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白吃教主张小仙决定到少林去,他发下宏愿,夸下海口,要杀少林掌门悟悲, 为风尘双侠报仇。 当天晚上,他们投宿在登封县的“百香楼”,预备第二天一早便攀登嵩山少室 峰,上少林。 孰料,选好客房,略事梳洗,到前面饭庄吃饭时,才发觉身上的银子、老鼠夹、 捆仙索全不见了。 幸好,《波罗札记》被多多带走,藏宝图的草图只是一张白纸,仍原封未动, 不然可就灾情惨重了。 饶是如此,仍然万分严重,若不设法补救,梁、宋二少白天的惨状,说不定就 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弄明白了情况,大笨牛心急火焚,道:“老大,掉在那里了呢?咱们现在去找 或许还来得及。” “我怀疑是被人扒去的。” “扒?莫非姓丁的不死心,又来惹咱们?” “他还嫩得很,不够资格,很可能是老的。” “唔,一进入‘百香楼’,就好像有被人监视盯梢的感觉,老大,能否想出被 扒的时间?” “高人出手,随时随地都可以,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如何度过难关,支 付酒菜宿店的银子。” “惨了,惨了,拿不出银子来,准会被掌柜的赶出‘百香楼’,露宿街头。老 大,你的点子最多,快想个办法呀!” “正在想呢!” “我倒有一计在此,去赌。” “行不通,连赌的本钱都没有。” “老办法,向菩萨去‘借’。” “人生地不熟,寺庙、赌坊在哪里咱们都弄不清,再说时间恐怕也来不及了。” “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等着人家来脱裤子吧?” 张小仙沉思一会儿,自语道:“有了,有了。”他咬着大笨牛的耳朵,说了一 阵俏悄话,直听得大笨牛一愣一愣的,道:“这样成吗?” 阿郎信心十足地道:“老大的锦纱妙计,几时失败过。” 大笨牛红着脸道:“可是总觉得不好意思。” 张小仙板着脸孔道:“怕羞就没有床铺睡,咱们只好睡大街,喝西北风了。” 大笨牛想一想,咬咬牙,道:“好!若是因为这件臭事害我讨不到老婆,你儿 子也要叫我爹。” 阿郎听不懂,道:“什么意思?” 大笨牛一本正经地道:“笨呵,就是你儿子过继给我当儿子啊。” 事情就这样定了,大笨牛继续吃喝,张小仙则跑到别桌对一位身穿青衣的食客 道:“老乡,有人敢在柜台上撒尿,你相不相信?” 青衣食客朝柜台上瞧一瞧,见柜台油光发亮,秃头矮胖的掌柜的不苟言笑,甚 是威严,于是,漫不经心地道,“不可能,简直是胡闹。” 张小仙眸中散发着诡异的神采,道,“如说有人敢在柜台上撒一泡尿,掌柜的 不但不生气,反而会张着嘴巴哈哈笑,你更不会相信了?” 青衣食客肯定地说:“那当然。” “你敢不敢跟在下赌?” “赌什么?” “赌别人撒尿,店家哈哈笑。” “怎么赌?” “撒一泡尿,如果掌柜的生气不高兴,在下输你十两银子。”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也是稳蠃的事,这不禁撩起青衣食客的莫大兴趣,掏出 钱包,取出十两银子来,兴致冲冲地道:“好,跟你赌了!” 张小仙笑容可掬地道:“别忙,我这个人做生意最是干净不过,等底牌揭开后 咱们再结帐。” 口说干净,手却不干净,趁机顺手牵羊,已将青衣食客包内一张百两银票扒到 手。 凭三寸不烂之舌,又抓住大家好赌好奇的心理,“百香楼”内三四十位食客, 视身份贫富,或十两八两,或三两五两,差不多都参加了张小仙的赌局。 只有一个人例外,此人四十八九岁,瘦小精干,满面红光,衣着讲究,非丝即 绸,天生一对慑人的鹰眼,炯炯有神。 当阿郎上前邀他入局时,瘦小老头马上一口回绝,并且单刀直入地道:“娃儿, 是不是遇上扒手,被人扒光了银子,想赚点外快付酒帐?” 张小仙心头一颤,暗中瞄了他几眼,言不由衷地道:“那里,纯粹是好玩,想 博大家一笑。” 通!瘦小老头取出一锭二十两重的金元宝来,往阿郎面前一放,到:“在家靠 父母,出门靠朋友,缺钱就拿去用吧,何必在此抛头露面。” 阿郎笑道:“谢了,无功不受禄,在下没有花别人银子的习惯。” 瘦小老头似是有意和他拉关系,表现得很熟络:“也许老夫以后还有用得着小 友的地方,来,请坐,咱们喝一杯如何?” 阿郎心说:“我看这老头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想消遣我,还不晓 得谁消遣谁呢,哼!” 表面上却痛快地说:“好,煮酒论英雄,乃小生一乐,待赌局一了,自当奉陪, 我请客!” 听在大笨牛耳中,好不气恼,喑骂道:“死张小仙,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还吹牛耍请客呢!” 心念间,阿郎已返回原位,道:“大笨牛,我那一段已大功告成,现在该你走 马上任了。” 大笨牛双肩一耸,道:“没问题,看我的。” 带着张小仙扒来的一百两银票,来至柜台前,取来九只小酒杯,间隔三寸,打 成三行,对掌柜道:“听说小二倒酒,都有独到的功夫,随随便便地一倒,莫不恰 到好处,可是真的?” 堂柜道:“这是做小二的起码条件。” 大笨牛道:“一次连倒九杯如何?” 掌柜道:“一定会损失一部分酒。” 大笨牛步步紧逼:“如果有人站在柜台上撒一泡尿,将九只小酒杯全部装满, 而且点滴不溢,你认为这个人的本事如何?” 