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临死反击 尹天云面对狂龙般攻来的长棍,冷静如水,不屑地冷笑道:“易长老何必垂死 挣扎,枉费气力呢?”长剑微颤,嗤的一声,剑走偏锋,从棍影中斜切而入,刺向 易辉的胁下要穴。他为人谨慎,虽然易辉功力大幅度消退,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为以防万一,出手即用上衡山剑法的绝招“孤松迎客”,务求占得先机。衡山秀丽 险峻,衡山剑法的剑意与之吻合,轻灵潇洒之中暗藏阵阵杀机,快捷严密之中透著 狠辣凌厉。尹天云深得其中三味,这下展开剑法,舒展如鹤,动如脱兔,一派高手 风范展现无遗。 易辉尽管站在敌对的立场,在心中也不禁暗喝一声采,不愧是名震江湖的衡山 七剑啊,果然有超出俗流的资本,奈何如此人物却是自己的敌人!足踩八卦方位, 闪到对手身侧,长棍横扫,猛击尹天云後心。尹天云长剑轻回,似慢实快,刹那间 在长棍上连点七下,剑尖与棍身的每一次交击就卸去部分力量,到第七剑刺出时便 将长棍荡开,左掌顺势拍出,直取对手心口部位。这是衡山剑法中有名的绝招“飞 流七迭”,以攻为守,一剑更比一剑强。 易辉刚刚见识过他的掌法歹毒厉害之处,不敢硬挡,长棍回转,风车般舞动起 来,仿佛身前扬起一面盾牌,底下一脚踹向对手下阴。尹天云左掌需晃一招,长剑 一点,刺中对手踢来的小腿。易辉吃痛下屈膝跪倒,但见剑光乍亮,寒气直奔咽喉 而来,大惊下往後倒翻。噗的一声,肩头已中一剑,深可见骨,鲜血长流。 尹天云一剑得手,攻势越加凌厉,只见剑光纵横来去,每一剑皆指敌要害,又 快又狠,恨不得立时取敌性命。 易辉被敌剑逼得狼狈避让,剑气从身边掠过,不时将他的发丝削断,一身本来 就缀满补丁的衣服被划得千疮百孔,似破布般挂在身上。他清楚的感觉到体内的功 力在渐渐消弱,暂时被药性压制的伤势重新复发,手中的长棍越来越重,不停流淌 的鲜血更是要命。尹天云说的不假,他服下的并非疗伤灵药,药力一过,将手无缚 鸡之力,届时想不死都难了。就这麽稍一分心,只觉腿上生凉,又中了两剑。 这时场中只剩他们两人打斗,遍地都是尸首,在交手之际还要留意脚下,不然 被死尸绊上一交,可能就把性命拱手交给对手了。 尹天云神充气足,一柄长剑在手,当真是挥洒如意,剑光闪耀,令对手无所遁 形。他很快发现易辉下盘不稳的弱点,剑出如风,招招均向对手腰部以下的要穴招 呼。易辉腿脚部位屡屡中剑,血流如注,在地面上踏出一个个血红足印。他几次故 意露出破绽,引诱对手上当,但尹天云交手经验非常丰富,并不贪功冒进,稳扎稳 打,摆明了要耗时间,等他自己完全失去战力。 易辉腿脚沈重不堪,终於支撑不住,啪的一交坐倒,头晕眼花,再也抵挡不住 敌人的快剑。嗤嗤几声,尹天云毫不手软地连刺数剑,在他胸膛上刺出几个血洞。 剧痛钻心,易辉大喝一声,运起最後的力气,手中长棍猛然掷出,直插对手胸 口。双方距离太近,尹天云仓促下不及躲闪,左掌往外一拨,手臂如遭雷殛,半边 身子震得发麻,长棍滴溜溜地飞到一旁。易辉今晚是第二次用这招“飞龙在天”, 可惜伤重之下威力发挥不出五成,否则尹天云难逃一劫。 尹天云惊出一身冷汗,横剑笑道:“易长老的神功在下佩服,如果错开今日再 战,在下必输无疑。不过,你决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他深知斩草除根的道理,决 不能让这可怕的对手见到明天的太阳。 易辉伤势迸发,浑身是血,仿佛血人一般,情知这回难逃毒手了,但死在此人 剑下,又实在是不甘心。