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仙风道骨 漫漫长夜随着仙乐飘飘缓缓逝去,转眼间东方山头金光四射,绚烂的云彩随风 飘散,笼罩在古城头的晨雾也渐渐散去。街巷之间,雄雉啼声相互争鸣,炊烟袅袅 升起,辛勤的人们早已顶着萧瑟的秋风出门营生去了。 经过一晚的激战,柳随风习惯性的见日而起,只是一夜宿醉,此时感觉头痛欲 裂,想睁开眼睛却只能勉强抽动着双皮。他吐了口气,察觉自己好像躺在床上,于 是右手肘顶着床,挣扎着想起身,岂知被子一掀开,一股又甜又浓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闻这味道似乎是胭脂香味,身体不由自主绷紧,随即浑身起了一阵哆嗦。 他头疼未止,眼睛又睁不开,心头正思索着昨晚之事,忽然一个又柔又细的声 音道:“别动嘛,人家还没睡饱呢。” 柳随风一听之下差点整个人跳了起来,猛然睁开眼睛低头一看,心脏一时之间 似乎停止跳动。眼前一幅活色生香的景象,看的他目瞪口呆心跳加速,张口结舌不 知是梦还是真。他急忙揉了揉双眼再睁开,只见自己胸膛赤裸,身上盖着粉橘色香 喷喷的被缛。而在暖和的被缛里,乌黑柔亮的秀发如丝绸般披散在胸口,雪白如玉 的香肩随着呼吸若隐若现,滑腻而结实饱满的感觉令他身子微微发颤。姑娘鼻息轻 缓沉睡未醒,显然两人整夜肌肤相亲同裘共枕。他用手肘撑起上半身,脑子里虽然 混乱成一团,不过他依然绞尽脑汁想着昨晚的事情。 昨晚经过骆长征一闹,其后两人又喝了几家,柳随风已经想不起来了。不过他 依稀记得的是,自己好像在某家店里又哭又笑,金惜花则忙着安抚自己。想到这儿, 他蓦然想起一事,惊呼道:“啊……我……我昨晚好像和金惜花拜了把子,怎么…… 唉,酒真是害人不浅”。他并不是后悔和金惜花结拜,而是现在自己是众矢之的, 怎能连累旁人呢?以金惜花的个性,兄弟有难,他是绝计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昨 晚酒醉之后,两人之间所说的话,所立的誓言,金惜花是否会当回事,柳随风是一 点把握也没有。他猜想:“说不定金惜花一觉过后,什么也记不得了。不过万一他 记得又信守誓约,那我岂不是害了他。” 嗟叹之间,紧贴在柳随风胸前的姑娘忽然动了动身子,吓的他所有的念头一扫 而空,急忙憋住呼吸,两眼紧盯着姑娘的一举一动。 幸好这姑娘只是轻轻的换了个姿势,呢喃似的嗯了一声又沉沉睡去。柳随风努 力半晌后终于放弃,因为他完全不记得后来发生何事。暂时无计可施之下,他便转 头看了看四周。轻纱梳笼在床的四周,清晨的微光透纱而入,像衣衫一样的绫罗绸 缎披在在床尾边的高背椅上。藉着淡淡的日光,隐约可见到床前的桌子上,金色龙 纹的檀香袅娜升起,两侧墙上均挂着仕女图,窗前的茶几上,一盆不知名的花正盛 开着白色的花朵,房门旁有座屏风大约一个人高。看了看房间内的缀饰,应该是女 子的闺房没错。 想到金惜花的为人,柳随风心里有些焦急,暗忖道:“金大哥不会是想将他那 一套传给我吧?”他低头看了一下怀里的姑娘,俯侧着的半边脸蛋儿白晰无暇,虽 然未见全貌,不过应该是个长相秀丽甜美的姑娘无虞。 “若是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昨晚就不该逞强的。”此时后悔已是无济于 事,柳随风心想:“万一这时候有人闯了进来,那可是百口莫辩。”其实他自己也 不知道昨晚有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所以根本无从辩起。 日光渐渐明亮起来,柳随风心想不如先起身穿好衣服再说,于是小心翼翼的挪 动身子,忽然门外头传来阵阵脚步声,他惊的全身汗毛直立,不禁吞了口唾液看着 房门。 听着脚步声好不容易慢慢踱过房门口,柳随风舔了舔干涸的双唇,正想悄悄掀 开被子,一转头却发觉一双晶莹明亮的大眼睛正带着怀疑的眼光瞧着自己。他大惊 之下二话不说,左手掀开被子,逃命似的飞身一扑,抓起椅子上的衣衫往身上一揽, 凌空一翻,整个人躲在椅子后头,压低声音道:“姑娘莫惊,请容在下解释。”他 惊慌失措的将衣衫遮在重要部位,神情狼狈至极。 床上的姑娘坐直了身子,双手拢着被缛挡在胸前,语带哀怨道:“这儿是我的 房间,你和我坦诚相见同床共眠,若说是误会,别人会相信吗?” 柳随风衣不蔽体,只好将身子缩在椅子后头。他探头看到这姑娘的瓜子脸蛋儿 生的白白净净甚是秀气,年纪约莫十五六岁,一对深邃如夜空中明亮星辰的美眸, 正蹙着眉头瞧了过来。 