掌柜的自然不肯相信,“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世上没有这样的人。” 大笨牛紧追不舍:“有,就是区区在下小可我,白吃教刑堂堂主吹牛大王。” 掌柜的爱理不理地道,“即是吹牛大王,更加不足置信,客爷开玩笑了。” 大笨牛郑重其事地道:“不是玩笑,区区是当真的,这儿有百两银票,假如小 可吹破牛皮失败了,就归大掌柜所有,否则,只要白吃你一顿就可以了。” 掌柜的渐渐发生兴趣:“客爷是在跟老汉打赌?” 大笨牛狡黠地笑道:“是啊,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有百两白银的进帐,不干的 人脑筋一定有问题。” 胖掌柜的心旌已开始动摇,“在柜台上撒尿,总是不雅。” “背着来,客人又看不见,怕什么。” “可是,柜台上撒了一泡尿,实在有碍观瞻。” “小事情,在下若输了,俺负责擦干净。” “老汉是怕影响生意。” “客栈哪有打赌好赚钱,蠃上了瘾,大掌柜说不定马上就会改行开‘打赌坊’ 呢。” 大笨牛妙语如珠,巧舌如簧,大掌柜看在稳蠃银子的份上,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荒唐的事,大笨牛跳上柜台,掏出“家伙”当着胖掌柜的面 就尿上了。 这小子能吃能喝,屎多尿多,一泡尿撒下来,泛滥成灾,柜台上全是尿水不说, 地上还有一大堆。 小酒杯多数是空的,全被激流冲走。 胖掌柜蠃了,手握银票,笑口大开。 食客们同样开怀大笑,从来也没见过如此荒谬绝伦的趣事。 更乐的自然是白吃教主张小仙,正一个一个的,一桌一桌的忙着收银子,算算 帐,退还青衣客一百两后,还赚了百十两。 做完善后工作,大笨牛举起一杯酒道:“老大你的计谋真高,尿也可以换银子, 以后南征北讨,绝对饿不着,干!” “干!”阿郎和他连饮三杯,吃了几口菜,吹嘘道:“大笨牛,本教主早就说 过,跟着我保证吃香的,喝辣的,以后不许在推三推四,扭扭伲伲,叫你下油锅, 有老大在也绝不会炸酥你的。” “是!是!” 语出口后,发觉不对,下油锅炸,那还有好?大笨牛连忙改口道:“不,刚才 算我放屁,前言取消,本吹牛大王绝不下油锅。” 玩笑开过,二人具觉精神一爽,张小仙这才想到瘦小老头请他喝酒的事,不料, 抬头望去,人去桌空,老头已不知去向。 大笨牛道:“这个老小子是什么路数?” 张小仙道:“还没有摸就溜了,不过没关系,是福不是祸,要来他总归会来, 咱们早点睡吧,照原定计划,明天一早就上少林,杀少林掌门悟悲那个老秃驴!” 张小仙和大笨牛就宿在“百香楼”后面的客栈里。两房一厅,独门独院,幽静 又高雅。院内有花草,窗前还有盆栽,阿郎觉得,这样才不会折辱他白吃教一教之 主的身份。 二人已有八分醉意,步履珞姝不稳,踏进房门,互道一声晚安,各自走进自己 的卧室去了。 然而,他俩做梦也没料到,迎接他们的不是温暖的棉被,而是四把明晃晃的刀。 前脚才跨进卧室的门,突如其来,事先毫无所觉,手臂被人抓住,脖子上架上 两把刀,在毫无反抗余地的情形下被押回到客厅里来。 是丁火山,宋正堆、梁大明,以及另一名黑衣大汉。 一腔怒气,满腹怒火,丁火山、梁大明和宋正雄三人总算找到一个发泄的机会, 二话不说,劈面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也不过才一眨眼工夫,阿郎和大笨牛已是鼻青 脸肿,伤痕累累。 阿郎功力不弱,还挺得住,大笨牛却呼天喊地,痛得他“妈呀”,“爹呀”的 连声鬼叫不止。 张小仙大为不快,道:“大笨牛,别,想当英雄就必须先挨揍,白吃教只有断 头的英雄,没有成救命的狗熊。” 大笨牛昂首道:“老大说的对,俺是英雄,不是狗熊,说不喊,就不喊,再喊 一声我就不是吹牛大王。” 丁火山怒气冲天地道:“他妈的,孬种一个,你是英雄,天下就没有狗熊了, 喊,给老子连喊三声。” 通!通!通!轮起大拳头,照准大笨牛的小腹,狠狠地连打三拳。 用力极重,痛彻肺腑,大笨牛牙关咬紧,额头青筋暴现,豆大的汗珠滚滚流, 实在忍不住了,最后还是脱口喊了一声:“妈呀!” 丁火山将大笨牛交给宋正雄,转对阿郎道:“张小仙,人说三十年风水轮流转, 不到一天就轮到你了,这就是报应!” 劈里拍啦,一阵乱打,三拳四脚,外加两个耳光子。 打得张小仙三魂出窍,七荤八素,昏天黑地。 但阿郎硬是连半声也没有喊。 宋正雄、梁大明两个小扒手,对剥掉衣服爬出去这档事怀恨极深,同声说道: “少爷,剥掉他的衣服打,这样更痛快!” 丁火山阴邪地笑笑道:“别急,先把他们绑起来,刺几个字,然后再一样一样 地慢慢来,直至将这两个狗东西折腾死为止。” “对!这个主意好!” 三人齐声应是,四人一起动手,大笨牛五花八绑,首先被绑在一张太师椅上。 张小仙身手矫健,诡诈百出,抽冷子本欲作困兽之斗,无奈虎落平阳,好汉抵 不住人多,逞强的结果,招来一顿更重的毒打,被丁火山、梁大明、宋正雄打了个 痛快淋漓,最后还是难逃被绑的命运。 丁火山恶狠狠地下令道:“开始刺字。” 宋正雄道:“刺哪几个字?” 丁火山胸有成竹:“给姓张的小杂种刺我是王八!” 梁大明指着大笨牛道:“这个混蛋刺什么?” 丁火山道:“我是乌龟!” 宋正雄、梁大明相视大笑,齐声道:“一个王八一个乌龟!妙透了,从今以后 他们只好往老鼠洞里钻,再也别想在江湖上混了!” 阿郎暗暗叫苦不迭,向来都是他整人,被整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才离开洛阳多 远,便中了别人的埋伏,假如额头上当真被人刺上“我是王八”四个字,白吃教恐 怕就要从此夭折。 “不!我阿郎是天才,一定有办法对付他们这一群混蛋王八蛋,一定可以想出 一个绝妙的好点子来。” 宋正雄已将尖针墨汁准备好,问丁火山道:“刺哪儿?” 丁火山的额头已用青布包起来,“我是小偷”四字外人看不到,他决心要阿郎 和大笨牛的无法遮掩便道:“刺脸,右‘我是’左‘王八’或‘乌龟’。” 梁大明、宋正雄齐应诺,分别向阿郎、大笨牛走去。 什么时候了,大笨牛还有心开玩笑:“老大,别难过,英雄有泪不轻弹,大不 了事后咱们自己再多补几针,变成一个大花脸,照样可以纵横南北打天……” “下”字尚未出口,异事陡生,只听到嗖!嗖!两声响,根本还没有弄清楚怎 么回事,梁大明、宋正雄便惨叫一声,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眉心正中各钉一枚“霸 王钉”血流如注,几秒钟不到,便倒地了帐,魂归了离恨天。 阿郎五花大绑,双手双脚绑得死死的,“霸王钉”如何打出?简直匪夷所思, 不是遇上鬼,就是遇上了神仙,丁火山和那位黑衣大汉吓得魂不附体,身不由己地 向后退了好几步,接着便夺门而去。 如非身历其境,大笨牛绝不会相信天下有这等奇事,同样将阿郎视作神,道: “老大,你真神,霸王钉是如何打出的?” 阿郎道:“暂时保密,小心身后。” “身后?谁还会从身后来?” “丁火山那个小子,不敢从正面来,一定会从后面来。” 果然被他料中,话方出口,丁火山和黑衣大汉便破窗而入,丁火山咬牙切齿地 道:“小兔崽子,是你自己找死,别怪我少爷心狠手辣,不要王八不要乌龟,老子 现在要你们两个吃饭的脑袋!” 二人同时振腕挥刀,疾向阿郎、大笨牛的颈项砍下去。人刀均在身后,又被五 花大绑,阿郎和大笨牛再神,逃不过这一动了。眼看命在旦夕…… “住手!” 突闻一声暴喝从门外传来,瘦小老头应声而入,手一扬,当!当!两声,两把 钢刀立被暗器震歪,身手的确不同凡响。 瘦小老头怒容满面地道,“山儿,为父的只叫你在此设伏擒人,可没有叫你杀 人,我因事他往,迟来片刻,差一点铸成大错。” 丁火山辩解道:“爹,是这个小杂种先行凶,孩儿才愤而为死者报仇。” 神偷丁炎山寒脸道:“这只能怪他们轻敌大意,学艺不精,抬他们下去吧,为 父的要跟张教主谈一谈。” 丁火山一脸诧异之色:“爹,张小仙行事乖张,手段毒辣,你老人家还要跟他 谈?” “嗯,为父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和他谈。” “是什么事?” “机密大事!” “孩儿也不能在场?” “不能!” “爹……” “不必多言,下去!找一个地方把他们埋了。” 丁火山更加疑惑,但见父亲神色不对,未敢违逆,只好与那位黑衣大汉抬起宋 正雄、梁大明的尸体,悄然退出。 神偷丁炎山关起前门后窗,取出阿郎被扒的钱包,老鼠夹、捆仙索,放在桌子 上,就坐在对面,不疾不徐地说:“抱歉,跟小仙小友开了个小玩笑,现在完璧归 赵,一样不少,老夫想请教几个问题。” 张小仙双目怒视,一言不发。 丁炎山继续道:“江湖上盛传,你与天魔女关系密切?” 大笨牛道:“天魔女秋月是我们教主的阿姨,关系密切的不得了,你不怕惹麻 烦最好先把我们的绑松开。” 丁炎山道:“天魔宫主似乎有意为秋水寒报仇?” 大笨牛气愤不已地道:“四个人轮暴一个,简直猪狗不如,人人得而诛之。” 丁炎山喝斥道:“闭上你的嘴,老夫在跟张教主谈话,少打岔。” 脸色一整,遂又说道:“老夫听人言称,小友就是秋水寒的儿子?” 张小仙心儿打豉,脸色阴晴不定,主意一个接一个,沉思反问道,“丁炎山, 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神偷丁炎山道,“小友不必问消息来源,老夫只想知道你是否确为秋水寒之子?” 阿郎沉思良久,心意已决,异乎寻常地道:“有此可能。” 丁炎山神色一紧,道:“为何不能确定?” “因为在下还没有见到秋水寒本人。” “有人说天魔女就是秋水寒。” “那也该找到那几个男人,才能决定。” “你是说你爹?” “可以这样说!” “其实找你爹也并不难。” “怎么说?” “可以从相貌、性格、特征、专长、言语方面去推敲。” 他们谈的当然是机密大事,大笨牛再也不敢多言插嘴。 张小仙字斟句酌地道:“听你的口气,无疑是十五年前洛阳古宅赌局的四人之 一?” 神偷丁炎山小心翼翼地道:“老夫想先了解,如果事实证明,你确是某人的儿 子,将如何面对这件事?” “父子乃人伦,不承认也得承认。” “你这样说老夫就放心了,不错,当年那一场妙赌,丁某确曾躬逢其盛,而且, 你很可能正是老夫的儿子。” “何以见得?” “你扒术精湛,无师自通,此乃得自遗传。” “还有没有?” “言行狂傲,目空一切,正是老夫昔日的写照。” “但是,我的个子比你高。” “想是得自秋水寒的遗传。”丁炎山良久又说道:“别急在一时,老夫也不要 求你马上承认我这个爹,咱们慢慢地找,慢慢地求证,直至你完全认可为至,老夫 一定大力帮助白吃教称雄武林,独霸江湖!” “丁老,在下还想请教,另外三个人是谁?” “这……老夫不能说。” “为什么?” “当然是有原因。” “我想知道这个原因。” “此非其时,将来我们的父子关系一旦确定,自当坦告一切。” 话至此,丁炎山站起身来,准备替阿郎松绑,猛可间又是嗖地一声,接听丁炎 山发出一声闷哼,扑通几人己栽倒在地,张小仙以霸王钉击中了他的昏穴。 