总督的身分,对自己这两个江湖人物如此尊敬,真是大出意外。别 看他二人在江湖中地位很高,武功也是拔了尖的好手,可和侯国英这样的朝廷大员 打交道却是头一遭,而且又对他们以前辈相称?直把两鬼折腾得头晕目眩,不知所 以。静了一下神,才同声说道:“侯大人乃朝廷重臣,如此称呼,小老儿实在担当 不起。”说罢,就要大礼参见。 侯国英趋前阻拦说:“下官素好武术,可惜至今未精。想请二位前辈即日随我 进京,住锦衣卫,作我们的教习。各领双俸,下官每月另有奉赠。二位前辈如若推 托,必是以为我们锦衣卫不足承教。万望前辈依允。” 侯国英也真叫厉害,她为了笼络二鬼双判为她卖命,竟玩了这么一个花招,确 实高明至极! 她一照面,先捧二鬼一通臭场,再说请他们作锦衣卫的教习,又特别用上了 “我们”这一个字眼,那就意味包括她本人在内也要向二鬼讨教。武林中有“一日 认师,终身为父”之说,那么,二鬼岂不成了侯国英的长辈?这样一来,使一贯争 名心忒胜的鬼爪子甘翔喜得心花怒放。 接着,她又火上加油地说了一句“各领双俸,下官每月另有奉赠”,这又使贪 财如命的鬼影子甘飞喜出望外。侯国英真把透了这两个老鬼的脉搏,怕他们不好意 思立即答应下来,又添上一句霸王硬上弓的话:“如不答应,二位老前辈就是认为 我侯国英和锦衣卫的人不足承教。” 请想,谁有那么大的天胆,敢说锦衣卫的人不堪受教呢?侯国英把路铺得好好 的,淮上二鬼哪有不走之理?二鬼刚想客气两句,侯国英已一挥手说:“事情就这 样定了!我立即叫他们补两份聘书来。” 说到此处,侯国英忽然口气一转,为难了起来:“二位老人家,先天无极派的 人如此狂妄,我又不方便出面,只好请前辈们挡他一挡了。” 这就叫“端人的碗,服人管”,何况又听邱龙眠讲,先天无极派不光杀死了邱 人俊,同时又杀死了赛专诸张平。别看邱人俊是上一代掌门人的孙子,也就是淮上 二鬼师兄的唯一后代,他的被杀,二鬼倒不痛惜。只是张平被害,可确实触动了二 鬼的心肝。 因为张平入门较晚,是二鬼代师兄传艺,二鬼又没收过徒弟,所以张平名义上 是二鬼的徒侄,其实就是弟子!等于他俩的唯一传人。一旦被杀,叫二鬼如何不怒? 所以侯国英一说,二人就怒吼一声,首先蹿出厅去。侯国英等邱龙眠也相继出 去之后,低声安排了晏日华几句,带领锦衣校卫隐在暗处,静静观战。 只见缺德十八手李鸣正和邱龙图激战在一起。邱龙图功力沉厚,不弱似乃兄邱 龙眠。施展七十二式大擒拿手,抓、扣、撕、点、拿,招数又快又狠,迅如飘风。 可缺德十八手也真缺德,他把江汉双矮的成名杰作十八罗汉手拆开,反复使用, 正着使是十八罗汉手,反过来是缺德十八手,再加上自己独创的奇招怪式,反而弄 得邱龙图疑神疑鬼,看不出他的招式。 另一边,邱龙啸是鹰爪门下最为暴躁的人,又力大无穷,掌中有爪,爪中有拳, 迅如疯虎,威势吓人。 可小神童曹玉自幼得祖父亲传,这一段又受武凤楼、李鸣指点,特别老一辈人 物如白剑飞、江剑臣等,都被他缠磨着教了不少绝招。他又聪明灵巧,机智过人, 功力自然大进。今天第一次遇上了邱龙啸这样的强敌,他认为是磨练自己的机会, 精神倍增,逢招破招,遇式拆式,光守不攻,一味游斗。他人又小巧,身法轻灵, 在邱龙啸的狂攻暴打之下,好象一时小舟浮沉在惊涛骇浪之中,真是惊险至极。 邱龙吟是败军之将,不敢言勇,说什么也不敢再去招惹三人中武功特高的武凤 楼了。只是指挥着堡丁形成三面包围,死盯着武凤楼,只要见他一动!就不惜生灵 涂炭,和堡中数百人一拥齐上。他心里只有一个意念,不论如何也要挡住三人,一 直到两位师叔到来。此刻,侯国英的命令在他的心目中,简直是压倒一切的圣旨和 王命。 正在这时,邱龙眠和淮上二鬼飘落当场。邱龙吟一声唿哨,邱龙图、邱龙啸一 齐纵身退下。李鸣、曹玉见对方来了强援,也立即退回武凤楼的身侧。 鬼影子甘飞为了抬高自己的身分,好叫侯国英看重自己,现身之后就哈哈一阵 怪笑,倚老卖老地说:“原来到飞云堡撒横的,是几个毛头小子!真真是米粒之珠, 也放光华。” 说到这里,突然把脸一转,向邱龙眠问道:“杀死鹰爪门下的,就是他们吗?” 邱龙眠也不知儿子到底被谁杀死,见侯国英对他们畏之如虎,知道厉害,便含 混地把头一点,想尽快把他们赶走了事。 也是活该闹大,鬼影子甘飞这一句话,主要是问张平是不是这三人所杀,而武 凤楼因为邱人俊确实死在无极派之手,怎能怕事不认。所以听鬼影子询问,见邱龙 眠点头,他也就不屑开口质辩,算是默认了。 甘飞虽然贪财如命,但到底是成名几十年的人物,本来对几个后生小子,他还 真不好意思以老欺小,可是,一听是这三个人杀死了赛专诸张平,情形可就不同了, 怒吼一声:“撤野可恕,杀人难容。