姑娘说完咬着嘴唇,眼神如诉如泣。正所谓生死事小,失节事大。柳随风闻言 心下惊惶,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故意来这 儿的,不对……我……唉……唉哟,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听柳随风急的满头大汗,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随即又哀凄道:“昨晚还紧 紧抱着人家喊好妹妹亲妹妹的,缠的人家全身酸疼。哪知一觉醒来就翻脸不认人, 你好没良心。”说到伤心处眼眶一红,双手将被子一扯,蒙着头便呜呜的哭了起来。 柳随风听她哭泣不禁心慌意乱,急急忙忙套上衣衫,走到床边轻声道:“在下 酒后乱性对不起姑娘,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我柳随风虽然 不是什么英雄,但是男子汉敢作敢当,在下任凭姑娘处置。”其实他对姑娘的话半 信半疑,只是昨晚的事情他完全没记忆,一切事情只好任由她说,自己只能挺身相 受了。 姑娘闻言停止哭泣,掀开被子探出头来,睁着哭红的双眼看了柳随风一眼,随 即垂首低声问道:“不论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柳随风心意已决,点头答道:“肺腑之言,苍天可鉴,我不会反悔的。” 姑娘似乎心满意足,轻启朱唇道:“我就知道公子是个好人。” 柳随风无奈的深呼吸一口气,轻轻坐在床边。他心想既然已有夫妻之实,关起 房门后便不用忌讳些什么,看着小姑娘秀发蓬乱,身子微微发颤,可能是惊魂未定, 于是伸手整了整姑娘蓬乱的秀发,安抚她道:“别怕,我不会再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了。” 姑娘感到有些害羞,往旁轻轻一闪,轻声道:“公子整夜叫着凝香,她是公子 的什么人谁啊?” 柳随风一愣,语气黯然道:“凝香是……我的朋友。不过我们很久见面了。” 姑娘忽然抬头问道:“凝香是不是公子青梅竹马的情人?听公子声泪俱下的模 样,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对起公子的事情,使的公子伤心欲绝。” 柳随风没想到自己酒后吐真言,什么内心的话都全然吐露。此时有些悔不当初, 摇摇头:“没什么,往事重提也没什么意思。对了,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姑娘 芳名。” 听柳随风问起姓名,姑娘娇羞道:“我叫芸儿。” 柳随风微微一笑道:“芸儿是匿称,我问的是姑娘的真名字。” 芸儿闻言忽然抬头看着他,轻咬着红唇问道:“我若是要公子……娶我,不知 公子是否愿意?”此话攸关终身大事,她说完满脸通红,低着头偷偷用眼角瞧着柳 随风的反应。 柳随风本想事已至此,此时除了娶她以外,似乎并无其他路可走。可是这姑娘 看来并不如自己预期中的慌乱,显然她对这情形早已心中有数。他不禁心中犯疑, 不答她话,反问道:“芸儿姑娘,这儿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芸儿扁起小嘴,不悦道:“你还没回答的话呢?”说完露出洁白无暇的玉齿微 笑道:“你先答应人家,我再告诉你。” 柳随风经过这一番对谈后,心情逐渐平静,脑筋也灵活起来。他见这姑娘忽嗔 忽喜,言语之间颇不寻常,迟疑道:“不对,这是怎么回事?我大哥金惜花呢,他 在哪儿?” 芸儿见柳随风避而不答,小嘴儿噘的高高的,转过头去道:“公子说一切事情 都依我,原来是骗我的。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只会说些花言巧语哄人,到最 后还不都是撒手走人。” 柳随风愕然道:“我没有反悔之意,只是……只是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我总 得问个清楚。” 芸儿听柳随风忽起疑心,语气一变呜咽道:“是你亲口答应人家负责到底,现 在不是反悔是什么?你走好了,总之是我命苦,反正往后没脸见人的不是你。”说 着说着便轻轻啜泣起来。 柳随风最怕女人哭,此时言语冲撞了芸儿,引的她啼哭不止。他搔了搔头皮, 伸出双手想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安慰她,却被她甩手荡开。