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绝地寻仇 正当丁伟望着自己身影,感叹丛生,摹闻一声叹息,他知道武林正神这位绝代 高人,就将与之分别,故里目中竟泛起两颗泪珠。 武林正神一只手已扶住丁伟的肩头,“伟儿大丈夫当志在四方。我辈侠义中人, 更当以荡群魔力已任,老夫一生……”好半晌,说不下去,最后勉强地,“但愿你 再仗寒虹剑,扬神威于天下。” 说完,就拉着丁伟向那烟雾漫漫的穴底奔去。唯去势奇快,丁伟来不及询问, 好在由武林正神拉住,自己只微一提气,一个身体,就随着这绝世高人,有如火石 咆光一闪,迅即没去。 但觉得风在耳边响,云从足底飞。更有一股暖流,从武林正神手心,直透过了 伟的全身,也通得他内体涌起一种潜力,暗中运行着。 丁伟为自己的身世悲哀,也为自己的遭遇骄傲。自己所遇见的三个武林奇人, 都对白己恩深似海。星目中微微一热,两颗泪珠,又几乎夺眶而出。虽然他竭力忍 住,但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武林正神微微一笑,又轻轻地一声叹息,他好似看透了丁伟的心事,也体会出 稚子的情怀,手中微微一紧,一股热流更猛烈地传人。丁伟亦领会出老人的心意。 渐渐地,奔势一缓,武林正神手轻轻松开,丁伟整个身体猛地降落。 但听得一阵清音,“伟儿!前途珍重。三年后今日。我们还有一面之缘,现在 速去,或可救得乾元上人一命……” 这声音,来自穴中,武林正神却早已不见。丁伟虽猛地纳气,身形下落之势也 随即停止,但来不及旋身,竟被一股热浪压下,身体又骤然下降。 丁伟不暇分析老人所言,忙一敛心神,身形骤然止住,已经脚踏实地。顿觉一 阵寒风袭到。 丁伟此际耳目灵敏,黑夜视物,毫发可鉴赏。 这时武林正神所言,又似响在耳际。“现在速去,或可救得乾元上人一命。” 但不知乾元上大有何危难,自己也不知身在何处,这数月来一直在石穴之中,朗朗 中原,不知被群魔们闹成了一个什么模样。 想到此,心中也觉一阵凄然。随即放步奔去。约有一顿饭功夫,脚下地势渐高, 通道也慢慢窄了下来,丁伟只得放缓脚步。 蓦地,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隐隐传来。丁伟开始还以为是石穴中产生的幻听,忙 凝神讳听,但觉金铁交鸣之声更为清晰,还夹杂着火的喘息之声。 丁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但一时又寻不着出穴之路。一时间,百感交激,更 将年来遭际,一幕一幕地展现脑际。每每逢凶化吉,且每次部有奇遇。 想到自己的奇遇,顿时精神振奋,又复向前走去,金铁交鸣之声比先前又清晰 许多。他并不知道自己内功已届出神人化之境,以为拼斗之人就在附近。 终于一线微光,自洞穴中射人。这是丁伟自凤凰官被巨蟒吞噬后,第一次看见 阳光。他不仅庆幸自己未死,也一为因祸得福而自慰。 但恁地作怪,这隐起白光,他差不多又走了一顿饭时间,还没有走到,丁伟虽 然急着出去,也不能不疑窦丛生。所幸他的武功已身集大成,尤其以武林正神效百 年修为,曾几度代输功力,故此际已是江湖中第一流高手,只是他还未觉出罢了。 