龙眠,你把三个小子废了。” 他多年不走江湖,当然不知道武凤楼的厉害。何况武凤楼成名江湖也只不过半 年。对李鸣和曹玉,他就更瞧不在眼中了。哪知,他一句“把三个小子废了”还未 落音,李鸣和曹玉已不约而同地纵声大笑起来,笑得是那么舒畅,就好像听了非常 可笑的笑话似的。 这种笑声,意味着鄙视,意昧着轻藐。那鬼影子能忍受得了?厉喝一声:“一 人一个,活劈了他们!”在他的喝令下,鬼爪子甘翔奔向了李鸣,邱龙眠扑向了曹 玉,他自己也一步一步地向武凤楼逼去。 武凤楼虽然功力大成,可是见他们三人竟然不顾江湖中人耻笑,联手而出,攻 击三个不同年龄的后生小子,他哪能不知来人是淮上二鬼和鹰爪门掌门?心中一急, 激射而前,沉声道:“武凤楼不才,我想逐个领教三位前辈的武功。如等不及,三 人齐上也行。” 武凤楼是怕李鸣和曹玉毁在强敌之手,所以才把三人一齐往自己身上揽。他认 为自己这么一僵,三人一来不再去难为李鸣、曹玉二人,二来也不会一拥齐上,令 人齿冷。 哪知邱龙眠报仇情切,二鬼又急于立功,三人闻言,相视会意,鬼影子甘飞哈 哈一笑说道:“先天无极派门下好气派!恭敬不如从命。龙眠先上,我和老二再接 着领教。”这不过是用车轮战法缠战武凤楼。 不料,没等武凤楼迎战,他身后已飞也似地抢出二人:一个是醉里乾坤曹鹏, 一个是其徒铁枪赛霸王钱刚。武凤楼拦之不及,曹鹏已蹿了过去。 他非常感谢先天无极派,更钦佩武凤楼的为人。不放心武凤楼等人凤阳之行, 才安排好了山村徒众,偕同钱刚追踪赶来。见武凤楼面临危机,遂挺身而出,代为 抵挡一阵。武凤楼的心不由得向下一沉,因为曹鹏也是黑道中成名多年的人物,不 好硬叫他退下来,只得静观其变。 邱龙眠乍见曹鹏,也不觉呆了一呆。不料这时鬼爪子甘翔已嘿嘿一笑,挡在邱 龙眠的面前说:“醉里乾坤,你已多年没有音信,我还当你去阴曹地府了呢,不料, 你还活着?来,咱哥们热乎热乎。”说罢,右手陡翻,已往曹鹏手腕上搭了下去。 曹鹏哪敢轻视?忙晃肩躲开。没容他还手,鬼爪子左掌如刀,已斜切向他的右 臂,硬逼曹鹏接招。同时,右手又抓向曹鹏的小腹,一连三下杀手,闪电攻击。 只见曹鹏“弯腰插柳”,迅疾闪开。身形一旋,连续踢出两脚,一脚撩阴,一 脚踢胯,同时,双掌一翻,反撞鬼爪子的后心。 鬼爪子甘翔脱口赞声道:“好招!”一式“跨虎登山”,翻身献掌,三只手掌 正碰在一起。掌风激荡,各退数步。鬼爪子大喝一声:“再接我一掌。”左手一圈, 陡然推出。 曹鹏没想到他出手会这么快,猛吸一口真气,右手奋力一格。只听一声暴响, 鬼爪子身躯一晃即止,曹鹏却又被击退两步。 甘翔双眼暴睁,吐气开声说:“还有一掌。”话未落音,右掌又猛击而出。曹 鹏明知仓促接招,必更不支,但生死面前,哪容他迟疑?一咬牙,一招“推山填海”, 硬向前一对。 哪知甘翔见曹鹏虽年近花甲,内力尚厚,知硬拼下去虽能赢他,但他要留着真 力对付武凤楼。见自己这一急招果然引得曹鹏双手全力外封,灵机一动,陡然改变 了主意。 他的掌法精绝,已达收发随心的境地。等曹鹏双掌封老,他反而一卸真力,右 掌突然收回。借回掌之力,身躯狂旋,左手急挥,一招“分花拂柳”,气贯左臂, 正击在曹鹏的右肋之上。“喀嚓”一声,肋骨已断,直震得曹鹏整个身躯飞出一丈 开外。 武凤楼见状大惊,忙飞身过去,把铁笛仙曹鹏双手接住,见他已晕死过去。武 凤楼怒目竖眉,刚把曹鹏放下,铁枪赛霸王钱刚和小神童曹玉已一条铁枪,一双判 官笔,狠命地往鬼爪子身上递去。 鬼爪子一招得手,哈哈狂笑,闪开钱刚刺来的一枪,双手暴长,正好抓住小神 童的一对判官笔,怪叫一声:“撒手!” 曹玉被他的真力一震,直摔出七八尺远,才滚地跃起。 钱刚乘机一抖铁枪,阴阳把一合,大喝一声:“拿命来!”一道耀眼的寒光, 宛若乌龙出洞,直扎鬼爪子甘翔的软肋。 钱刚外号铁枪赛霸王,力大枪猛。更何况这一枪又是在恩师中计重伤之后,含 恨全力击出,枪势更加迅猛,换了别人,非被一枪扎穿不可。 可淮上二鬼毕竟不是一般人物,鬼爪子甘翔侧身翻掌,用四两拨千斤之巧技, 轻而易举地把钱刚扎来的铁枪按落地上。枪尖一落,竟把地面砸出一个土坑,鬼爪 子乘机狂踏中宫,急走洪门,陡然一掌按在钱刚的左臂之上,只听“喀嚓”一声, 可怜钱刚正在英年,为了替师报仇,一条右臂折断致残,铁枪落地,人也跌坐地上。 眼见鬼爪子甘翔连连重伤致残曹鹏师徒二人,武凤楼的两只朗目已充满了血丝。 