他正感到手足无措时,忽 然芸儿哭声提高了音量,吓的他吁的一声道:“你先别哭,我真的没这意思。既然 你坚持要我先答覆,那好吧,我柳随风对天发誓,今生一定会……” 芸儿闻言收泪止哭看着柳随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突然门外一个声音打断柳随风的话道:“柳公子可别上芸儿的当,有些话说出 口可是收不回的。” 柳随风闻言大惊,啊的一声看着房门口,却听的芸儿拍着被缛娇嗔道:“人家 辛苦了一晚上,没功劳也有苦劳啊。更何况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我又没骗他。姊 姊这一出声,人家的苦心都被姊姊给破坏了。” 事情诡异莫名,柳随风咚的一声往旁边一闪,惊愕的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房门呀的打开,一个年约三十岁的美貌妇人带着一个扎着双髻的小童走了进来。 这美貌妇人凤眉杏眼,云鬓如螺双颊微红,穿着一袭淡绿色的衣裳,踩着莲步 盈盈入内,举止雍容颇有贵气。 这美貌妇人看柳随风眼里蕴含敌意,微笑道:“柳公子先别动怒,您先换了衣 裳好说话。”说着右手轻轻一摆,跟在她后头的小童,捧着折叠好的衣服递到柳随 风身前。 柳随风看这妇人眼光俱是笑意,不禁顺着她的眼光,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着女 人的衣裳,刹时面红耳赤,讷讷道:“多谢。”说完匆匆取过小童递来的衣服,身 子一闪躲到屏风后头,迫不及待的换下身上的女子衣衫。 等到柳随风换好装扮后,看到这美貌妇人拿来的并非自己原来的衣衫,而是裁 工精细质料高级的衣衫。他穿惯了粗布衣裳,对这种有钱人家穿的的衣服不太适应。 这套衣服虽然不合意,不过总比穿着女子衣衫好。 美貌妇人坐在桌边,看到柳随风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倒了杯茶给他道:“昨 晚儿惜花带公子到这儿时,公子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不过惜花说他尚有要事,所以 让公子在这儿暂住一宿。” “金大哥是声名狼藉的采花大盗,出入官府衙门恐怕惹人非议,更何况秦夫人 还是紫霞庵的弟子。”柳随风一听妇人之言,立即明白金惜花之意。 美貌妇人对着床上的芸儿摇头道:“让你照顾惜花的弟弟,你却想趁机占人家 便宜,真不像话。” 芸儿气嘟嘟的道:“昨夜里我好心替他除了衣衫,哪想到他抱着人家又亲又吻 的,我力气又没他大,硬被他拖到床上去的。是他欺负人家,姊姊还怪我。” 美貌妇人笑道:“你还想骗我。刚刚我在外头听的可清楚了。还不快穿好衣裳 出去,想我生气吗?” 芸儿心里百般不愿,却又不得不听这美貌妇人的话,玉手使劲的掀开被缛,此 举吓得柳随风急忙转头回避。 美貌妇人抿嘴轻笑道:“奴家名叫花飘零,这家碧瑶居是惜花交给我打理的。 芸儿不懂事,惊扰之处请公子看在惜花的面子上,不要与芸儿计较。” 柳随风闻言心中雪亮:“原来这儿是烟花之地。难怪芸儿说话的口吻很奇怪。” 此时明白此事来龙去脉后,对于花飘零的客套话,他尴尬的笑了笑道:“昨晚 是在下酒后失态,该说抱歉的是我才是。” 花飘零微微一笑道:“柳公子太客气了。碧瑶居虽然是惜花的居所,不过惜花 从不带人回来,初时奴家也是甚为诧异,后来得知公子是惜花的义弟,这才恍然大 悟。” 柳随风听了花飘零的话,暗忖道:“既然金惜花对别人提起结拜之事,看来金 惜花当真把我当作他的兄弟了。” 花飘零见柳随风神情有异,于是对着屏风后头的芸儿道:“芸儿,你还想磨蹭 多久?” 芸儿早就换好衣服,只是躲在后头一直不吭声,没想到花飘零会开口催促自己 离去。她一脸不高兴的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绷着个脸道:“姊姊都只顾着自己, 人家好不容易……” 花飘零听芸儿嘀咕个没完,不耐的打断她的话道:“这么唠唠叨叨的,下次柳 公子不敢来了。” 芸儿无奈的慢慢走过柳随风的身边,忽然低声道:“人家很羡慕那个叫凝香的 姑娘。” 柳随风闻言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花飘零等芸儿走出去后,轻轻叹口气道:“这儿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不 过若是遇到好的客人愿意帮姑娘赎身,惜花不会吝惜,反而会送姑娘一大笔嫁妆。 