张小仙带着椅子,移近大笨牛,道:“大笨牛,快,咱们互相咬对方的绳子。” 二人一阵猛咬,很快便咬开了绳索,大笨牛一面挣扎,一面说:“谢天谢地, 奶奶的,总算过了鬼门关。老大霸王钉究竟是如何打出来的。” 阿郎的双臂绳索已全部挣脱,道:“用口吹出来的。” “用嘴,你嘴里也能藏暗器?” “那倒不是,是在肩上。” “肩上的暗器,怎会跑到嘴里去?” “咬过去的。” “难怪听你说话有点怪声怪气的。” “幸好这个老小子没有觉察到。” 阿郎说着,将神偷丁炎山密密麻麻的捆绑起来。 刚才纯粹是为套口供,小仙忍辱负重,此刻却换了一个人,面现一脸杀机。 解开丁炎山的昏穴,先赏了他两巴掌,踹了一脚,声色俱厉的臭骂道:“老色 鬼,老色魔,不要脸的采花贼,说,还有三个人是谁?” 丁炎山一时疏忽,栽了大跟斗,又气又恼,又恨又愧,怒声说道:“张小仙, 我是你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老夫。” 不提爹还好,一提到爹这个字,小仙就火冒千丈:“放屁,你是我爹?我还是 你爷爷呢,再侮辱本教主,小心我一刀子送你上西天!” 小仙用脚踩住他的心口,压得丁炎山喘气都觉困难。 “孩子,事实如此,你否认也没有用。” “说,那三个魔鬼是什么人?” “老夫不能说。” “你非说不可。” “我们四人当年曾发下毒誓,要严守此一秘密,谁要是走漏半点消息,必遭五 雷击顶,百毒攻心,千刀万剐!” “老色鬼,你难道就不怕本教主杀了你?” “虎毒不食子,儿毒也不该杀父啊!” “你混蛋加八级,王八戴帽子,再胡说八道老子就阉了你!”“这是不可争辩 的事实,老夫曾和秋水寒三度春风,你是她的儿子,就是老夫的……” “闭嘴,看刀!” 阿郎状似疯狂,面容恐怖已极,一扬匕首,咔嚓!一声,刀子已经插进“那个 地方”去了。 大笨牛睹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去拉,道:“老大,使不得,他万一真的是你 爹怎么办?” “不可能!” “我是说万一!” “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承认!” “不承认也不能改变既成的事实。” “不!不!不!滚!滚!” 阿郎真的是疯了,这样的事实,这样的话语,对他剌激太深,拳打脚踢,硬生 生的将大笨牛打到门外去。 握住刀柄,一阵搅割,在丁炎山杀猪似的惨叫声中,大笨牛亲眼看到,从客厅 里丢出一条皱的“香肠”来。 “香肠”的末端还时带着两颗“蛋”,一片“毛草”。 “老大,老大!” 大笨牛神情激动,连他自己也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阿郎取回钱包、老鼠夹、捆仙索,声如夜枭般道:“丁炎山,你听清楚,下次 见面时,你若是再不招出那三个采花贼的姓名来,本教主就要割你的脑袋瓜!” 大步走出门来,店不住了,他们离开百香楼,离开了登封县城。 阿郎心情激动,神情黯然,低垂着头,漫无目的,不停而又快速地一直向北方 狂奔。 行行复行行,狂奔复狂奔,最后在一处空旷的山岗上停下来。 脑海中一片空白,空空洞洞的,迷迷蒙蒙好像一无所有。 又像有无数的影,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纷至沓来,汹涌澎湃。 他是秋水寒的儿子吗?他宁愿不是! 但,这个可能性是绝对存在的。 他是丁炎山的儿子吗?他不能接受! 不幸!这个可能性也是绝对存在的。 另外那三个老色魔是谁? 谁才是秋水寒之子的生身父亲? 莫非自己的身世当真如此肮脏、龌龊、悲凉、可惜? 他心里好恨! 恨不得飞上天去,远离尘世污秽。 恨不能潜入地中,永沦地狱九幽! 三绝婆婆在哪里? 杀害风尘双侠的凶手是哪个? 藏宝图的下落如何? 圣僧哈里巴的宝藏又在何处?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谜团一个接着一个。 难道…… 阿郎一言不发,痴痴呆呆地凝望着夜空的远方。 大笨牛也不敢乱说话,生怕惹小仙发火,再生事端。 就这样,两个人站立在山岗上,任夜风吹袭,任夜雨淋浴,像泥塑木雕一般, 一直无休止地耗着,耗着…… 直至东方发白,天色大亮,旭日东升,听到了熟悉的呼喊声,才又回到了现实。 “阿郎!阿郎!” “大笨牛!大笨牛!” 是多多与皮蛋,人在山下,正在往山上跑。 张小仙没有动,大笨牛迎上去,不待二人开口,便主动将别后之事细说一番, 最后夸大其词地道:“七里坡一别,如隔三秋,想你们想的昨晚一夜没睡觉,站在 这里吹风纳凉,你们又是怎么回事,不是回家上学了吗?为何这么快就随后追来了, 是不是犯相思病了?” 故意妙语不绝,意在为阿郎解忧。 然而,小仙的情绪还未完全稳定,仍默然不语。 多多深情望了阿郎一眼,红着眼圈说:“我爹对小仙始终怀恨不忘,那天我回 去得又特别晚,一进门爹就大发雷霆,哥哥姐姐还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煽风点火,当 天夜里就被我爹赶出家门,宣布脱离了父女关系。” 说着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大笨牛也跟着落下泪来,半真半假地道:“老大,你听到没有,好可怜啊,多 多为了你离家出走,离乡背井,你可要好好照顾人家,不能做对不起多多的事啊。” 