他一时大意,给曹鹏师徒带来了如此后果,情知难免受师门重责,暴怒之下,一反 手,拇指微按,一声龙吟,五凤朝阳刀倏然出鞘。李鸣、曹玉各自扶住一个重伤之 人,狠狠地盯着这一群鹰爪门下。 武凤楼厉声叱道:“姓甘的,亏你还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手下竟这般歹毒。血 债要用血来还,快亮出兵器,我要剁去你的一双鬼爪。” 武凤楼由于出手略迟,致使曹鹏师徒为了援助自己而身致伤残,一改往日宽厚 本性,一开始就亮出了五凤朝阳刀,并出口断言要剁去鬼爪子的双手。就让鬼爪子 甘翔身经百战,历尽凶险,也不能不为他的凛然神威所慑,一丝也不敢大意。遂从 背后抽出一支形如人手,上面满是倒刺,专拿敌人兵器的独门兵器铁佛手来。 出手就是一招“金豹探爪”,直向武凤楼的当顶砸去。中途陡然一斜,改抓肩 头。不等武凤楼招架,又一翻一送,手形兵器的独指急点武凤楼的玄机要穴。瞬息 之间之一招三式,力猛势疾,诡异绝伦,只要对方眼神稍滞,哪一招都可置敌于死 地。 武凤楼见他手段太辣,决心使其重创,等鬼爪子三式刚过,已一声轻啸,颤巍 巍一红一紫两道光华起处,追魂七刀第一招“鬼卒捧簿”信手使来,平着刀身往前 推去。 鬼爪子甘翔到底识货,一看这口刀滚滚一轮红日,五凤飞翔,心中一沉,知是 武林至宝五凤朝阳刀,深知厉害,猛吸真气,硬把自己后移两尺。武凤楼恨他狠毒, 第二招竟施展了七刀追魂中的第三招“阎王除名”,寒电逼人,罩体而去。 鬼爪子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不足二十岁的武凤楼,刀法竟然如此凌厉,知道光挨 打非要命不可。随即右手一抖,铁佛手往五凤朝阳刀的刀身点去,想凭自己的精湛 内力把刀荡开,再下杀手。 哪知追魂七刀一经施展,如长虹经天,暴卷而至。就从他的铁佛手点出之时, 武凤楼已变招为“判官查点”,那削铁如泥的刀刃已截去了鬼爪子右手四指,铁佛 手失落地上。 鬼爪子一伸左手刚想去抓兵器,已被武凤楼一招“恶鬼抖索”,切去了拇指。 武凤楼虽然恨他歹毒,归根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两手仅去其五指,没忍剁去双手。 由于追魂七刀是一气呵成,几乎是一闪而过,鬼影子甘飞只是觉得一片寒芒罩 住了甘翔的全身,他虽感不妙,但总觉得一个后生小子纵然厉害,也伤不了自己的 二弟。等听到一声惨叫,再想出去相助,甘翔已失去了两手五个指头,应验了武凤 楼剁去他双手的声言,甘飞才大吃一惊。 淮上二鬼,一个致残,叫他老脸往哪摆?遂塌肩抽剑,剑走偏锋。一招刚出, 忽觉眼前一花,自己手腕一麻,已被一人扣住了脉门。 甘飞没看清来人长相,已闻到一股子酒气熏人。瞪眼一看,不禁吓得魂飞天外, 原来扣住自己脉门的竟是少林疯子僧——醉禅师普度和尚? 这醉和尚与五岳三鸟中的钻天鹞子江剑臣是忘年之交,交谊特厚,想阻止江剑 臣去青阳宫卧底走险,怕生意外,到处访查江剑臣的下落。俗话说,爱屋及乌,当 然也无时不在关注着萧剑秋、白剑飞和武凤楼等人的行径。 在凤阳行宫外,就是他绊了淫贼邱人俊一跤。发现小神童已到,知行宫内已有 防备,邱人俊保不住性命,自己又懒得再开杀戒,就拔腿走开。 直到又发现了曹鹏师徒,才又暗暗追踪而来。只是他好酒如命,晚到一步。见 曹鹏和钱刚重伤,李鸣、曹玉二人救护,只剩武凤楼一人怎敌飞云堡人多势众?所 以,等武凤楼刀削甘翔四指之后,鬼影子一出场,他便出手阻止。 当下,他一手扣位甘飞的脉门,另一只手一指邱龙眠说:“你小子真丢尽了鹰 爪门的脸面!倾巢出动,愣是没敌往人家三个娃娃,二鬼头还断去了五指。我和尚 越看越生气,你速速带你们的人马回去,两个老鬼由我照看。不听话,我和尚可是 喝醉了认不清人。” 邱龙眠见败局已定,又怕武凤楼的宝刀厉害,见醉和尚已制住了鬼影子甘飞, 乐得乘机下台,一声唿哨,带人回堡而去。醉和尚一使眼色,武凤楼断后,李鸣、 曹玉各背一人向淮河方向赶去。 女魔王侯国英一看事情已成泡影,又气又恨,怒火中烧。风流剑客晏日华献计 道:“飞云堡虽然受挫惨重,可没有损伤锦衣卫丝毫实力,小爷也不必痛心。我看 武凤楼这三个小子带着两个累赘,离开一定不远。这可是千载难逢之机,咱们何不 去拾下他来?那武凤楼可是老爷子指名要擒的罪犯呀!” 侯国英哼了一声斥道:“你想得倒好!头一个武凤楼的那口刀扎手不说,特别 是那死和尚阴魂不散,咱们人手太少,偷鸡不成,少不得蚀米。我看鬼爪子决不能 死心,按原计划到徐州张网去吧。” 