他不知道究竟走了多远,因为他已毫无疲倦的感觉。 忽然一阵天崩地裂之响,震得地穴中回音历历。丁伟也不由心中一紧,一面蓄 势待发,一面注目望去,但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令人毛发耸然,那一线白光不知何 时早已不见。 丁伟再缓步向前,但闻水声漏漏,夜如飞瀑下泻,此际他出穴之念虽然迫切, 心情却还十分沉重。因为索绕在他脑际中的,是野鹤神君,武林正神还有那个未曾 谋面的高人。 他奇怪,也愤恨,为什么他的命这样苦,对他思重如山的人,都一个个离他而 去。 丁伟此际反不急于出穴了,因为他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亏负别人太多,而他们 所受的,实在是天之高,地之厚的馈赠。 终于又被一阵金铁交鸣之声所吸引,他不再犹豫,远向那夜暮蒙蒙之口纵去。 当他纵出穴口时,放眼望去,一颗心不禁提到口边,因为这穴口,正在那百丈 悬岩之上。滚滚瀑布,有如万马千里一般,飞泻而下,直震得四山响应。 丁伟出穴之后,因无落脚之地,整个身体又受一瀑击打,故猛地下落。 丁伟偶一望去,心中不觉一寒,暗道:“完了!我要恁般飞落,不成肉泥才怪。” 他因为十数月寄身地穴中,精神上大受影响,故出穴之后,虽然挟天下武林绝 学,又得武林正神以数百年功力打通任督二脉,已成了目下江湖中第一流高手,甚 至江湖中无人可以匹敌,但他却无法运行意动心随之无上法门。因此,突然受到外 界击打之后,只得随同飞瀑下泻。 眼看他要坠落这巨大的岩絮之中。葛闻一声冷笑传来。跟着是一股劲风袭到, “不怕死的娃娃,胆敢打扰我老人家行动。” 这声音好冷,掌力也猛,但更令人稀奇的是,居然有人隐在这瀑布之中,悬岩 之上行功。 丁伟被此一击,顿时清醒,忙一提气,身形倏地拔起,再一提起,一个身体早 轻飘飘地,迂向岩边扑去。 那冷笑之声也从下向上扑到,“好小子!倒看不出你来。好好与我站下,让我 看看你是那门子货色,否则你跑掉了才怪。” 语落人到,掌风呼呼,如狂风暴雨般劈到。 丁伟堪堪立身在那突出的岩石上面,突觉寒风砭肤,忙一提真气,霍地拔起三 数丈高,那股劈空掌力,震得夜空漫天暴响,碎石纷飞,原来那方巨石,被切去一 半。 丁伟停身空中,因为还不清来路数,便暂不还击。 那人也似因为这小娃娃能骤然逃出掌去,心下大奇。一双三角眼,露出烈焰般 的光来,望着停身在空中的丁伟。唯两臂蓄势待发,只待丁伟纵身下落,就出手扑 杀。 丁伟略一打量形势,见那人身后五六丈之处就是岩顶端,心中暗忖道:“不论 你是何人,乘人之危,暗中暴袭,我总得给你点教训。” 当下又微一提气,身形又再拔高二丈,用右脚在左脚面上一点,人又微一升高, 旋即如流失般飘落。 丁伟脚落实地,顿觉得两股狂风扑到。这道他未再问避,只两臂贯力,微微向 后一引,就将来人猛烈无比的凌厉招式化解。 那人微微一怔,也暴然撤招后退,狂傲之气顿减,三角眼露出两道惊疑的目光。 他不相信面前这个十来岁的孩子,能接得下这一招来。更不用说将劲道化解于 无形。以自己潜身于此,练功已有五十年时间,难道功力竟不若一个稚龄童子。 