多多继续说道:“在关帝庙门口坐到天亮,然后便到学堂去找皮蛋,没想到皮 蛋也出事了。” 大笨牛道:“皮蛋出了什么事?” 皮蛋黯然道:“是被臭水沟开除了。” 阿郎听到这里,终于开口了,情绪激昂地道:“他凭什么要开除你?” 皮蛋道:“这次集体逃课,臭水沟一口咬定是我带的头,于是便拿我开了刀。 被开除之后,又不敢回家,和多多一商量,给我爹我娘留了一封信,便与多多一起, 循路来到登封县,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很顺利地便找到了你们两个。” 小仙恨恨地跺一跺脚,道:“这个老混蛋,现在不是臭水沟,已经变成臭河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拔掉他的胡子,罚他抬棺材。不过这样也好,咱们四大金刚集 合,正可以创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大笨牛见阿郎的情绪已完全恢复,甚为欣慰,吹牛道:“不错,四大金刚,天 下无敌,可以无中生有,点石成金,什么时候老大一高兴,就把高山点成金山,将 黄河点成金水。” 皮蛋笑骂道:“大笨牛,你又在胡吹了,除非神仙,人怎么可能无中生有,点 石成金呢?” 大笨牛得意非凡地说:“尿都可以变银子,石头当然更可以了。” 一想到这件事,大笨牛就乐不可支,望着多多道:“那还是我大笨牛的尿,不 很值钱,只卖了几百两,下一次咱们卖多多的尿,金枝玉叶,黄花圉女,起码也值 十万八万的。” 羞得多多满脸绯红,小拳头像雨点子似的打下去,两个人随即追打戏耍起来。 还好,多多追的紧,打得急,大笨牛没机会细述那一条“香肠”,两颗“蛋”, 一片“毛草”的事,不然多多怕不羞死才怪。 正因为大笨牛这一领头逗耍,小仙等人心头的不愉快霎时一扫而空,又恢复了 从前的欢乐。 多多道:“阿郎,悟悲掌门既是夺去藏宝图的人,必然也是杀害风尘双侠的凶 手,咱们现在就上少林去摘他的人头。” 小仙寻思一下道:“本来我们决定是今天去的,现在你们来了,势必要延后一 天,好给你们两个也定做几套白吃教的制服,多准备一些鸡鸭酒肉,免得在少林寺 吃素倒胃口。” 于是,白吃教的四大金刚,又结伴返回了登封县…… 嵩山。 少室蜂。 少室蜂的半山腰上有一户农家。 农家的四周,都是绵延不断的梯田。 田里边,清一色全部种的是白萝卜。 正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一位小姑娘在采收萝卜。 显然,他们已经采收很久,四个箩筐装得满满的,小姑娘擦拭一下满脸的汗水, 取来一根扁担试挑一下,娇喘不已地道,“爷爷,这么重翠儿恐怕挑不动。” 老头儿正在试担他自己的那一担,长吁短叹地道,“小翠儿,挑不动也得挑, 爷爷的这一担更重,答应人家的数量还不够呢。” 忽见有四个少年男女向这边行来,一律藏青色的劲装,胸前的两排钢扣亮而夺 目,正是白吃教的白吃装,不用问,来人必系四大金刚无疑。 阿郎首先说道:“老头,你好像遇上麻烦?” 老头儿说道:“是呵,小老儿的这位孙女发愁挑不动担子。” 大笨牛道:“挑不动就少挑点嘛,好可怜呵。” 敢情这小子又将“好可怜呵”当作口头禅。 老公公苦笑道:“众位公子小姐,你们有所不知,小老儿种的萝卜早已全部卖 给了别人,答应每天要给人家送去一定的数量,现在还差好几十斤,不能再少。” 皮蛋道:“不能少就多请一个人嘛。” 老头儿道:“种菜为主,三餐都成问题,如何请得起人呵。” 多多道:“这位小翠姑娘的爹娘呢?” 小翠酸楚地道:“我爹在生病,我娘早死了。” “好可怜呵!”大笨牛的口头禅又来了。“赶快请一个大夫来看看呀。” 老头儿叹道:“大夫住在城里面,穷苦人家哪里请得起。” 阿郎不假思索,立将在百香楼以尿蠃来的百十两银子交给小翠,道:“生病就 要看大夫,银子不成问题,这是我爹给我的零用钱,带在身上怪累人的。” 他故意这样说,怕人家心里不舒坦,小翠祖孙还是客气了半天才千谢万谢地收 下来。 大笨牛道:“你们的萝卜要送到哪里去?” 老头儿道:“山上,少林寺。” 皮蛋道:“哎呀,为什么不早说,我们也是到少林去,还有没有箩筐扁担,咱 们大家一起挑。” 老头儿道:“四位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这叫我怎么敢当。” 阿郎道:“哪里,助人为快乐之本,反正顺路嘛。” 大笨牛道:“我以前放过牛,种过田,这点萝卜算什么。” 人多做起事情来也快,小翠祖孙去取箩筐扁担,四大金刚却兴高采烈地去田里 拔萝卜。 阿郎、多多、皮蛋从来没有干过这种活,感到无比新鲜有趣,拔得特别起劲, 很快便拔了一大堆。 箩筐扁担具已齐备,六个人随即挑起担子,哼着山歌,结伴上山而去。 登泰山而小天下。 登少林而小武林! 的确,少林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内功心法,轻功暗器,无不冠盖武林。 少林寺僧众三千,除丐帮外,无出其右者。 建筑尤其雄伟壮阔,一眼望去,少室蜂头金碧辉煌,触目皆是连云殿宇,迤丽 蜿蜓,广达数里之遥。 当阿郎他们跟随着小翠祖孙到达少林寺,看到这般景象时,不禁都看得目瞪口 呆,傻乎乎地愣住了。 阿郎感慨系之地道:“奶奶的,少林寺,好大好漂亮,咱们白吃教得赶快召兵 买马,大兴土木,装点一下门面,不然就太没面子了。” 多多道:“小翠,你知不知道少林掌门人住哪儿?” 小翠瞪着大眼珠儿道:“什么叫掌门人?” 