晏日华哪敢再说?打发一个锦衣卫士去告诉邱龙眠,就跟着女魔王向徐州赶去。 路上,侯国英忽然想起了什么,向晏日华问道:“你保举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晏日华一皱眉头说:“因为事情没有办好,我已挨了老爷子好几顿臭骂了。真 是‘是非只为多开口’啊!” 侯国英饶有兴趣地问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引得老爷子如此地重 视?听说你已拿了老爷子的亲笔聘书去请了三次,都没有请到。” 晏日华苦笑了一下说:“不是三次,是九次啦!” 侯国英一愣,顿时勒了一下缰绳,使胯下龙驹放慢了脚步,很认真地道:“路 上无聊,说说他的情况。我现在多么需要好的帮手,真想立刻见到他啊!” 风流剑客咽了一下唾沫,细声说道:“这个人住在黄山始信峰附近,和黄山天 都峰乾坤八掌地行仙陶旺是忘年好友!向来不露庐山真面,经常易容,易容术非常 神妙。 我奉九千岁之命连续监视了他三年。他衣食朴素,刻苦磨练,我怎么也看不出 他所练武功的门派,似乎很杂,又似乎不可估计地博大精深。他独居深山,从不和 外界接触,是一个绝对可靠的无门无派的世外高人,可惜就是不肯出山。“ 侯国英问道:“你说了半天,他到底姓啥叫啥?年纪多大?你可曾印证过他的 功夫?他难道永不出山吗?” 晏日华说:“他是一个孤儿,名叫水川。不明真实年龄。武功深不可测,无法 估计。他一年只出来采购一次东西,还是用他猎取的奇禽异兽和挖到的名贵药材作 为交易。真是廉洁到一文不取的程度。” 侯国英非常好奇地说:“如果你不添油加醋,这确实是一个奇才异土。我一定 要尽快见到他,也一定要见到他的真正面貌!” 说罢,脸上陡现一种异彩,又掺杂了一种怅惘的神情。看得晏日华一怔,一股 妒意袭上心头。 就在他们的数骑驰过之后,树林中陡然发出了两个争执不下的声音。一个低闷 的声音说道:“这就是你混蛋加三级的掌门师兄要你去对付的两个人中的一个,我 看你降服不了她。 听我的话,不准去。“ 另一个深沉的嗓音道:“我不信这个邪,也不愿违背师兄之命。一句话,非去 不可。” 前一个人急道:“你敢不听我的?算我白疼你了。” 后一个人道:“国家兴亡,我岂能无动于衷?你真疼我,就得让我去。” 接着,只听前一个人一声悲叹,一切又归于寂静。 晏日华领先进入宿州,正好是中午时分。 他们所骑,皆是大内御苑良马,匹匹神骏异常,走在这不大的城池街上,很为 扎眼。所过之处,几乎人人闪避,个个瞩目。晏日华一向奴颜婢膝护卫总督,虽然 路人乱避,他因近日来先天无极派声威大震,更是时刻警惕,留心观察。 刚到十字街头,正想找一个酒馆打尖,一眼看见一个青衣人正好闪入路北的一 座酒楼。 他心中一阵狂跳,侧身向侯国英低语道:“小爷,前面青衣人很象黄山始信峰 的水川。” 侯国英愣然一怔,立即追问道:“人呢?” 晏日华说:“已走进路北酒楼。” 侯国英一领丝缰,竟然在闹市之中抖辔急驰,晏日华只得相随。赶到酒楼,侯 国英飘身下马,和晏日华一齐上了酒楼。 这时,正是中午,食客众多,人声嘈杂,拥挤异常。要不是为了寻找水川,侯 国英说什么也不会进这样的酒楼。她站在过道里,催晏日华赶快查找。可是寻遍酒 楼上下,却连水川的影子也投见到。 晏日华怕挨一顿臭骂,只得极目细查。奇怪的是明明见一个青衣人进去,却象 大海捞针一样,不见踪迹。二人只得扫兴下楼。侯国英这一次竟然没发脾气,也不 提吃饭,吩咐晏日华速速派所有锦衣卫分赴四个城门,只要遇见年纪在四旬左右的 青衣人,就软语相阻,一定请来。并要晏日华驱马踏遍城内,仔细寻找。严令不要 让官面人知道,省得麻烦。而侯国英自己就在酒楼上随意找个座位,静坐等侯。 说也奇怪,一直到夕阳西下,派往四门锦衣卫士纷纷来报,都没有发现类似的 青衣人,晏日华也是徒劳奔波。 侯国英还不死心,命晏日华找一处客店安歇下来,大家进点饮食,以便再找。 晏日华把众人带到一家店名四海居的客栈,包了整整一个后院。侯国英一人住三间 正房,晏日华和几个锦衣卫士分住两边厢房。侯国英连日奔波,甚感劳乏,要了热 水木桶,将就着净身更衣。 她素巾束发,秀发披肩,身穿银灰色对襟箭袖,脚登粉底朱履。新浴刚罢,更 显得玉面含娇,朱唇欲滴,娥眉远黛,星眸漾波。晏日华已指挥锦衣卫摆上精美的 菜肴,并打开了一瓶玉壶春美酒。 哪知就在这时,突然听得客栈前院有人沉声斥道:“你这客店太也欺生!明明 空闲着很多房屋,为什么不让人住?莫非怕我付不起房钱吗?” 