惊疑目光突然一敛,阴森森,面泛青色的双颊抹过一片杀机。 丁伟看惯了这些,心中也不由得一紧,但士别三日,已当刮目相看,此时的丁 伟便有恃无恐地静立如山,周身已发出丝丝刚气,只是他自己还不大觉得,这正是 他三招神技中的‘人中之人’,如果有人暴袭,怕不立毙在这刚气之下。 丁伟也在这种情形下,已看清对方的面目。见那人身高六尺,瘦骨磷峋,一袭 蓝衫有几处破洞,脸上泛着青光,毫无血色,长发卷起,一双三角眼,令人看着就 有气。 这时他向丁伟发招之后,暴身退后,缓缓在长衫内,取出一柄拂尘,微微一抖, 长棕根根直竖。这所气功,却也登峰造极。 丁伟冷冷地喝道:“我们无一面之识,为何无故对我下此毒手,但不知你在江 湖上有个称号么?好使我这个末学后进,也见识见识……” 他的话,倏然止住,两目精光突现,望了那瘦长人一眼,又复淡淡地一笑。 那人似已气极,显然别人不认识他,而且还是恁地冷言滞语。虽然脸孔气得铁 青,但随着嗽嗽地一声长笑,有似鬼哭神嚎一般,震得山谷回音朗朗。 丁伟也骤然心中一动,但只是望了那人一眼,仍是气定神闲地,挺立在那里。 “娃娃!你少来卖狂,江湖之上,还有第二柄拂尘吗?索瑰羽士,你居然未曾 听过,今日既来打扰,究竟受何人指使。”说时,一声冷知,鼻孔中连冒出两股寒 气。 “索瑰羽士”,丁伟骤然闻声之下,不觉大惊失色,脑海中顿时幻出父母遇害 的惨状,不过那时他年纪大小,也没有见过这个魔头,只是师父野鹤神君曾微微提 起过。 两颗泪珠,落下双颊。顿时一股复仇之火油然而生。钢牙咬得咋咋作响,而且 似要喷出火来。 墓地,一声虎吼,震得群山响应,随着是哈郎郎一声天龙吟,那柄断金截玉的 寒虹宝剑已握在手中。 他知道这是千载一时之机,因为正当他神剑初传,就遇见了使庐金为墟,父母 死难的仇人,岂非父母英灵所示,否则那有恁般凑巧。 这恶魔刚才言道,丁伟打扰了他的练气行功,但不知道他为何找得这个人迹罕 至的绝壁,且借瀑布为掩蔽之天险来练功,但这里确是个绝好练功处所。也幸而天 网恢恢,如果让这厮绝技练成,又不知要增加多少杀伐,为江湖中频增混乱。 这朵武林的奇葩,心头顿时抹过种种念头,暗道:“以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 王,就是没有父母之仇,天下公理也容你不得,更何况你还在修炼更恶毒的武功。” 索玫羽士见丁伟虎吼一声,又拨出那柄寒光闪闪,冷气森森的宝剑之后,竟落 在沉思中,这个人魔,诚然碎毒,但已看出这个小对头断非平凡人物。刚才一连数 掌,业已试出他的武功深不可测,这个人魔,面上抹过一片凶光,人也轻轻迫进, 打算乘其不备,而予以击杀。 丁伟手中握着“寒虹”宝剑,脸上泛着泪光,却早凝聚了真力。更是静立如山, 江海凝光,如泰山之不移,若日月之普照,这“人中之人”,妙就妙在不动这中, 外人那里能窥得其中门径。 索瑰羽士迫近,不及一丈。拂尘抖起。振臂间,疾向丁伟面门点到。登时丁伟 的华盖、旋机。巨阙三大要穴,全被罩住,口中也跟着冷喝道:“娃娃!,有你没 我,有我没你,休怪老夫心毒手辣。” 丁伟好似被他冷喝之声,才唤回现实。