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龙腾云涌 第一章 千里独行 山中无日月,倏忽二月时间已到。 二人收拾应用物件,在石案前默祷一番,向殿后转去。 在潭畔寻到巨石,合力一扳,只听“哗”的一声。 巨石倒下,潭水顺着缺口向外激流。 二人躬身一弹,双双跃出,停身大树之下,眼望旭日当空,心头感到一阵温暖。 春风和煦,徐徐迎面吹来,更是心旷神怡。 陆剑平忆起师门多年积恨,将凭一身所学,快意恩仇,不禁豪气凌云,一声响 彻九霄的长啸过处,二条迅捷如电的身影,直向大理飞射而去。 五日后。 双骑驰过贵州普安,将到沙子岭。 蓦闻前面林中传来叱喝与兵器互撞之声。 二人策马徐行,来到林边。 只见埸中四人兔起鹘落的拚力搏斗。 三个面目狰狞的中年大汉联手围攻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口中不断阴损调弄。 “老鬼,想不到你也有今日,等会在阎老五面前代咱先问问好!” “怎么!不行啦?这一掌应该再上二寸才行!” “今日千里独行,简直变成寸步难行了!哈!” 最后一个接着说,语气得意之极! 敢情场中老者,这时脸色惨白,拆招虽然从容,但身手迟滞,招到半途即止, 好似身中剧毒,未能全力出招。 老者闻言,双眉一紧,环眼暴张,倏地威猛无俦的攻出两掌。 三人正在得意轻敌之际,猝遭突袭,一时措手不及。 “蓬”的一声,一条身形飞射丈外,喷出一口血箭,倒地不起,显然已受重伤。 老者激怒攻心,拼出全身功力,真气一散,心目逐渐昏迷。 其余二个中年汉子,见老二受伤倒地,不由同仇敌忾,恶向胆生。 同时暴喝一声,道:“老鬼找死!” 一时四股猛烈掌劲,如狂风暴雨般向老者合击过来。 老者此时身躯摇摇倒下,哪有还手之力,眼看就要—— 蓦地,一声暴雷也似的声音喝道:“贼子敢尔!” 喝声未敛,一条匹练一闪,场中已立定一个白衫少年。 原来陆剑平与司马凌空正倚马停观,眼见三人联手,已违武林常规,更见趁危 下手,赶尽杀绝,情理难容,一时出手制止。 俯身一探老者鼻息,知中毒颇深,急忙飞指连点其周身三十六大穴,暂时阻止 毒气运行,护住心脉。 旋即冷哼一声道:“朋友,杀人不过头落地,两位即使积恨如山,他身中剧毒 倒地,谅必已可罢手,识相的,快些滚吧!” 二人虽栗于来人适才身手,但看对方终究年纪经轻,两目平淡无光,任什么也 不像有超绝身手,他们哪里知道陆剑平已经练成返璞归真的境地! 闻言嘿嘿冷笑道:“你也不打听打听,大爷荆门三杰之事,是否能容别人插手 ——” “这个我可不管,行侠仗义,只凭浩然正气,济困扶危,更是武林人物应有之 本色,二位既然如此自负,在下接着就是。” 说罢眼望苍穹,背负双手,悠闲自在,根本就不将眼前二人当做一回事。 荆门三杰在地头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平日颐指气使,哪曾遭人如此当面蔑视, 不由气得头上青筋暴涨,两目圆睁,恨不得将对方一口生吞下去。 陆剑平故意不屑一笑道:“怎么?动手吧!小爷无羁等待!” 二人互使眼色,闷声不响,突从左右两侧同时攻出六掌,招式霸道之极。 陆剑平足踩凌虚步法,只见白衫飘飘、矫若游龙的穿梭在掌影之中,事实上他 正在印证新近所学的步法。 二人用尽平生吃乳的力量,拚命狠攻,三十招过去,连对方的衣角都未曾碰上, 心下才开始发毛。 如若再这样打下去,对方就是不出手反击,自己也会活活累倒,不由背上冷汗 直流,立即收招停式,呆呆地望着陆剑平,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到底是谁?” 陆剑平哈哈一笑,指着背后三剑道:“这个你们都不认得?” 二人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呼道:“你是八臂金龙!” “怕了么?每人自动割下一耳,本小爷不为己甚,否则,休想生离此地!” 其实他自生劈青衫飘客、掌震慧明、手劈红云与毒神宫冥等人之事已经名震武 林,黑白两道,闻名丧胆。 二人亡魂皆冒,打吧!实在无此勇气,走又走不开,眼珠一转,好汉不吃眼前 亏,留得三寸气在,报仇何患无时,也罢,咬紧牙根,活生生撕下一耳,痛得浑身 发抖,急忙扶起地上老二,如丧家之犬闪入林中。 陆剑平一手扶起地上老者,与司马凌空并辔驰入睛隆县城,夜宿兴隆客栈。 此时老者脸色,渐渐由青转黑,人中收缩,呼吸愈来愈弱,显然中毒已深。 陆剑平急忙取出怀中玉瓶,倾出三颗红色药丸,一手托住下颚,轻接下颊“地 仓穴”,上下牙床一张,三颗驱毒圣药,顺喉而下。 急速拍开老者周身闭住的穴道。 盏茶工夫,老者全身颤动一下,发出轻微的呻吟声,倏忽微张两眼,无力地睇 视床前两位青年。 “老丈此刻感到好些了么?” 老者叹息一声,断断续续说道:“老朽身中……‘断魂散’……除非……参王 ……雪莲……” 话未说完,人又昏迷过去。 陆剑平蓦地记起盒中雪莲,真是奇缘凑巧,非任何人力所能预料,该当此老命 长。 服食雪莲过后,即扶起老者身躯,自己盘膝坐在身后,运用体内真元,推行药 力。 只觉老者体内有一股冰冷寒气,源源涌起,与自己真气相拒,赶忙运出全身功 力硬将猛烈冷气迫退。 老者脸色遂渐由白转红,腹内咕咕雷鸣。 蓦地,喉头一涌,吐出一股黑水,腥臭之气,触鼻欲昏。人也醒转过来。 陆剑平此时满头白气腾涌,豆大汗珠,顺颊流下,显见吃力已极,忙放开两手 运功调息。 老者一连睡了一日二夜,直至第三天早晨,方始清醒。 心知由眼前青年援手,将自己一条老命由鬼门关硬拉回来,急欲下床拜谢。 陆剑平双手一按道:“老丈病体初愈不宜劳动。” “小侠援手之德,恩重如山,老朽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些须小事,不足挂齿,老丈何以与三凶结仇,中毒竟至如此之深!” 老者长叹一声! 敢情老人即是威震西南的独脚侠盗千里独行任豪,“闪电掌法”和一手铁莲子, 三十年来,罕逢敌手,但他生性倔傲,疾恶如仇,恶人落在他手中,从无生理,黑 白两道,闻名丧胆,仇家遍布宇内,十年前,路过荆镶,插手管了一件闲事,挫败 荆门三凶,日前冤家路窄,暗被三凶尾随,误饮暗放茶内的“断魂散”,一怒穷追 被困,如非陆剑平适时援手,早已埋骨荒山。 但此老生平恩怨分明,不受人惠,此次承陆剑平再生之赐,说什么也要执鞭追 随左右,以供驱使。 陆剑平连连摇手道:“老丈,千万不可折煞晚生,如能为本门鼎助,则已感万 幸矣!” 千里独行任豪道:“不过老朽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要满口老丈,我们暂以平辈 论交如何,否则老朽万难答应!” “恭敬不如从命,老哥哥,我们稍息数日,再放骑东行吧!” 晚风习习,暮霭四合,已是万家灯火,夜幕低垂。 朝阳初现,大地映起一片耀眼的光华,和暖的春风,给人带来一片生的气息。 江南春早,此时已是杨柳新绿、燕语莺啼的郊游大好时光。 在通往镇远的湘黔官道上,一排驰来三匹座骑。 他们正是陆剑平等三人,在返回风雷门重建总坛归云庄的途中。 陆剑平心悬帮中高手零落,总坛重地,万一遭人突袭,情势将不堪设想,故心 急如火,拍马急驰,无心欣赏沿途春光景色。 转过一座山头,山径逐渐陡峭,崎岖难行,不自觉地放缓了缰绳。 蓦地—— 背后传来急促的蹄声,一阵风沙飞扬,一个劲装疾服的魁梧大汉,伏鞍从身侧 疾驰而过,阔檐竹笠压得低低的,只露出下半截脸孔。 如此崎岖的山径上,竟能急骤飞驰,显见骑术精良,地势谙熟。 单骑冲出五丈左右,猛一回首,朝陆剑平等三骑一瞪眼,又复继续向前飞驰而 去。 千里独行江湖经验丰富,冷哼一声,道:“魔崽子送死来了,我们追!” 说罢一招手,当先一紧缰绳,随后急追。 转过一个山脚,只这一霎眼工夫,只见前面黄尘滚滚,哪有大汉踪影? 三人盲追了一阵,已经到达镇远城中,腹中已感饥饿,遂找了一间“聚英楼” 饭庄,拣好座位,叫过酒菜,正在用饭之时,却听身旁不远有几个像是江湖人物的 人正在高谈阔论,因为话音刺耳,故无须用心,即可听得非常清楚。 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说实在的,寒心冷魔老前辈的寒玉令,几十年来威 慑武林,想不到竟然吃瘪在八臂金龙手里,连青衫飘客也破毁在掌下!怎不令他老 人家怒火填膺?” “这次盛怒南下,出动寒冰宫全力,归云庄恐怕难免又一次被夷为平地!” 陆剑平暗叫一声不好,单凭银翅大鹏和大个子两人,怎么也不是老魔的敌手! 他不由抬眼朝对方一瞥,只见右边桌上围坐着四个劲装汉子,看样子像是走镖 的。 “听说东灵公子因为一招之恨,也正在倾力搜寻敌踪!” “火云门更有不共戴天之仇,曾与东灵暗中分头兜捕!” 陆剑平对以上几人,当然并无惧意,但他心悬总坛安危,敌众我寡,心中纷乱 如麻,哪能好好用饭? 正迟疑间,忽听一阵楼梯响处,一个头戴阔檐竹笠、身体魁梧的大汉,大踏步 走上楼头。 一眼看到陆剑平等三人,蓦一回身,又退往楼下。 原来正是刚才三人盲追的目的物。 陆剑平正待腾身向前。 千里独行用手一按,轻声道:“让他去吧,这里人多眼杂,好歹前途一样会碰 面。” 三人匆匆会过酒帐,上马直向东关驰去。 薄暮时分,已走近湘黔交界的万山场。 只见山岭层叠,峰峦陡峭,山风如涛,人兽绝迹,地势荒凉之极。 转过山头,进入一座峡谷之中。 两边岩壁削立如镜,高入云霄,中间一条羊肠小径,仅容一骑通行,任何行旅 客商初经此地,均有悚然之感。 千里独行因鉴于日间疑窦丛生,心存警戒,不由勒马停观。 此时夕阳衔山,蓦见左边山壁上日影照射处,不断有人头晃动,心知有异,忙 止住二人,另寻别径。 陆剑平艺高胆大,自量区区山壁,尚难为不了他,乃心生一计,低声道:“老 哥哥与贤弟,请由两侧绕道登上山峰!” 说罢牵着二匹空骑,驰入谷中。 千里独行一时制止不住,转身与司马凌空分头绕道登上两侧高峰。 陆剑平一人三骑,前驰约有二十丈,岭上胡哨四起,彼呼此应,只听“轰隆” 之声,震耳欲聋。 数十块磨盘大的巨石,夹杂着无数灰石、硫磺、枯木等,如雨点般自岭巅飞射 而下,声势十分惊人。 陆剑平翻身下马,展开轻功,轻灵飘忽地闪避于硝烟石雨之间,两手不断挥拍, 如山劲气,把下落的灰石、枯木震得四散纷飞。 良久,才又越进五丈,身后传来数声凄厉的马嘶,三匹座骑已砸成肉泥!而夹 壁仍然长不见底,心里不免有些焦灼起来。 如此下去,不被砸死烧伤,也得力乏累死! 蓦闻岭上—阵哈哈笑道:“八臂金龙,此谷就是你葬身之地!” “识相的,献出身上物,尚可给你一个全尸,现在前后谷口,业已堵塞,纵你 功力盖世,也只有束手待毙!哈哈!”语音尖损得意之极。 他聪明盖世,心知灰石系循他前进之路而发,身后二丈却寂静无声。 陆剑平暴喝一声道:“藏头缩尾的魑魅魍魉,妄逞阴谋,小爷今日叫你难逃公 道。” 话声未敛,人已往后腾空而起,展开凌虚步法,矫若游龙的斜斜升高十丈,劲 势将尽之时,屈背拧腰,斜飞之势微顿,脚尖一蹬左边岩壁,人又凌空斜飞而上, 临到尽头,藉右壁之力,又复飘身而起。 如此曲折交叉飞腾,眨眼间已上升了百丈。 千里独行自左侧转过一座山峰,迎面断涧横阻,飞鸟难渡。 他乃沿涧上行,尽力往噪声处急驰,约盏茶工夫,方始寻到隘口,猛吸一口长 气,力贯丹田,纵身一跃,飞落对岸,心悬盟弟安危,时间分秒必争,毫不停留地 急往岭后扑去。 司马凌空江湖经验太差,翻过两个山头,已渐迷失方向,且山路崎岖,怪石嵯 峨,转了一会,始终离噪声老远,四野音回谷应,几乎无径可寻。 稍一凝神,腾身跃上树梢,探手一按额头,恰值此时谷中烈火燃烧正炽,浓烟 上腾,他惊喜之余,凌空踏着树梢枝叶,往浓烟处驰去。 陆剑平此时在烟石缤纷中一连交叉飞旋了九次,凌虚步法已施展到极限,体内 真气一浊,身躯一顿逐渐下沉,不由心头一怔,加速下沉之势。 急忙一敛心神,蓦见岩壁凹处有一盘大突石,悬立崖间,忙不迭拧腰一旋,踏 上突石,俯视百丈悬岩,但见烈焰蔽天,坠石如雷,饶他功力超人,亦不禁心头沉 重起来。 此时千里独行,耳闻如雷轰声,更加心急如焚,疯狂的扑向谷顶。 眼见数十名黑衣劲装大汉,正在忙着搬运石块和硫磺,如雨般地向谷底猛掷。 他目皆欲裂,脚下加劲,只几个起落,疾如鹰隼般闪身跃近峰巅。 峰顶正在搬运石块的大汉,作梦都未曾想到,煞星会突然从天而降,个个一时 都惊得呆了,只见他双掌狂挥,劲风暴射,惨嗥之声迭起,几条黑色身影,疾如陨 星,向谷底落去,淹没在火海之中。 离得稍远的,赶忙丢下手中灰石,抱头鼠窜,没命飞逃,转眼间走得无影无踪。 司马凌空在树梢一阵飞腾,身形稍沾即起,如弹射星泻,纵落右面峰头,大喝 一声,道:“阴毒贼徒,快纳命来!” 正待下手。 蓦地—— 黑影一闪,身前三丈处已立定一个五十出头的黑衫老者。他生得鹰鼻削腮、两 眼精光暴射、太阳穴高高鼓起,显见内功颇为深厚。 黑衫老者见是年纪不满二十的小伙子,怎么也不放在眼内,嘴唇一抿,皮笑肉 不笑的嘿嘿连声笑道:“乳臭末干的娃儿,敢情活得不耐烦了,让老夫打发你回姥 姥家吧!” 话声甫落,不容对方答嘴,双手一圈一兜,推出一股如山掌劲。 司马凌空初次与人动手过招,究竟临敌经验不足,正在凝神倾听,突感狂飙袭 体,接手已是不及,连忙闪身横跨五尺,才险险避过这突然的一招。 他不由被激起少年争强之心,立即力贯双臂,气运丹田,拚力发出一掌。 黑衫老人见对方只是闪避,益发托大,轻意的运掌抵挡。 哪知大谬不然,两股劲风一触—— “蓬——”的一声巨响。 黑衫老人一连被迫退五步,胸中气血翻涌,脸色煞白,显然已受微伤,但他内 功深厚,仍然运功护住内腑。 他哪里知道司马凌空任督二脉已通,此时功力较之一流高手,并无逊色,只是 临敌经验不够而已。 司马凌空一掌收效,他得理不让,欺身进步,迅捷无俦的一连攻出六掌。 黑衫老人沉着应付,出手尽是奇奥招式,趁隙还攻三掌二腿。 一时之间,双方打成平手。 此时,运石壮汉突闻对面山头惨嗥连声,千里独行身手矫健,正如虎入羊群, 身形过处,黑影应手而倒,似滚汤烫雪般消失无遗,看得个个亡魂皆冒,哪敢怠慢, 一溜烟逃得无影无踪。 黑衫老人心知不妙,急攻一掌,迫退对方,趁机曲背吸胸,暗运真力,刹时, 掌心由白转青,冒出丝丝黑雾,腥臭异常。 司马凌空正在纳闷,鼻间已吸进少许尸腐恶臭,人即昏昏欲倒。 