店小二连连地说好话道:“客官说哪里话来?客人是我们开店的财神爷,巴结 还来不及呢,我们敢往外轰人吗?我说的是实话,整个一座后院全叫人包下了。客 官你老圣明!我总不能叫人家再让出来吧?实在对不起你老,请再走一家吧。” 本来这种住房争执,是很平常的事,根本引不起侯国英的注意。 可是,她乃武林中的杰出英雄,与众不同,早听出说话的那人员竭力压低嗓音, 但那内力充盈的中气还是掩盖不了。话音虽低,却能传入后院,而且字字清晰。她 猛地一按桌面,已飘出房外,冲晏日华一挥手,已率先向前院走去。 这时,落日余辉尚未消逝。果然见一个青衫书生的背景,悻悻然走向店门。 侯国英低呼一声:“尊驾留步。” 那青衫书生好象气犹未消,充耳不闻,自顾跨出了店门。侯国英急跨两步,那 书生飘然前行,昂首阔步,好象根本不知后面有人追赶。 侯国英一向自负,加上高踞锦衣卫总督宝座,掌生杀予夺大权,又自幼出人宫 闱,何啻天之娇女。今日竟被人轻慢,心中岂能不气? 但她怕这青衫书生就是黄山水川,强忍着性子暂不发作。心想:趁着夜幕已张, 行人稀少,我何不试探一下他的脚力。遂暗中加快步伐,向青衫书生追去。按侯国 英的功力,若施展开来,那真有追云逐电之速。不过,如今街上行人未断,怎能飞 身直追,骇人耳目?她仅将脚步功力提高到六成,上身一点不动,急赶上前。 原认为两丈之隔,一晃就能赶过前去,再返身阻住那人去路。不料,竟一点也 不能拉近距离。特别令人奇怪的是,那青衫书生还是昂首阔步,飘然在前,似乎阔 步庭园,浏览花木一般,丝毫不象有人在后追赶的样子。 侯国英回头一看,晏日华还没有跟上。这一阵子急追,已快要出了东城。侯国 英顿觉脸上无光,猛然一加劲,把功力提高到八成,宛如弹丸滚落斜坡,奋起直赶, 可那青衫书生还是衫袖飘飘,逸然前行。 侯国英心中一凛,怕是对头引自己来此。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能不发。 这时,已到郊外,无所顾忌。侯国英忙施展绝顶轻功,宛若弩箭离弦,急射而追去。 可是也真邪门,两丈距离,说什么也不能缩短一寸。侯国英知道凭自己的轻功。 即便是提到极限,也绝对追赶不上那青衫书生。看前面不远已是树林,怕他穿林而 过,又怕他藏有帮手,情急喝道:“尊驾再不留步,怨我无礼强留了。” 说着,阎王扇一抖,就想施放暗器。身后晏日华大声叫道:“请小爷住手。” 接着又高喊一声,“水大侠请留贵步,晏日华拜见。”侯国英猛然收回了箭拨弩张 之势,恢复了儒雅潇洒的风度。 由于晏日华已点名相求,那青衫书生好象似极不情愿的样子,终于停下了脚步。 晏日华早已一阵风似地追了上来,趋步抢前,深深一拜说:“晏日华拜见水大侠。” 等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林奇人转过脸来,侯国英凝眸一看,但见他四旬上 下年纪,剑眉朗目,骨骼清奇,额下三绺掩口黑须,临风玉立,飘然出尘。女魔王 不由得心中暗赞:好一个世外奇士!飘逸之神,豪爽之气,武功之深,品貌之佳, 具属人世间不可多得。 可惜……想到这里,不由得一怔。到底可惜什么呢?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一个所 以然来,只是觉得有点儿可惜。一向自视甚高的她,这时竟然抢前几步,双手一拱, 冲口说道:“小可有幸,得会高人。请屈驾一叙可好?” 水川的目光,这才射到侯国英身上,未及说话,晏日华已抢着引见说:“水大 侠,这就是我经常提到的上司,京都锦衣卫总督侯大人。” 水川双手微抬,淡淡一笑说:“原来是朝廷重臣,恕小民失敬了。请侯大人多 多海涵! 谢谢侯大人的宠召,我有点生活小事,失陪了。“说完,转身欲走。 若是换一个人,以侯国英的秉性,哪里能容他这样失礼不恭?她非给他个下马 威不可,说不定还能要了对方的性命呢。可今天她却变了,变得象一个真正的温文 儒雅的文人。见水川傲然无物地辞谢自己的约请,她再次把手一拱,恳切地挽留道 :“天色已晚,办事不便。 请大侠赏脸,同回客店一叙,容小可得领教益。吾当感激不尽矣!“ 说罢,又一次把手一拱。晏日华见此情景,可奇怪死了。他自投入锦衣卫之后, 在侯国英手下已历时五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侯国英这么低声下气地与人讲话,就是 面对满朝文武,甚至对她干爹九千岁魏忠贤,也从没有这么彬彬有礼。 