微微振臂弹剑,索魂羽士早间哼而退, 而且一手抚着胸际,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原来索魂羽士欲乘丁伟不备之际,予以击杀,不料丁伟这招“人中之人”,正 是以不变应万变,以静止动的至上功夫,索魂羽士挟一个甲子以上修为且系暗中暴 袭,又是全力而为。自信纵或不能将对方击杀,也必予以重伤。 但恁地作怪,当索魂羽士拂尘点到时,信时戳在一面铜墙之上,不仅凌厉的劲 道被一股阴柔之力化解,而且顿时两臂酸麻,全身血液被震得翻涌不已。 而下伟虽仍凡立未动,只是振臂弹剑之间,丝丝剑气,已借剑身传出。 索魂羽士本系全力击出,但欲迅速收招,却是不易。胸前如受千斤重一击,人 也被震得退了七八步。虽勉强站稳,但竟张口吐出血来。身子早已支持不住,摇摇 晃晃,但尚未跌倒。 丁伟顿时两目如电,剑势如奔雷迅震。一声清喝:“恶魔! 今日不仅为我父母报仇,也要为武林除害。“ 身形一矮,寒光晃过一招“追风伏地”,快速无比使出,不等索魂羽士反应过 来,早已倒在血泊之中,拂尘洒满一地,两腿已被齐崭崭地削断。“ 丁伟一时也楞住了。他竟不信这是自己武功,只以为是神相助,因为他曾听说 过这魔头的功力非常人可比,他父母身为武林双杰,竟也双双死在这个恶魔手下, 因此他刚才不过是挟报仇泄忿之心,其实不一定有绝对把握。 不料恶魔突施杀手,他只是振臂弹剑,索魂羽士即已受伤而退。 丁伟亟欲报父母之仇,除武林之害,故将“追风伏地”的剑招施出。索魂羽士 在一声惨呼之后,人就向后倒去。 这斯着实狠毒,他知道自己定难避开,却也不再问进,反将拂尘向丁伟手腕卷 去。这本是善攻者,攻其所必救。如果换了旁人,不迅速撤招,纵可伤了对方,自 己也必落个臂断腕折。 但丁伟武功,岂同等闲,三招神剑,更是容天地之玄奥的绝学,他本以“人中 之人”为始,足以遏止任何暴袭。此刻宝剑微翻,拂尘便被根根震断,又一招“迎 风击浪”,攻向索魂书士的下盘,待寒虹晃过,索魂羽士的两条长腿早已出五六丈 远。 丁伟冷喝一声道:“恶魔!你罪该万死,我不得将你食肉寝皮,以泄我心头之 忿……” 他说话时,两目精光暴射,背对向索魂羽士身边走。 这个人魔,在惨呼之后跌倒在地,一看双腿已断,手中拂尘已毁,忙闲住各太 要穴,两手扣着两种自己成名暗器。 当下伟迫近身边,他一个身体有如冬瓜一般滚去,跟着右手一抬,腥风过去, 数点寒星如火石电光一般,分向上中下三足飞到。 丁伟微微一怔,登时头晕目眩,忙一闭气,寒虹剑幻出千万朵剑花。 也幸是丁伟施展神剑,否则这三十六颗铁砂,无一幸免,如被击中,因铁砂喂 有奇毒,见血即可封喉。 丁伟还来不及辩明恶魔使用何种暗器,索魂羽士左手所扣钉环,亦已连番发了。 蓦间铁砂连响,直震得夜空中余音不断。 此时丁伟已来不及挥动宝剑,左掌一翻,一招“顺水推舟”,平推而出,虽然 犹如轻描淡写的一招,但此际他的力道,何如长江瀚海一般。少说点这轻轻一掌, 也有五七百斤功力。 索魂羽士大惊失色,身躯微转,两臂齐挥。但奇怪的是,那些钉环竟中途回转, 直向索魂羽士自己飞来。 索魂羽士大叫一声,身躯疾转,竟向那万丈深崖下滚去,瀑布一声暴响,水珠 四溅,一团白雾正冉冉上升,一代人魔,将从此葬身在这悬岩瀑布之下。 他以索魂羽士得名,自是心毒手辣,虽然受伤成残,却未放弃报仇之念。故手 中种种暗器,都喂有奇毒,而且奇毒无比。 