黑衫老人正待—— 蓦地—— 一声暴雷似的声音喝道:“黑煞余孽,还敢逞凶!” 人随声到,只觉匹练一闪,一股推山填海的狂飙,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向当头。 第二章黑白双判 黑衫老人闷哼半声,整个身躯被震飞三丈之外,倒地不起。 原来陆剑平停身悬岩突石上面,突然左边岩顶灰石停止落下,接着惨嚎数声, 黑色人影像抛绣球般不断向谷底落下。预料二人可能得手。 阻力一消,胆气顿豪,长啸一声,身形腾空直上。 几个交叉盘旋,已经翻上右边山巅。 一眼看到黑衣老人的黑煞掌力,急忙中惊呼一声,飞身扑到,一掌震飞黑衫老 人。 此时,他的金刚不动神功已练到念动功生的境界,故不怕黑煞毒焰。 他脚尖一点地面,冲前一步,一手撑住司马凌空腰间,急切地问道:“贤弟! 怎样?” 此时司马凌空已进入半昏迷状态之中,幸曾服食雪莲,心里尚且有点清醒,微 微应道:“臭气恶心,头脑胀得难受!” 说罢,人又沉沉睡去。 陆剑平心知他受毒尚浅,急忙点住其经脉,暂时阻止毒气蔓延。背起司马凌空 躯体,向谷口飞驰而去。 此时暮霭四合,黑夜茫茫,陆剑平与千里独行二人,始走出峡谷。 为了急于觅地疗伤,希望寻个住处,但荒山寂寂,哪有人烟?只好在附近山边, 找个洞穴住下。 洞底浅隘,方圆不及一丈,为恐意外,千里独行暂时充任护法,隐身在洞口石 后。 蓦闻一阵长啸过处。 自对方山头降落三条黑影,一路排搜过来。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老夫迟来一步,竟被小鬼溜走!据适才属下眼线报 告,三人尚在附近现踪,怎么遍寻不见!” “附近十里方圆,我们业已找遍,这小子难道是鬼!”另一个阴森的声音说道 :“两位千万小心,小鬼手段毒辣,功力莫测,切勿大意!” 苍老的声音哈哈笑道:“公子愈来愈怕事,谅他已在我们范围之内,插翅也难 飞遁。” “话不是这么说,家父尚未到达以前,总是谨慎些的好。” 千里独行心知自己三人,已落入人家监视之中,二位盟弟正在行功迫毒,任什 么也不容干扰,但愿他们三人暂时转过别处去。 眉头一皱,看清附近山势,倏地蛇行数丈,腾身跃上树梢,故意脚下一沉,带 出些微声息,向东飞驰而去。 只听身后“哧”的一声,数道衣袂飘风之声,自身后传来,回首看到三条黑影, 心里不由暗喜。 他轻功有过人造诣,若是全力飞驰,任二人也不易赶上,故不敢放快脚程,恐 怕掉下三人,二位盟弟便危险万分,于是故意不即不离的由东转南,前后距离总在 十丈左右。 约过顿饭功夫,身形环回西北,隐入林中,潜回洞口。 只见洞中二人,白雾笼罩全身,暗喜巧计得逞,再过半个时辰,魔崽子就有好 戏看了。 且说那三人追到林边,略一怔神,审度方向,与方才起追时相距无几,心知遭 受愚弄,气得哇哇破口大骂。 他们加紧搜索,声音又逐渐地自远而近。 千里独行暗暗着急忖道:“以一敌二,勉强可以阻挡,三人联手,则绝难幸胜, 但二弟正在紧急关头,自己即使拚出老命,也要挡上这段短暂时间。”总算他江湖 经验老到,给他想出了应敌对策,奸歹总可阻挡一阵。 脚步声愈来愈近,由三丈、二丈、一丈,突然顿住。 苍老的声音道:“这洞生得颇为隐蔽,怎么刚才未曾看到,小子莫非躲在洞里 疗伤不成?”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接着道:“我看八九不离十,一定错不了,我们进去看看!” 渐渐来到洞口,原来三人一色黑衫,两老一少,月光映照下,形同鬼魅。 蓦地—— 一股强劲掌风,如闪电般自洞口袭来,追得三人去势一顿。 倏地一条身影兀立当前,横身阻在洞口,冷冷道:“何方不开眼的跳梁小鬼, 狂嗥不断,吵醒老夫清梦,识相的,赶快挟着尾巴走!” “老狗,别装蒜,今夜连你也不能放过!” “看谁不放过谁,有种的先报出名来!” “本公子来自东灵,这两位是拘魂、夺魄两使者!” “原来全是阴间里的游魂野鬼,老夫正好送你们回老家!” 苍老的声音冷哼一声,道:“别尽逞口舌之能,先接老夫一掌!” 右边黑髭老人双掌一圈一抖,一股澈骨寒风,迎面卷来。 劲气绵绵不绝,压得有点气闷。 千里独行知系一种歹毒掌法,不由火高千丈,双手扬处,一股骇人劲风,应手 而出。 “蓬”的一声巨响过处。 黑髭老人也许吃了由下往上迎的亏,身躯登时一连被震退五步,血气一阵翻腾。 千里独行只微微一晃,面含微笑,显然已占优势。 其余老少二人不禁脸色一变,互看一眼,分从两侧突袭过来,四掌齐挥,狂飙 匝地。 他腾空一跃,避过正锋,半空一个翻身,变成头下脚上,藉下冲之势,双掌左 右开弓,两股迅如电闪的劲气,分向二人当头卷下。 他是居高临下,掌劲一出,压力陡增,一老一少,又被震退两步。 当中黑髭老人,略一怔神,又复涌身而上。 三人这一联手环攻,声势益发骇人。 千里独行忙展开师门绝学“闪电掌法”,飞旋腾跃于漫空掌劲之间,小心应付。 三人均系东灵宫里的有数高手,等闲人物尚经不起他们任何人的一掌之击,现 在三人合力出手,再高的功力也个能持久。 三十招过去,千里独行鬓边已现汗渍,手足有点迟慢。 黑衫少年为人最为阴险恶毒,他见机不可失,一声招呼,手下加劲。 千里独行眼看危殆万分,忙飘身后退三步,双手一扬,两蓬独门暗器铁莲子, 用满天花雨手法,漫空洒向三人。 他浸淫此道数十年,手法怪异劲捷,与一般打法不同,从来弹无虚发,此时敌 众身寡,更是全力应付,弹一出手,嗤嗤破空之声,呼啸涌至。 黑髭老人首当其冲,躲闪稍慢一下,肩上已被击中一丸,痛得他咬牙惨嗥,鲜 血涓涓顺臂流下。 左右老少两人,见状不由怒火上冲,脸上杀机陡露,同时吸胸蓄劲,双掌怪异 的一圈,掌心立现黑色。 丝丝黑气,汹涌而出。 千里独行正待迎身而上—— 蓦闻身后一声急呼,道:“老哥哥速退,这是黑煞毒掌!” 话声未敛,一股重如山岳的劲气,已由洞中卷出。 黑气被强猛劲风卷出数丈外,消失于夜空之间。 一条身影,电闪的由洞内疾射而出。 陆剑平身形一定,目光一瞥,见是幽灵公子与两个面目狰狞的老人。 他面含不屑的微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专靠倚众围攻的东灵鼠辈!” “幽灵公子”阴森、凄厉的笑道:“归云庄一招之赐,本公子时未忘怀。现在 附近二十里方圆之内,尽在本宫监视之中,小狗,赶快及早自戕,迟则死活都难!” 陆剑平神色依旧,默默环视之下,果见暗处人影幢幢,已成重重包围之势。 他剑眉一轩道:“贵派这套手法,别无惊人之处,幽灵大阵不过尔尔,在下早 已见识惯了,掌下游魂,等会定叫老朋友不会失望就是!” 语意讥讽尖削之极。 幽灵公子脸色一懔,探手取出一粒磷火弹,朝空一抛。 “砰”的一声巨响过处。 只见一道碧绿光焰,冲天而上,划破静寂的夜空。 四周山头,一时砰砰之声大起,互为响应。 人影缥缈,汹涌而来。 陆剑平心知东灵宫业已倾巢而出,情势并不简单,贼徒手段毒辣,无所不用其 极,想起适才被困夹谷之中,不禁怒火上冲,目眦欲裂,探怀摸出两粒雪莲与辟火 珠,交与千里独行道:“雪莲含在口中,可避黑煞毒焰,辟火珠驱邪至宝,幽灵阵 中自保无虞,我们分头下手,务要歼灭鼠辈!” 说罢面呈杀机,眸中精芒暴射。 千里独行暗忖:“小兄弟好重的煞气!” 蓦地—— 一声鬼嚎长啸,响裂长空,摇曳而来。 东灵诸人,面现喜容。暗喜大援到临,对方已成瓮中之鳖,凝神静待。 场中一时寂静无声,静得有点怕人。 厉啸愈来愈近,更加刺耳惊人。 啸声甫止,幽灵阎罗已停立场中,身后跟着飘下两个黑白长衫老者。 他嘿嘿一声狞笑道:“归云庄漏网之鱼,想不到竟躲来西南,害得老夫四处寻 找,小鬼,有何遗言,趁早交待,等下就来不及了!” 语意狂傲之极,根本就不把对方看在眼内。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陆剑平怒极而笑道:“别尽自往面上贴金,专门趁危群 殴的家伙,今天未必准行,你说归云庄又是怎样?” “索性告诉你,免得你死后糊涂,目前风雷门新建总坛重地,已为老夫夷为平 地,银翅大鹏等人,身受重创,此刻想必早在鬼门关前等候你了!” 新仇旧恨一迸交加,心头如受重击。 陆剑平气得差点昏倒过去,目眦欲裂。 暴喝一声道:“老鬼,毁坛之仇,三掌之恨,今日要你一并清偿。” 说罢蓄劲作势。 这时站在一旁的白衫痴肥老者,跨前一步,粗犷的笑道:“小子有何实学,敢 口出妄言,让咱白判屈英,先来教训你一番。” 他见对方年纪轻轻,哪有高深火候?自己这面,人多势众,一心想要人前显能, 故当先出手。 只见他身形微闪,手中已多了一支短匕。 陆剑平气定神闲的不屑一笑道:“在下以一双肉掌接阁下几招。” 白判屈英一见陆剑平要以徒手接招,不由怒哼道:“小子既敢如此托大,休怪 本判匕下无情!” 陆剑平漠然一笑道:“尽请进招,不必废话连篇!” 白判屈英在东灵宫功力仅次于阎罗神君,生平极为自负,哪堪如此遭人当面蔑 视! 闻言,那张痴肥白脸已经涨得通红,一声鬼嚎,匕首已闪电般刺向陆剑平上盘 六大要穴。 去势劲疾,带起丝丝破风之声,且招式奇诡莫测,眼看就要刺上。 陆剑平展开凌虚步法,身如矫龙,穿行于兵刃缝隙之中。 身形轻灵巧快,曼妙之极。 白判怒火中烧,把短匕舞得密不透风,如一层光网罩向陆剑平,隐夹风雷之声。 陆剑平仍以眩人眼目的神奇步法,电闪般飘忽飞腾,间或趁隙出掌。 转眼间,二人已对拆了三十招。 陆剑平暴喝一声,一招“龙蛰深渊”,应手而出。 只见层层掌影,挟雷霆万钧之势拍到。 白判心头一怔,正错愕迟疑之间—— 蓦地—— 一声阴森冷笑起处,一股沉雄掌劲,已袭向陆剑平身后。 劲风触及陆剑平身后不到一尺之处,好似碰到一道无形钢墙堵住,呼的一声, 已被消散无遗。 陆剑平“金刚不动神功”已练到念动功生,蓦闻身后劲风袭来,顿生警觉之心, 神功即已展出,他挡过背后这一掌偷袭后,急忙翻转身形,双掌拍向暗中出手之人。 原来,这背后偷袭的却是黑衫瘦长老人——黑判段成。 他见一击偷袭无功,对方不见作势,掌劲即荡然无存,心中正在一怔。 只见白光一闪,陆剑平身形已如电般扑到。 脚尖尚未着地,掌劲却已先临,一股推山填海的狂飙,压体而至。 陆剑平怒他暗下毒手,杀机陡现,掌劲提到极限,拚力拍出,迅捷而又沉猛。 黑判双掌上扬,掌劲还未吐出,一股排山劲罡,已然压体,“蓬”的一声,胸 头如遭千斤重击,惨哼半声,身躯抛射三丈以外,倒地不起。 场外东灵党徒,一阵鼓噪蠢蠢欲动。 千里独行心喜小兄弟功力高绝,料知今夜有惊无险,胆气顿豪。 “这小子仅只两月不见,功力竟高到如此地步,若错过今天,将来益发难于收 拾!” 幽灵阎罗心念及此,双目倏现煞光,哈哈一笑道:“小狗心狠手辣,昔日三掌, 系老夫手下留情,否则你哪还有命在!” 提到昔日之恨,陆剑平不意连带想起毁帮之仇,怒火更炽,高声道:“新旧两 账,今日一并结清如何?” 场中空气紧张到了极点,一场惨烈拚斗,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千里独行心内忐忑不已,担心小兄弟少不更事,怎么惹上这个魔头,一不小心, 自己可无还手机会。 幽灵阎罗怒哼一声,以八成劲力发出一掌。 如山罡劲,应掌而出,挟带呼啸之声,骇人之极。 陆剑平大敌当前,小心应付,也以八成功劲,掹拍一掌。 他自服食“九叶芝兰”以后,再经石室中两月苦练,药力已逐渐发挥,融入气 血之中,收为己用,功力较之以前,何只增进一倍。 “蓬”的一声过处。 幽灵阎罗被震退三步,陆剑平身躯一阵摇晃即止。 凭幽灵阎罗将近百年的修为,竟被面前年仅二十余岁的娃儿,一掌震退三步, 这种功力,若非亲眼目睹,任何人也不会相信。 千里独行想不到小兄弟功力,竟然如此深厚,心头一块重石,才始放了下来,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幽灵公子可就不同,他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陆剑平一招得手,豪气顿生,暴喝一声道:“你再接一掌试试!” 双臂贯足功力,平胸推出。 一股石破天惊的罡劲,如崩山倒海般暴卷而出。 幽灵阎罗心里难受已极,羞怒交迸,咬牙叫足十成真力,猛朝对方劲风挥出, 掌劲一吐,立知不好,对方的劲罡,威猛无俦,源源不断的涌至,方想举步飘身闪 避。 一声响彻九霄的巨响,震荡得四周枝叶纷飞,空气压得旁立诸人心头欲窒。 声响过处,陆剑平连退五步,方始拿桩站定。 幽灵阎罗却被震退五尺跌坐地上,胸头气血一阵翻腾,亏他内功深厚,强行忍 住,脸色青中透白。 幽灵公子急步上前,幽灵阎罗此时悲愤填膺,心里难过已极,忖道:“此事如 若传入江湖,自己还有何颜面立足?” 他身形霍地站起,喝声:“展开阵式。” 满头白发,根根倒竖,双掌平护胸前,掌心涌出两道黑色浓烟,带起嗤嗤之声, 直向陆剑平射去。 幽灵公子与二位黑衫老人指挥手下十二煞星,分别站好方位,两掌齐飞,黑烟 益见弥漫。 刹时间天空一片赤黑,月华尽掩,鬼声咻咻,碧绿磷光,闪灼飘扬,分向陆剑 平等三人飞射而来。 黑雾中人欲吐,只要吸进些许,立即头脑昏迷。 磷火更是毒辣,着物燃烧,沾地直冒白烟,骇人之极,绝非寻常可比。 陆剑平脸色一凛,默运金刚不动神功,黑气磷光飞临他身前三尺处,有如碰上 一座钢墙,波波几声,消失无踪。 千里独行与司马凌空,因有雪莲含在口中,故不怕黑煞毒焰,辟火珠虽能驱邪, 但光焰只能近丈,丈外空间,视线仍极模糊,时遭对方突袭。 初时凭两人双掌一剑,舞成漫天掌影剑幕,挡住来势。 但时间一久,敌暗我明,二人功力再强,长此下去,纵使不被暗伤,也会活活 累死。 千里独行猛然惊觉,急道:“三弟暂停,我们背靠背,看清来势,再出手还招, 别尽自妄耗精力。” 司马凌空正感吃力之时,闻言恰是时候,忙停手转身,凝神注视对方,沉着应 付。 千里独行更不时以铁莲子招呼,情势暂时缓和过来。 陆剑平在磷光黑幕中,往返飞驰,身形过处,黑气纷飞,磷光敛迹。 他怒恨已极,杀机陡起,出招尽是重手,惨嗥之声迭起。 但对方人多势众,数里范围,尽在包围之中,黑雾倏分即合,磷光永在眼前闪 烁,又不能抛离二人,单独冲出,心里微感不耐。 他乃聪明绝顶之人,极快的微一思索,顿悟破敌之策。 他仰天发出一阵长啸,响彻九霄,四山环应,身形腾空一跃,剑光如电一闪, 敢情“烈日剑”业已出手。 