大笨牛道:“你真土,掌门人就是掌理门户的人。” 小翠只是一个村姑,哪里懂得这许多,大笨牛也没有解释清楚,皮蛋补充道: “掌门人就是住持方丈的意思。” 这一次明白了,答案却是否定的,小翠根本不知道。 求教于老头儿,老公公同样茫然无知。 阿郎道:“老头,要怎么样才能找到悟悲掌门?” 老头儿道:“公子找主持老方丈做什么?” 小仙据实说道:“我要杀他!” 老头儿吓了一跳道:“公子是在开玩笑吧,听说老方丈厉害得很,十个八个大 汉都动不了他的一根毫毛。” 大笨牛道:“我们教主说得是真的,有仇,非要他的脑袋搬家不可。” 老头儿想了一下,认真地说:“既然有仇,就不便公开查问,这样成功的机会 才大。” 张小仙道:“老头之言不差,本教主正想跟他单打独斗,不想惊动别人,也不 想祸及无辜,所以才伤脑筋。” 小翠道:“我倒有一个办法,只怕小仙哥不肯。” 一路上大家已经混熟,阿郎摸着她的头,道:“小丫头,你才多大,会有什么 好办法。” 小翠大人大样地道:“有一句话,不入虎洞,焉得虎子!来着。” 多多笑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小翠道:“对,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的办法就是,如果想要找到老方丈, 就去当和尚!” 一语提醒梦中人,阿郎马上击掌说道:“好办法,皮蛋、大笨牛,咱们现在就 去当和尚!” 大笨牛眼一瞪道:“我不干,要当你去当。” 小仙道:“为什么?” 大笨牛道:“因为我还想讨老婆。” 阿郎道:“只是临时抱抱佛脚,杀了悟悲咱们就还俗。” 大笨牛不再吭气,皮蛋仍然不答应,道:“和尚都是吃素的,我不习惯。” 小仙道:“咱们是假和尚,鸡鸭鱼肉照吃不误。” 皮蛋道:“吃个鬼,少林寺哪来的鸡鸭鱼肉。” “多多可以给咱们送。” “说了半天多多不剃头?” “人家少林寺不收尼姑。” “这样,四大金刚岂不散了?” “我们暂称三剑客。” “还不知道少林寺要不要咱们呢。” 小翠的眼光瞟来瞟去,指着大雄宝殿前面道:“少林寺经常招收小和尚,今天 刚巧也在办,这附近穷人家孩子出家的很多。” 顺着小翠手指之处望过去,只见大雄宝殿前面,有不少人排成一条龙,另有好 几个和尚正在发袈裟、问话、或者剃头。 阿郎好急的性子,朝多多、小翠祖孙招招手,当真领着皮蛋、大笨牛大摇大摆 地走过去。 他们直接走到发袈裟的那个和尚面前,拿起来就往身上穿,和尚很不高兴,抢 回袈裟,凶巴巴地道:“你们要干什么?” 阿郎的答复简短有力:“要当和尚。” 和尚生气地说:“当和尚也不能乱来,到后面排队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三剑客尽管心里恼火,还是乖乖地到后面排队去了。 阿郎弄不懂,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想当和尚,莫非正如小翠所说,是家贫想来讨 一碗饭吃? 排在前面的有二十几个,小自十一二岁,大至十七八岁,当轮到三剑客时,后 面又已经排了十来个。 面前有一张长桌子,桌后坐着一位胖和尚,年在四十以上,是专事负责口试的 主考官,打量一下阿郎道:“你要出家当和尚?” 小仙恭谨地应了一声:“是!” “叫什么名字?” “张小仙。” “什么地方人?” “洛阳。” “多大。” “十四。” “好,通过,拿文书来。” “拿什么文书?” “父母的同意书。” “我是个孤儿。” “孤儿要填志愿书。” “妈的,当和尚还要填志愿书,真罗嗦,白吃教将来招兵买马时,本教主一定 要收报名费。” 阿郎心里边这样想,并未说出口来,从胖和尚手里接过一张表格,就在旁边写 上自己的姓名,还捺了一个指印。 接着,皮蛋、大笨牛皆通过,胖和尚见他们衣着相同,道:“你们是一起的?” 大笨牛快说溜了嘴:“我们是一个教的。” 胖和尚讶异地道:“一个教?” 阿郎道:“是一个家一孤儿院,请师父帮帮忙,不要拆散我们。” 胖和尚犹豫道:“这恐怕有困难。” 阿郎灵机一动拿出十两银子来塞给他,胖和尚立即堆着一脸的笑容,改口道: “你们想到哪里去?” 皮蛋道:“最好是去侍候掌门老方丈。” 胖和尚面有难色:“掌门人身边的沙弥,都是百中选一上驷之才,起码要有三 年的修行才行,你们只能从砍柴、种菜、扫地、当火头僧中选。” 三剑客一听心凉了半截,原以为很好玩,只要敲敲木鱼,念念经就成了,没料 到会干苦差事,但为了寻悟悲掌门报仇也只好认了。 他们私下密商,大笨牛道:“真新鲜,和尚也要红包。” 阿郎道:“阎罗王同样照要不误,不信你死后试试看,该打入十八层地狱的, 收了红包他会放你一马,改为十七层。” 皮蛋道:“那你就再多送点嘛,看能不能派到方丈身边去?” 阿郎摇摇头,道:“我看行不通,你没听那胖和尚说要三年的修行才可以吗。” 大笨牛道:“惨了,惨了,当三年和尚我准会死在少林寺。” 小仙莞尔道:“没有那么严重,只要找到悟悲掌门,把他杀掉以后,咱们拍拍 屁股就走。” 少林掌门是何等身份,功力通玄,技深若海,又有三千僧众护卫,想要取他性 命,无异虎口拔牙,明眼人其谁能信。 皮蛋、大笨牛却深信不疑,他们心目中,阿郎是神,无所不能,说得出口,就 做得到。 交换一下意见后,大笨牛道:“好啦,马马虎虎,咱们去当火头僧,这样起码 可以保证不会饿肚子。” 事情一经决定,胖和尚当真照他们的意思,分到厨房。 落发,更衣,霎时间三剑客变成了头顶油光发亮的三个和尚。 