他首先以铁砂三十六颗发招,如用兵刃相御,当可无害,若用肉掌相触,登时 暴死,且毛孔出血,奇惨无比。 第二种暗器是十二支钉环,每支内藏三支,若用兵刃相碰,骤然间,分解开来。 顿时四面八方,皆为钉环所射,也是奇毒无比,防不胜防,绝难幸免。 索魂羽士总是以铁砂先发,钉环继之,故武林人士死在这两股歹毒暗器之下者, 无法计算。 丁伟以宝剑震落铁砂,并非有此经验,只因铁砂太多,他恐掌力不足,才施展 神剑相迎。而索魂羽士钉环相袭时,丁伟因一时好奇,心中暗忖道:“我不如以牙 还牙。”故始发掌。其实他那里知道不能用宝剑震碰。 索魂羽士因为双腿成残,其气正闭住如暴涌般的出血。当自己钉环发出后,只 想为自己争回一口气,不料眨眼间。数十点寒星,反而向自己面门奔到。故顿时大 惊失色,但见身躯一转,双臂频挥,且已有一支钉环打在头上。剧痛这身下,身形 连滚,竟向那万丈悬崖下落去。这也是恶人自有恶报应。天理昭彰,毫厘不爽。 丁伟望着这万丈深渊,就是魔头未曾受伤,也将粉身碎骨,此翻跌落,焉有命 在。 不过也太便宜了这个魔头,使他这般轻便地死去。 这朵武林的奇葩,是感慨,也是兴奋,父母之血海深仇已报,无凶已然受首, 而且神剑初露锋芒,便一举成功,故心中之喜,自是难以言喻。 旗开得胜,他心中郁闷之气登时消除不少,但他依然一声怒吼,震得群山响应, 长空中回音不竭。 这怒吼,是他十数月在古穴中的积郁,也是群魔们的丧钟。 他的眼里,虽有两颗晶莹的泪珠,但脸上却绽开了春花初放般的笑意。 终于,白影一晃,提气间,逞向那悬岩绝顶纵去。好快,眨眼就失去踪影。 这时夜雾正重,星目无光。丁伟奔驰在这荒山绝顶之间,置身其中,已辨不清 东南西北,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何方。 当天色微明时,这崇山峻岭似已到达尽头。他打算找一处人家,询问一下不路 径,并略为歇息。 蓦闻一阵嘹亮的钟声隐隐传来,丁伟对于寺庙,感触特多,心中不免泛起几分 厌烦。 本来他可以循着这种声去找一处歇脚之处,但他却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突然一群飞鹰引起了他的注意。群鹰结队而行,实是不多见的事。虽然他阅历 不多,但也知此间附近必有什么事情发生,否则为何苍鹰被成群地惊起。 这一个意念陡转,好奇之心大起,故放缓脚步,远向一片树林走去。 林中树木繁茂,杂草丛生,小径全被丛草淹没,再往深处,隐隐可见鳌角高耸, 却是静寂无声。 丁伟也被这沉敝的气氛压得呼透不过气来。他本想大吼一声,但还是忍住了。 再行百余丈,但见一座古刹,已破落不堪,表面上虽然还看得出当年的气派, 但陈迹斑斑,已遗下往者已矣的悲哀。 丁伟对寺院,一向不大发生兴趣,尤其对于古刹,感怀更多。 不过他因着这一沉闷气氛,又激起其好奇之心,当下挺身而人。第一进院虽肢 败不堪。但十分洁净,好做新近才打扫过一般。 再人第二进院子,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但却不见一个人影。 这朵武林奇葩,已暗中蓄势,他深知江湖中险诈百出,故双臂同微发出丝丝刚 气来,其实日下武林江湖中,岂有他的对手,只是他还不自觉出,犹恐遭受别人暗 算。 