烈日剑法盖古凌今,剑尖一斜,只见一条匹练如电的光芒中,夹着一轮大红的 太阳,一时光华灿烂,耀眼生辉。 第三章回龙定岳 回龙掌乃当代绝学,威力更是惊人。 陆剑平左臂连挥,掌夹风雷之声,震得匝地狂飙倒卷。 他身如游龙腾空,迅捷无比的飘忽飞旋,剑气响起嗤嗤之声,光焰闪处,血雨 喷飞,掌劲碰响中,惨嗥不绝。 此时他运用凌虚步法,身形益加曼妙轻灵,一口气盘空飞旋了九次。 一时血流如注,肢离四射。 看得在场各人,骇得瞠目结舌,几乎忘了逃生。 看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奇绝深奥的武功,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时阵势凌乱,天空现出点点寒星,三人均由惊愕中回醒过来,长长地喘了一 口气。 幽灵阎罗运功甫毕,见状不禁脸色陡变,青中透白,两眼突出,益发狰狞难看。 蓦地—— “嘿!”一声干笑,挺身迈步向前缓缓欺来,脚步沉重,双臂圈护胸前,眼中 精光暴射,敢情他想孤注一掷。 陆剑平此时因心力损耗甚钜,呼吸微呈喘急,但他功力已入化境,稍作调息, 立即复元,见状不由面色一凛,反手收剑入鞘,蓄劲而待。 场中格外显得沉寂怕人,一场惨烈拚斗又将展现眼前。 双方距离渐近,东灵神君运集毕生修为内力,挥手拍出双掌,挟带风雷之声。 陆剑平默运神功,也叫足十成劲力,猛朝对方拍去。 一声崩山裂石的巨响过处。 幽灵阎罗蹬蹬蹬连退七步,脸色益见惨白,倏又纵身直上,展开独门“飞磷掌 法”,闪电般向陆剑平急攻十二掌。 他脚踩凌虚步法,身形滴溜溜的游走,白衫飘飘如游鱼滑溜于掌影之中,趁隙 回攻十掌四腿。 眨眼间,二人已交手三十招,双方出手全是奇奥掌式,倏合即分。 白判屈英狂吼一声,一抖手中短匕,闪电般攻向千里独行,幽灵公子亦挥掌从 侧夹攻。 千里独行急展“闪电掌法”,游斗于匕掌之间。 同一时间,司马凌空暴喝一声,道:“鼠辈专门以众攻寡,还算哪门子好汉!” 话声一落,人已挺剑而上。 拘魂、夺魄两使者,及四周十余名东灵徒众,亦连声暴喝,潮水般堵住司马凌 空,加以围攻。 白判屈英与幽灵公子,同为武林顶尖高手,千里独行若单打独斗,任何一人, 也非其敌手,现在两人合手联攻,情形就有点不同。三十招过后,已渐捉襟见肘, 所幸他经验丰富,尚能敛神沉着应付。 司马凌空手中长剑一挥,有如横空长虹,闪电般翻腾削刺,剑气绵绵涌出。 怎奈对手人数过多,出招又防突袭,且一上手就用全力,三十招过后,情势渐 落下方。 陆剑平力敌幽灵阎罗,仍能分神注观双方战况。 眼见司马凌空应付吃力,情势渐趋危殆,不由暗忖道:“老怪功力深厚,若再 此缠斗,不施展奇招,恐怕要至百招以上,方能取胜。” 但他心悬司马凌空安危,必须立刻分身驰援。 转念间,二人又互拆了五招。 陆剑平身形突然凌空腾起,有若巨鸟般轻灵无比地盘空飞旋。 幽灵阎罗心中一凛,已知对方要展奇招,不由凝神戒备。 陆剑平身在空中,发出一声响彻长空的龙吟,双臂一挥,已幻化成漫天掌影, 向幽灵阎罗迎头罩下。 掌劲如崩山倒海般风卷而下,威势慑魂夺魄。 敢情他已展开“回龙掌法”中最为霸道的一记“回龙定岳”。 当年九天神龙,即以此招打败八大掌门的连手围攻,威力可想而知。 幽灵阎罗内力虽高,但较之八大掌门联手合力则又差得颇多,自然更是无法抵 挡。 但见他身形急射暴退间,已被陆剑平一掌震退一丈之外。 此时,司马凌空力敌拘魂、夺魄两使者,却已显得力不由心,出招已呈迟滞。 突有一个围攻的黑衣大汉,趁他正在避招之中,抖手就是一剑,去势劲疾。 司马凌空堪堪避过面前一个险招,尚未缓过气来,背后一剑刺到,眼看就要伤 在剑下。 陆剑平见状,不禁目眦欲裂,暴喝一声,道:“凶徒敢尔!” 随着身形下坠之势,飞扑过去,双掌挟着裂山填海劲力,向剑身猛推过去。 “铮”的一声,一道剑光闪处,长剑已被振飞数丈之外。 大汉惊得神魂飘荡,正瞠目凝神之际。 陆剑平恨他手段毒辣,毫不容情的补上一掌。 只见一条庞大身影,抛飞数丈之外,落地不起,连哼都不曾一哼。 陆剑平怒恨填膺,杀机益炽,双眉一挑,捷逾闪电的窜入人丛之中。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当先一人即被震飞半空,一阵血雨,洒得众人满身皆是。 他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惨呼声中,血雨飞射,尸体横陈。 司马凌空见大援已到,豪气倏生,亦挺剑还攻。 千里独行喜现眉梢,大喝一声,双掌加劲。 幽灵公子见老父受伤,心中一慌,急撤身飞步赶来照护。 千里独行压力顿减,身形更见矫捷,双掌着着抢攻,迫得白判屈英步步后退。 此时,陆剑平闷声不响,捷如鬼魅般飘到拘魂使者身后。双手微扬,半声未哼, 拘魂使者的一缕幽魂,已拘到阎罗老五那里去了。 夺魄使者眼见同伴不及一招,即毙命对方掌下,自己功力与拘魂使者在伯仲之 间,想着便愈觉胆寒,更见幽灵父子踪影消失,更是惊得灵魂出窍。 急忙抖手洒出一把细如牛毛的“九寒针”。 一蓬光雨,朝陆剑平等二人身上疾射而来,身形藉着这一眨眼的机会,消失于 苍茫夜影之中。 陆剑平自身固有“金刚不动神功”,可以挡住来势,但心中顾虑司马凌空的安 危,未即尾追,双掌朝光雨一抖,一团如怒涛的劲气,排空而出,将所有毒针,卷 射无踪。 白判屈英眼看自己这方伤亡狼藉,此刻脱身既已困难,唯有作困兽之计,撑到 哪里,就算哪里。 他心中万分难过,以东灵宫享誉武林数十年,竟如此虎头蛇尾,自己赤心相佐, 十余年来,时刻未曾稍懈,想不到反而临危被弃,这份难过,实在比死都难堪。 正当他愤恨交进,微一失神之际,手中短匕,已被千里独行震飞。 但他生性倔强,平素极其自惜羽毛,此时兵刃出手,一招之输,不禁长叹一声, 双手一背,闭目静待,大有士可杀、不可辱之概。 陆剑平心里突生敬意,急呼道:“老哥哥,手下留情!” 声出人到,已经横挡二人身前,敛容道:“今日之事,阁下各为其主,彼此并 无深仇大恨,朋友尽请自便,唯望此后多为武林维持正义。” 白判屈英微睁双目,见对方一派诚恳,不由哈哈一笑道:“小侠武功高绝,又 如此坦挚谦冲,真使老朽汗颜,此后遁迹江湖,深山养诲,容有机会,定报今日之 德!”双手一拱,人已冲空而逝。 此时晨曦破晓,已近天明,陆剑平眼看地上尸体,已被磷毒溶化净尽,留得满 地破衫断袖,随风飞扬。 他长吁一口气,朝千里独行苦笑一下,道:“老哥哥,咱们形迹已露,又须立 即赶返总坛,依小弟愚见,还是抄小径而行,较为简便迅捷。” 千里独行微一犹疑道:“这样也好,不过按目下情形推测,归云庄可能早已凶 多吉少,且敌方声势浩大,我们人手过于单薄,不易制伏,老哥哥暂往荆门一行, 邀请过命之交荆门双侠,小兄弟开坛之日,我们一定准时赶到。” 陆剑平虽依依难舍,但兹事体大,不容迟延,乃拱手一别,互道珍重。 陆剑平二人别过千里独行,一路避开宫道,拣荒山小径向前急驰。 他心急如箭,恨不得一口气飞返归云庄,把轻功施到极限,只见一条白练,闪 电般掠过旷野树梢,寻常人看到,任什么也不相信这是人在飞驰。 他内功已入化境,每晚只要调息上一、二个时辰,精力即可完全恢复。 司马凌空究系初学,雪莲功力不能全部吸收,火候尚嫌不足,每每落后三、五 十丈,夜间亦须睡上一、二个更次,始能继续上路。 因此他们行来,并不如理想之快。 一日,日薄崦嵫,暮霭四合——时已过黄昏。 他们已经紧赶了一整天,正需找个歇处休息。但四野茫茫,人迹罕见,哪可寻 到伫足之所? 二人正在翘首探望之时。 蓦地,一声冷笑,起自身侧丛林之中,声音好热。 接着,一条身影,自林中电射而起,故意回眸一瞥,哈哈一笑,向前激射而去。 陆剑平一眼看清正是幽灵阎罗,不由气得牙痒痒的,他一路迭次遭受诡谋暗袭, 心中早已满含怒意,这回决心不令对方再逃出手去,急向司马凌空轻喝一声道: “我们快追!” 话声未落,人已腾空而起,像闪电般紧追下去。 但只这眨眼工夫,来人身影已飞跃十丈之外,这份功力,亦甚惊人。 追过一个山坳,只见对面山边,一座巨大庄院,巍然矗立,四周尽是密林,接 连整个山头,有如碧绿林海中的一座孤岛,在此荒山野地,人兽绝迹之区,颇觉岔 眼。 前面人影,驰至庄前,一闪而没。 二人毫不思索,跟纵飞身而进。 偌大庄院,竟然寂无半点声息! 越过厅堂,屋中一应摆设,整洁齐全,绝不像久无人居的样子。 走完一条狭长甬道,突闻轩笑之声,自后园中摇曳而来。 花园广袤异常,奇花异草、红绿相间,修竹苍松、矫横空际,点缀在亭榭山石 之间,益见超凡脱俗。 二人循声而进,只见一幢方圆数丈的石室,笑声正自室中发出。 迎门长幔后面,端坐着火云七闪和两个年近六旬的老者。 中间一位鸠面鹰目的老人,苍眉霜鬓,朝陆剑平二人桀桀笑道:“你们哪一个 是八臂金龙?”双目一张,精芒暴射。 陆剑平哈哈笑道:“岂敢,江湖小卒,不值一提,阁下谅非无名之辈,可否告 知名号?”他心中正自暗忖,此老好深的内功。 “好说,好说,老夫大漠一叟,忝掌寒冰宫总护法,小子,青衫飘客与你何仇, 竟然骤施毒手?你难道连寒冰老人也不放在眼内!” 他对江湖中人,知道的甚少,大漠一叟三十年前即名震武林,他当然无由知悉, 但一闻青衫飘客,不由想起雷去恶临死遗言,不禁双眉一挑,沉声道:“杀人劫物 之徒,死有余辜,本门上代掌门掌剑金铃,十年前被寒冰老魔为觊觎回龙秘笈,不 惜违背武林道义,邀约六大门派,联手围攻,在下正要找他还个公道。”说罢两目 圆睁,威棱四射。 “小鬼!不必豪气,明年此日,即你忌辰之期,要找寒冰老人,此生别再妄想 了!” 转首面朝火云七闪道:“令尊一剑之仇,也可一并了断,真是大快人心。陆剑 平,你还是早点自绝,老夫当可给你一个全尸!” “假使本人不愿呢?” “那就比死更惨!” “你有这样的自信?” 大漠一叟对陆剑平的功力,早已有个衡量,闻言稍微一怔,但他老奸巨猾,丝 毫不显诸脸色,且成算在胸,智珠在握,闻言反而哈哈笑道:“小子,这是你自取 其咎,怨不得老夫,只要你挡得住老夫三招,今天的事,老夫拍拍屁股走路,在江 湖上从此除名,有种,且随老夫来。” 说罢不待对方回答,三人已隐身退去。 二人见人家当面叫阵,怎能示弱退缩?忙不迭答应一声,人已飘身跟进。 未及五步,背后风声一场,砰的一声巨声,石门已严密紧闭,再朝椅后察看, 空洞洞的哪有门路可通? 敢情三个老魔头已由秘道遁去。 陆剑平深悔适才未曾留意魔头退身门路,一时大意,致遭禁困,还拖累盟弟一 同生困此间,如有闪失,怎样对得起恩重如山的义母? 这回若有老哥哥同行,相信不至如此轻易上当,虽说自身功力奇绝,但无用武 之地,徒唤奈何!心里益发难过。 正在凝神沉思之际,蓦从四壁缝隙间,涌出阵阵白烟,腥臭无比,迅速地弥漫 了全室。 陆剑平急运“金刚不动神功”,只见离身三尺处,有如堵上一道无形钢板,白 烟碰上,自然向外四散分开。 但白烟愈来愈浓,一时风卷云涌,如滔天白浪般翻腾澎湃,源源不断。 尤其金刚不动神功最耗精力,时间一久,陆剑平额间渐现汗珠,脑中微感昏眩。 蓦由石门外传进一个轻微的声音道:“二位速将中间座位下面的石块移开,里 面有个通风暗洞,暂时将薰烟导向外面,坐到石门这边,就可缓过气来!” 陆剑平扶住司马凌空移身案前,伸手一探中央座椅的下面,果有一块方约一尺 的石块,顺手掀起,里面露出一个幽深的洞穴,薰烟如决堤之水不断涌向穴中,浓 烟逐渐淡泊下去。 白烟压力一松,陆剑平精神陡起,返身退至门口,稍作调息,人已清醒过来, 忙低声喊道:“是哪一位朋友援手,可否赐示名号?” “小的宏昌镖局趟子手赵福,月前随同镖车路过湘潭时,被劫遭擒,掳因此间, 派充内役,适才在暗中见小侠与司马兄弟轻身犯险,本当出声呼喊,但以对方人多, 未便出口招呼,趁此时防范稍松,特来相告!” 司马凌空蓦闻宏昌镖局被劫,心系局中上下人等安危,脱口问道:“徐老局主 及诸位镖师,现在何地?” “全局死伤十七、八人,老局主及负伤镖师被困离此间十里的竹子沟,小的承 昔日黑道朋友花蛇李四的介绍,伪装投诚,暗中维护受伤诸人。” “难得赵兄如此怀恩仗义,但不知此间是何所在?” “这里是寒冰宫新成立的江南总舵所在地,地名玉堂埔,离湘潭大约百里路程, 总舵主追云手孙大全,就是刚才坐在右边的老者。” 陆剑平不由暗忖:“寒冰一派,向在北方称雄,未入中原半步,此次突在江南 安舵立坛,可能尚有其他企图,事态定不简单。他们与宏昌镖局又有何深仇大恨, 竟至劫镖掳人,令人益难索解。” 司马凌空接着问道:“适才魔头一晃身便无踪无影,大约此室尚有暗门?” “小的初到不久,尚未探悉机钮所在,有人来了,二位暂时装着昏倒,等会让 小的送点食物来!”话声渐渺,大约人已远去。 接着听到两个沉重的脚步声,来到石室前停住。 只听一个粗哑的嗓音道:“阿七,我们简直是活见鬼,明明听得有人在说话, 怎么只这眨眼时间,连影子都看不到!莫非两小还醒着!” “哪有什么声音?莫非你多灌了几杯黄汤,疑心生暗鬼,听错了方向!”另一 个说:“据当家交待,两个小子中上咱们特制的薰烟,纵有金刚不动神功,时间一 久,也会昏倒。” “五斤老酒还难不倒我,总是小心点好,让我看看。” 话声一落,只听一阵轻微辘辘的声响过处,壁间现出一个小洞。 陆剑平迅速的蛇行到中间座椅地方,将洞穴的巨石按上,假装昏睡。 就在同一时间,小洞现出两双乌黑的眼珠,骨碌碌地扫视了石室一周,道: “小子你睡了吗?”那人不见应声,冷哼一声,道:“不管你们是否使诈,活活等 你饿毙,七日后再来收尸!”说罢掩上小洞口。 “擦擦”的脚步声,又由近而远,终于消失在丝丝的夜风中。 少顷,赵福由小洞口送进一大包食物来,悄悄告诉二人:“石门机钮,除总舵 主外,无人可知,千万等过七日,假装饿毙地上,待他们打开石门,再行突袭,小 的恐遭疑心,不能久留,先行一步,过两日再来。” 石室黑暗无光,不分昼夜,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只是每过好久,赵福就送来 一次食物。 陆剑平度时如年,分秒都感难过,恨不得一掌劈开石墙,破壁而出。 司马凌空心切镖局诸人,想不到自己出道不久,便已感到江湖如此奸险,步步 陷阱,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的。 大约过了几天,忽听自远处传来阴森的磔磔笑声道:“总护法神机妙算,使八 臂金龙竟成为瓮中之鳖,为本派除去眼中之钉,造福武林不浅!” 