只是会来到碧瑶居的男人,那个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在这儿找到好的归宿,恐 怕难如登天。” 柳随风此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花飘零微微一笑道:“惜花昨夜儿带柳公子来这儿,临走前交代奴家要告诉公 子,说是东郊的上清观有个道士要找公子,请公子拨冗前去一趟。” 柳随风皱眉思索道:“上清观的道士找我?” 花飘零道:“惜花说,公子去了就知道了。” 柳随风点点头,起身拱手谢道:“既然金大哥有交代,在下不敢耽搁,即刻便 动身。多谢花姑娘的款待,在下告辞。” 花飘零盈盈起身道:“这儿虽非清雅之地,不过若是柳公子不嫌弃,闲暇时不 妨来这儿坐坐。” 柳随风微笑道:“在下他日必定再来叼扰金大哥与花姑娘。”说着深深一揖, 转身跨出房门离去。 花飘零坐下后过了一会儿,忽道:“芸儿,你还想躲多久?” 窗外喀的一声轻响,芸儿从窗台下站起身来,绕到房门前,娇颜上俱是不悦的 神色道:“柳公子不好吗?姊姊为何不成全我?” 花飘零又是轻轻叹口气,摇头道:“柳公子惹上很大的麻烦,连惜花都力有不 逮。更何况柳公子情有独钟,你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芸儿嘟着嘴儿嗔道:“姊姊不明白,但我相信他会真心待我的。” 花飘零瞪了她一眼道:“你再这么任性,改天将你扫地出门。” 芸儿吐了吐舌头道:“姊姊好凶,等惜花哥哥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姊姊的真 面目。不过若是姊姊能帮我,那我就不说给惜花哥哥听了。” 花飘零对这小鬼头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起身看着她道:“再说吧!说不定柳 公子以后都不会来了。” 芸儿上前晚着她的手,撒娇道:“那姊姊要惜花哥哥带他来,不就行了?” 花飘零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没看过这么想嫁人的姑娘。” 听到花飘零终于松口,芸儿高兴的拉着花飘零的手道:“那姊姊是答应我啰。” 花飘零见她高兴的眉飞色舞,笑道:“等惜花回来再说吧!不过”她语气一顿, 续道:“惜花从没对别人如此交心过,希望他们两人能平安无事。” 柳随风一辈子没到过这种风月场所,甚至连作梦也没想过会来这种地方。这时 意外来到碧瑶居,他一路上就像个土包子似的,一边走,一边睁大眼睛,好奇的引 颈顾盼四处张望,碧瑶居后头是花园和姑娘休憩的厢房,回廊曲折雕梁画栋。园子 里花团锦簇,芬芳扑鼻。假山上清水潺潺流下,白石步道直通小亭,周围花草扶疏 环境幽雅。从大门口一进来是缀饰的美轮美奂的大厅,地上铺的是鲜红色的地毯, 当中摆设几张金边龙纹的桌子。沿着光鲜的地毯往两侧楼梯上去,则是布置的富丽 堂皇的小厅,不过柳随风急着离去,没心思上去瞧瞧里头是怎生光景。 一大早碧瑶居显的冷冷清清,煦阳斜照落尘渺渺,夜里的繁华已不复见,中间 只有几个小厮正埋头整理残局。 穿过大厅到了大街上,柳随风回头看看碧瑶居三个大字高高挂在上头,再低头 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扮,这模样活像个脂粉堆里的公子哥儿,不禁摇摇头苦笑道: “这回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这衣衫并不合柳随风的身材,不知是那个纨 胯子弟留下的,虽然看上去是干干净净,不过柳随风穿起来却感觉憋手蹩脚,浑身 不对劲,加上路人纷纷投以奇怪的眼光,他急忙低着头往知府官邸走了回去。 “长征,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萧秋雨夫妻早一天来到金陵,进了客栈却 发现徒弟还在房里,浓浓的药味充斥在厢房里头,他尚未推开门便已经闻到,心中 一惊急忙推门而入,果然看到徒儿躺在床上。走近一看,骆长征说话有气无力脸色 苍白,萧秋雨心想上回徒儿招待定远,却弄得满身伤回到百刀门,这回自告奋勇先 行来到金陵,此时一见又是伤痕累累,看的萧秋雨心头微怒,语气不悦。 杜倩柔心疼徒儿,白了丈夫一眼,轻轻的用手肘碰碰丈夫,旋即关心的问道: “长征,不是师娘想说教。