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名震江湖 红花无语暗凋零,枯黄的树叶应节似的迎风飞舞。白石雕刻成的亭子装饰的美 轮美奂,拱桥上交错起伏的龙凤图腾独具匠心。黄花落叶,替寂静的秋日午后增添 一股凄凉之意。掌心般大小的石子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水花飞溅,小池子里激起阵 阵涟漪,金色,红色,黄色斑斓相间的锦鲤在水中四下逃窜,片片落叶随着水波摇 荡摆动,不一会儿便纷纷沉入水底。 水面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照的蓝彩蝶玉容忽明忽暗。柳随风忽然消失不见踪影, 她的心里余怒未熄,沉鱼落雁的娇容上秀眉微蹙,紧咬着嘴唇不发一语,一对晶莹 湛亮的美眸看着余波荡漾,白晰无暇的玉手一扬,遭受无妄之灾的鱼儿瞬间躲不见 踪影。 蓝彩蝶瞧着清澈见底的池子,恨恨的嘟嚷道:“死鱼,臭鱼,你们都和那个姓 柳的臭小子一样,躲起来不敢见我。你们听好,如果再不出来让我消消气,看我不 抽干池子里的水,让你们干死渴死。” 适从偏院走入后花园的何婷,听到蓝彩蝶无理的叫骂,摇了摇头,慢慢走向蓝 彩蝶。何婷边走边笑道:“师姐啊!池子里的鱼都换过七八次了,卖鱼的贩子不知 道,还以为咱们将锦鲤煮来吃了呢。” 蓝彩蝶听到师妹揶揄的语气,不悦的嘟着嘴道:“那个该死的不知躲哪儿去了? 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找不到?” 何婷笑着走到蓝彩蝶面前,微侧着头,睁大一双眼睛直盯着蓝彩蝶的脸上,好 似在看着奇珍异宝一般。 被师妹这目不转睛的看着,蓝彩蝶浑身不自在,转身对着何婷娇嗔道:“师妹, 你干嘛这般看着我?” 何婷收回目光,笑忖道:“师姐你知道的,最近教里事情很多,没有多的人手 派下来。师姐,你别担心了。我已经交代陆愚,一有柳随风的消息,我们一定会先 收到通知的。”蓝彩蝶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魂不守舍的模样,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 何婷眼里,岂有不知之理。 蓝彩蝶听师妹言之凿凿,似乎胸有成竹。凝神一会儿,蓦然明白师妹话中之意, 不禁脸上一热,佯怒道:“我担心什么?他死了最好,若是哪天真的落在我的手里, 我……我一定要折磨的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泄我心头之恨。” 这番话说的色厉内荏,何婷心中暗笑,故做无奈的耸耸肩,上前靠着栏杆,望 着池子里战战兢兢的鲤鱼,摇头大声叹道:“柳随风被我们彩衣教的大小姐喊打喊 杀的,万一真的死了,还真是死不瞑目。” 蓝彩蝶鼓着腮帮子,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师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婷唉的一声,语带同情的道:“我说的是实话。药王门我去过了,陆愚我也 问过。听他们提起柳随风的为人,好像是个坦荡荡君子。只不过他倒楣了点,惹上 我们彩衣教的大小姐,又承蒙天魔教的厚爱……”她语气一顿,眼角偷偷看着蓝彩 蝶,续道:“而且他武功低微,看来除了一死别无他法了。” 蓝彩蝶听何婷言语之中有回护柳随风之意,心中一丝的情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 踪,继之的是满腔的怒火,只见她气的胀红了脸,跺足大声怒道:“你这么说是我 错了是不是?他明明是个轻薄无耻的下流胚子,为什么你们都替他说话,爹,师哥, 连师妹也一样,算了,你不帮我,我自己去找他便是。”