另一个宏亮的声音哈哈笑道:“人说这小子聪明绝顶,看来江湖经验还嫩得很, 老朽略施小计,小子即命丧黄泉,此后本派正可高枕无忧,领袖武林了!” “那我们今天正是捉鳖而来的啊!可惜是死的,扫兴得很。邱、李两香主,先 把两小子尸体捞出来再说。” 陆剑平气愤填膺,恨不得一口把来人吞下,但他仍沉着应付,假装昏卧地上, 并嘱司马凌空留神准备,先窜出石室,下手要快,不必留情。 话声一落,辘辘之声大作。石门自中徐徐向两侧分开。 “喂,小子,这样闷声不响的死去,倒是便宜了你们,活该大爷倒霉,还要给 你们收尸。” “别婆婆妈妈的,干脆送往后面潭中喂王八!” 陆剑平挺身一弹而起,眼中冒火,无限怨毒的怒瞪着两个壮汉! 两壮汉惊得倒退三步,这两人明明已经活活饿死了,怎么还会站起来?愈想愈 不是味道,心胆俱寒,睑上骇得煞白,全身颤抖不已。 还未来得及喊救,陆剑平和司马凌空已经各抓住一人,单手向胸前一插一掏, 五脏流了一地,喷得二人满身鲜血。 门外二个老人,大概给适才的轻微哼声惊动,抢步来至门前! 眼见他们二人满身鲜血冲出石门,凶神恶煞似的睁眼直视,不由倒抽了一口凉 气:心中不断地暗自嘀咕。 “这两小子难道真是天神,整整饿了七昼夜仍然没死,真邪!” 陆剑平恨满心头,此刻仇人见面,杀机更如火上加油,炽烈无比。 他闷声不吭,双臂一圈一抖,一股排山劲罡,直朝大漠一叟碰去。 大漠一叟一身功力已达化境,纵横漠北数十年,未逢敌手,且心机沉稳,阴毒 之极。 他见对方掌劲沉雄,一时收敛心神,丝毫不敢大意,横闪一步,从斜里还攻一 掌。 “蓬”的一声巨响过后,两人均被震退一步。 这是他老练过人之处。 对方在暴怒之下,出手必定全力,在未接触对方功力究竟如何深厚之前,贸然 出手硬挡,只是徒耗精力,搞不好还得当场吃瘪。 在他身形闪出一步之时,对方劲力已被消去不少,但一触之下,竟然仍被震退 一步,可见对方内力,已是匪夷所思,更不敢硬拆硬碰。展开“回风掌法”,在四 周游斗起来。 司马凌空敌忾同仇,朝追云手孙大全暴喝一声道:“朋友,怎么你还闲着,难 道还要小爷出手!” “小子,你是等得不耐烦了,老夫必定成全你,且先报个名来!” “小爷司马凌空便是。” “无名小卒,乳臭未干的娃儿,也来人前显丑!” “看谁显丑,手底下先见真章。”说罢双掌一推,游身而进。 追云手孙大全在江湖上也是顶尖人物,见对方说打就打,哪容迟疑,亦挥掌疾 迎而上。 二人全是以快攻快,硬打硬碰,人影乍合倏分,电光石火之间,二人已对拆了 十招。劲风呼啸,沙石纷飞,威势骇人。 第四章宏昌镖局 陆剑平一味狠攻猛打,着着进迫,对方只是游斗闪躲,偶或还攻一掌,也不过 一沾即走,显见未出全力。 他人本聪明,哪有看不出的道理,但时间又不允许他多事稽延,愈快解决愈好, 不用绝招,似此缠斗,要胜也得百招之后,只见他招式一变,身形飞扑而上,回龙 绝学“龙蛰深渊”、“龙飞九天”相继使出。 招式怪异,奇奥绝伦,劲力如山,源源涌出,一时掌影弥空,如怒涛澎湃,迫 得大漠一叟步步后退,运集全身功劲一阵闪展腾挪,才险险避过这二招。 陆剑平虽奇缘迭遇,服食“九叶芝兰”,平添将近百年功力,但因作战经验不 够,而药力尚未全部收为己用,故只能发挥五成功力,否则仅此二招,足置对方于 死地。 不过以他眼前年龄,能在两招之间,迫退大漠一叟实是骇人听闻。 大漠一叟纵横塞外数十年,武功已自成一家,今番被后生小子迫得一连败退, 纵他再老奸巨猾,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他恼羞成怒,恶由胆生,稍微凝神一下,即展开“落魂掌法”,疯狂的急劲抢 攻。 “落魂掌法”长在快速轻灵,再加上大漠一叟数十年的内力修为,愤怒之下, 威势确也震人心弦。 只见满天掌影如骤雨般滂沱而下,隐夹呼啸之声,身形更是电闪飞旋,快速之 极,好像布下一座弧形掌幕围绕在陆剑平四周。 陆剑平此时对凌虚步法,已能融会于身法之中,应付尚能自如。 三十招过后,他仍以眩人眼目的速度,电掣飞驰于掌影之间,其间仍以回龙掌 法前二招应敌。休看仅只二招,已足使大漠一叟穷于应付,先机尽失。 此时,司马凌空与追云手孙大全拚斗已近八十招,他巧服雪莲,任督二脉已通, 功力已增一甲子以上,心怒匪徒凶险毒辣,一心要除魔卫道,出手尽出全力,且内 力源源不断,愈战愈勇,迫得追云手孙大全顾此失彼,渐有捉襟之感。 他乃江湖巨擘,此次被委为寒冰宫江南总舵主,艺业自有惊人之处,眼看被初 出道的雏儿,迫得手忙脚乱,哪不气得眼中冒火,急忙一敛心神,施展生平绝学— —追云三十六掌。 一时掌雨缤纷,劲疾的狠命抢攻了八掌,才险险的扳成了平手。 陆剑平正待施展回龙掌第三掌“龙爪擎天”之时,蓦闻身后风声呼呼,一股强 如崩山倒海的罡劲从斜里袭来。 他来不及出招换式,旋身一闪,反手向后一抛,两股劲风一触,只听…… “蓬”的一声,闷雷声响过处,两人均被震退一步。 他瞪目一瞥,只见幽灵阎罗脸含微笑的伫立身前。 他不由怒极而笑道:“狐鼠之技,只知偷袭围攻,嘿嘿!掌底游魂,今日少爷 再不能放过你!” 幽灵阎罗皮笑肉不笑的道:“小鬼,你是嫌活得太长了,难道在老夫二人手下 也有生还之理!” 其实他乃色厉心悸,单打独斗,绝不可能占得便宜,二人联手,对方再强,是 可自保无虞,他老谋深算,先把话扣上,还怕你小子不会上当。 果然,陆剑平哈哈一笑道:“这倒干脆,你们二人一起上,省得少爷多费手脚!” 大漠一叟略事喘息之后,人已恢复过来,心中暗喜幽灵阎罗及时赶到,闻言冷 哼一声道:“小子,你找死,我们上!”朝幽灵阎罗一使眼色。 话声方落,四掌齐挥,汇成一股如江流决堤、巨瀑倒泻的气流,汹涌而至,声 势骇人之极。 陆剑平大敌当前,凝神一志,暗运内力,功贯双臂,双掌猛朝来势一抖。 两股掌风相接,一声石破天惊、轰雷似的巨响过处,震得方圆丈内的地方,塌 陷下去一尺多深。 陆剑平退了三步,身形一阵摇晃,面色微白。 对方二人,直退后五步,方始拿桩站稳,胸中气血翻涌,气喘不已,脸色更见 狰狞凄厉。 二人作梦也想不到,合他们二人联手之力,仍敌不住对方双掌,这股气比死还 要难受。 微一怔愕,厉吼一声,同时进身疯狂般攻上。 陆剑平一招得手,豪气顿壮,轻啸一声,双掌隐夹风雷之声,疾迎而上。 一时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劲风四射,沙石飞扬。 转眼之间,双方又拚斗了五十招。 蓦地—— 一声长啸响处。 一条身影,带起嗤嗤劲风之声,捷如鹰隼地朝司马凌空疾射而来。 陆剑平略一瞥视,见是火云七闪冷培英骤向司马凌空袭去,不由微一怔神。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发之间,切忌分神,他只这么一怔,招式微一迟缓,对 方均是武林顶尖高手,经验何等丰富,哪能放过此千载难寻的机会,一阵环攻急打, 抢回先机,迫得他一连后退五步。 他心神一凛,急忙凝神宁智,心中电闪一忖:“自己这方,仅只二人,对方高 手如云,人数愈打愈多,时间一久,极为不利。” 他目眦欲裂,忿火中烧,掌式一变,两手一圈一抖,奥妙无比的一连攻出“龙 爪擎天”、“回龙定岳”两绝招。 二人正喜于抢回先机,即将得手之时,蓦见对方掌式一变,出手奇奥绝伦,为 生平所仅见,一时措手不及,正思出招应拆之时,一股撼山罡劲,挟雷霆万钧之势, 狂飙压体而来。 回龙绝学,旷古凌今,当年八大门派掌门人均经不起这一招之击,二人功力再 强也抵挡不住。 二人亡魂皆冒,急忙旋身侧闪,虽然避过正面掌风,但仍被劲梢扫上,身躯直 被抛出丈远。尚幸闪避得快,内腑虽已受伤,幸以功力深厚,强行抑住胸中翻涌气 血,身躯一挺而起,直呆呆的望着陆剑平,背脊骨直冒寒气。 陆剑平为适才“回龙定岳”一招,过于霸道而消耗不少真力,微一怔神,正拟 赶上。 蓦闻,“砰砰”两声,司马凌空身形射出八尺,跌坐地上,脸色煞白,显然业 已受伤。 陆剑平救人要紧,急忙垫步拧身,扑向当场,双手一抖,一股如山劲罡,应手 而生。 一面大声喊道:“贤弟安心,速行运功调息,护住伤势。” 追云手孙大全与火云七闪冷培英,联手震伤司马凌空之后,只见眼前一闪,一 条迅如闪电的身影,纵落场中,劲风扑面,中人欲窒,急忙闪身斜退两步,倏又合 力围上。 陆剑平唯恐失手伤及拜弟,暴喝一声,双掌交劲齐挥,狂风般一连拍出六掌, 才将二人迫退五步。 此时幽灵阎罗与大漠一叟早已趁机隐身退去。 以他二人功力,怎么也不敢和陆剑平硬接硬架,只是一任的闪避腾挪。 陆剑平恨极他们,见机不可失,哪容他们缓手,出手更见凌厉。 他一掌迫退二人,双脚连踩凌虚步法,以不能再快的速度,飘身闪到追云手身 后,一手扣住其肩井穴。 追云手孙大全正在旋身退后,作梦也想不到对方会像鬼魅般闪到身后,只觉左 臂一麻,功劲全失。 陆剑平暴叱一声道:“寒冰宫此次倾巢进入中原,且突在江南设置分坛,作何 企图?寒心冷魔,现在何处?” “老夫加入寒冰宫不久,此事无可奉告!”他明知事体重大,目前时期尚未成 熟,绝不能出口告人。 陆剑平双眉一挑,将数日来积压心中的怒火,一并发泄出来,手上一加劲,五 指深深陷入肉内,血液顺肩而下,痛得追云手全身颤抖不已。 “你到底说是不说!” “小鬼,你下手吧!总会有人找你算帐!” 陆剑平怒火填膺,左手一按“命门穴”,掌劲一发,追云手微吭半声,身躯摇 摇倒下。 此时司马凌空运功已毕,人已复元,全身痛苦尽失。 一跃而起,与陆剑平分头向石室两侧排搜进去。 刚转过石室后面,赵福手里牵着三匹座骑,迎面奔来,嘴里气急败坏的喊道: “小侠,我们赶快去,迟了恐怕发生意外,魔崽子们全走啦!” 说罢掷过缰绳,迅捷的跨上马鞍,当先冲出大门。 陆剑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司马凌空二人说道:“你们先行一步,我去去就 来!” 说罢,兜转马头,返身入内。 双骑风驰电掣的向竹子沟驰去。 十里路程,哪须盏茶工夫,远远望见对面一座山神小庙,正待催鞭赶去,后面 蹄声急促,陆剑平已紧跟上来。 蓦见来路方向,浓烟蔽天,陆剑平朝二人微微一笑。 忽闻庙里传出重物碰击与叱喝喧哗之声,三人心知有异,急抢步入内。 只见十几个劲装大汉,拥在儿臂粗的木栅外面,纷纷举起手中兵器,正向木栅 猛烈硬碰,木栅里面,几个带伤的镖师、伙计,正在拚力苦撑。 原来,二人被困石室之时,赵福趁机早将消息转告了被困的镖师、伙计,暗中 准备,待机而动。 大漠一叟一走,追云手当场立毙,玉堂埔分坛已是群龙无首,瓦解冰消。 手下乌合之众,想抢些镖金走路,由两个小头目带领,前来劫取。幸镖师、伙 计奋勇抗拒,正在危急之时,陆剑平等三人及时赶到,始免于难。 春寒料峭,春色迷人,艳丽的阳光普照大地,但温暖中尚有丝丝寒意。 这日,自湘潭北关大道上,陆续拥出一队镖车,车上插着一面白绫黄边的三角 旗,中间绣着“宏昌”两个黑字,迎风招展。 十数匹轻骑,护住镖车两侧,放辔徐行,鞍上全是劲装疾服的汉子,但大部分 好像受了伤,脸色有些苍白。 最后面是一辆大篷车,四周用黑布围得密不通风,不时传出微弱的呻吟。 趟子手赵福倒是神采飞扬,好像做了一件什么得意的事,蛮起劲的喊道:“四 ……海……飞……扬……” 敢情他们正是陆剑平脱救出来的宏昌镖局一伙人。 正迤逦向长沙出发。 辘辘的车轮辗地声,夹杂着哒哒的蹄声,使人听来颇有舒适之感。 这时一个虬髭绕颊、年约四旬的壮汉,微微一勒缰绳,冲前两步,含笑朝陆剑 平一揖,道:“此次多蒙掌门人援手,使敝局上下,得庆生还,复蒙不弃,远道护 送,更是感戴莫名,容老局主身体康复,再酬大德!” “些须小事,不足挂齿,副总镖头言重,在下担当不起,何况司马三弟,还蒙 老局主爱护提携,恩重如山,正当报答,还是贵局赵福兄,临危机警,应加重谢才 是。” 副总镖头铁臂金刀陈建泰,为淮阳派高手,六十四路八卦刀法,等闲均非敌手, 为人爽直豪迈,一诺千金,江湖上人缘极佳,铁指金丸倚为得力臂膀,此次随同老 镖头护镖路过湘潭,顿遭突袭,以对方功力过高,虽被点倒遭擒,幸未受伤,赵福 伪装投诚,以及拒栅拼斗,均为其一手策划,厥功至伟。 此时他心系仍在昏迷的老局主铁指金丸徐天寿的伤势,言谈之中不免时现忧容。 司马凌空亦感忧急,忙向陆剑平问道:“适才大哥看过伤势,老局主是否尚有 可医?” 陆剑平沉思半晌后道:“似是为阴手所伤,医疗起来,颇费周章,已为愚兄截 住穴道,暂时不使伤势蔓延,待到长沙后即速医治,谅必尚无困难。” 铁臂金刀闻言,心情才算稍稍稳住,但仍忧形于外。 将近日落黄昏时分,他们一行已经抵达长沙城内。 交割过镖银,夜宿长春客栈。 铁臂金刀早派趟子手招呼过,几乎将整座客栈全包下,大队骡车一到,人喊马 嘶,喧成一片。 店小二喜上眉梢,忙着张罗招待,嘴里不断招呼道:“副总镖头,一路辛苦, 请里面休息,老镖头怎么尚未见到?” 原来这条路他是常走的,客栈上下全是熟人。所以说话也随便一点。 铁臂金刀微一皱眉道:“他老人家因身体不适,尚在车中,赶快整理出一间幽 静洁净的厢房。” 他们草草用过夜饭,赶紧来到老镖头休息的静室。 陆剑平先拍开老镖头周身穴道,伸手一探脉息,将老镖主翻过身来,撕开背上 内衣,略一审视,不禁“呀”的一声,惊呼起来。 众人一听陆剑平惊呼出声,心下亦感惊悸,趋前一视,只见老镖头后背赫然呈 现三指宽的一块瘀印。 陆剑平长叹一声道:“此乃阴手所伤,如不及时施救,生命恐难幸免。”说着 急命镖伙买来两担老姜,捣汁烧成两大桶姜汤。 一面由怀中取出精致小铜盒,由里面拣出三十六支大小下一、长约三寸的银针, 在老镖头周身三十六处重穴,按着次序,徐徐刺入,然后将整个身躯浸在姜汤中间。 约过盏茶工夫,老镖头微微呻吟起来,似乎已经感到痛苦,但声音仍是微弱得 很。 陆剑平抱起老镖头身躯,轻轻安置床上,迅速的拔出三十六支银针,针孔中不 断涌出丝丝黑水。 一面推宫过穴,双手在周身各大穴不断运转,再轻轻一按后背“志堂穴”。 只见老镖头喉头“咕噜”一声,吐出一滩紫黑色的瘀血,腥臭异常,中人欲呕。 此时老镖头呼吸逐渐加重,哼声不绝。 陆剑平这才长吁一口气道:“现在内伤已去,但因中毒过深,元气大损,必须 清血调补,始可复元。” 要过纸笔,微一沉思,开出一个药方,迅速煎好服下。 众人见他医道通神,着手回春,不禁频频赞叹。 