你这些日子是怎么了,一出门便有血光之灾,以后你师 父怎么敢让你再涉足江湖。” 听着师娘关怀的话语,骆长征忍着胸口的疼痛,惭愧的垂首道:“徒儿学艺不 精,三番四次败在他人手下,有辱师父多年教养之恩,请师父责罚。” 萧秋雨平时督导虽严,但一切作为均出于爱护之心。此时见徒儿受伤在床锐气 尽失,怒气渐消,轻轻吁了口气缓和一下气氛,向妻子点点,对着徒儿头问道: “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师父不是怪你败在他人手下。只是你学艺至今,屈指不过 受了两三次伤,偏偏这两次都与定远这老尼姑有关,我不是早告诉你别……” 杜倩柔知道丈夫与定远自九华山后嫌隙未除,上回私自派徒儿充当地陪,却让 徒儿受了重伤,双方的冤仇越结越深。没想到时隔不到一年旧事重演,当然会惹的 丈夫不高兴。只是这回是祝寿来的,千万别因为此事大动肝火,于是插嘴打断丈夫 的话道:“你别净说这些了,先看看徒儿的伤吧!” 萧秋雨夫妻伉俪情深,单凭眼神便能心领神会,此时妻子岔开话题,他也感到 自己的火气是大了点,话锋一转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说着伸出 右手替徒儿把脉。 骆长征虽不敢隐瞒,但是心中却又不想提柳随风这个人,心念一动说道:“弟 子是伤在金惜花手下。” 杜倩柔咦的一声,奇道:“金惜花?他怎么出现在这儿,难道他是故意前来捣 乱的?”她心想紫霞庵在此地素有盛名,金惜花不可能不知道,此番故意出现,是 不是想藉大寿来给定远难看的。 骆长征并不知金惜花为何在这儿,摇头表示不知情。 萧秋雨看了他的伤势后,语气不善的道:“受了点内伤并无大碍。” 杜倩柔听丈夫语气不对,心中感到讶异问道:“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骆长征心虚不敢正眼看师父,果然听的萧秋雨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是喝醉 酒才与人产生争执是不是?这些天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还不从实招来。”他一 搭徒儿脉搏,便知徒弟伤得不重,脸色所以苍白的原因,他闻到药味里参杂着酒香 便心中有数,此时听徒弟语多闪烁,心中登时发起火来。 百刀门门规里严禁贪杯好色,骆长征却是因色而贪杯。面对师父严厉的质问, 他不敢再有所隐瞒,于是便一五一十的将所有经过从实道来,对于沉凝香的感情, 亦照实说了出来。 萧秋雨一听之下火冒三丈,涨红着脸气喘呼呼。杜倩柔见丈夫怒气腾腾,便硬 拉着他到一旁坐下,复又走回床边问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当日西湖之事,你 怎么隐忍不说?还有沈姑娘和柳公子的事,师娘认为你太一厢情愿了。” 骆长征辩解道:“柳随风信口雌黄,弟子怎敢以讹传讹。更何况他与金惜花同 流合污,这是弟子亲眼所见。师父常教导我们要铲奸除恶行侠仗义,弟子铭记在心 一直奉行不渝。” 萧秋雨一拍桌面,桌上的杯子被震的喀喀作响,茶水也溅到桌面上。只见他霍 然起身喝道:“我就说定远那尼姑是非不分,这下可好了,连长征也受到蛊惑了。” 骆长征对师父的激烈反应感到不解,一脸惊愕道:“师父……” 杜倩柔摇头道:“我和你师父的确和柳随风同桌共饮过,难道我们也是坏人吗? 你怎么只听人一面之词,提刀就砍人呢?算了,反正事情都发生了,再责备你也是 无用,不过往后你不可再贸然行事知道吗?” 骆长征感到委屈,但是连一向疼爱弟子的师娘都这么说,他虽然万般无奈,此 时却只能点头应道:“弟子一定谨记师娘教诲。” 杜倩柔点点头,低头安慰他几句,转身便拉着余怒未熄的丈夫到了门外,关上 房门后道:“你先别生气,赶紧想想现在该怎么办?” 萧秋雨缓和一下情绪,与妻子边走边道:“现在只有先找柳兄弟说清楚,免得 误会越来越深。” 两人绕过回廊转角,来到食堂,杜倩柔道:“这事当真急迫,我怕柳随风真的 被金惜花影响,那就不好了。” 萧秋雨附和道:“夫人说的没错。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们也不能保证柳 兄弟不会成为明日的敌人。最好能找到柳兄弟,希望能劝他能悬崖勒马,重返正道。” 说话之间两人到了大街上,杜倩柔看了看左右,问道:“金陵城这么大,我们 该……相公,我和你说话呢,你发什么楞?” 