说完怒气冲冲的便要离去。 何婷见状身形一动,挡在蓝彩蝶前面,安抚她道:“师姐先别生气,你听我说。 依我看,找柳随风只是时间的问题,你若是真的非要他的命不可,其实有个方法很 简单,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蓝彩蝶噘着嘴儿,忿忿道:“师妹指的是……” 何婷微笑道:“教主在药王门周遭布下天罗地网,柳随风根本进不了药王门。 所以……”话说一半,何婷故意停了一下续道:“所以只要师姐将手中的续命丸抛 入池子里,这样一来柳随风不就死定了吗?” 蓝彩蝶经何婷提起,伸手取出怀中的药瓶。通体暖热的药瓶握在手中,她的心 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蓝彩蝶神色不定怔怔的瞧了半晌,心 中颇为犹豫。她知道师妹说的确是实情,只不过一时之间要定柳随风生死,着实不 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她心里并没有要杀死柳随风的念头。 何婷见蓝彩蝶闷不吭声,忽地上前伸手抢过药瓶,笑道:“抛了这瓶子,省得 我东奔西跑浪费时间。”说着举起药瓶,手臂往后作势欲抛入池子。 蓝彩蝶大吃一惊,急忙跨步上前阻止,着急道:“师妹等等,这药……这药我 还有用处,你先别扔掉。” 何婷故做不解的道:“师姐这么恨柳随风,现在正是报复的好机会,师姐还犹 豫什么?” 蓝彩蝶咬着嘴唇不发一语,急的脑筋乱成一团,吞吞吐吐道:“我……我才不 让柳随风死的这般容易,我要留着他的命,好好折磨他。” 何婷听她犹自嘴硬,心中不禁偷笑。她一边看着蓝彩蝶焦急的神情,一边思索 着要如何逼的她说出心里的话。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忽然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急奔到两人面前道:“何师 姐,外头有人捎讯息给你。” 何婷闻言嘻嘻一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说完上前将药瓶塞到蓝彩 蝶手中,笑道:“师姐可要放好,弄丢了可是会遗憾终生的。”她心知师姐从小娇 生惯养颐指气使惯了,这时要她承认想念柳随风,可比登天还难。不过看她急着找 柳随风的模样,忧心的成分还多于恼怒。两人亲如手足,这个忙是非帮不可,而且 她自己心里也惦着一人,此时接获讯息心中高兴的无法言喻,闻言不敢稍待,立刻 匆忙的离去。 蓝彩蝶脸上一红,想要开口辩解时,何婷却已经领着白衣少女离去。她低头看 着失而复得的药瓶,心中怒火渐熄。看了看四周渺无人烟,她伸出纤纤玉指,小心 翼翼的抚摸着,轻轻叹息自言自语的低声道:“是不是你对别人好,所以这些人才 说你的好话?若是如此,为何你对我却是……,你躲着不出现,这药我如何交到你 手中……”她不明白众人为何对柳随风全力围护,连无话不说的师妹也说他的好话。 对从小受尽呵护的蓝彩蝶而言,处处躲着她的柳随风竟有股莫名的吸引力,使的她 日日思念夜不成眠。 过了浙皖边境,黄山便近在咫尺。柳随风眼见天色已经大亮,便在屯溪暂歇, 心想:“明晚儿便可到达黄山了。幸好这一路上风平浪静,没发生什么事情。”他 找了间客栈,坐下后叫了些糕饼充饥。连日彻夜奔走耗费不少体力,柳随风囫囵吞 枣的吃了些东西,伸展一下筋骨,打算好好休憩一阵,准备晚上兼程赶到黄山。 日头渐上三竿,门外陆陆续续进来些商贾旅人,客栈内登时热闹起来。 客栈内人声鼎沸,客人川流不息。厨房里锅晚拼拼乓乓的忙个不亦乐乎,外头 招喝客人的店小二东奔西跑张口吆喝,一大早便汗湿衣襟。 柳随风挥手叫来了店小二道:“麻烦小二哥帮我准备间厢房。” 店小二拿着粗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满怀歉意的道:“对不起了客倌,这一 大清早来了这么多人,我一下子忙不过来。