翌日黄昏,长春客栈大厅上,灯烛辉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大厅正中,排上一席盛筵,原来是宏昌镖局老镖头铁指金丸徐天寿,为答谢陆 剑平再次援手之德,特地设筵款待,底下还排着两席,是镖局中上下人等用的。 蓦由回廊尽头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道:“掌门人武功盖世,学究天人,为武林 放一异彩,他日行道江湖,秉持正义,正是天下苍生之幸。” “谬承老镖头嘉奖,真令在下汗颜无地,今后尚请不吝指教是幸。” 谈笑声中一行人已迈步进入厅中。 铁指金丸定要陆剑平上座,聊中谢意,陆剑平则坚决不从,一番谦逊过后,大 家以宾主入座。 第五章岷山五虎 群豪皆是江湖好汉,武林侠士,虽然初次会晤,稍加谦虚,入席后又恢复豪爽 本性,一切繁文褥节,消失净净,大家肝胆相照,豪气干云,宾主之间,殷勤劝酒, 气氛至为融洽。 席间陆剑平探问宏昌镖局于寒冰宫结冤经过。 老镖头铁指金丸徐天寿不由叹道:“老朽创设宏昌镖局,承武林朋友抬爱照顾, 与局中兄弟扶持,生意尚可,纵有事故发生,均承这班朋友奔走,得以大事化小, 小事化无,数十年前在江南一带薄得微名,与寒冰宫更从无瓜葛,此次出事,真令 老朽如坠五里雾中。” 铁臂金刀突有所悟,接着道:“据赵福暗中探查所得,寒冰宫此次倾巢南下, 似有甚大图谋,劫持本局镖银,不过显示一点颜色,俾使江南黑白两道臣伏,以逞 独霸中原之心,同报当年‘九天神龙’老前辈一掌之恨,全力对付风雷门。” 陆剑平亦感事态并不简单,但他倔傲成性,双眉一扬,道:“怪不得幽灵阎罗 与火云七闪同时出现在玉堂埔分舵,可能已被网罗麾下,狐鼠一窟,臭味相投,在 下愿凭一身所学,与之周旋到底!”慷慨激昂,溢于言表。 主人老镖头铁指金丸徐天寿此刻敬了各人一杯后说道:“此次宏昌镖局出事, 老朽无能,害得局中上下伤残殆尽,于心极感不安,无颜再在江湖中立足,决计退 归故里,偷生余年,并已征得各位同意,均愿相随掌门人,永为风雷门效力,以报 援手之德。”说罢眼中含泪,表示无限诚意。 铁臂金刀陈建泰第一个拍掌附和道:“我们衷心希望追随掌门人,聊报恩德于 万一,但愿掌门人能如所请,以附众望。” 镖师霹雳掌周凯、草上飞余兆雄,亦随声叫好。 陆剑平含笑道:“如蒙各位加盟本派,囊助在下一臂之力,本派上下自当竭诚 欢迎,惟兹事体大,各位均有身家之累,还望三思……” 铁臂金刀哈哈一笑道:“吾侪鲁莽之夫,难得承掌门人青眼相加,陈某闯荡江 湖半生,以掌门人如此英年,身负奇奥绝学,尚属初见,今后如能追随左右,正是 有无穷的希望。” 霹雳掌周凯举杯哈哈一笑道:“此后吾等皆为风雷门之一员,敬以此杯水酒, 恭祝掌门人福体康泰,本门发扬光大。”说罢首先一领而干。 各人亦相继碰杯,一时厅内热情洋溢,豪气千秋。 陆剑平此刻忽然拍手,对众人道:“此次幸蒙各位加盟,殊乃本门之幸,惟在 各位尚未正式拜坛插香以前,对在下称呼,请仍以兄弟相称,否则,在下实在承担 不起!” 各人闻言,虽仍一阵推让,但陆剑平却坚持不肯,亦只好作罢。 他们一直饮至漏尽三鼓,方始尽欢而散。 次日清晨,大家整装上路,司马凌空急欲前赴洛阳,探望失别多年的母亲,暂 时与众人分道,单身北上。 陆剑平虽然与之相处仅仅两月有余,但以司马凌空纯真淳朴的个性,已深深印 在他心中,现在忽然又要分离,不免也有依依难舍之感。 老镖头铁指金丸徐天寿,更是老眼含泪的双手按在司马凌空的肩膀说道:“但 愿你母子相聚,欢乐融融,此后在陆掌门照顾之下,开始你远大的前程,有机会请 到山东高阳小住数天,老朽于愿已足。”说罢声音有点哽咽。 其实,当年老镖头收容司马凌空之时,因膝下空虚,就有意将他收为义子,所 以在局中,对他特别另眼相看,胜如己出,就是没有明着说出罢了。 此次乍合又分,怪不得他老怀益倍伤感! 还是铁臂金刀为人经验丰富,眼看这多人尽是瞪着眼的依依难舍,不忍分离, 忽地哈哈一笑道:“司马兄弟不应难过,好在令堂一人在家,不免显得孤单,倒不 如和老镖头一同到高阳暂住,大家岂不更见亲近;再一方面,司马老弟也可免除后 顾之忧,专心为风雷门效力,真是一举三得!” 陆剑平连连点首,极表赞成,朝司马凌空颔首示意。 老镖头更是求之不得,只是以微笑表示他内心的欢愉。 司马凌空急朝老镖头一躬道:“如此小侄多有打扰了,在此代家母先行谢过!” 各人互相一拱手,道声珍重,分道而行。 陆剑平见司马凌空身影已经去得远了,才调转马头,一扬手中鞭,放马直奔南 昌。 这一天,晌午时分,众人正在镖局卸下行装,忽见镖伙慌张跑入,气急败坏的 朝老镖头耳旁低声数语,只见他脸色倏变,满面怒容的朝众人道:“据适才镖伙报 告,竟有人公然指名要会在下,徐某去去就来!” 在座各人一听,不禁皆现愤然之色,霹雳掌周凯性情如火,他第一个大叫一声 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子,竟敢明目张胆的来镖局撒野,走,我们出去看看。” 说着当先起立,紧跟在老镖头身后,众人也鱼贯相随。 一行人来至门口,只见广场中一排站着五个高低不一的怪人,当中一位年近五 旬,鹰鼻鸠脸,颔下一撮山羊胡子,一袭麻布长衫,长仅及膝,腰间掖着一支早烟 管,纹丝不动的直瞪着。 徐天寿一见五人长相,心中不禁一怔,暗忖道:“这凶残成性的岷山五虎,怎 么会突来此间?”他想不起自己与他们有什么不清的梁子。 他心中电闪一旋,抢前三步,双手一拱道:“岷山五友,今日莅临敝局,未知 对在下有何指教?” 五人闻言,狰狞的面孔上,仍然冷冰冰的,没有丝毫表情,那站在中间的鸠面 鹰鼻的老人,由鼻孔中冷哼一声道:“徐老镖头别再装胡涂,一人做事一人当,你 以为这样就能混得过去吗?” 徐天寿闻言,双眉不由一挑,正色说道:“阮焕庭!勿再含血喷人,徐某行道 江湖,素来恩怨分明,绝不做昧心之事,各位如果存心惹事而来,请尽管划出道儿, 老夫全接着就是。” 话声甫毕,那站在左边的一个身材猥琐的怪人,磔磔一声尖笑道:“老鬼,狂 得倒还可以,老夫叫你死得明白,两月前湘淮道上被你掌伤的少年,难道就这样忘 了吗?今日少不得要你血债血偿!” 这时,徐天寿始才记得两个月前,在赴长沙途中,见一劲装大汉,正在殴打一 个小贩,他好言相劝,反被一顿辱骂,盛怒之下,愤而出手,一掌震伤那汉子,万 万想不到竟与岷山五虎有牵连。 他见对方连出恶语,咄咄迫人,正待发作,蓦闻身侧一声冷笑道:“岷山五虎, 别尽自盛气凌人,徐老镖头不过为尊重江湖礼仪,对尔等不使失态,难道我们真的 怕了你们下成?” 说话的正是副总镖头铁臂金刀陈建泰。 这岷山五虎系异性兄弟,出身绿林,各有一身深奥的武功,个个心黑手辣,眦 睚必报,落在他们手上,不了不休,是出了名的难缠人物。 岷山五虎中的老大飞天虎阮焕庭闻言眼梢一瞥,哈哈笑道:“我道是谁,原来 是副总镖头,素仰陈老师手中六十四路八卦万胜刀法,威震武林,阮某不才,愿在 手下讨教数招!但不知陈老师是否肯予赐教?” 陈建泰在江湖中也是成名人物,怎经得起此种指名叫阵,明知对手不易应付, 也只好硬着头皮出阵。 闻言一阵豪笑道:“阮老师傅既肯指教,在下正是求之不得!” 话声一落,人已冲前一步,手中八卦金刀一抖,脚下不丁不八,亮开阵式,凝 神静待。 这时站在右边的矮脚虎谢亮,面朝老大飞天虎阮焕庭说道:“割鸡焉用牛刀, 这一阵由小弟先来教训不开眼的狂徒!” 说罢一步跨出,探手向腰间一转,一条通体乌黑的蛇骨鞭,已掣在手中,顺势 一挥,鞭身抖得笔直,朝陈建泰胸前点来,去势如电,带着丝丝风声。 铁臂金刀陈建泰见来势劲疾,不敢硬碰,闪身跨步,让过鞭锋,右手一撩,一 招“凤凰点头”,刀锋反削对方提鞭右腕。 矮脚虎谢亮轻笑一声,右手往回一带,一个旋身,人已转到铁臂金刀陈建泰右 侧,鞭身一扫,向对方腰间卷来。 铁臂金刀陈建泰立即展开八卦万胜刀法,沉着应付,一时刀光如虹,寒气森森, 眨眼间,二人已交手了二十招。 矮脚虎谢亮见久战无功,不由怒气上冲,招式一变,施展独门三十六路灵蛇鞭 法,只见鞭身如一条墨龙般飞腾于闪闪金光之中。 这时,铁臂金刀陈建泰正用一招“横扫千军”,刀斩对方下盘,谁知矮脚虎谢 亮,人虽生得痴肥,但轻功却有过人之处,刀风未到,即腾身一跃,人已跃高八尺, 在半空里拧腰一旋,右手蛇骨鞭向下猛砸。 陈建泰招已用老,而鞭梢已迎头砸到,躲避已是万万来不及了,正要—— 蓦地一股劲风,如箭射般自身侧袭来,只听“嗤”的一声,蛇骨鞭反向上弹, 矮脚虎谢亮下落的身形也被这一股无形劲道,迫得往斜一仰,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陈建泰见对方下砸鞭稍,突然往后一斜,即知有人暗中扰手,心中豪气一壮, 欺身垫步,一刀直向矮脚虎弯处削去。 矮脚虎谢亮人往后仰,身不由主,只听金刃破风之声,从右侧袭到,正欲闪身 侧避,但已慢了半步,一声惨嚎过处!右手三个指头,已齐根削断,鲜血直流,痛 得他浑身颤抖,脸色煞白,蛇骨鞭也被抛出一丈以外。 老大飞天虎阮焕庭赶到身前,取出金创药,嘱令老二插翅虎陈灿代为敷上,转 身朝场中走来。 岷山五虎横行江湖,几曾受过如此惨败,尤以老大飞天虎阮焕庭江湖经验何等 老到,业已看出事有蹊跷,但以暗中出手之人,功力过高,不敢明着叫阵。 只见他朝老镖头徐天寿凄厉的一笑道:“贵局一共请来多少高手暗中助拳,何 不一并请出相见?” 语气已谦冲了不少,但也显得外厉内荏。 镖局中人,全以为铁臂金刀定难逃过适才一鞭之恨,正在提心吊胆之时,不知 怎的矮脚虎反而被伤刀下,怎叫他们不骇得瞠目结舌。 老镖头铁指金丸徐天寿,闻言不由一怔,微一迟疑,旋即哈哈一笑道:“阮老 师傅,尽请安心,在场全是老朽过命之交,别无暗中助拳的朋友!” 飞天虎徐焕庭闻言暗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他仍要顾全面子,冷冷的道:“如 此甚好,但咱们岷山五虎却也不怕他人以众凌寡!老镖头,还是干脆由我们二人来 个了断如何!”他是怕夜长梦多,希望来个速战速决。 老镖头铁指金丸双眉一皱,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老朽舍命奉陪就是!” 说罢双掌一扬,亮开架式。 飞天虎阮焕庭眼看对方一亮拳,以他在江湖上的声望,自己当然不愿亮出兵器, 只恐弱了名头,说声:“有僭!”双掌一圈一抖,一股强猛劲风,朝铁指金丸当胸 击来,威势煞是惊人。 老镖头重伤初愈,身体尚未复元,不便与人硬接硬架,忙闪身横跨五步,避开 凌厉的掌风,回手展开生平绝学——三十六路擒拿手,迅速的回攻了六掌,才把对 方攻势堵住。 飞天虎阮焕庭为岷山五虎之首,功力自有过人之处,眼见对方擒拿手法,炉火 纯青,自也不敢怠慢,只见他纵身一跃,身形在半空一旋,五指箕张,迎头抓下, 显然他已展开了飞鹰掌法。 这套掌法为长白派独门之秘,不愿轻易显露,出手全系攻招,轻功有极深火候 者,可以一连凌空扑击七次,使对方无缓手机会,端的霸道之极。 擒拿手法,最耗真力,对此凌空下击之势,实有穷于应付之感,何况老镖头新 伤初愈,功力尚未复元,接招更见吃力。 眨眼工夫,双方交手,已是二十招过去,老镖头额间渐见汗珠,气喘连连,显 见已落下风。 飞天虎阮焕庭得理不让,攻势益见凌厉。 此时铁指金丸正俯身躲过一式险招,身形还未翻转过来,飞天虎的“飞鹰搏兔” 一招,已挟雷霆万钧之势扑击下来。 眼看左肩正要抓上—— 蓦闻一声暴喝道:“贼子敢尔!” 一条白色身影,夹着一股无比罡劲,闪电般飞射场中。 飞天虎阮焕庭暗喜即将得手之际,更加全力扑下,只见眼前一亮,右臂一麻, 全身功劲一松,身形坠落地上。 只见场中站定一位英俊青年,白衫飘飘、岳峙渊停的望着自己。 飞天虎这一惊,岂同小可,连对方如何出手,用何招式,都还未看清,自己即 被迫降落,一时愕愕的呆立当场。 陆剑平脸色一整道:“就凭你们五个几手三脚猫的工夫,也敢公然素仇生事, 老镖头一念之仁,对于你们门人,出手施予薄惩,理应赶快回去严禁门下,不得再 恃强欺弱,惹事生非,否则,今天就要你们难逃公道。” 飞天虎阮焕庭见对方如此年轻,说话又如此托大,以他刚才所露的一手玄奥功 力,简直是匪夷所思,心想且先摸清对方底细,再作计较,忙一敛心神,微微一笑 道:“朋友年纪轻轻,身手倒也不凡,可否将师门姓氏告知!” “这个你还不配问!” “小子,你未免太狂!” “狂与不狂,等会自知!” 这时站在一旁的老二插翅虎陈灿,已经忍不下去了,狂吼一声道:“小鬼,你 是吃了熊心豹胆,敢与咱们为敌,你也不打听一下,岷山五虎是不是好惹的!” 言下之意,正想以多为胜。 以他的想法,合五人联手之力,小子功力再高,也不能逃出手去,故先拿话扣 住对方。 陆剑平聪明绝顶,哪会听不懂他话中之意,但他艺高胆大,故意脸带不屑哈哈 一笑道:“小意思,凭你们这几块为害江湖的废料,小爷早就有意收拾你们,干脆 你们五位一起上,免得小爷多费手脚。” 岷山五虎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几曾遭人如此当面蔑视,闻言之下,几 乎把肺都气炸了。 在此种情势之下,老大飞天虎再老奸巨猾,也无法咽下这股无名怒火。只见他 大喝一声道:“我们上。”掣出腰间的旱腰管,直朝陆剑平当头砸去。 他含怒出手,管带劲风。 其余三虎,两支长剑与一把泼风刀同时出鞘,一时金铁交鸣,寒光闪闪。 矮脚虎因右手受伤,只剩单掌趁隙夹攻。 陆剑平嘴噙微笑,气定神闲,丝毫不为当前紧张情势所动。 待到四样兵器离身不及三寸,脚下一踩凌虚步法,身如鬼魅般脱出兵刃圈外。 五虎只觉眼前一闪,对方身影已没。 正在顾盼间,蓦闻身外传来一声轻笑,循声一望,不由心胆俱寒。 原来陆剑平已停身二丈之外,不屑地凝视着他们。 五人互视一眼,正想再次一拥围上。 只听陆剑平大喝一声道:“这回,再由不得你们了!” 他双臂一圈一抖,一招“龙蛰深渊”已应手而出。 回龙秘学,旷古绝传,一经施展,哪是五虎等人所能阻挡得住? 只见掌影飞旋中,数声惨嗥,人影四外飞射。 二虎、三虎,首当其冲,身躯被抛射出五丈之外,倒地不起,两股血箭,洒得 满地鲜红。 老四、老五,离身稍远,挨上边锋,身躯震退一丈,脸色惨白,胸头血气翻腾, 显然已受重伤。 飞天虎阮焕庭,武功较高,闪避亦早,但亦踉跄被迫退五步,始拿桩站稳。 