他轻轻地,故作一声咳嗽,想惊动寺中人出来。好半晌,见无半点动静,他才 运向内殿走去。 当他推开殿门,一股腥味直冲过来。丁伟还又以为有人暗中袭到,正欲发掌相 击,不料目力所及,直惊得他目瞪口呆。 原来内殿中摆着三具尸体,死状奇惨,一个老僧模样般的人,被钉在木柱之上, 两服圆睁,衣服被剥得精光,上腹有个碗大的窟窿,肠子都流在外面,另一个中年 汉子,头。臂、腿全被欣断,肚肠亦已肢开。还有一个女人,形状更惨,全身血肉, 皆已模糊,惟旁边还扯着一批紫红色衣裙,从衣着上看来,此女并非农妇村姑,这 三个人不知为何都暴死在这古刹之中。 丁伟本至性之人,虽然不辨这三人善恶,但恁地暴尸古刹,却激起他的同情。 其实他也找不出办法来处理这件事。只是望着内室中若疾若呆,一时不知所措。 就在这出神之间,殿顶微微一响,丁伟耳目何等灵敏,料知必还有人隐在此间, 正欲扑上去,问个水落石出。忽然一阵冷冷怪笑传来。“好小子!胆子不小,敢欺 侮我们头上来了,如不还这三条命来,哼!看你这小子脱得了干系。” 丁伟回过头来,见殿顶上,站着一个高大汉子,横眉怒目地,手中提着一条软 鞭。 丁伟正没好气,冷笑道:“这三人就是足下的杰作吗?但不知他们犯了何罪, 如不还我一个公道,哼!我将为这三个杠死的孤魂申冤了。” 他说话的神态虽是不紧不慢,但一字一句,都如金石之响,震得那人摇摇晃晃, 几乎站立不主。 那人却也非无能之辈,眼中两道厉芒,直向了伟射到,接着软鞭一抖,竟自殿 顶扑落。 丁伟料定此人既能以软鞭作兵器,气功自是不弱。他也正欲试一试自己功力, 竟不取出那柄断金截玉的寒虹宝剑。 大汉脚着实地,软鞭带起一征鞭影,任是对方身躯灵巧轻便,也躲闪不开。 但丁伟却不闪不避,趁他软鞭劈到时,右臂微抬,轻轻上步旋身,已夺过那条 软鞭,左手推去,一股劲风直扑大汉胸前。 大汉顿时大惊失色,忙跃身暴退,但已返了一步,胸头微微一震,喉头一甜, 登对头昏目眩。 虽然他竭力咽了回去,但一个庞大的身体,却跌坐在地上,睁着一双怪眼,望 着丁伟,半天说不出话来。 丁伟摇着软鞭,冷冷地喝道:“你与三人有何仇恨,竟欲置人于死,且死得这 般惨人寰。好好说来,小爷必然饶你。否则说完,双目精光暴射,直石得那大汉心 头微颤。不过这厮一向眼高于顶,从未听到别人喝喝叱过,那里能受这口恶气。他 明知道这小娃娃武功了得,因为时方未出一招,就将他的软鞭夺去,还令他身受重 伤…… 但人就是要争一口气,那怕是横尸当场,也不能坏了自家名声。这个家伙身躯 一晃,反手向丁伟一连拍出两掌。 别看他轻轻地拍出两掌,正是他全功功力所聚,这种纯阳刚力,足可裂石开碑, 即使较之野鹤神君的金刚掌,也毫无逊色之处。 丁伟一见这撕反手推掌,心中不觉一动,因为这武功好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 他仍不问不避,只是小腹微微一收,对方左右开弓的两掌,竟同时落空,而且 那凌厉无比的劲通,竟被小腹一收之势,轻轻化解。 大汉见两掌落空,心中大忿,钢牙咬得吱吱作响。冷笑一声,双拳齐出,一招 “玉女投梭”,一如“先锋开路”,同时向了伟袭到。