等会儿我放下手边的工作,再领着大爷 您上去。” 柳随风微笑道:“生意兴隆是好事,你忙你的去吧,我可以等会儿没关系。” 虽然柳随风和颜悦色,店小二还是弯腰呵气频频道歉。 店里气氛热络,四周嘈杂声不断。柳随风左顾右盼,突然发觉很多人是携家带 眷。这时他心觉有异,凝神倾听四周动静。 忽然有人提及柳随风这三个字。柳随风心中一凛,侧身用眼角一瞥,见说话之 人是个穿着锦衣玉袍,一脸和气像是商贾般的中年汉子。 只听的坐在商贾对面的老头子道:“原来前些日子出了这些事情,都是因为柳 随风这人的缘故。我还以为这年头姓柳的不知犯了什么煞,老天爷派了瘟神下来惩 罚呢。不过柳随风这名字听都没听过,会不会是别人道听途说啊?” 那商贾似乎有些得意,拍胸脯打包票说道:“这消息是我道上的朋友说的,千 真万确不会错的。听我朋友说道,杭州西湖附近一带,姓柳的人家死了不下十余户。 我这一路上走来,遇到不少姓柳的离乡避难,啧啧啧。”商贾神情凄恻,摇头道: “因为柳随风这人的关系,这些人死的真是冤。” 柳随风听到此处,心头大震,寻思:“这大半年来,竟然发生这些事情。这么 残忍的手法,到底是何人所为?”他一路上尽量躲避生人,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种惨 绝人寰的事情。想到因己之故,使人无端丧命,柳随风怒火填膺,脑子里直觉的想 到——天魔教三个字。他心想:“会不会是天魔教遍寻不着,所以滥杀无辜想逼我 现身呢?” 沉思之间,忽然门口一声大喝:“他奶奶的店小二,还不快拿点酒菜来,老子 肚子饿死了。” 柳随风闻言一惊,暗忖道:“这么巧?”听这粗里粗气的声音,他不用回头便 知道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虎霸王——楚淮。 店小二上前逢迎,捧着笑脸道:“这位爷儿日安,小的马上帮您准备吃的。” 猛然啪的一声,店小二被蒲扇般大的巴掌打个结实,登时眼冒金星,弯身抚着 肿胀的面颊,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楚淮接着一掌拍在桌面,大刺刺的怒道:“老子说要吃的,你这狗杂种不直接 拿来,啰哩八嗦的废话什么。你的一对狗眼看什么,我说的还不明白吗?他妈的你 还杵在这儿做什么,想找死吗?” 店小二没见过这样蛮横的客人,只好摸摸脸颊,自叹倒楣退了下去。其他的客 人见状更是噤若寒蝉,纷纷低头用餐,谁也不敢正视楚淮。 楚淮一肚子牢骚,对着客栈内的人嘟嘟嚷嚷道:“你们最好别姓柳,否则就跟 西湖那些人一样,死的时候还在问为什么?” “果然是天魔教下的毒手。”听到楚淮肆无忌惮的口吻,柳随风再也忍不住, 顾不得这一切是天魔教的逼他出面的伎俩,霍然起身,压抑着怒火沉声道:“你说 这些姓柳的人是天魔教杀的?” 楚淮没想到会有人挺身而出,看着柳随风的背影楞了一下,想也没想的道: “要怪就怪这些人生错人家,嘿嘿,杀几个贱民有什么了不起,这些人就像蚂蚁一 样,老子爱杀几个就杀几个。你这家伙敢顶撞我,是不是嫌日子太舒服,活的不耐 烦了?”听他话中之意,这些枉死之人竟都是死在他的手下。 原来江上雁找不到柳随风,生怕吴若天在教主面前搬弄是非,于是派人在楚淮 耳边献计,意图掀起武林纷争,藉此转移教主注意力。楚淮是个浑人根本没什么脑 筋。他一心想立功,又受到旁人不断怂恿,心中觉得计策不错于是说做就做,这样 一来正顺了江上雁的心意。当时吴若天正忙着救治弟兄的伤势,等到与正派人士发 生冲突时这才警觉,可惜为时已晚。 柳随风听楚淮他直言不讳,霍然转身道:“杀害手无寸铁之人,算什么英雄好 汉。天魔教有什么事,直冲着我柳随风来便是,何必滥杀无辜。” 楚淮呆了一下,随即张开血盆大口,起身哈哈大笑道:“这计策果然有用,柳 随风你识相点,乖乖跟老子走吧。”