陆剑平脸含煞气道:“姑念初犯,本人不为己甚,下次如再遇上,绝不轻饶。 朋友,你们去吧!” 飞天虎惊魂甫定,眼看四位拜弟,非死即伤,心如刀割,一声如狼嗥的惨呼道 :“朋友,杀人不过头点地,今日岷山五虎算栽,任剐任割,听凭尊意,只要阮某 三寸气在,定雪今日之仇!” “凭你这份硬朗气派,小爷绝不赶尽杀绝,有种的风雷门随时候教,包你们偿 还宿愿。” 风雷门!他不由蓦地想起一人,惊叫道:“你就是‘八臂金龙’!” “岂敢,区区正是!” “今日五虎栽在风雷门掌门人手上,还算值得,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说着 扶起受伤二人,向来路退去。 场外,镖局诸人几曾见过如此阵式,大家都看得浑淘淘的,此时眼见敌人已退, 才始惊醒过来。 老镖头更是频频摇头赞叹。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年已老迈,益发决心及 早离开这刀尖子生活,退归林下。 第二日广备筵席,宴请当地武林名宿与好友,准备宣告金盘洗手,退隐故乡。 席间,在座的尚有昆仑派长老绵掌欧阳德敷,少林俗家名手袭任平,与镇远镖 局老镖头天罡手曾子诚等人,在江湖上全有显赫的名头。 饮宴中间,老镖头铁指金丸徐天寿敬了大家一杯酒后,接着说道:“在下承蒙 各位江湖朋友抬爱,开设宏昌镖局,混碗饭吃,三十年来尚幸未曾失闪,衷忱至为 感谢,现年已老迈,决定自今日起退隐家园,洗手封刀,再不提及武事,局中未了 业务已托由镇远镖局曾老镖头接办,今日敬备水酒一杯,敬谢各位朋友一向爱护之 情。”言罢频频劝酒,宾主正在欢欣酬酢之时。 突然昆仑派长老绵掌欧阳德敷朝铁指金丸耳语了一阵,老镖头面有难色,经不 住少林俗家名手袭任平从旁劝说一番,这才站起身来朝陆剑平微微一笑道:“欧阳 老前辈心仪掌门人武功盖世,名震宇内,拟与老弟印证一番,恳由老朽代传雅意, 征求老弟的意见!” 陆剑平正在凝思应对之时。 少林俗家名手袭任平首先附和道:“今日盛会难逢,掌门人万勿存珍,露几手 绝学,也可使我们一开眼界,更使筵前增色不少。” 本来在座各人对陆剑平身手,大多只是传闻,究竟高到什么地步,实在也想考 证一下,藉机增长见识,此时再经袭任平如此一托,不由一致鼓掌赞成。 陆剑平见众意难却,且坐在一旁的欧阳德敷,一直阖目凝神,连动都不动一下, 傲态毕露,也激起少年好胜之心,乃双手抱拳一揖道:“雕虫小技,难堪入目,欧 阳前辈既肯指教,在下只可勉力奉陪,唯印证尚还可以,交手则绝难应命!” 老镖头铁指金丸徐天寿哈哈一笑道:“老弟之言,正台欧阳前辈之意,少停且 随老朽到后面园中一试!来!我们先为二位幸会互敬一杯!”说罢一饮而干。 大家也随之干杯,于是猜拳喝令,热情洋溢,整个大厅充满了欢笑的喧闹声。 席散后,一行人转往后面练武场中。 欧阳德敷年已八十余岁,为昆仑派仅存长老,寿眉修目,须发如霜,相貌修伟 中透着清癯,奇功超凡入圣,深奥莫测,五十年前即饮誉武林,但为人耿直,性情 极为倔傲,与铁指金丸师傅有金兰之契,故老镖头均以师礼事之。 后园的四周,稀疏的种着一列槐树,树身都有合抱那么大,高约数丈,远远看 过去,好像一列绿屏风。 这时骄阳高照,耀眼生辉,虽说春风和熙,但也感到燥热闷人,树荫下面早已 排下一行桌椅。 众人来到槐荫树下,欧阳德敷含笑说道:“老朽为仰慕小侠神功盖世,故作此 不情之请,已觉唐突,尚望小侠出示印证题目及范围如何?” 陆剑平微一颔首道:“前辈德高望重,名重武林,在下未敢僭越,题目还是有 劳前辈吧!” 欧阳德敷心里暗哼一声,私忖道:“等会看你再能狂到哪里!”但他闻言仍哈 哈一笑道:“那么我们就以跟前槐树来印证一下掌功如何?” 陆剑平心知此老绵掌火候一定已练至登峰造极,必有独到之处,但题目既已由 人家出,自己怎么也不能反悔,当即点首表示同意。 欧阳德敷对陆剑平武功,早已有过耳闻,此次以数十年武林中声望,印证功力, 表面上看去好像从容不迫,但心里却是紧张的,他必须全力以赴。 只见他双袖一挽,离树丈半左右,双掌缓缓提至胸前,右掌轻轻朝树身一按, 一股咻咻劲风,应掌而去。 “蓬”的一声,偌大树身一阵颤动起来。 接着左掌又向前一推,树身又是一番颤动,较之前一掌更加厉害。 劲道将失之时,右掌又回环推出,如此交相推拍,激得整个树身不断地簌簌作 响,残枝枯叶,四射纷飞。 一连交互推出七掌后,突然吐气开声。 “嘿”的一声,双掌平推,一股无比狂飙,直朝树身猛碰过去。 只听“喀嚓”一声巨响过处,粗约径尺的树身,应手而折。 看得在座诸人,不禁鼓掌叫好。 欧阳德敷仍气定神闲的退回原处,但脸上现有得色。 陆剑平也是识货的,他知道绵掌一口气最多只能交互发出五掌,此老竟能一连 推出七掌,可见功力已达登峰造极的境界。 当下也不敢疏神大意,退后五步,微吸一口真气,功贯双臂,朝树梢推出一掌。 只见一股推山填海的劲罡,如狂风般压向树梢,把上半截树身向后压得弯弯的, 眼看快要折断的时候,陆剑平双掌一收。 “呼”的一声,树身又告伸直,慢慢地向前面侧弯下来,一直拖到地上。 “蓬”的一响,整个树身连根拔起。 坐在树荫低下的群豪,一个个站立起来,骇得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是欧阳德敷生性爽直,哈哈一笑道:“小侠这一手虚空吸物,算是给老朽开 了眼界啦!若说虚空摄物的掌上力道,普通最多只能达到三丈以内,小侠能在五丈 开外运用自如,收发由心,简直是匪夷所思!老朽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但不知小侠 是否愿意称老朽一声老哥哥?”可能此老已生起惺惺相惜之心。 陆剑平聪明绝顶,哪会听不出话中之意,急忙回身,一躬到地,口里喊道: “老哥哥,恕小弟适才失态之罪,望勿介意则个。” 欧阳德敷朗声豪笑道:“小兄弟,千万别这么说,老哥哥生平就是服你一人啦!” 陆剑平因归心似箭,急欲上路赶返风雷门新创总坛温州归云庄,故立刻要走, 但经不起绵掌欧阳德敷及老镖头一再殷殷婉留,盛情难却,只好暂时留下,一直盘 桓到第三日,始才依依而别。 老镖头铁指金丸徐天寿除将局中未了业务交由镇远镖局接办外,拼挡一切行囊, 携眷遄返山东高阳。 第六章激情难抑 且说陆剑平等人离开南昌府城,循官道星夜兼程驰向温州归云庄总坛,这时已 经紧走了三昼夜,人固然还可勉力再赶一程,但是座下马也已经吃不消了。 一声招呼,大家进入海门口小村镇,拣了一家干净小酒店,落足打尖。 海门口虽说是个小所在,但地当驿道要冲,为行旅必经之地,街面颇为热闹, 这时正在打尖上市,酒楼座无虚席,喧哗闹成一片。 店小二忙得前后一团转,口里不断呼应,几乎连擦汗的机会都没有。 陆剑平等人拣好座头,正在用饭之时。 蓦见靠右边墙角,单独坐着一个年轻人,一身庄稼打扮,阔边竹笠,压得低低 的,默不作声的在用饭,不时抬头向陆剑平这边看上一眼,神秘的一皱眉,又继续 用饭。 铁臂金刀在江湖上转了半辈子,经验眼力都超人一等,眼看这孤单而令人起疑 的青年,心里暗自嘀咕,因为青年眼光中并未含有恶意,所以并没计较。 众人饭后,会过酒帐,又继续沿驿道催马前行。 刚刚转过一座小山丘,只听后面如骤雨般驰来一匹座骑,一阵急驰,眨眼间已 经来到近前。 众人回首一观,不由一愕,敢情这自后面驰来的正是适才在酒楼一人用饭、头 戴阔边竹笠的庄稼汉。 正在迟疑之间,来人已到不及三丈之处。他一勒缰绳,座骑希聿聿人立而起, 刹时顿住。 庄稼少年双手一拱,含笑说道:“各位请暂留一步,敢问是到温州去吗?” 陆剑平脸色一正道:“阁下何人,可否告知来意!” 少年端详了一会,吭的一声道:“你是掌……”四顾无人,放低声音又说: “掌门人,你等煞小的们啦!小的奉右护法银翅大鹏之命,在此专候玉驾。” 陆剑平知道事情并不简单,急忙问道:“右护法怎样,他现在在哪里?” “此地不是说话之所,请随小的来!” 少年说罢兜转马头,往斜里小径走去。 陆剑平见是自己人,当下抬手一招,众人随后跟进。 众人来到一座丛林里,少年翻身下马,朝陆剑平单膝一跪道:“小的张平,参 见掌座。” 陆剑平单手一摆说道:“免了,速将本门大概情形说来!” “自从掌座与左护法相继离庄以后,不到一个月时间,寒冰老魔率同东灵与火 云门门下徒众,突然向我们攻击,右护法与大个子巨灵神也曾拼出全力抗拒,怎奈 敌人来势过强,我们人手单薄,右护法虽然掌毙了几个敌人,但也被老魔拍上一掌, 赶忙带着受伤的小凤姑娘与巨灵神桑伟退到十里外的山神庙……” “怎么,小凤姑娘也受了伤?” “是的!也是受着寒冰掌伤,伤势还很重,现在离温州百里范围之内,全遍布 了他们的爪牙眼线,小的在这带化装潜伏,暗中等候掌座,就是怕掌座落入他们的 圈套之中!现在时间不早了,赶回去也许要到掌灯时候!”说罢圈转马头,向林中 驰去。 他们一行人在丛林中穿行了约有顿饭时间,地势豁然开朗,一条丈阔溪流,横 梗当前,沿溪而下,走的全是沙砾地带,荒草丛林,根本就不是路径。若不是有人 带路,怎么也不会走到这种荒凉的地方来。 他们辗转奔行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看到对面深山密林之中,夹建着一座小庙宇。 此时玉兔已渐东升,树影婆娑,风涛如啸,野兽狂嚎,格外显得阴森、恐怖。 庙门紧闭,一行人转到庙后,张平丢进三粒小石头,众人踊身一跃,越过后墙, 进入庙内。 里面除了正殿一间,后面只有两个小房间,这时由左边房间里窜出两位劲装青 年,蓦地一见陆剑平等人,惊骇得呆住了一会,才喜极呜咽地道:“掌门人,你终 于回来了!”话声一落,人已跪了下去。 陆剑平双手一扶,微一颔首,直向房里走去。 只见银翅大鹏斜斜的坐在床上,双目紧闭,胸头起伏不定,枯瘦的脸面,喘着 微弱的呻吟声,显见受伤极重,幸他内力深厚,强行闭住周身重要穴道,不使伤势 扩展蔓延,护住心脉,虽然已经感到有些支持不住了,但神志却仍然清明。 这时一听外边呼喊,蓦地一睁双目,眼光一触到陆剑平的脸上,不由浑身一颤, 一声尖呼:“掌座……”人已倒了下去,豆大的泪珠,滚滚涌出。 敢情银翅大鹏所受掌伤甚重,仅凭一口真气支持着,现在一见到陆剑平突然从 天而降,一时惊喜过度,真气一散,人也昏倒下去。 陆剑平冲到床前,急急抓起银翅大鹏枯干的双手,含泪颤声说道:“右护法, 你怎么啦?别难过,都是在下一时大意,致使总坛空虚,连累了你及大家诸人!” 一面双手不停的在银翅大鹏周身上下一阵推拿拍捏,约过一炷香工夫,银翅大 鹏才始悠悠醒转过来,泪眼婆娑的凝视着陆剑平,叹口气道:“本座无才,致使总 坛陷于敌手,愧对本门上下……” 说罢又复沉沉睡去。 这时大个子桑伟正由大殿里走进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屋子里这许多人,待他一 眼看清了陆剑平的时候,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一步扑到床前,双手抱着陆剑平肩 头,大声喊道:“小小子,我找到你了,来,赶快给我饭吃,这几天肚里饿得正荒!” 说罢,拉着陆剑平就要往外走。 陆剑平对这位浑淘淘的大个子,还真正拿他没有一点办法,经探询之下,这才 知道他们几位,自迁移此间以后,行踪极为守密,除了张平化装成农人在海门口小 村庄躲躲藏藏地打探陆剑平等人行踪外,其余均未离开一步,饥饿时只是采些山间 野果和猎取飞禽走兽来充饥,过的可以说是原始人的生活。 陆剑平听了之后,心中愈发感到难过,连忙安慰了大个子,转身取出两粒雪莲, 分别给银翅大鹏和小凤服下。 陆剑平将银翅大鹏翻倒床上,运足丹田真气,功贯双掌,迅捷无比的挥掌如风, 拍遍银翅大鹏周身各处穴道。 他突然猛吸一口真气,凝神宁气,双掌已抵住银翅大鹏的命门穴,默运神功, 将一股纯阳真气,自掌心绵绵输入银翅大鹏体内。 大约过了顿饭工夫,银翅大鹏面色逐渐由白转红,呼吸加重,嘴里不断发出呻 吟的声音。 陆剑平长吁了一口气,眉心已隐现汗珠,微一运功调息,两眼一睁,已转身来 到小凤房里。 当他目光触及小凤的躯体时,心中不由一凛,竟然呆在床前。 铁臂金刀忙问道:“怎么?掌门人,小凤姑娘怎样,是否有救?” 陆剑平凄然道:“她原受伤不重,只因不知运功疗伤,致时间已久,寒毒已攻 入内腑,雪莲虽有起死回生之功,但被寒毒迫住药力未能化开!眼前需要借助外来 功力,迫散寒毒,推散雪莲药力,才能见效!只不过……” 话说到此,竟然讷讷起来,下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铁臂金刀陈建泰,为人经验何等老到,听他言下之意,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 乃含笑向陆剑平说道:“吾辈行道江湖,一切事只求顺理照章,心安理得即可,现 在救人要紧,请掌门人尽可不必拘束于一般浮文俗套吧!” 说罢随着众人,转身退出门外。 陆剑平略一思索,心中一横,将小凤娇躯轻轻放在床上,伸手探至胸前,不由 又颤抖起来。 他忙宁神静气,调息了一会,心情才安定下来,但当他双手触及小凤胸前时, 心中又告忐忑不安。 这也难怪,他自出道以来,均未与异性有肌肤之亲,小凤虽是他小时唯一知己, 但他总是以小妹妹来看待她,完全是一种纯洁的爱,绝未涉及非分之想。 现在情势不然,迫得他非得为她拍开周身穴道,输功疗伤,否则小凤的性命立 即难保!一想起小凤幼时情景,油然生出特别浓厚的情感,他乃强行镇定心神,徐 徐解开她的上衣钮扣。 这时他心里又怦怦波动起来,双手也逐渐畏缩,于是他一咬牙,迅速的褪下小 凤上衣,现出里面的亵衣来。 他此时再顾不得许多,顺手一掀,已将亵衣翻开。 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挺着两个高耸的双峰,一阵处女特有的芬芳气息,薰人欲 醉。 他两手滑行在羊脂如玉的身体上,闻到一阵从未有过的特殊气味,心头益发难 受。 陆剑平咬紧牙根,宁神凝气,将丹田真气贯聚双掌,在小凤周身三十六大穴上 一阵推拿运行。 双掌愈来愈快,小凤身躯也随着颤动起来。 约过一炷香时光,陆剑平满头白雾笼罩,额际汗下如雨,显见行功极为吃力。 只见丝丝黑气,自小凤七窍中徐徐涌出,娇靥亦由青转白。 