晏日华哪里知道,侯国英不光位极朝野,而且美艳绝伦,她久居宫闱,听惯了 阿谀奉承之词,看厌了拍马趋媚之人,助长了她娇纵孤冷、傲然无物的天性。今天 第一次见到水川这种相貌出众、武功超群而又狂傲不羁的人,不由得惺惺相惜,又 加上听了晏日华的介绍,对水川这个神奇的人物有了先入之见的印象,所以一改往 日的狂傲,竟以平等的甚至恭谨的态度对待水川。 晏日华怕水川当面拒绝,使自己的顶头上司下不了台,忙极力挽留道:“水大 侠若再推辞,就是瞧我晏某不起了,连我们大人也会深感汗颜。我回京之后,非受 重责不可,请水大侠垂念才是。”说完,又是一揖到地。 有人要问,这位水大侠到底是谁呢?他这就是江湖上久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武 林第一高人,名列五岳三鸟的钻天鹞子江剑臣。 江剑臣奉掌门师兄之命,相机去青阳宫卧底,以查清魏忠贤的真假虚实。此项 任务,极为艰巨,所以,连一代高僧醉和尚也为之咬指寒心,极力劝阻。前面在树 林之中,就是他和醉禅师最后一次争执。结果,到底是他说服了醉和尚,紧紧跟踪 侯国英来到了宿州。 他采取“垂饵钓鱼”、“欲擒故纵”之计,故意两次现身,一试侯国英的态度。 如今,见女魔王侯国英对自己如此重视,心下暗喜,却又故意迟疑了一下。晏日华 见事有转机,更谆谆相请。江剑臣装出一副无奈只好答应的样子,随在侯国英与晏 日华之后,赶回城去。 回到四海居客店之后,侯国英立即吩咐店家重备酒席。侯国英酒量本豪,江剑 臣更是海量。晏日华这一次得主子殊宠,破例恩准同席,三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特别江剑臣谈吐高雅,倜傥风流。那种超众绝俗、英武飒爽的丰姿,灯光之下, 更令侯国英神驰心怡。 只见他面如冠玉,直鼻星目,两道长眉,斜飞入鬓。疏朗潇洒的掩口短须,黑 如点漆,更衬托出如丹双唇,皓洁玉齿,确实是人中龙凤!一直到酒至半酣,侯国 英才突然明白,自己在东郊城外初见水川时,感到可惜,乃是因这水川无一不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年纪稍大,已是不惑之年。 想到这里,猛然一阵心跳,俏丽的脸上也飞起了两片红晕。所好正值饮酒,没 有人能窥破她的心事。她不由得暗骂自己怎么会神不守舍,胡思乱想起来。 须知,侯国英已是花信年华,换了其他女子,早已儿女绕膝了。可她秉性极冷, 落落寡合,又干的是杀人勾当,那一种女孩儿家的先天柔情,早已消逝殆尽。所以 其母圣泉夫人、义父魏忠贤虽一再操心,甚至连皇上也多次过问,都被她一一拒绝。 她铁马金戈,叱咤风云,早已忘记是女儿之身。今天偶见水川,使她的铁石冰 冷之心突生暖意。不过,那也只是在脑际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自如。 一坛玉壶春,已剩残滴。 江剑臣身躯微晃,起身谢道:“在下已不胜酒力,就此谢过。” 侯国英一来怕他告辞走去,受聘之事尚未谈妥,二来也想借机再试一试他的内 力究竟高到何等地步,她一向视男女界线极淡,趁剑臣不防,陡然伸出右手抓住江 剑臣的左臂,同时说道:“天色尚早,何妨作彻夜长谈。” 开始还怕失礼,只用了七成真力,不料所抓之处,竟然柔若无骨,几乎无处着 力,侯国英心中一凛,知对方功力极深,顿时激起她的狂傲本性,暗自把功力提到 十成。 哪知,不使全力犹可,这一使出了全力,陡觉对方肌肉微微颤动,一丝弹力透 体而出,只震得侯国英五个指尖如触寒冰,半边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 她不光芳心暗惊,也大为感激。知水川是不为己甚,顾全了自己的颜面。如若 不然,凭他身上的功力,不难震折自己的五指,使自己再也无颜在武林中立足。一 念及此,不由得更生好感,抓住他左臂的纤手竟没松开。 水川看了她一眼,又坐了下来。侯国英则叫了一声:“添酒。” 江剑臣连道:“不必!不必!容水某借花谢佛。” 说罢,抓过坛来,左手托坛,右掌上扬,虚空一按。坛中残酒陡然化成一条匹 练似的银线,向侯国英面前杯中射去。奇怪的是,一按之下,酒杯正满,却又涓滴 未溅。这种深厚的功力固然惊人,但更加神奇的是,力道深浅由心,收发自如,潇 洒谈笑,随意出手,无一不惊世骇俗。 接着,江剑臣又如法炮制,把晏日华和自己的酒杯也一样斟满。然后端起酒杯, 目视二人,示意尽在此杯,决不再饮。