他早知道柳随风武功低微,心中已然将他当作 囊中之物,此时好不容易遇上了岂容他逃脱,于是大手一挥,推开桌子便朝柳随风 走来。 客栈内的人见到两人一语不合,纷纷的往旁边避开了去。这些人之中,知道些 端倪的纷纷低头窃窃私语,偷偷端详着轰动武林的年轻人。 柳随风胸中怒火熊熊燃烧,冷眼睥睨肃然而立,语气轻蔑的道:“哼,天魔教 没人了吗?你这头畜生我还不放在眼里。奉劝你一句,想抓我柳随风,派些像样的 人来吧。” 楚淮满脑子想着这回立了大功,教主一定重重有赏。这一来不仅扬眉吐气,连 带的更加巩固自己兄弟在教中的地位,于是对柳随风讥刺之语充耳不闻,伸手便往 柳随风胸前抓去。 柳随风没想到这楚淮如此看轻自己,眼见毛茸茸的手臂当胸而来,咬牙低喝一 声,运劲于胸力贯于臂,一招雾朝烟暮化去楚淮劲道,砰的一声,右掌不偏不倚, 正中楚淮胸口。 楚淮见柳随风这掌来势巧妙,想要闪躲已经来不及。不过他心里早已经预设对 方功力深浅,此时又见柳随风瘦瘦弱弱,出掌无风,根本毫不在意,于是连闪的念 头都没有。他心想我这身铜皮铁骨,纵横大江南北,连少林的和尚都莫可奈何,更 别说这弱不禁风的臭小子。 柳随风一招得手,并不趁胜追击,反而收掌静气,走上前与楚淮错身而过,冷 冷道:“可别小看天下人。”说完缓缓往外头走了出去。 发生何事楚淮尚未知觉,反手想捉住柳随风。忽然喀拉数声响起,楚淮心头一 震,低头看到自己胸口一个掌印深入胸膛,刚刚的声音正是从自己胸腔传出。他双 目一瞠,满脸不可置信,嘴里荷荷的吐着大气。他张大口却说不出话来,殷红的鲜 血沿着嘴角浡浡流出,忽然间像铁塔般的身子砰的一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刚刚那一掌竟有如斯威力,连柳随风自己也乍舌不已。这一招看似轻柔飘渺, 出掌毫无劲道,其实这正是碧波轻烟掌的精妙之处。当年秦之仪欲凭此套掌法扬名 江湖,不料连战皆败闹的灰头土脸。其后他与左啸天两人论及当世武功,左啸天直 言这套掌法华而不实,犹如挑水千担,却只得一瓢饮。正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秦 之仪曾与天下首屈一指的高手过招,若不是轻功过人兼运气奇佳,恐怕不知死了几 回。他回想起诸多战役,不禁冷汗直冒。经过多年的潜心思考,秦之仪终于明白重 胜于强的道理。所谓己出十分力,彼受十分力谓之重。此意就好比北风虽强,却只 损及土表之物,未若洪水之害。秦之仪耗费心力将此精义融入碧波轻烟掌中,可惜 左啸天早已辞世,未能一睹新掌法的风采。 不曾现世的新掌法遭逢强敌,柳随风手下自然不敢怠慢,况且当时他又怒火冲 天,于是这一掌运起全身功力孤注一掷。焱炎神功的炙热内劲如针一般穿破楚淮的 护体真气,悉数打入对方的体内,瞬间将楚淮的五脏六腑完全震碎,这石破天惊的 一掌,恐怕楚淮连作梦都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找到了人,结果竟是自寻死路。 这一贸然出手,形迹已经败露。柳随风想起那些无辜的人,心中并未因暴露形 藏而感到婉惜。他边走边想,思忖道:“为何楚淮会在这儿?难道他是一路跟着我 来的?”想到此处,他心中一凛,暗道:“天魔教视人命如草芥,我如果再往前去, 岂不是会连累药王门的人?这……”眼见黄山就在眼前,偏偏又遇到这种事情,难 道自己当真是遭逢天妒吗? 走了一大段路后,前头正是往黄山的道路。柳随风心中犹豫,正自踌躇不前时, 忽然一道轻微声响从前方传来,他眉头一竖,冷冷道:“明人不做暗事,诸位不必 躲了。” 飕的数道衣袂之声从前后方传来,柳随风背负在身后的双拳暗暗紧握,摇头嗟 叹道:“啧,今天真是祸不单行。山高路长,有劳各位美女相候,在下实在愧不敢 当。”他嘴里轻松,心中却不松懈。当下凝神倾听,察觉前后四个美貌女子将通道 阻住,显然早有预谋。四人当中,映入眼帘之人年纪最轻的赫然是半年前在西湖畔, 曾经前来找碴的彩衣教徒。 