冷冷道:“尹天云,可惜我没有机会揭穿你伪善的真面目 了。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易某在阴朝地府盼著那一天!易某一生光明磊落,不 想死在小人手里,我自己了断好了!” 尹天云道:“易长老不愧是丐帮豪杰,铁骨铮铮,在下岂能不满足你最後的心 愿?”说著收剑回鞘,将一把钢刀踢到他的身边。 易辉捡起钢刀,就颈一横,血喷如浆,自刎而死。一代大侠就此丧身荒野,一 抔黄土掩埋。 战事终於结束,尹天云环视四周,只见四野无声,劲风吹过,大片的芦苇动荡 起伏,战场内血迹殷然,断刃倒插,死尸的皮肤泛著惨白的颜色,仿佛是修罗杀场。 经过了如此激烈的搏杀争斗,曾经叱吒江湖的众多高手都命赴黄泉,只剩下他是唯 一的胜利者。剪除了众多对手,终於成功夺得《九阳神功》,即使以他的严谨个性, 此时也不禁放声大笑。笑了一阵,想起神功密芨尚未真正到手,忙止住笑声,走到 袁仲艺身边,去拿那个油布包裹。 不料袁仲艺死死抓住包裹不放,尹天云单手竟扯不出来,只好伸出另一手,企 图掰开袁仲艺僵硬的手指。 就在这一瞬间,本该死去的袁仲艺突然睁开双眼,眼中射出无比愤恨的冰冷光 芒。尹天云大惊失色,急忙向後跃开,但再快也快不过袁仲艺的铁拳,只听砰的一 声,袁仲艺的拳头正正击中他的胸口。拳力迸发,尹天云肋骨尽断,呕血倒飞丈外, 一动不动。 袁仲艺诈死蒙蔽敌人,为的就是要还给他一拳。这一拳他蓄势多时,集中了全 身功力,力求和敌人同归於尽。这下狠招伤敌,一口怨气得以吐出,不由得哈哈大 笑:“尹天云,你也有今天!”笑声渐渐低微,终於寂静不闻,这时才真的奔赴西 方极乐世界了。 夜色越来越沈,翻卷的乌云在天空上聚集。时隐时现的紫色电光在云层上纵横, 沈闷的雷声轰然作响。 血腥的气味随风飘散,即使是夜枭也不敢振翅飞动,噤若寒蝉。凌乱的芦苇间 到处是横躺的尸体,阴森森的气氛笼罩著河畔。 一条瘦小的人影分开挡路的芦苇,战战兢兢地步入遍布血迹的战场,触目所及, 几乎要当场呕吐。他一手捂住鼻孔嘴巴,张大了眼睛,借著微弱的光线,仔细分辨 地上的一具具尸体。“何舵主!”他轻声悲呼,扑通跪倒在地,手掌轻轻抚过何铁 义业已冰冷的面庞,悲从衷来,伏地大哭。 这人就是胡小毛。他瞧见恶战终於结束,这麽多人丧命,早吓得手足酸软。从 树上滑下来後,鼓起十二分的勇气,来看何铁义等人最後一面。胡小毛痛哭之中, 突然听见一缕若有若无的呻吟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有鬼!骇得汗毛倒立,手 脚冰凉,再也哭不下去,用衣袖擦了擦脸,壮起胆子抬头观察。 只见不远处有人四肢微微抖动,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水、水… …我……要……水……”。泪水朦胧中也看不清楚是谁,估计是刚才一役的幸存者。 胡小毛吸了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挪到那人身边,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拔脚开溜。走到近处,只见那人胸口上满是血污,一双眼 睛勉强能睁开一线,眼神游离涣散,分明伤势极重。胡小毛认得他是连杀袁仲艺、 易辉两人的尹天云,认真算起来正是他替青龙会等人报了仇,应该救他一救,忙走 到河边,脱下衣服浸足了水,快步返回。 胡小毛将浸过水的衣服用力一拧,让渗出的水珠滴到尹天云嘴里。尹天云喝过 了水,神智渐渐清醒,视线聚焦,看清身边站著一个瘦小的男孩,知道是他救了自 己,微微一笑,低声道:“小兄弟,谢谢你出手援救。