侯国英这一次驯服得很,依言干了手中一杯 酒,草草吃了点面食,让江剑臣一人住在上房,自己占了东厢房,把晏日华和几个 锦衣卫士一齐挤到西厢房去住。这一晚,侯国英辗转反侧,折腾了半夜,才沉沉睡 去。 次日,侯国英约水川共游徐州。水川这一次倒痛快得很,竟一口答应下来。侯 国英让晏日华把坐骑让给水川,另外向地方官要了一匹好马,才动身向徐州方向进 发。 一路上,水川浏览观光,缓缓而行。侯国英也并马谈话,甚为投机。看情形, 水川好象似不晓得侯国英是女儿之身似的。 从宿州到徐州,路本不多,一日行程,竟然未到。当晚,投宿在一个名叫曹村 的荒山野镇。 晚饭后,明月皎皎,银辉洒地。侯国英约水川出镇闲话,命晏日华远远跟随。 刚到郊外,突然发现三个夜行人从山脚下驰来。 侯国英早已看出是邱龙眠和淮上二鬼。江剑臣也从醉和尚口中得悉一切,见三 人奔近,故作不知,右手轻扬,三枚青铜钱电闪飞出。晏日华一声“自己人”还没 出口,江剑臣好象也怕误伤了自己人,迅疾把手一扬,又掷出三枚青铜钱,结果是 后来居上,正好赶上前面三枚。 但听三声轻响,啸声尖厉,六枚青铜钱分别贴三人两旁太阳穴一擦而过,顿觉 一阵冷森森的寒气袭人心肺。凭三人在江湖中的名头,身手的高妙,二鬼甘翔虽然 断去五指,擒拿功力十去七八,但轻身功夫却丝毫未减,竟然躲不开水川的随手一 击!而且手法巧妙,形如儿戏。 激得三人怒火中烧,栽在武凤楼和醉和尚手下的那口恶气,也都冲着江剑臣发 了出来。 头一个是鬼爪子甘翔,双掌无力击人,迅疾身形陡矮,疾驰扑来,连环两脚, 如飘风似地踢出。 江剑臣肩不见动,膀不见摇,突然拔地而起。邱龙眠跟踪袭到,掌中剑“游峰 戏蕊”,直刺身在半空的江剑臣。哪知江剑臣身在半空,右脚一点左脚脚面,身子 又笔直地腾起五尺左右。 侯国英大惊失色!须知高人相斗,最忌身子悬空,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一向以 轻功暗器驰名江湖的鬼影子甘飞呢。刚想喝止,鬼影子甘飞果然已用“倒洒满天星” 的狠毒手法,满把金钱镖大约十数枚之多,向江剑臣的身上洒去。 点点寒星,夹着怒啸,划破夜空,罩住了江剑臣的前后左右,并且封死了退路。 不料,江剑臣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双袖突展,一甩一卷,十数枚金钱镖竟被他全 数收去。而且借这一甩之力,人又直拔起一丈左右。 鬼影子甘飞头一个惊呼:“巧钻十三天!”侯国英激动得珠泪盈眶,几乎叫出 声来。只觉眼前人影一花,江剑臣已斜斜地飘落身侧,平静地说道:“为了防护大 人的玉驾,水某又无心得罪了三位朋友。” 这位钻天鹞子也确实会逗,明明是摘鹰爪门三位高手的眼罩子,却借口说保护 侯国英的大驾,逼得甘飞等爷儿三人吃尽了苦头,也没法说出,只好打掉门牙肚里 咽,有苦在心里。 而女魔王侯国英,这下子却是喜出望外。 因为她从水川“为了保护大人玉驾”这句话里听出了两种意思:一是允诺应聘 进入青阳宫,不然怎么会说出“保护”二字?二是从这“玉驾”两字的用词上,知 道水川已明白她是女儿之身。 这也是侯国英当局者迷,请想,武林之中谁不知她女魔王的来历?若是以水川 的身分而对她一无所知,那倒是太过矫情做作了。 侯国英以上司兼主人的身分,把众人让到荒村野店。邱龙眠低声对侯国英道: “总督大人,属下有机密禀告。”说罢,迟疑了一下。 江剑臣有心制造矛盾,故意一声不响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侯国英对他讨好犹恐不及,哪里容许有人把江剑臣作为外人?见江剑臣已走了 出去,心中更气,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我现时不想听,待会儿你告诉晏日华吧。” 邱龙眠闹了个满面没趣,哪知江剑臣这一出去,足足有一个时辰也没有回来。 侯国英不放心,拿眼一瞥晏日华。晏日华已知其意,立即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侯国 英吩咐邱龙眠三人随锦衣卫一块儿休息,自己仍在灯下闷坐,等候水川的到来。 不料这一等,足足又有一个时辰,还是不见水川回店。她有些焦躁不安了,决 定亲自出去寻找。刚站起身来,猛见晏日华闯了进来,说道:“禀小爷,小人踏遍 附近各处,也没有找到水大侠的踪迹,可能他人已走了。” 侯国英的身子抖动了一下,含怒道:“你也太无用了!