何婷眼光如炬面无表情,樱唇微张,语气冰冷道:“没想到你还真能躲,连陆 愚都找了你这么久的时间。” 听到陆愚这名字,柳随风顿时恍然大悟,大叹一气道:“真是交友不慎。各位 在此相迎,在下理当还请才是,但因在下尚有要事在身,烦请诸位让让。” 何婷脸色微变,叱喝道:“三言两语就想打发我们,你想的可真容易。想我们 让路,就得凭真本事才行。” 柳随风无奈的双手一摊,不解道:“我与诸位无冤无仇,彩衣教又何必如此苦 苦相逼呢?就算我与蓝大姑娘有些误会,说来也罪不至死。各位咄咄逼人,休怪在 下无礼了。”他不想在此耽搁,以免天魔教的人追来,于是语气转趋强硬。 何婷微微一笑道:“话说的挺称头的,我倒要看看你有几两重。”说完蛾眉一 竖,三个白衣女子骤然出手,猎猎风声呼啸而至。白衣飘飘倏忽便至,三人以迅雷 不及掩耳之势,前后夹击想要一举成擒。 彩衣教徒语气强硬,这一架看来非打不可,柳随风早有盘算已然运气护身,全 神戒备。三个白衣女子出手迅捷,瞬间香风扑面,洁白纤细的玉指当胸戳到,柳随 风不敢轻忽,摒气凝神接招,只见他双袖翻飞似白鹤振翅般盘旋飞舞,人影晃动间 啪啦之声忽轻忽重,柳随风出掌犹如急风骤雨,眨眼间与三女对掌数招,掌似无形 一招数变,身法之快远胜三人。 双方身法有如风驰电掣,瞬间交手三十余招。柳随风越打越是得心应手,初时 的怯意尽去,此时脸上带着一抹笑意,显的是神情自若胸有成竹,一招一式挥洒自 如,进退攻守之间,不疾不徐的将碧波轻烟掌发挥的淋漓尽致。反观彩衣教三人久 攻不下,脸上汗水涔涔神情严肃出招越急,可见得三人临敌经验不足,正犯了躁急 易失的兵家大忌。 场内态势逐渐明朗,一旁观战的何婷见三位师姐渐落下风,心中依然无法置信。 不过事实摆在眼前,非得立刻解决不可。犹如冰雕玉砌的脸庞一紧,秀眉微蹙 银牙一咬,何婷玉臂轻展锵啷一声拔出长剑,提气运劲正欲加入战局时,忽然旁边 一人急急忙忙跑来,大声呼道:“别打别打,有话好说嘛。” 柳随风闻言冷哼的一声,施展全力不再恋栈,只见他低喝一声,双掌猛力往前 一推逼退三人,尘埃未定之时,身子趁势往后退出战圈,随即双足奋力往地上一蹬, 整个人如箭离弦窜出数丈,瞬间不见踪影,只留下彩衣教徒呆立当地,半晌吭声不 得。 何婷看着柳随风从容离去,满脸怒意对着来人气道:“陆愚你这混蛋,怎么没 说他变的这般厉害,害我脸都丢尽了。” 这匆匆跑来的人正是武林之中消息最灵通的陆愚。看他在秋凉的气候里汗流浃 背的样子,可见得他来的多么匆忙。陆愚喘息不止,急急摇头道:“不……不是, 我……等等……”他伸手摇了摇,等到气息平静后续道:“你要他的行踪,我照实 给你了啊,不是吗?” 何婷气嘟嘟的看着陆愚,跺足道:“既然这样,那你来做什么?” 陆愚看她正在气头上,吐了吐舌头道:“我……我……”他吞吞吐吐了半晌, 结果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其他三个彩衣教徒见状,不禁抿嘴轻笑,不约而同的佯装追击柳随风,识相的 相偕离去。 看到三位师姐离去,何婷忽然神情一变,噗哧轻笑,走上前道:“你是专程来 替我解围的,是不是?瞧你满头大汗的,别忙着说,先歇会儿再说。”说着从怀里 拿出淡紫色的帕子上前一步,作势要替陆愚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陆愚犹记前车之鉴,退了一步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来还你东西的。”说完 解下腰间的龙吟宝剑,递到何婷面前道:“这种宝物可别乱扔,会害死人的。” 何婷晶莹澄净的美眸看着价值连城的宝剑,伸手推回给陆愚道:“这是我们彩 衣教感谢你的帮忙,特别选来送给你的。” 陆愚闻言眼光一湛即逝,嘴角微微牵动,笑道:“嘿嘿,这种谢礼我陆愚可不 敢当,还是还给你吧!” 何婷嘟着嘴,皱眉娇嗔道:“这是我亲自选的,你不喜欢啊?” 陆愚微微侧头避开她的眼光,头一摇道:“拿这这种东西,我陆愚啥事都别干 了。