三人一点也不难过,反倒觉得新奇好玩,你摸摸我的头,我打打你的脑袋,就 在大家的面前戏耍起来。 多多看在眼中,却别有一番心酸,上前说道:“你们当和尚有吃有住,我怎么 办啊?” 阿郎交给她一些银子,安慰道:“你就住在小翠家里好啦!陪着她挑萝卜送来, 我们还是可以天天见面的,别忘了每天都要带鸡鸣鱼肉酒菜来。” 多多含泪道:“少林寺这么大,我到哪里去找你们?” 皮蛋道:“我们当火头僧,在厨房,差不多就是送萝卜的地方。” 多多还是不放心,道:“你们有没有法号?这样找起来方便。” 阿郎惊呼一声,道:“可不是吗?白白地剃掉满头长发,好歹也得换个法号回 来才划算,皮蛋、大笨牛,咱们找胖和尚去要。” 返回口试处,表明心迹,胖和尚却给他们浇了一头冷水:“你们现在只是预备 和尚,须待修行一年,成缋及格,修行良好,正式受戒的时侯才由长老赐颁法号。” 大笨牛小声道:“妈的,闹了半天,只是一个预备和尚,连个法号都混不到, 真窝火。” 小仙道:“没有关系,他不给,咱们自己取,从现在起,贫僧法号‘万能’。” 皮蛋反应好快:“小僧‘马屁’和尚。” 大笨牛很快也想出来了:“小僧‘吹牛’和尚。” 有了法号,三人精神一爽,好像真的已经皈依佛门,修得无边法力似的。 没过多久, 厨房派一名老僧来接入寺的和尚 新上任的万能、马屁、吹牛三人 只好告别多多、小翠祖孙,拿着包袱,怀着一颗好奇心欣然离去。 大笨牛想得很美,以为当火头僧很轻松,只要烧烧火,煮煮饭,就可以跷起二 郎煺,大吃大喝。 其实不然,他们是新来的,是预备和尚中最新的,必须从最基层最辛苦的工作 做起。 第一天,他们被指派去挑水,一担接一担,一趟接一趟,从山下挑到山上来, 累了个半死。 第二天,被指派去劈柴,山一般的一大堆柴,必须一斧头一斧头的劈,一天劈 下来,三个人的手上都起了水泡,苦不堪言。 最严重的是和尚也欺生,比他们资格老的和尚欺负他们,已受戒的正式和尚, 更加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三剑客不但自己的份内事非做不可,还得分担前辈们的工作,稍有违逆,轻者 会挨骂,重者则会挨揍。 大笨牛实在忍无可怨,这日傍晚,趁休息的机会,跟阿郎、皮蛋聚在一起,愤 愤不已地道:“老大,我受不了啦,再这样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快想想办法, 否则我会疯得要杀人。” 阿郎想起了大闹鸿儒学堂的往事,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 苦其心志……,这是老天爷在考验咱们,大笨牛,忍着点,小不怨则乱大谋,此时 乱杀人,就杀不成悟悲那个老秃驴了。” 大笨牛道:“忍着点?要忍到什么时侯?我们已经来了好几天,连悟悲掌门拉 屎的地方都摸不到,整天不是挑水,就是劈柴,早知如此,还不如向娇娇写悔过书, 到他们家去的好。” 阿郎道:“别急,快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苦头一吃完,后头该是甜 的了。” 大笨牛道:“算了,我看你是江郎才尽,已经没辙了,才如此说。” 小仙道:“笑话,阿郎的计谋如江河大海,诸葛亮都要拜我做老师,事实上昨 天就查清楚那个秃驴住的地方了。” 皮蛋追问道:“悟悲掌门住在哪里?” 小仙道:“一个叫达摩精舍的地方。” 皮蛋道:“达摩精舍在何处?” 小仙道:“正在查。” 大笨牛噘着嘴道:“又要查,一查说不定就是十天半月,到时候咱们可能肩上 生疮,手上流浓了。” 阿郎道:“真没耐性,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苦练一下迷踪步法。” 大笨牛道:“练了,挑水的时候我也在练,害得我挑上山来时,往往只剩下半 桶水,不知道被一松一柏那两个狗和尚打过多少遍了。再说迷踪步,只是逃避的功 夫,什么时候教我们点鬼胎穴的方法,让少林寺的和尚怀孕大肚子那才够刺激哩。” 阿郎骂道:“笨啊,正因为你学艺不精,所以才老挨揍,等你学会之后,自会教你 其他的,好好把握机会,我们在少林寺的时间不会太久了,本教主已想到一个征服 少林派的绝妙好计。” 皮蛋道:“用什么方法?” 阿郎道:“用酒,用肉。” “用酒肉就可以征服少林,小仙,你没有发烧吧?” “当然没有。用酒肉保证可以闹得少林寺鸡犬不宁。” “我不懂。” “很快你就懂了,咱们回寝室去吧。” 回到寝室将多多送来的烧鸡拿出来,三个人就在床铺上,你一口我一口公开吃 起荤来。 僧舍之中,从来不闻肉味,香气传得特别快,香气也特别浓,不多一会儿工夫, 便围上来两个和尚。 一个和尚吞一口口水道:“喔,好香啊。” 另一个垂涎欲滴地道:“从来没有闻过这种味道。” 阿郎撕下两小块肉来,伸手递过去,笑呵呵地道:“吃起来比闻的更过瘾。” 不吃还好,一吃下去,两个和尚简直时辰八字都忘了。 一个说:“这是什么东西?真好吃啊。” 皮蛋道:“是素鸡,特制的素鸡。” 另一个道:“能不能再来一片大的?” 阿郎故意吊他们的胃口,又撕下比刚才还要小的两片来,道:“这种特制的素 鸡贵得很,小僧请不起客,两人将就点,再吃片小的吧。” 这时又围上来好几个和尚,一松一柏亦在其中。这两个家伙,是整个寝室甚至 火房的恶霸,一向作威作福惯了,大笨牛挨过他们的揍,阿郎、皮蛋也曾替他们挑 过水,劈过柴。 一松趾高气扬地道:“你们在吃什么,有好吃的东西应该先孝敬我,这是规矩!” 