丁伟骤见大汉两招齐发,双 P精光暴射,口中“哦”了一声,一招“投鞭遏流”,长鞭逞向大汉点去。 这软鞭虽是大汉成名兵刃,但借着丁伟的内力掷出,何如泰山压顶一般,只觉 寒风砭肤似有千钧之重。大汉忙蓄势贯力,欲用两臂硬接。 但听得门哼一声,大汉像一瘫烂泥似地跌坐在地上,口中鲜血不断,那条软鞭 搭在他肩上,成了一皮环,人九足有三分,正冒出丝丝鲜血来。 丁伟立身在大汉三尺之外,冷冷地喝道:“玉面罗刹现在何处?” 大汉闻言,怪眼圆睁,本欲喝骂,但一口气未曾闭住,又大口不断地吐着鲜血。 丁伟冷笑道:“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东西,如不给点颜色,定不知小爷厉害。” 但见他疾步向前,脚尖在大汉涌泉穴上一踢,登时那个大汉面孔铁青,冷汗直 流,终于咬着牙,冷冷地笑道:“小贼!你想问什么?老爷知无不言,不过我们这 场过节,老子有生之年,必定找你报复。” 丁伟冷笑道:“我不怕你不说。”原来他踢在大汉涌泉穴上一脚,不仅让他无 法阔气,也使他血行逆转,故顿时气塞丹田,血行闭塞,痛苦倍增,那怕一个铁铮 铮的汉子,也经受不起。 不过这种塞穴逆行之法也必须自己武功出神人化,否则万难收效。 大汉张着大口喘气,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丁伟又复在他左脚上轻轻一踢,大汉连连震动了几下,正欲坐起身来,但又觉 得全身瘫痪了似的,动弹不得,原来丁伟虽解开了他的“塞穴逆行”,却用另一种 功力点中他的麻穴,让他暂时瘫痪。 大汉望了丁伟一眼,两道厉芒,有如烈焰一般,但仍不说话。 丁伟也故作未见,只是冷冷地喝问道:“玉面罗刹,现在何处,这些都是何人?” 大汉冷冷地一笑:“玉面罗刹身在何处,你既是英雄,还怕找不到她,至于这 些人是谁,你最好别问,反正与你没有关系。” 丁伟一听,两国精光陡现,正欲再去踢他涌泉穴时,倏闻脑后风响,数道寒风, 同时袭到。 丁伟虽挟武林绝学,但临敌经验不足,不免一时手忙脚乱,微一失神间,反手 两掌向后劈去,顿时狂隧陡卷,寒涛掠地。来人中早有一人将那大汉抱起,纵上殿 顶。其余三人则同时攻出一招之后,不进反退,一个个掠身退走。 这里只剩下丁伟一人,还有内中殿中的三具尸体。 倏地,那女尸好似抽动了一下,又发出一声悲泣,吓得丁伟毛发耸然,虽然他 不信有鬼。但这死人发声,却是实在的事。 难道真有僵尸一类的事,故睁着一双闪闪里目,望着这房中骤然的变化,身上 不由冒出丝丝寒气。 但丁伟不愧为武林俊彦,虽惊不乱略一沉思之后,乃昂步向前,只见两个男人 已气绝多时,只有那个女人虽然未死,他谨防其中有诈,因为江湖中,这些鬼门道 都是奸险百出,于是,先用寒虹剑,挑起那袭紫红色衣裙,盖在那女人身上,并一 面凝聚罡气,缓步走上前去。 果然那女人尚未气断,虽然气若游丝,但那种沉冤难申的委屈,则在她那一睁 一闭的眼睛中表露无遗。 这女人虽然血肉模糊,但眉目显然不俗,而且确有几分姿色。 她见丁伟走近,才有气无气地淡淡地说道:“公子神武!幸愿能为小女子报仇。” 丁伟闻言,心中不觉一动。刚才那个高大汉子是什么人?为何向你们下此毒手? “ 不待丁伟说完,那女子眼中早已满布泪水,随着她一声轻泣,这座后殿中顿时 寒风刺骨,魁影幢幢。