更何况我又不使剑,拿着岂不累赘。” 何婷见他坚决不收,眼眶一红哽咽道:“这是我的心意,你都不领情。既然如 此,这剑我也不要,你一齐拿去丢了吧。”她赌气将手中长剑扔给陆愚,胀红着脸 直盯着陆愚。 陆愚一时错愕,吱吱唔唔道:“这……你……你又何必……唉呀,这是……这 是凤鸣宝剑,你……”龙吟凤鸣一长一短,原本就是对剑,陆愚初见龙吟宝剑已经 是非常惊讶了,没想到何婷连凤鸣宝剑都有。 何婷红着脸,紧闭红唇一语不发,泪水盈盈的看着陆愚。陆愚看着她娇美的脸 庞,想到赠剑这番用意,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默默无语,何婷低着头上前取回凤鸣剑,轻轻道:“你明白就好,我要去 找师姐了。”说完抬头对着陆愚展颜一笑,玉足轻点追着其他三人而去。 佳人已去香风犹在,陆愚望着倩影吐了口气,作势抹了抹没有汗水的额头,眼 神一变,神情诡异的微笑道:“哼哼,谁胜谁败还不知道呢?”说着左手轻轻抚摸 着龙吟剑,脸色倏变,咬牙暗忖道:“看来我不能再耽搁了。柳随风你可别怪我, 因为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前往黄山就医之路受阻,柳随风甩开彩衣教徒后,转往北边疾行一昼夜再往东 行,心想先避避风头,尔后另做打算。 月淡星稀,秋叶凋零。经过一番毫无目地的奔驰,柳随风身心俱疲,夜行到一 座小镇后,心想离黄山已经这么远了,应该没问题了吧?于是找了家客店叫了壶酒, 想先暖暖身子歇歇脚,然后再思索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这天夜里天寒地冻,外头风势凛冽,树梢头发出沙沙的声响,丝丝冷风从门缝 钻了进来。炉火前,店小二挥着扇子驱着火头,火炉上烹煮的酒壶冒着白烟,发出 浓烈的酒香,闻者莫不醺然欲醉。店内弥漫着扑鼻的酒香,连烛火看来亦是迷蒙摇 曳。客栈里虽然只有十余名客人,但是在酒的助兴下,有三四桌的客人酒酣耳热之 际豪性大发,彼此交谈间嗓门粗大了起来,整个客栈内的气氛登时热络不少。 咕哝一声,温热的烈酒直灌入腹,一股暖意直冲上鼻头。肚子里有如一团火焰 般熊熊燃烧着,酒量甚浅的柳随风急忙喝了口茶冲淡酒气,不一会儿寒意尽去,全 身暖洋洋的极为舒坦。 “没想到就差那一步,唉……”柳随风酒后微醺,愁上心头。脑子里想到往黄 山一路上备极艰辛,却依然功亏一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他仍然想不出到底出了 什么差错,为何彩衣教的人会先一步守在途中?他举杯喝了口闷酒,凝神寻思: “看彩衣教的人以逸待劳,应该不是巧合,应该是早有预谋。只不过历经半载有余, 她们却依旧紧追不舍,这番坚持真是令人斐解?”这一切的纠缠,不就是起因于蓝 彩蝶一人吗?想到蓝彩蝶美若天仙,行事却是如此毒辣。想那蓝正鞍一世英名,却 教出这样的女儿,他不禁摇头暗叹,随手又是一饮而尽。 正是借酒浇愁愁更愁。数盏一空,柳随风酒意上身,满脸通红,醉眼惺忪,眼 前俱是往事历历,不知不觉便红了双眼,悄然落泪。忽然一阵凉风拂面而来,他浑 身起了阵哆嗦,脑子登时清醒了些,敞开的店门走进一个消瘦的人影,柳随风一见 此人不禁睁大了双眼,张口失声叫道:“你还真是神通广大,这么远都找的到我。” 店小二带上门后,那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轻轻挥手支开店小二后,迳自往柳 随风这儿走来。 柳随风一惊之下醉意全消,两眼盯看着来人拉开板凳坐下,一脸不可思议的神 情道:“我这样逃命似的四处乱窜都难逃你的掌心,在下真服了你了,陆愚兄。” 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正是令柳随风伤透脑筋的陆愚。 