话一说完,便不客气地伸手过去,阿郎亦无阻拦,任由他撕走一只鸡腿。 一柏和尚也不慢,折下另一只鸡腿,咬了一口,道:“你们三个只是预备和尚 的身份,要懂得敬老尊贤,以后再有这种特制的素鸡,必须自动献给贫僧,与一松 师兄,不得偷吃!” 二人大言不惭,态度蛮横,自以为是伙房的太上皇,吃了两只鸡腿,兴犹未尽, 又伸手去折鸡翅膀。 这时却被张小仙拦住了,道:“两位师兄请见谅,素鸡得来不易,品尝时间已 过,现在小僧开始卖银子了。” 首先尝到肉味的其中一干和尚道:“出家在外,身在佛门,我们哪来的银子。” 大笨牛神气活现地道:“没有银子,可以用其他的方法。” 一听说还有其他的方法,不曾尝到肉味的五六个和尚精神大振,齐声追问道: “还有什么方法?” 小仙掏出一副骰子来,先在地上掷了几把,告诉大家大点胜小点,四五六胜三 四五,豹子王,胜小豹子的规矩。 又将剩下来的烧鸡,分成鸡头、鸡翅膀等十余块,煞有其事地道:“咱们可以 照刚才说的玩,谁胜了我,就可以吃一块素鸡。” 一个年纪不小的和尚道:“我们要是输了怎么办。又没有素鸡来赔?” 阿郎笑道:“不用赔,同门师兄弟,特别优待,大打折扣,只要替我跳一天水 就可以了。” 皮蛋补充道:“不愿挑水的,劈柴也成。” 大笨牛拉大嗓门吆喝道:“办法很简单,你们先掷一个点子出来,由万能师弟 来赶,赶不上就可以得到一块素鸡,哪一位先来,快快快,先嬴的先挑大块的,后 来的就吃不到了。” 肉香,再加上大笨牛的一阵豉动,一个小和尚毫不考虑,抓起骰子来,哔啦啦 的就丢进皮蛋新取来的一双瓷碗里去。 这个小和尚的运气不差,一掷就掷出两个五,一个六,差一点就是三个六的豹 子王。 六点在阿郎眼中是小意思,三四五就可以赢,用不到豹子王,但小仙却故意放 水,仅掷出一个三点来,以诱来者。 小和尚挑出一块最大的鸡翅膀,吃得津津有味,其他的和尚立即争先恐后的与 阿郎大赌特赌起来。 连一松一柏两个恶霸也不例外,禁不起肉香美味的诱惑,也加入赌局。 阿郎赌技天下第一,乃个中翘楚,输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他今天大发慈悲, 却没有通吃,有计划地定时放水,每掷三四把,总会有人吃到鸡。 但一松、一柏却除外,他俩全输,不曾蠃过一次。 小仙又输了一把,面前还剩下三块肉,道:“皮蛋你负责记帐,可不要漏掉。” 皮蛋道:“我正在记,一个也漏不掉!” 阿郎又道:“大笨牛,还有没有素鸡?” 大笨牛提高声音道:“还有烤鸭,大家的情绪这么高,不要扫了诸位师兄的兴。” 大笨牛取来烤鸭,折成八块,又继续赌到掌灯以后,鸡鸭全部送进和尚的肚里, 算一算帐,共蠃了三十多天,换言之,半个月之内,三剑客可以悠哉游哉,再也不 必干那挑水、劈柴的苦差事了。 一松一柏输得最惨,再也没有吃到第二块鸡鸭,不禁怒火中烧,恼羞成怒,齐 声吼叫道:“你们三个兔崽子听清了挑水劈柴的帐一笔勾销,明天再弄一只素鸡来 孝敬,如若不然就将你们三个丢下山沟喂野狗,别想在少林寺里混!” 动口不足,继之动手,本来是想扇三剑客耳光,哪知手掌才递出一半,拍!拍! 两声,自己脸上反而先吃了阿郎两掌。 紧接着,小仙双脚齐飞,通!通!踹中二僧的胸脯,当场栽坐在墙角下。 阿郎跨步而上,戟指怒喝道:“妈的,你们想要摆老大是不是?告诉你们,我 白吃教张小仙是老大中的老大,想活的话放老实点,惹怒了本教主叫你们吃不完兜 着走!” 大笨牛总算找到报复的机会,拳掌交挥,狠揍了二人一顿,然后拔出一把短刀 来,在一松一柏面前一晃,威风凛凛地道:“王八羔子,臭虫跳秤盘,也不看看自 己有多少份量。竟敢找白吃教的麻烦,哪一个活腻了,我吹牛大王可以成全他!” 刀子晃来晃去,均在二僧面前三寸之处,一松一柏吓得面无人色,一句话也说 不出来。 机会难得,皮蛋也没有放弃自己的权利,将连日所受的屈辱,连本带利地收回 来,打开帐本,对一松和尚道:“替我们挑十一天水,劈十二天柴,对不对?” 一松和尚面无人色道:“对!对!贫僧一定照办!” 马屁大王皮蛋又对一柏和尚道:“你要替我们挑十二天水,劈十一天柴,有无 错误?” 一柏和尚忍气吞声地道:“没有错,和尚服输就是。” 阿郎的面部充满威严,颇有大将之风,厉声说道:“这少林寺的火房,原来是 什么人的地盘?” 一松一柏浑身打颤,结结巴巴地同声道:“本来是——是我们两个的。” “那么,现在呢?” “自然是你们三位的。” “预备和尚来当老大,两位服气吗?” “服气!服气!” “口说无凭,要以行动来表现。” “请张教主明示。” “磕三个头,要响,叫三声张爷爷,要大!” “是!” 阿郎绝技惊人,二僧自知不是人家的对手,只好俯首听命,磕了三个响头,大 叫三声张爷爷。 有钱大家花,是小仙做人的一惯原则,磕头叫爷爷,同样利益均沾,命一松、 一柏,给皮蛋、大笨牛磕了三个响头,叫了三声爷爷,这才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一 场有趣的地盘争夺战。 也就是说,用酒肉征服少林的奇策妙计,己蠃得第一回合的胜利。 三剑客牛刀小试,便取得立足地盘,阿郎叫多多刻意地打扮一番,多带几只烧 鸡烤鸭,鸡腿鸭腿,并且多准备烈酒,诸事齐备,皮蛋与大笨牛抬着一个大红漆盘 子,多多以公主的身份、紧随在后,在阿郎的领头开道下,向悟悲掌门的“达摩精 舍”行去,展开第二回合精彩绝伦的酒肉大战。 银城之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