这是陆剑平为报幼时知己,拼耗自己内家至高的真元,为她打通全身奇经百脉, 顺气活血。 小凤作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因祸得福,得雪莲之助,竟因此增进了不少功力。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小凤已经醒转过来。 她感觉周身寒冷,上身衣衫已被褪下,胸前更有一双手掌在抚摸着,不由心里 一惊,睁开两眼。 刹时,羞愤交迸,全身不期然的一挣,等她看到坐在她身前的青年书生,正是 她日夕盼望的心上人时,心里一阵怦怦急跳,有如小鹿在里面乱撞,满面涨得通红, 无限娇羞的看了陆剑平一眼,又复闭上。 陆剑平此时正在运功最后紧急关头,惟恐心神分离,致功败垂成,益发加紧用 劲,急喘连连,头上白雾蒸腾,显见十分吃力。 这时小凤体内寒毒已尽,全身舒畅无比,神智清宁。 她已体会出心上人正在以本身性命交关的真元之气,不惜拼耗内力为自己疗伤, 并打通周身经脉。 她这份欣慰,简直是甜蜜到了极点。 但当她看到陆剑平苍白憔悴的面容,那双圆又大的眼睛,不禁滚下两颗豆大的 泪珠,她正是感动得哭了。 这时,陆剑平双掌一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调息了片刻,人已恢复过来。 小凤悲呼一声,“平哥!” 人已倒向陆剑平怀里,幽幽抽泣起来。 她知道,自己清白的处女之身,毫无遗留地,被心上人抚摸,此生绝不可能再 爱第二个人了。 多日来积压在心坎里的情感,全部爆发出来,她紧紧抱住陆剑平,苹果般的俏 脸,深深埋在陆剑平的怀中。 这时陆剑平心里也是热情奔放,情不自禁地吻着她的脸颊,吻着她的发丝,渐 渐地,四片嘴唇互相吮吸在一起,她俩已沉醉在心心相印之中。 倏地,陆剑平轻声问道:“小凤,你现在觉得好多了吧?” 她微睁凤眼,无限娇羞地点头示意,接着长叹一声道:“平哥,你为什么一去 就是那么久,真是急煞小妹!归云庄已被恶魔占去,小妹已是无家可归的人,平哥, 此后天涯海角,只有追随你的身旁……” 话声未落,她想起凄凉身世,人又抽泣起来。 陆剑平虽然一生豪气干云,但对眼前楚楚可人的小凤,不由兴起无比的同情, 真是我见犹怜,一时情不自禁,抱住娇躯,一阵狂吻,叹口气道:“说来话长,等 会再告诉你,但你病伤新愈,不宜过于冲动伤神,小凤你安心,只要我……”底下 的话,竟说不下去了。 他此时心情十分矛盾,他早已与黎雯海誓山盟,怎能再做负心人呢?但情势迫 得他这样,小凤又如此纯洁天真,孑然一身,叫他能作怎样的安排呢?这就是任何 英雄豪杰都无法冲破的情关。 陆剑平困扰了一下,只得暗下决心,此事只能暂时到此为止,看以后的情形再 说。婉言劝慰一番,小凤始破涕一笑。 此时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急速推开陆剑平,扣上衣衫。 两人身形一闪,已缓步朝室外走去。 第七章芒山双凶 在土地庙里正厅上,围坐着十来个人,男女老幼都有,他们全都正襟危坐,面 容整肃,好像大家心里共同担负着一种沉重的忧愁。 他们正是雷风门掌门陆剑平等人正在筹商应敌对策。 只见陆剑平郑重而沉痛的道:“在座各位,全是肝胆照人的武林豪杰,此次间 关万里,为本门尽力,故有几位虽未曾正式歃血加盟,但亦算是本门一份子了。” 说罢顿了一顿又道:“本座无能,致使本门受敌人突袭,门下弟子,死伤分离,本 人至感内疚,现敌势嚣张,正在不遗余力的四处搜索我们的行踪,欲必赶尽杀绝, 本人以为困守此间,无疑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或可挽回颓势,但敌众我寡, 不宜正面硬攻,必须想个万全的策略,大家群心一志,作背水一战,相信能将彼辈 赶出归云庄总坛,各位在江湖上,经验均极丰富,定能集思广益,为本门扭回大局!” 铁臂金刀陈建泰道:“现敌势如云,我们最好能先探明对方情况,然后乘隙突 袭,才能事半功倍,此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也。” 银翅大鹏徐徐说道:“以最近探查所得,寒冰宫业已倾巢南下,且网罗不少武 林顶尖高手,大有独霸中原的野心,凡在离温州百里以内,尽是他们的眼线,但寒 冰老魔本人,至今尚未现身!” “如果对手太硬,我们应该多请几位援手!”铁臂金刀徐徐的说着。 但陆剑平心急如火,哪能再事迟延,双眉一皱,道:“总坛重地,不宜久容狐 鼠窃据,且左护法及老哥哥千里独行、司马三弟等各路人手,尚未到达,如果他们 因不知内情,冒险犯庄,突遭暗算,那就更是不值了,所以本座以为应该迅速采取 行动,较为有利!” 霹雳掌周凯心性最为急躁,他憋了半天的闷气,这时才脱口呼道:“对,事不 宜迟,我们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把他们赶出归云庄!” 大个子桑伟这时嘴巴也不闲着,大声喊道:“那么就让我们二人打前锋,说实 在的,我身上皮粗肉厚,不怕点穴掌风,前次老魔的寒冰掌我还可以受一、二下!” 其实他哪里知道,当时他所受寒冰冷魔的一掌,不过仅是边锋而已,如若真的接实, 哪里还有命在? 他心地纯直,说了立刻要做,真的拉着霹雳掌周凯,就要往外跑! 陆剑平急忙加以制止道:“二位热心为本门出力,在下至为心感,惟此时千万 不可操之过急,请稍微等待商妥良策后再行不迟。” 这时银翅大鹏也有点沉不住气了,恨声说道:“掌座,此次归云庄陷于魔手, 罪在本护法未能尽职维护,纵使刀山油锅,这次豁出老命也要闯他一下。” 陆剑平见众人豪气干云,慷慨激昂的情绪,溢于言表,亦不禁被感动得热泪盈 眶,倏地一振精神,含笑说道:“各位如此肝胆相照,正乃本门之幸,唯此事不容 再延,而此间距离温州尚远,对方爪牙遍布,各位行踪必须隐秘,愚意以为,陈老 师傅等三位,尚未在本门露脸,仍由张平带路,化装顺青回官道,明着向温州出发, 一路留心左护法与千里独行等行踪,以便及时联络,在下与右护法等人,抄便路直 扑归云庄。”说罢脸朝众人,征求意见。 众人毫无异议的全部赞成。 铁臂金刀陈建泰说道:“这样也好,不过在未入庄之前,最好我们先在约定地 点会齐,使实力不会分散。” “好,就这样,我们在温州城外东郊桃林墩会齐。” 众人散去之后,张平带着铁臂金刀等三人,经一阵化装过后,因恐座骑岔眼, 改换步行,仍朝青田走去。 陆剑平等亦收拾妥当,准备趁着月色漏夜起程。 他心系小凤新伤初愈,不容长途跋涉,希望她留下调养身体,但小凤心意甚决, 任怎么说她都要跟着。陆剑平无奈,亦只好作罢。 且说铁臂金刀陈建泰等一行四人,走到第二日黄昏时分,已经来到青田县城。 一进城,就见到墙角和暗影的地方,全站着满脸凶横的劲装大汉,瞪着眼检视 过往行人。 陈建泰闯荡江湖已经半辈子了,哪有看不出的道理,朝三人一瞟眼色,仍然徐 徐地缓步走去。 他微一回首,隐约看到二条身影,跟在背后。暗忖:免崽子竟敢如此明目张胆 的跟过来,少不得要在这批家伙身上找点出息。 暗中一打招呼,仍然装着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前行,放开脚步,转出西郊城外。 此时,地势逐渐荒凉,行人稀少,陈建泰与霹雳掌略一耳语,倏地隐身躲在一 株大树后面,三人仍继续前行。一晃身穿入林中。 后面两个劲装汉子,临到近前,不由“啊”的一声惊叫道:“真是白日见鬼了, 明明看见四个点子走到这里,一晃眼就没有了踪影,难道真的有隐身术不成!” “我看绝不会走远,老六,你由这边过去,让我们两人包抄过来,还怕他们走 上天去!”另一个说道。 蓦地,由身后转来一阵冰冷的声音道:“何必包抄费神,大爷已在此等候多时 了!” 二人一转身躯,只见面前二丈处,站着一位庄稼中年人,脸带微笑的望着自己, 不由心里直冒寒气,但仍强颜厉色的喝道:“朋友,倒是真人不露相,但是你该知 道,这里已是寒冰宫的势力范围,你是哪里来,还是从那里回去,别等到吃不了兜 着走,那就太晚了。” 铁臂金刀陈建泰哈哈一笑道:“官塘大道,任由人行,寒冰宫难道真的目无王 法吗?倒是尊驾两人,一路跟踪追随,究竟是何居心,请二位先还老汉一个公道!” 说罢圆睁双目,直看得两人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但因仗着寒冰宫的名头硬, 缓缓的说道:“这个么?请问我们堂主就知道,朋友有胆量就随我们来!” 话未说完,一转身,就想脚底擦油…… 蓦地眼前人影一闪,霹雳掌周凯和草上飞余兆雄已经各自擒住两人,手上一加 劲,痛得二人豆大汗珠直流。 陈建泰冷笑一声道:“朋友,你们是卖什么的?咱们是喝什么的?大家心里明 白,只要你们说出寒冰宫最近的行动,我们绝不难为你们。” 二人凄声道:“我们职司太低,事情知道得有限,一切尽是奉命行事,三日前 此间来了两个老头,探查风雷门总坛所在地,和派在此地的香主独角蛟秦刚发生冲 突,哪知那两个老头功力太高,本门手下,死伤多人,堂主已飞报总坛,并约定今 夜月正中天之时在城西玉佛寺前作一了断,我们奉命加紧盯哨岔眼人物,各位,话 已说完,要如何悉听尊便。” 铁臂金刀陈建泰知道两位老人定系风雷门关系人物,闻言伸手点住两人麻穴, 安置林中。 四人在城郊找到一间荒村小酒店,吃过晚饭,绕道向城西走去。 月华如洗,夜风沁人,二更过后,四人已来到西郊。 荒山寒寺,孤伶伶地像年老的病人瘫痪在那里,寺门倾斜,墙壁大部分已经倒 塌,显系早已无人看管。 时间尚早,四人隐伏林中暗影处。 约过顿饭时间,自城中方向驰来数条人影,迅捷的飞到寺前一块空地上停住。 为首两人,身材修长,长须飘洒胸前,眸中精光闪烁,显见内功极高,身后一 列站着五个中年大汉。 只见左边一个老者,向四周巡视了一遍,阴森森的说道:“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对方还未见踪影,秦香主,莫非你说错了地方!” 站在身后中年大汉中的一个躬身应道:“禀堂主,约定的时间地点,确未说错, 大约对方一听我们是寒冰宫来的,胆丢了,不敢应约前来吧!” “说实在的,就凭他们二人,还不够我们寒冰宫塞牙缝,他们避不敢来,还算 是识相啦。”站在右边的黑须老者接着说,意态十分自得。 “二弟,话不是这样讲,据说对方手底硬得很,人道:”不是强龙不过江。‘ 他们如此有把握,当然不会爽约,我们还是耐心再等一会!“ 蓦由左侧林中传出一声狮吼似的哈哈笑道:“还是尤老大经验不差,老夫等二 人早已等候多时了!” 话声未敛,二条疾如电闪的身影,已经降落场中。 二位老者见来人身手不俗,微退半步,才看清来人。 左边的老人磔磔地笑道:“我道是谁,竟然有此胆量,敢向寒冰宫挑战,原来 还是你千里独行老怪物!这位朋友是谁,老朋友也该给老夫引见才是!” 来的老人正是千里独行任豪! 隐在林中的铁臂金刀等人,闻言不由心中暗喜,差幸不虚此行。 只见他哈哈一阵豪笑道:“好说,好说,想不到鼎鼎大名的芒山双凶,竟亦投 身寒冰宫门下,尤老大十年前梅岭一别,侠踪隐遁,今日是寒冰宫一位大堂主,可 喜可贺,这位正是老夫拜弟荆门双剑老大一字剑关容,以后尚望尤大堂主多多亲近。” 语气极为讥讽。 敢情芒山双凶老大尤云飞与老二白英系同门师兄弟,武功奇奥,不知是何门派, 作事更是凶狠毒辣,不留活口,故博得双凶之名,十年前在梅岭为劫取一笔暗镖, 被千里独行碰上,一时出手阻止,双方动手之下,老大吃了千里独行一掌,负伤逃 走,从此遁迹深山,十年间练成阴毒无比的太阴掌,正想再次出山,报这一掌之仇, 适值寒冰宫收罗黑白两道顶尖高手,特礼聘为刑堂堂主。 这下一听千里独行提起当年恨事,正是愧感交迸,心中怒火上冲,暴吼道: “千里老怪,别尽嘴上卖乖,老夫今日你连本带利,一笔算清。” “老朋友急什么劲,等会总会叫你称心满意就是,不过老夫与寒冰宫素无瓜葛, 这次一到本地,再次受你们跟踪围袭,想你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谅必还 不至于不敢明白告诉此中原因吧!” 尤云飞磔磔一声笑道:“这也正是老夫心中要问的事,千里老怪,你究竟与风 雷门有什么牵连?” “牵连也许有一点,风雷门和你们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实告诉你吧!风雷门新建总坛所在地,早已瓦解冰消,凡是与风雷门下有 所关系的人,我们寒冰宫绝不容他们跨越浙省一步,这下你谅必明白了吧,还是早 点准备后事要紧。” 千里独行闻言不由一凛,听他语气,二弟等可能还在途中,心里微觉一安,但 他老谋深算,不轻易显露形色,沉声说道:“阁下未免言之过早,昔年老夫一念之 仁,手下放你一命,今日你竟依藉寒冰宫势力,咄咄迫人,老夫还未必将你放在心 上!” 芒山双凶老大尤云飞见对方一再揭当年疮疤,不由怒气填膺,跨前一步,双臂 圈护胸前,掌心微凹,喊声:“看掌!”掌心向外一吐。 只见一股阴柔劲气,徐徐向千里独行身上涌来。 别看他劲风只是徐徐而进,但临到身前,却化成一股无比的劲道,压体欲窒。 千里独行料不到十年一别,对方竟又练成这奇诡的掌力,一时也不敢托大,身 躯微微一闪,双掌猛朝来势一抖。 一股无比狂飙,应掌而出。 双方劲道一接实,只听“蓬”的一声巨响,两人均被震退一步。 千里独行正在一怔之时。 尤云飞双掌一抖,劲风又压体而至。 千里独行哪敢怠慢,忙亦凝足功劲,双掌一挥,朝对方猛劈过去。 两股如山劲气,“蓬”地一声再度接实。 只见匝地狂飙,卷起漫天尘上,双方均被震退三尺,不过尤云飞身躯向后仰得 特别厉害。 千里独行急展“闪电掌法”,迅捷的一连拍出十二掌。 大凶尤云飞亦具上乘身手,满以为凭自己十年苦练,可以一掌击败对方,哪知 接手之下,勉强只能拉成平手,见对方掌式一变,攻招连绵不绝,忙亦一敛心神, 以奇诡无比的掌式,回攻了十掌。 眨眼间双方已经斗了三十招。 这时站在一旁的二凶白英面朝一字剑关容说道:“关朋友,怎么还闲着看热闹! 素仰阁下剑招上有过人造诣,白某愿讨教几手绝学。” 原来二凶比大凶更见阴险,他见千里独行武功超绝,老大若想取胜,极为困难, 但自己这边,人数众多,对方仅只两人,充其量先把二人累倒,然后以多为胜,一 拥而上,稳操胜算。 