跟着出去,竟把人给跟 丢啦。” 晏日华心里想,你不是脚跟脚出城,也没有追上他吗?可他嘴里又不敢说,只 有赔着笑脸挨骂而己。 侯国英突然想起,水川曾答应自己同游徐州,知道凭水川这种人物是不会虎头 蛇尾的,她立即传令结算店帐,连夜赶往徐州。 天刚大明,侯国英一行已来到徐州城南黄茅岗。 这黄茅岗原是徐州的名胜古迹,古人咏徐州三十八景里有“黄茅岗上金钱铆, 红杏香飘燕子楼”之句。彭城双判在黄茅岗上有一处庄院。由鬼影子甘飞带路,侯 国英等人向黄茅岗上一座很大的庄院走去。 这座庄院占地极广,四面树林繁茂,倚山傍水,极尽地势之险。一道清溪顺坡 而下,越过一道木桥,来到庄院门前。 未等甘飞呼叫,门内已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壮汉,那人一见甘飞,忙抢了 过来,单膝跪下说:“彭福给你老叩头。” 甘飞见是总管彭福,忙伸手扶起,问道:“你家庄主可在家中?” 彭福唉了一声说:“这两天,我们大庄主象有很大心事似的,问也不说。今天 天未明就去了子房山老宅。你老来了就好,快请进庄。我打发人去请二位庄主。” 鬼影子招呼一下众人,大家跟着总管彭福来到了庄中大厅之内。 这是一所势派很大的房子,雕粱画栋,叠脊飞檐。厅内方砖铺地,靠东西两壁 分列着刀枪架子,后墙正中悬着一幅关圣帝的神像,两侧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 “忠心扶蜀汉”,下联是“丹心贯日月”。像前焚着檀香,青烟缭绕,气象森严。 彭福招呼下人忙着招待茶水,众人洗去风尘。一杯茶刚端了起来,黑判官赫连 方,白判官白连正已跨进大厅。众人相见已毕,大家落座之后,侯国英首先发话道 :“下官久仰二位大名,今日冒昧登门,尚希海涵。” 双判同时抱拳答道:“大人官高位尊,光临寒舍,真是三生有幸,蓬草生辉。 请原谅我等迎接不周之罪。” 侯国英忙说:“不必客气。”话一落音,鬼爪子突然问道:“连方弟,你近日 发生了何事?竟然凌晨早起匆匆离庄,能否见示一二。” 黑判官闻听,未曾答话,先看了侯国英一眼。侯国英是何等聪明,脸色一寒说 :“大庄主如有不便之处,下官回避。” 赫连方连忙赔着小心说:“大人不必多心,只是我们弟兄遇到了一点儿麻烦。” 赫连方这句话一出口。除了侯国英之外,在座的人都很感稀奇。因为彭城双判 当年乃是出名的江湖侠盗,武功既高,人也义气,又一向不在本地作案。每年出去 两次,专挑那为富不仁、作恶多端之人下手。 他们又结交官府,和白道英雄也多有交情。前后行盗二十多年,金银财宝不计 其数,富比王侯。业成名就后,洗手不干,晚年又好作善举,地方上有善人之誉。 真所谓一帆风顺,名利双收。久闯江湖之人,能落到他们二人的下场,是百不抽一 的,所以,威望特高。 侯国英就是想把二人网罗麾下,借重他们的人缘来收罗江湖人物。一听说他遇 上了麻烦事,都不觉一愣。 特别是鬼爪子甘翔,别看被武凤楼刀削五指,但狂傲之气一时还改它不了。他 嘿嘿一笑说:“老赫,你甭吓唬胆小的了!我还真不敢相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硬 捋虎须。知道点子是谁吗?” 赫连方不等他说完,吓得双手乱摇说:“请二哥住口!这个人确实招惹不得。” 侯国英冷眼观察,知道这件事可能非同一般,见赫连方确有惧色,就正色问道 :“大庄主,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能为我们一叙吗?我不敢说替你挡横,但自信 还有点儿力量。” 她一来仗着自己是锦衣卫总督,必要时可以动用徐州的兵力,二来估计水川已 先他们一步赶到了徐州。她认为,他会助她一臂之力,才满有把握地这么去说。 有了她这一句话,赫连方就不好意思再隐瞒了。他当即从腰中取出一张柬帖, 双手呈给侯国英。侯国英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速备黄金两千两,上好明珠二百颗, 雄黄胆一枚,成形何首乌一只,明晚三更送至云龙山放鹤亭内。过时不候。 下边印着一个记号,是一个暗红色的六指怪手。更加稀奇的是六个手指一般粗 细,一般长短。 侯国英心中一惊,急忙交给鬼爪子。甘翔一看之下,脸色惨变,竟跌坐在椅子 之上。 ------ 旧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