萧秋雨闻言一怔,回过神来答道:“先到紫霞庵吧,说不定柳兄弟会在那儿附 近。”他照常理推断,因为沉凝香的关系,柳随风应当会在那儿才是。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杜倩柔正想问丈夫刚刚在想什么,萧秋雨先一步道: “我刚刚在想,万一这事件只是因争风吃醋引起的,我们到了紫霞庵免不了要被定 远奚落一番。” 杜倩柔笑道:“你啊!就是拉不下脸死要面子。不过感情的事情很难说的,我 们也不能怪长征。” 萧秋雨轻轻握住妻子柔细的玉手,叹息道:“长征是我们徒弟,胳膊总是往里 弯的,不是吗?我想先看看这沉凝香这小姑娘,说不定……” 杜倩柔握着丈夫的手,心中感到丝丝暖意笑道:“你早就打算好了是不是?” 萧秋雨微笑道:“没有啊!是你先有这意思的,我只是夫从妇命而已。” 杜倩柔扁起嘴儿道:“你又将责任推给我,就跟当日一样。”说着狠狠的捏了 丈夫一把。 萧秋雨吃痛,抚着痛处苦笑道:“当日若不是夫人钟情于我,我又怎会开口求 亲呢?” 杜倩柔噘着嘴儿道:“当初我是看你跪了三天三夜,于心不忍才替你求情。我 让爹答应你一个请求,哪想到你本是求刀,忽然改口求亲。你老实说,当日我爹若 是让你二选一,你会选我还是刀?” 萧秋雨皱眉故做凝思状,半晌不语神情显的左右为难。 杜倩柔气得鼓起腮帮子,甩开丈夫的手便发足往前奔去。萧秋雨哈哈一笑,追 上前去搂住妻子的柳腰道:“我们老夫老妻,别玩了。” 杜倩柔脸上一红,轻轻一挣笑道:“大街上搂搂抱抱的不怕别人笑话。” 萧秋雨看了看周身,附耳过去悄声道:“那我们回去再搂搂抱抱。” 杜倩柔羞红了脸,随即脸色黯然道:“我们作夫妻这么多年,有件事……” 妻子欲言又止,萧秋雨心中明白妻子所指为何,搂着妻子微笑道:“有无子嗣 是上天注定的,何况我们有这么多徒弟,我心里头没有遗憾。”说着话题一转道: “说到女人,我想那个小姑娘生的定是国色天香,不然怎么引得众人为她颠倒不已。” 每次提起纳妾之事,丈夫总是避重就轻,不然就是答非所问。杜倩柔心中感动, 知道再多说亦是无用,于是顺着丈夫的话意接口道:“那姑娘曾来我们百刀门,相 公见过的,相公忘了吗?” 萧秋雨搔了搔头,奇道:“有吗?唉呀,那一定是我眼里只有夫人,对其他女 子视之如蔽帚,所以才一点映象都没有。” 杜倩柔心头甜甜的,满脸笑意道:“贫嘴。” 萧秋雨哈哈大笑,与妻子相偕往紫霞庵而去。 一顶大红轿子从官邸里抬了出来,看样子秦夫人又要上紫霞庵去了。距离定逸 师太寿诞的日子越来越近,秦夫人进出紫霞庵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毕竟身为大师 姐,负责这一切是当仁不让。幸好官夫人当久了,打点寿宴这类的事情对秦夫人而 言是驾轻就熟。 就在秦夫人离去的同时,柳随风隐身在街底转角处,摇头目送秦夫人离去。 虽然相处仅仅数日,但是秦夫人殷殷相邀,柳随风岂有不知之理。只是柳随风 不提往事,秦夫人怎么猜的到其中缘由,她心里还一直以为年轻人脸皮薄不好意思, 所以打算循循善诱,待大寿过后再另做打算。只不过她还不知柳随风经过一夜变故, 已经打消上紫霞庵的念头。 回到屋子里,柳随风换了件蓝色长袍,再着手将随身行李整理打包。他本无意 在此长居,如今又发生骆长征和天魔教这两件事情,逼的他不得不提前做离开的打 算。 上清观在金陵城外东郊不远的紫竹林内,地处幽僻,观内的修道之人鲜少与外 人交涉,所以上清观在金陵城的名声远不如紫霞庵。 循着路人的指引,柳随风踱到东门时,已经接近午时。柳随风自忖脚程,不必 半个时辰便能到达上清观,于是想就近找个饭馆,先饱餐一顿再说,他心想万一上 清观无膳食招待,到时候还得捱着肚子回到城内。 接近东门左侧有家逸来居,听说掌厨的师父有道清蒸鲈鱼远近驰名,柳随风远 远看到饭馆前酒旗微动,旗旒迎风而起,三三两两的食客进出其间,看来饭馆尚未 开市,只有老饕正垂涎以待。 离饭馆不过三辆马车距离,柳随风忽觉风声飒飒,心中想起天魔教就在附近, 此时周遭一有动静,不禁心中一凛旋即放慢脚步,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人影一闪,他 心知被人盯上了,立即驻足不前,凝神运气以静制动。 秋风狂卷起舞,落叶几经转折复又落地不动。原本是进出要道的大街上,此时 竟然空空荡荡,左右均不见任何行人往来。柳随风站立半晌,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 越多,他冷哼一声喝道:“天魔教诸位不必藏头露尾,柳随风在此候教。