丁伟疑心自己身陷幻境之中,急忙握紧剑柄。 那个血肉模糊的女人,又复叹出一口气来。不惟心中也不觉一寒,深知此人受 伤甚重。同时也激起他的一片侠心肠。 当下从怀中取出一颗武林正神所炼的数百年异宝,“定命铁心丹”。送人那女 人口中。果然神丹功效奇效,不半盏茶工夫,那个血肉摸糊的女人,竟霍地坐起身 来。 丁伟心中一喜,但双颊也微微发热,因为这女人身上一丝不挂,虽然他还不大 懂得这些事,但看着一个光身子的女人,总是难以为情。 但听得她轻轻说道:“公子请暂退出,容小女子略事收拾,并有下情见告。” 丁伟早一晃身,退出殿来,但见这殿中神像不整,恶斗迹象尚存。 过了半晌,那女子身着紫红色衣裙,来到丁伟而前,盈盈下拜。她头上蒙着一 块白纱,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但两颗发亮的眸子,透过白纱,也有一种慑人心魄 的魔力。 丁伟不便用手去扶,忙避过身去,口中忙叫道:“姑娘不必如此。我辈侠义中 人,岂有见死不救之理,但不知何以为恶魔所追杀。” 紫红色衣裙女子闻言,又悲悲戚戚地哭泣起来,哭得丁伟也不觉眼眶一热,掉 下同情的眼泪。 原来这座古刹,本是玉面罗刹的基地,只因她悉心经营石臼湖和凤凰宫的老巢, 对其余各地的巢穴就放松了一些。 这古刹的主持僧乃是智明和尚,就是被钉死在柱上的那个胜腹裂开的胖僧,他 本清静无为之人,武功亦是不弱,只因经不起工面罗刹诱惑,终于拜倒在石榴裙下, 成为玉面罗刹的走卒。 这紫衣女子出身绿林,人称神鞭圣手韩倩娘,那高大汉子姓程名凡。他们原系 一对恩爱夫妻,但自程凡投入玉面罗刹门下之后,便视韩情娘为眼中钉,必欲除之 而后快。 终于在玉面罗刹巧妙的安排下,将韩倩娘骗入和尚的古刹中,并服用了玉面罗 刹的散骨还魂散,使她一进真力难聚,以便程凡下手,只因为玉面罗刹近来心情恶 劣,程凡在她那儿受了不少窝囊气,便一并迁怒到智明和尚头上,下手之时,就连 智明和尚一干人也都杀了。 只是上苍有眼,韩倩娘虽然身受重伤,却未死去,当丁伟赶来,制服程凡时, 她心中好生欢喜,一股复仇之念,又激起她求生之心。不料丁伟正在迫问女魔下落, 却被其余四魔奔到,终将程凡救走。 韩倩娘不仅即谢丁伟的救命之恩,并愿终生为婢,侍候左右,她还声称对石臼 湖、凤凰宫两处魔窟都十分熟悉。 丁伟一时委决不下,他需要有人照顾,也需要熟悉魔宫情况,只是不知这个陌 生的女人是否可靠。江湖中的奸险诡诈,实非这个少年人所能想象的。 正当他进退两难之间,韩倩娘也似体会出他的心意,凄凉地一笑道:“小女子 本是绿林出身,但尚能守信义。只因遇人不淑,才几遗终身之恨。所幸公子赠神丹, 相救小女子一命,此生此世,已无法图报,只有待来世报答了。不过小女子的苦情, 但愿他日破魔宫时,代小女子多赏那女魔头和那个人面兽心的程凡一剑。则小女子 感激不尽……” 说完,已泣不成声。娇躯微微一晃,竟向那石柱上撞去。 只因这一番,有分教:沧海遗珠,绿林中有奇才异女;大江东去,长空里看侠 士雄风。 海天风云阁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