这份大恩大德,我日後必有 回报。” 胡小毛脸上微红,把湿衣服穿起,呐呐道:“这位大叔,小毛、小毛不敢当。” 尹天云又夸奖了他几句,同时默察体内受伤状况,暗暗叫苦不迭,袁仲艺临死 前的一拳威力强大,自己又没有防备,虽然在最後关头避开了心口要害,但肋骨尽 断,经脉受损,至少一个月内不宜和人动手。眼下内伤极重,全身瘫软,连移动一 个手指的力气都欠奉,行走江湖这麽多年,还是第一次落得如此下场。万一再有江 湖中人来此,自己就大难临头了。唯今之计,只能依靠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子了。 吩咐胡小毛帮忙取出怀中的“九转续命丹”,连服了三粒,运功催化药力散开。 胡小毛盖好药瓶瓶塞,好奇地注视尹天云行功疗伤。但见尹天云脸上忽青忽红, 头顶上升起一根细细的白色气柱,象变戏法一样,挺好玩的。其实尹天云在这里运 气疗伤十分危险,如果被胡小毛贸然打搅,一旦心神惊乱,立时走火入魔,无药可 治。但他别无选择,必须抢在其他帮派高手发现之前离开此地,不然密芨难保。 尹天云运功完毕,感觉功力恢复了三成,但折断的肋骨处抽搐疼痛,还得花时 间调养,丝毫著急不得,双目霍然一开,精光电射,唬了胡小毛一跳。尹天云强忍 痛楚站起,先把袁仲艺手里的包裹取下,小心翼翼地塞到怀中,再回过头来打量胡 小毛,心中杀机暴涨。今晚的事情决不能被第二个人知道,如果丐帮、泰山派得知 真相,天下之大,几无自己藏身之地,更不用说还有其他高手会来抢夺神功要决。 为了守住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这个小孩 胡小毛浑然不知杀机临头,把手中的药瓶递了过去:“这位大叔,你的伤好多 了,你的药真灵验。” 尹天云不动声色地收好药瓶,问道:“小兄弟,你是什麽人?为什麽深更半夜 地来这里玩耍?你家里的人呢?”下手之前要弄清楚这个小孩的身份来历,免得招 惹什麽不必要的麻烦。 胡小毛闻言鼻子一酸,差点又要流下泪来,把自己偶遇何铁义之後的变故源源 本本的告诉对方。尹天云听完心中大定,胡小毛不过是普通百姓,根本没有任何後 台背景,即使杀了也不会有人怀疑自己,冷笑一声,运劲於掌,就要将他一掌击毙。 胡小毛讲完自己的经历後,好奇地问:“这位大叔,你要到哪里去呢?你的伤 似乎挺严重,还能走得动吗?要不要我帮你找辆车子?” 尹天云心中一动:“这麽晚了,你能有办法找到车子?” 胡小毛道:“当然有办法了!车马行的赵大哥和我混得很熟,有时候别的大孩 子欺负我,都是他替我出面讨回公道的。我带你去找他,他肯定能送你一程。”犹 豫了一下,问道:“这位大叔,你身上带有银两吗?赵大哥可不会免费载人的。” 尹天云笑道:“几十两银子还是有的!小兄弟,麻烦你带我去找你的赵大哥, 我要连夜赶路。”他内伤已略有起色,但外伤太重,一路赶回衡山的话,对伤势恢 复非常不利。这一路之上,还不知道有多少险关要闯。如果有车代步,一来可以静 心养伤,二来能掩藏形迹,避人耳目,可谓是一举两得。但假如他深夜贸然闯入镇 上的车马行中,必定会引人猜疑,身份败露,反而适得其反。现在有了胡小毛这层 关系,正好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找到车子上路。一念及此,想到胡小毛还有利用的 价值,倒不宜马上杀了他,悄悄散去掌上凝聚的功力。 胡小毛懵然不知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一个来回,忽见尹天云神色一变,露出几 丝惊慌,正想问他发生了什麽事。