我与贵教 的恩恩怨怨,趁此风和日丽之时,不如在此了结。”不知何故,他竟语出惊人存心 挑衅,或许是已经厌倦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又或许是不想再连累其他人,还是因 沉凝香的移情别恋使他萌生死志。不管是哪种原因使然,此刻他是抱着壮士一去兮 不复返的意念,只想一劳永逸,及早解决此事。 语毕不久,一声惊雷似的大响划破空寂喝道:“好大的口气,让俺来试试你的 斤两到底有几分重。” 语音未断风声乍响,似鬼魅般的数道身影凌空落下,阻断前方去路。猎猎风响, 身后又有一人现身,定睛细数周身人众,前方三人,后方一人,此四人俱是穿着红 黑相间服饰,脸上神情肃然双目炯炯,长袍下摆飘动间,凝重厚实,似有无穷精力 隐藏其中,来人功力深厚大是劲敌。 身入重围,柳随风面不改色冷笑道:“天魔五老……对不住,我忘记楚淮早已 经被我杀了,所以现在应该叫做天魔四老才是。” 天魔教五老之首吴若天城府甚深,双眼如冷电般在柳随风身上一扫,思忖道: “奇怪,这小子不逃不避,反而在大街上叫嚣,莫非是伏了什么暗招在其中?” 吴若天身边一个瘦瘦干干的猥琐和子听柳随风出言无状,眯着细眼阴侧侧道: “柳随风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天圣教毕恭毕敬请你上连云阁,连皇帝老子 都没这等待遇。没想到你竟出手伤人,嘿嘿,我们若不出点狠招,看来是请不动阁 下。” 柳随风双掌一错,语气不善道:“哼,冥府阴司说话果然不似凡间之人,你们 天圣教滥杀无辜逼我出面,这种恭敬法,就算是皇帝也无福消受。废话少说,想要 我上连云阁,有本事就来试试。” 吴若天斜眼睥睨,暗忖道:“试试他的虚实。”于是冷冷道:“哼,年轻人有 骨气。老三,这小子就交给你了。” 吴若天身边一人闻言走了出来。此人步伐凝重,身材魁梧,一张长长的青森森 的马脸上毫无表情。顶上童山濯濯,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十指细长,看这模样, 应该就是天魔教五老中的索命鬼爪——贾似真。 楚淮的死不仅令吴若天等人悲愤不已,连长年不管教务的武论天也相当震怒, 于是下令不论死活,都要将柳随风带回连云阁。 于是柳随风的行藏一泄,天魔教五老的其余四人——八手天王吴若天,冥府阴 司齐傲,索命鬼爪贾似真,追魂双斧楚秦这回暗中来到金陵,莫不是想为兄弟报仇 一雪前耻,并藉此在教主武论天面前挣回面子。其中追魂双斧楚秦与楚淮是堂兄弟, 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适才如雷般的声音便是出自他的大嗓门。 站在一旁红了眼睛的楚秦,没待吴若天唤他,蓦然大吼一声往上一纵,抡起双 斧便向柳随风头顶砍来。双斧挟着呼呼风声当头砍来,居高临下声势惊人。双斧若 是砸个结实,柳随风必定被劈成两半。 此番蛮干看似莽撞,柳随风头一低侧身避过,忽然背后阴冷掌风已然欺身。原 来楚秦与贾似真早有默契,一上一后夹攻柳随风,竟是不让他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柳随风身子陡转,右掌啪的一声与贾似真正面交锋。 楚秦双斧劲风及地,轰隆一声激起飞沙尘驷,不待双斧使老,虎的一转又向柳 随风腰间砍来。贾似真不愧为天魔教五老,浑厚的内力震的柳随风双臂一麻,他不 禁往后退了一步,此时楚秦的大斧又呼啸而至,他连忙双足一蹬顺势往后一退,堪 堪闪过大斧截腰之危,贾似真又是一掌当胸而来,柳随风双足尚未落地,贾似真这 一掌避无可避,只好硬生生接下一掌。 砰的一声双掌互击,柳随风往后一翻,双掌在地上一撑往后跃去,站定后只觉 得丝丝冷气沿着右臂直往上窜,不禁打了个寒颤,急忙运起焱炎神功与冷气相抗。 楚秦和贾似真志在复仇,岂容良机错失,当即如影随形追了上来。 楚秦的大斧虽然劲道十足,但是柳随风仗着轻身功夫尚可应付,只不过他一身 铜墙铁壁的硬功夫犹胜楚淮,柳随风想取胜大大不易。一旁夹击的贾似真阴寒真气 一波强似一波,交手中与柳随风的纯阳真气一撞,不时发出嘶嘶声响,比的是硬底 子的内力修为。 时刻一久,双方交手数十招,柳随风闪躲楚秦犹有余裕,但是阵阵阴气袭身, 焱炎神功耗损甚剧,此时他渐感不适。错身闪过贾似真,眼前楚秦又是双斧狂舞而 来,柳随风不退反进猛然欺身,双掌穿过大斧啪的一声击中楚秦右手臂。