陆愚冻红的双颊笑容不减,一掠双袖,伸出双手搓着热滚滚的酒壶,倒了杯酒 后笑道:“随风兄来去匆匆,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你。”说着举起酒杯 道:“多日不见,想不到随风兄功夫大进,真是可喜可贺,小弟先干为敬,请啊!” 说完一饮而尽。 柳随风暗暗讷罕,心想:“我全力施展轻功,竟然还是被这陆愚追上,这人到 底是什么来头?此刻现身意欲为何?……”他心念飞转,一双眼睛则是上下打量陆 愚,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陆愚自顾自个儿的斟了杯酒笑道:“天气凉啰,起个身都觉得懒。随风兄,你 说是不是?” 柳随风哈的一声冷笑道:“陆兄追了我这么远,不会只是要告诉我这句话吧? 陆兄有什么事情,不妨摊开直说便是。” 陆愚啪的一声轻响,左手一拍桌面道:“柳兄快人快语,我就不拐弯抹角直说 了。有人要我查你的下落,所以我就一路跟着你啰,事情就是这样简单。” 这个理由荒诞不羁,陆愚却说的煞有其事,柳随风简直哭笑不得,反问道: “我究竟有何魅力引的众人注目,陆兄可否告知?” 陆愚搔首想了一下,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也管不着。反正等他们找来了, 你自己问不是更清楚。” 陆愚置他人生死于度外,果真是胡空所说的那种人。柳随风闻言不觉有气,语 气不悦道:“你究竟收了什么好处,能让你这般拼命奔波?” 陆愚耸耸肩,笑了笑道:“没什么,反正是利益交换罢了。随风兄让我赚了不 少,你也可以问我事情,小弟能力所及,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随风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不过……算了,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反正扯上陆愚是难以脱身了,干脆将心中疑问当面问个明白。他原本想问陆愚 为何做这出卖消息的事情,不过这滑头铁定会答非所问的,所以柳随风改口另提一 问。 陆愚故做神秘,轻轻的侧头一点。 柳随风顺着他的指引,看到窗台旁的那一桌,坐着四个喧哗震天的汉子。听这 四人滔滔不绝的笑谈声,他心中灵光一现顿时明白缘由,不由的哈哈大笑道:“陆 愚你真是心细如发,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你的法眼。”原来他仔细听这四人的声音, 发觉正是当日被柳随风戏弄过的官差,只不过此时他们换了装扮,所以柳随风才没 发觉。 陆愚见柳随风拱手拜服连连,嘻嘻一笑回礼道:“江湖走多了,总会学到点东 西。” 柳随风笑声一断,神情倏变问道:“楚淮和彩衣教的人,也是阁下引来的?” 陆愚知道柳随风怒气暗生,依旧面不改色答道:“楚淮杀人无数,本来就罪有 应得。更何况这事情因随风兄而起,随风兄杀他正是责无旁贷之事。至于何婷嘛, 她送了份大礼给我,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所以我多少得帮帮她啰。” 柳随风初次听到何婷之名,心中猜想陆愚指的是那个彩衣教的少女。不过他对 那女子没兴趣,接着问道:“胡空胡大哥为何会成为花弄影的目标?还有天魔教找 我做什么?” 陆愚支颐想了会儿,答道:“胡空这老头被追杀的原因很多,一时也说不清楚。 至于其他问题,对不起,我认为再回答下去会蚀本,所以等下回再问吧!” 原来陆愚犹豫的原因,竟然是在权衡彼此损益。柳随风闻言嗤的一声冷笑道: “你的意思是还会引人来杀我?哼,为了自保,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陆愚轻轻一笑,轻描淡写般说道:“唉呀,在江湖上,想杀我的可不只随风兄 一人。