尹天云一手捂住胡小毛的嘴唇,另一手揽住他的 胸膛,低声道:“要命的话就不要出声!”轻无声息地横移数步,闪到芦苇丛中, 蹲伏在地。胡小毛感受到尹天云的紧张情绪,乖乖地做个闷声葫芦。 刚刚藏好,只听风声飒响,数条人影踏草如飞而来,落在河畔。来者一看到遍 地的尸体,无不失声惊呼。其中一人顿足道:“木长老,我们晚到了一步,何舵主 他们多半都遭人毒手了!这可怎麽办?”那姓木的长老沈声道:“大家不要乱!立 刻分头搜查现场,看是否找得到那件东西!” 尹天云暗惊,原来是青龙会的人马!幸亏胡小毛早一步救了自己,不然现在就 任人宰割了。只看这几人的轻功身法,可以推测他们人人俱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尤 其是为首的木长老,武功深不可测,自己未受伤时也万万不是人家的对手。同时纳 闷不已,青龙会之中几时养了这麽多高手?自己江湖阅历不可谓不丰富,但从未听 闻。这青龙会暗中培养势力,所谋者大,所图者远啊! 那几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老手,转眼间把现场彻底搜查干净,动作之利落, 身法之迅捷,让尹天云自愧不如。搜查完毕一无所获,其中有个性子急燥的大声道 :“长老,不用浪费时间搜查了,现场无一活口,那件东西也找不到,九成九被人 家抢先一步夺走了。我们赶快追击,兴许还能把它抢回来。”那木长老冷冷道: “四野茫茫,又不知道东西落在谁的手里,你往哪里追?要追什麽人?”那人哑口 无言,做声不得。 那木长老细心地翻看场中遗留的尸体,不住喃喃低语:“奇怪,奇怪!”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讲的是何用意。有人忍不住出声道:“长老,人都死 了,有什麽奇怪的?” 那木长老道:“你们看,常乐文身受致命一掌,但体内经脉却象被何舵主的赤 阳劲震断,这难道不奇怪吗?这身上挂了八个麻袋的想必是丐帮长老易辉吧,他身 上布满剑伤,最後却用刀自刎而死,岂不怪哉?这个用阔刃长剑的大概是泰山派好 手,中的却是白云宗的玄阴掌,致命部位都在背後,很可能是遭人偷袭,难道是被 同伴暗算的吗?”将众人的伤势一一列举出来,指出其中的疑点,宛如当时亲眼所 见。 尹天云只听得汗流浃背,大气不敢多出一口。 那木长老讲到莫森的致命伤时突然顿了一顿,惊道:“咦,地上怎会有字?” 他一翻开莫森的尸体,就看见地上用鲜血写著“泰山”两个字,那个“山”字弯弯 曲曲,最後一笔几乎难以辨认,显然写字之人精力枯竭,写到後来已十分勉强了。 心念一转,已猜到这是莫森临死前留下的血字,“泰山”无疑是指泰山派了,但泰 山派的人也被当场格杀,得手的另有其人吗?又或者动手的不止一名泰山派高手? 他们夺得密芨後来不及掩埋同伴遗体,就匆忙逃走了?不管怎样,这总算是一条线 索,只要围绕泰山派进行追查决没有错。腾地站直身子,道:“立刻向会主报告事 件经过,同时倾尽全力调查在江南一带出没的泰山派弟子行踪。” 随著这一声令下,江湖上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青龙会众人也不耽搁时间,一起发掌,合力在地上轰出一个大坑,把尸体全都 推进去,用土填平,又如来时般匆匆离去。 流水潺潺,逝者如斯,漫漫的长夜即将过去了。只有被血水浸透的荒野,还铭 记著发生的一切。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