楚秦往旁 踉跄数步,转身大喝一声又扑了上来,双斧霍霍来势狠劲不减,柳随风身子如陀螺 般急转闪过两人,心中不禁苦笑道:“真是个打不死的浑人。” 柳随风虽然心中暗骂楚秦,可是对于他这身硬功夫,却是不得不收起小觑之意, 心想贾似真躲躲闪闪,空耗真力,楚秦却是挺身一昧猛砍,不如先了结这莽夫再说, 于是掌中力道尽往楚淮身上招呼。楚秦纵使铜皮铁骨,连续中了三掌痛的疵牙裂嘴, 手中大斧舞动已见滞缓,过不多时更是额头见汗,气喘如牛。 柳随风真气催动,焱炎真气纵横全场,阵阵热风直逼众人。与柳随风交手数招, 炙热的纯阳真气压的贾似真胸口气息闷滞,原本青冷的脸上此时渐泛红潮,极阴真 气正一点一滴被焱炎真气催化,贾似真心中暗道不妙,眼见柳随风正全力对付楚秦, 他趁机一掌拍出,极阴真气未到柳随风身后便嘶的一声化于无形,他不禁骇然道: “这小子莫非是服了什么仙丹妙药,否则年纪轻轻,功力怎么可能如此深厚,难怪 五弟会命丧他手。”他不知柳随风长年与蛇毒抗衡,其中又得到多位高手内力相济, 助他通畅经脉,短短时间内功力突飞猛进,此时竟能以一敌二,与天魔教长老打的 不分轩至。 吴若天见柳随风身法奇快,出掌轻轻柔柔似有似无,偏偏掌风却又如此骇人听 闻,这功夫前所未见,不禁寻思:“这纯阳内力至强至刚,莫非是传说中的焱炎神 功?看来这小子果然不是泛泛之辈,不如将五弟的仇先搁下,让他和江上雁来个鹬 蚌相争,到时候再来收渔翁之利。”心念甫动,身边忽然喀拉一声,却是冥府阴司 齐傲见两人久战不下,于是双足一点,手中判官笔直点柳随风灵台穴,精钢所铸的 生死簿边缘弹出薄薄刀刃,精光闪动生死簿飞射而出,锐利的刀锋冷飕飕的直削向 柳随风脚踝。 前有豺狼未去,后有虎豹袭身,柳随风听到背后风身劲急,身子凌空跃起,闪 过齐傲的偷袭,足踢楚秦颜面,嗤的一声冷笑道:“捡现成便宜啊?” 柳随风身在半空无处藉力,贾似真见机不可失,纵身双掌齐出往他腰间拍击。 楚秦手臂一抬挡住柳随风凌空一脚,正好给了柳随风藉力之处。只见他半空终身子 急翻,居高临下猛拍三掌,掌力声势威猛,贾似真前进未止进退维谷,排山倒海的 力道直压下来,贾似真眼前一黑,硬是接下这惊涛骇浪般的一击。 柳随风一招得手凌空往后一跳,贾似真压力顿失,喉头一甜哇的一声鲜血狂吐。 齐傲见状心头大惊,手中叮叮叮数声,判官簿中数道寒光激射而出。原来判官 簿夹层暗藏强力弹簧,数枚银针在扣扭启动后,破空而出往柳随风胸前射去。 柳随风足未沾地,银针却已经当胸而至,他闪躲无力,银牙一咬眼见要血溅三 步,忽然眼前黑影一闪,叮叮当当数声乍起。柳随风站定后脸色苍白,低头看了看 身上却是毫发无伤,心中暗道侥幸。若非眼前之人出手相救,他此时就算不死,想 必沦为阶下囚的滋味更是生不如死。 这道人好似飞将军一般踏月而来,吴若天只觉眼前人影一闪,一个青袍道人手 持长剑,几下兔起鹘落便将银针击飞,心中惊讶不已。他惊的不是他的手法快速, 而是这几招剑法有个名堂,叫做——飞瀑流泉。这套剑法据说只有武当掌门——嵩 阳子才会。 柳随风得脱大难,心头砰砰的跳得不停,强自镇定拱手道:“晚辈柳随风,多 谢道长出手相救。” 青袍道人身材不高,面容慈祥发须皆白。一双眼眸精光内敛,左手捻须笑容可 掬。青色长袍一尘不染,神清气闲好似画中之人。道人听得柳随风拱手道谢,微笑 回礼道:“无量寿佛,贫道嵩阳子,久候柳公子多时。” 嵩阳子语气平淡,天魔教众人却是心头大震。吴若天哼的一声道:“你这臭牛 鼻子道士在武当山清福享的不够,千里迢迢的来金陵沾染红尘,感情是活的不耐烦 了。” 柳随风听到眼前之人竟是武当掌门,惊讶的张大口说不出话来。 忽然一人拍拍他的肩膀喜道:“随风兄,好久不见了。” 柳随风闻言回头道:“灵镜兄,好久不见了。”他一转头发觉除了灵镜外,高 高矮矮竟然站了十余名道士。 如此一来局势丕变,吴若天没料到会武当竟然倾巢而出,满以为凭自己兄弟四 人抓柳随风绰绰有余,岂知武当竟会在此时出现。眼见柳随风垂手可得,偏偏煮熟 的鸭子却又飞了,他自忖并无胜算,以退为进道:“武当掌门亲临金陵当真难得。 看在嵩阳子的面子上,柳随风你好自为之,我们五老改日必当再访。” 嵩阳子笑容不变,颔首道:“吴长老慢走,贫道不送了。” 吴若天阴沉沉的看了柳随风一眼,冷冷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柳随风, 咱门走着瞧。”说完扶着贾似真,头也不回的离去。楚秦则是双拳护在胸前,恨恨 的瞪着柳随风,等到吴若天三人走远后,这才哼的一声转身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