而且对于随风兄的为人,我要是没十足把握,也不敢坐在这儿和随风兄对坐 畅饮。而且那些人就算没有我陆愚帮忙,随风兄能担保他们找不到你吗?更何况小 弟敢肯定,将来随风兄必有藉助我陆愚的地方,所以依小弟之意呢,饭还是要吃, 酒还是要喝,朋友呢……我们还是照做。” 柳随风原本就无杀他之意,此时听他死皮赖脸的一番说词,只能无奈的苦笑道: “与你为友恐怕有性命之忧,我们最好还是保持距离。不过你能活这么久果然是有 一套。算了,反正该来的总是躲不了,一切都是命。” 对于柳随风的调侃,陆愚丝毫不以为忤,嘻嘻一笑举起杯子敬了柳随风一杯。 酒过三巡,陆愚趁夜赶路,又多喝了几杯酒,此时略觉困顿,于是要了间厢房先去 休息。 柳随风看着他的背影消逝在黑暗处,暗忖道:“陆愚的脸皮真是厚的可以炸油 了。只不过他此时现身,难道他不怕我躲的更远,还是他另有算计。莫非……”他 忽然想起胡空曾言道陆愚喜欢兴风作浪,此时自己杀了楚淮,陆愚势必会大肆宣扬, 如此一来泄了行藏,这时他出面不就明摆着逼迫自己寻求保命之道吗?他转念一想, 暗道:“陆愚虽然嘴里不说,但是他必定之道我保命的唯一方法,就是上少林武当 求援。若是真的上了少林,这样一来不就引起武林轩然大波,这是陆愚真正的目的 吗?”柳随风心里不断的反覆思考陆愚欲引起杀戮的真正用意。这时柳随风蓦然发 觉,陆愚表面上轻佻浮动,其实深谋远虑,骨子里不知道暗藏什么玄机。 时入中夜后,客人渐渐散去,柳随风耗费精神想了半天却不得解,他张口打了 个哈欠后,正要入内休憩。一直坐在窗边的四个公差忽然一齐起身,鬼鬼祟祟的往 外头走去。 柳随风心中起疑,寻思:“这么晚了,这几个公差想上哪儿去?”他想起那一 晚这四人的言行,心中感到不妥,于是起身随即跟了上去。 巷道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四人前呼后应的紧跟在一起,偷偷摸摸的走到 不远处的一间小客栈旁,靠拢后低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柳随风凝神倾听,只听得那姓王的带头官差道:“等会儿老贾和小孟先制住那 穷书生,老子先快活快活。等到完事后,小孟你知道怎么做了。” 其中一人似乎颇为不悦,接口道:“为什么杀人总是我,要快活都是你们先来。 上次不是说好这次由我先来吗?” 姓贾的官差呸的一声道:“他妈的,小孟你还敢提这档子事。上回儿要不是你 急着想舒坦,松手被那小妞挣脱了,我哪会被咬一口。” 姓孟的官差看来资历尚浅,此时被老衙役一骂,语气一软,吱吱呜呜道:“谁 让你们光想着快活,忘了我在一旁等着。那娘们儿被你们弄得快咽了气,我一紧张 才……” 此时另一人插嘴道:“你们两个别争了,咱们出来办事,一切都听从王大哥的 吩咐。你们再这样吵下去,万一那两人醒了,惊扰起来事情就难办了。” 那贾姓和孟姓官差听此人言之有理,这时才乖乖的安静下来。 四人低声商讨后,拿出预藏的黑布蒙住脸部只露出双眼。四人潜行至客栈后头 一小间厢房,其中一人拿出匕首,探入房门后稍微使力,喀啦一声截断门闩,回头 看了看带头的王姓官差。 带头的王姓官差点头示意后,两人按计画上前想进入屋内拿人。忽然间,两人 感到背后一个手掌贴了上来,心中大惊随即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背脊直透穿胸膛,两 人登时眼前一黑,砰的一声倒地不起。 原来柳随风适才在一旁听的勃然大怒,心想当日手下留情,竟然让这四人加害 他人,心中自责不已。此时四人故计重施,柳随风怒火滔天义愤填膺,出手毫不留 情,四人一声未出便命丧黄泉。 柳随风无声无息出掌击毙四人,正想将尸首拖离客栈,突然间呀的一声,房门 忽然打开。 只见一个白脸净皮的年轻人拿着烛台开了房门,睡眼朦胧的他一见到满地尸首, 登时睡意全消,惊恐的张口便欲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