一字剑关容,见对方倚赖人多叫阵,当下双眉一挑,冷哼一声道:“阁下有意 一展身手,关某正是求之不得!”他心知此辈阴险之徒,根本就不顾什么江湖礼节, 所以语声一落,也不再打招呼,“呛”的一声,长剑已经掣出,凝神静待。 二凶白英更不迟疑,一声“看招”,人已冲前一步。 一掌直劈一字剑关容胸前“华盖穴”,掌挟劲风,招式奇奥。 一字剑关容不闪不避,待掌风快要袭体,倏地身躯一闪,避过劲风,右手剑一 抖,一招“毒蛇出洞”,直截对方“腹结穴”。 二凶见对方剑式沉实准确,不由暗暗心惊,急施奇诡无比的独门掌法,双掌连 环运拍,着着抢攻。 一字剑关容,忙亦凝神一志,挥剑还击。 只见掌影缤纷,剑光闪烁,一时斗得难解难分。 这时,千里独行与大凶尤云飞已经斗至二百招以上,双方额际隐现汗渍,大凶 更见急喘连连。 二人出招愈见迟慢,每出一掌,倏合乍分,脚步亦愈益沉重,显然正在拼斗内 力。 二凶白英见机不可失,大喝一声,手底加劲,攻势愈猛。 一字剑被这骤然的攻势,被迫得顿时连连退后数步。 站在场边的寒冰宫五个中年大汉,一阵大喝,全部踊身一跃,向场中迫进。 正要加以围攻之时。 蓦闻一声暴雷似的喝声过处,数条人影已降落场中,堵住五人去路。 场中经此一来,局势因而大变。 双凶不知对方尚有多少帮手埋伏此间,正在迟疑之际,高手过招,胜负在毫发 之间,双凶仅这一眨眼的迟疑,千里独行与一字剑已经就势猛攻过来。 尤其千里独行经验高人一等,敌方已有以多欺寡的企图,自己必须及时准备脱 身,且来人全系生面孔,不知是敌是友,他趁大凶一怔之际,猛攻一掌,探手抓出 一大把铁莲子,用满天花雨的手法,撒向寒冰宫众人。 大凶正在一怔神的时候,蓦觉劲风罩体,他怎么也想不到千里独行会猝然出手, 且距离过近,饶他闪避得快,左肩头上已中上一弹,穿入琵琶骨中,震得他一连后 退三步,才拿桩站稳,险些摔倒地上。 殷红的鲜血,沿着左臂直流下来,痛得全身发抖,面色惨白。 五个中年大汉之中,二人中上要害,身躯滚出四尺以外,辗转哀号。 大凶怒极惨笑道:“老怪,今天算是老夫失策,反坠你算计之中,老朋友,咱 们的帐,等前头一起结清吧!”说罢呼啸一声,带着手下闪身消失于迷蒙月色之中。 千里独行见对方已退,忙朝铁臂金刀等人双手一揖道:“今日承蒙各位仗义援 手,老朽这里先行谢过,尚请各位赐示尊姓大名!” 铁臂金刀陈建泰双手一拱道:“前辈万勿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说罢便将 他们加入风雷门经过以及化装探听敌人虚实等前后情形一述。 千里独行这才恍然一悟,微一沉思说道:“掌门人等既由便道起程,可能早已 到达归云庄,我们还是赶紧赶路才好!” “但是,目下我们的行踪,已被对方探悉,如果顺着官道走,反致延时误事!” 张平此时插口道:“小的对此间地势,尚称熟悉,岔道荒郊,了如指掌,各位 若要避开大道,穿越荒山丛林,大约可以早半日到达。” 此时天色已交四鼓。 众人就在破庙中稍微休息至天刚破晓,由张平引路抄小径直奔温州。 且说陆剑平与银翅大鹏等人抄捷径向归云庄进发,若论他的脚程,不须一昼夜 的时间,就可到达,但为了小凤等人轻功有限,走起来落后甚多,因此耽搁了不少 时间。 直至第三天黄昏时分,才到达离归云庄三里的桃林墩,找个山洞住下。 二更后,陆剑平略一收拾,一层身形,如一缕轻烟般,朝归云庄星飞丸射而去。 凌虚步法冠盖武林,此时他已施展到极限、只见他跨枝点叶,如履平地,脚尖 一沾即起,身形疾如电闪,有如一条匹练,眨眼已飞出十丈以外。 三里之地,哪须盏茶时间,归云庄业已在望。 偌大一座庄院,在淡月疏星下,好像一头蹲伏在地的奇异巨兽,正要择人而噬。 陆剑平旧地重临,一时触景生情,恨由心起,一纵身越过护庄河,正待扑向庄 门。 蓦地左边树林暗影处,传出一阵轻微说话的声音,他耳目聪灵,慢慢向发声的 地方蛇行过去,但也不敢太过欺近。 只听一人说道:“咱们总堂主也真是,敌人一点动静都没有,硬叫我们在这里 僵着,就凭他们风雷门几个,来的还不全是白送性命!” “听幽灵阎罗说,八臂金龙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连总护法都讨不了好,幸亏 他老人家智谋过人,布下天罗地网,这小子果真到来,就是一百个也得死定。”另 一个回话说。 陆剑平双眉一挑,只一晃就到了两个汉子身后,双手往两人肩上一拍一捏。 两个汉子痛得正要张口出声惊呼—— 陆剑平低喝道:“不准喊,东灵老怪到底有些什么厉害布置?寒冰老魔现在哪 里?快说!” 两人扭头一瞧,心里不由打了一个寒噤,慢吞吞地道:“你就是八臂金龙?” 陆剑平微一颔首,手上一加劲,痛得两人全身颤抖,但仍忍痛咬牙不语。 陆剑平不由暗中生气,又低喝道:“我若用出搜筋截脉法,令你们受上七日七 夜抽筋逆血苦痛,到那时就悔之晚矣!” 二人闻言,如被雷殛,耳中被震得“嗡嗡”作响,哪敢再硬撑下去,只得哀声 求道:“小的二人,系奉命差遣,在此看守暗桩,庄中高手如云,步步危机,至于 有何特殊布置,小的职位低微,尚还未有所闻!” 陆剑平听了微微一笑,两手一拍,两个汉子连哼都未哼半声,就倒地死去。 他身形微晃,如一只白鹤般闪进庄内。 第八章夜探寒冰 庄院里屋宇连云,前后不下百余间,一望无际,楼阁重叠,在树叶扶疏及暗影 处,不时晃着矫捷的身影,显见戒备森严。 正厅门口矗立着一块大石,高逾寻丈,上书“我武维扬”四个径尺大字。 他心中暗哼一声并忖道:原来寒冰宫侵入归云庄,是要作为中原独霸武林的根 据地,阴谋不为不大,要好好应付才是。 大厅里灯光闪烁,不时传出低沉的谈话声。 陆剑平蛇伏鹤行,徐徐转到墙角,腾身一跃,捷如狸猫的飘身隐伏在檐角下面, 张眼朝窗户中往里一瞥。 只见迎门一列长棹后面,坐着七位老者,全是两眼神光精湛、太阳穴高高隆起, 显见内功均有精纯的造诣。 内中除了幽灵阎罗、大漠一叟以外,其他全是面生得很。 下首坐着十二位一色劲装的魁梧大汉,可能就是凶名远播的寒冰座下十二煞星。 此时坐在居中的鸠面鹰眼的老者含笑说道:“真想不到,像千里独行那样倔傲 的老怪物,也会被风雷门搜罗门下,昨天尤堂主青田之行,虽然未曾将老怪物收拾, 但也摸清了对方的不少底细!灵君,你看八臂金龙本人,是否已经来到温州了?” “据目前手下眼线报告,两人是联袂东来,但不知为何,出了湘潭就失了老怪 物的踪影,此次又单独和龙门双剑老大一字剑关容一路,突然现踪青田,真是令人 费解。” 陆剑平一闻老哥哥业已适时赶到,心中不由一喜! 这时岷山大凶尤云飞恭谨地说道:“更意外的,就是宏昌镖局副总镖头铁臂金 刀等几人,竟在千里老怪吃紧的时候,突然降临,据报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来的!” 东灵神君说道:“这样看来他们来的人手,确实不少!说不定现在都已经混进 庄里来了!” 居中的老者又道:“这倒未必,不过仍以谨慎严防为上,尤堂主,后面密室, 乃放置风雷门信符重地,务要格外派人驻守才好!” “是,本座已派陈、余两位堂主专门看守去了!” 陆剑平一听风雷门信符安放所在,心中不由一怔,怎敢怠慢,只见白影一晃, 人已向后急纵。 他转由暗影处飞驰而进,来到一座大厅门口,略一停身,便待往里扑去,突然 一只庞大的黑影,往他身上扑来,来势之疾,甚是罕见。 他一低头,探掌一击,“砰”的一响,那只庞大的黑影,被震出五、六丈远, 狺狺一声,倒地不起,原来是蒙古种的獒犬,身躯竟有小水牛那般大。 他心知这一声大响,必然惊动隐伏在暗影处的各人,急忙一纵身,迅捷无比地 拔在一棵参天古树的枝干上。 果然如他所料,厅门两侧陡然窜出数条身影,向声响处扑去,但看出来的人, 身形均极矫捷,就知全系内家高手。 其中一人验看獒犬伤势,不由惊诧道:“来敌内力竟是如此雄厚,看来还没经 过恶斗,獒大便被一掌震碎内腑毙命,来人功力之强,殊为罕见,今晚可能并不简 单!” 猛听一人笑道:“我就不相信他能逃出归云庄!” 这时,由大厅中冲出一条庞大的身影,一声低啸,招来四、五条獒犬,一阵风 般冲到大树底下。 陆剑平暗觉不妙,獒犬嗅觉特灵,若给它探出藏身所在,脱身就要大费周章了。 忙腾身一跃,施展凌虚步法,身形如电闪般疾向上冲,等到劲势将尽之、时, 双掌向下一按,气运丹田,双脚一抖,人又飘身而上。 如此一连翻翔了九次,才缓缓落在大厅檐角下面。 檐角离大树,少说也有三十丈,若非陆剑平身负绝世的神功,换任何一位却是 万万办不到的。 蓦地那几条獒犬朝着那株大树,狂吠不停。 只闻一个宏亮的声音笑道:“朋友,这里留你不得。”语声未敛,人已腾身而 起,双掌朝大树一挥,一股如惊涛骇浪的劲风,扫得枝叶纷飞,威势骇人之极。 陆剑平潜在暗处,看得也不由心服,心想:这厮掌力较之大漠一叟,尤有过之, 蓦地一瞥,见是适才坐在居中的老人,不由满腹狐疑,暗忖:此人到底是谁? 这人一落树梢,向四面探望一番,顿时惊噫一声,倏又落下地面道:“来人身 手确实高绝,獒犬嗅觉极灵,绝对错不了,但就在这一眨眼工夫,竟被他溜走!” “别是窜到大厅顶躲藏起来?”另一个说道。 只见他哈哈一笑道:“梁堂主不要说笑了,这棵大树和大厅距离至少也有三十 余丈,就是我郑杰也无此功力——走,来人一定逃出不远,我们搜。”说着带领众 人往后觅去。 陆剑平一听此老原是四十年前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金刚指郑杰,心下暗暗担心, 据老哥哥告知,此老不但武功超绝,且右手中、食两指练有金刚指功,无坚不摧, 一经点上,洞骨穿肉,端的歹毒之极。 此时庄院中所有暗影角落全隐伏着武林高手,静静的等待来人上钩,外面有金 刚指等数人往返逡巡,情势紧张万分。 陆剑平眼看这样呆下去,总不是办法,顿时抱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决 心,只见他身形一闪,顺着壁脚,往里淌进。 走过一条甬道,迎面是一排五开间平房。 只听正中一间,传出一阵低沉的酣睡喘息声,接着一个粗哑的声音道:“李老 师,你又灌了几斤黄汤,醉得死沉沉的,总堂主交代下来,今夜要我们特别注意, 紧守岗位,如果被敌人掩进来,别的不说,光是这里面风雷门的信物,就够我们麻 烦了,来,醒醒!等下半夜再睡吧!” 陆剑平心中暗喜,这正是天赐良机,哪敢怠慢,一晃身,窜入房中。 只见桌前立着一个短小汉子,正一手推动着伏在桌面上沉睡的大汉。 房里虽然一片漆黑,但在陆剑平看来,却有如白昼一般,所以毫不费事的闪到 桌前。 短小汉子蓦闻门口风声飘响,急忙一回身,只觉眼前白影一亮,右臂一麻,全 身功劲尽失。 陆剑平低喝:“快说,风雷门信物放在何处?”手底微一加劲,短小汉子痛得 全身颤抖,凄声道:“就在里间大木柜中!” 陆剑平伸手一点麻穴,短小汉子顿然瘫在地上。 陆剑平藉着锐利的目光,纵身窜进里间,迅捷无比的由柜中取出本门令符各物, 纳入怀中,正想从门口退出。 蓦闻“啪哒”一声,门口已落下一块铁板,堵住去路。 正在一怔之间。 身前金风起处,数十种喂毒暗器,自壁间孔中射出,去势劲疾无俦,显非由人 力所发射的。 陆剑平急忙运起金刚不动神功,沉肩坐马,双袖朝头前飞舞拍出。 掌劲如山,刚猛异常的劲罡,将射来的各种暗器,拍得四散纷飞,全部坠落地 上。 他抬头一看,见四方壁间乌油油的隐泛着亮光,看样子是铁铸的。 他身处险地,但临危不乱,急中生智,忙拔下淬厉剑,朝铁壁暗器孔中插进。 淬厉剑乃上古神兵,削铁如泥,只听“呛”的一声,刺进半尺来深,手腕一撩 一旋,割下一块尺余四方的铁板。 他脚尖一点,身形由壁孔中急射而出。 这时,四面拥来数十条黑影与狺狺的狂吼声。 他心中暗哼一声,脚下一用劲,展开凌虚步法,冲空直拔上十余丈,几个晃身, 人已消失在护庄河外。 寒冰宫诸人几曾见过这种身手,看得浑淘淘的大家呆在一起,等到警觉过来, 哪里还有来人踪影? 且说陆剑平离开归云庄,一路闪电般驰返桃林墩小山洞,这时晨鸡报晓,天色 已渐微明,大家正等得心焦,见他安然回来,个个都喜形于色。 小凤第一个开口道:“平哥,你怎到这时才回来?人家心里还在跳着呢!” “因为庄里布置得过于严密,步步危机,若非机会凑巧,还真不容易得手呢!” 陆剑平说罢,探手由怀中取出一个黄绫包袱。 银翅大鹏睹物伤情,满眼含泪道:“这都是本座无能,致使本门蒙羞,这次定 要手刃巨魁,以报昔日失庄之恨。”说罢,恨得咬牙切齿。 陆剑平见他情绪激动,忙缓声劝慰道:“凡是与风雷门作对的,全是我们的敌 人,右护法,你已为本门尽了最大力量,且伤势初愈,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正宜珍 重,留待复庄之时,杀他一个痛快。”他略一停思,又道:“我们人手不够,暂时 不宜行动,据他们探查所得,千里老哥哥等人,一、二日内必定可以赶到。现在天 色不早,大家先行歇息再说吧!” 直到黄昏时分,派在外面值桩的弟子,匆匆跑进来,朝陆剑平躬身一礼道: “启禀掌门人,刚才小的在对面山头发现几个黑点,朝我们这方向飞驰而来!” 陆剑平急忙率领众人往庙门口冲出。 这时黑影逐渐来到近前,一共有六人,前面三人,身形俐落自如,好像未用全 力,最后一人,则相离十丈以外,显见吃力之极。 陆剑平目光如电,看出头一个是老哥哥千里独行任豪,心中始觉坦然,一纵身 跃上树梢,大声招呼。 千里独行等人循声来到林边,陆剑平飘身落下,经过一番引介,大家互道仰慕 之忱,一行人来到大厅上,席地环坐一起,商量杀敌大计,大家计议结果,留张平 等四人陪同小凤在庙里等候佳音,其余全体连夜出动。 二更时分,陆剑平带头率领众人,仍循昨晚去路,电闪星泻般向归云庄疾驰而 去。 盏茶工夫,护庄河已现眼前。众人来到桥头大树底下,只见偌大庄院,漆黑一 片,寂静得有点使人骇然。 众人正在凝神探视之间,忽见三条黑影,疾如鹰隼般跃过护庄河,隐没于暗影 之中。 银翅大鹏不由“呃”的一声低语道:“看来人身法,显系本门人物,难道是大 哥已经回来了?” 陆剑平也觉眼熟,急忙吩咐道:“不管来人是否系左护法,但为本门之人却无 疑问,我们既已遇上,赶快分头往里接应才是,老哥哥与右护法请由左边抄小径进 去,以乱敌人之心,以收合击之效,其余各位请随在下来!” 话声未敛,人已腾空而起,当先扑向庄门。 这时隐伏在丛草矮树间的寒冰宫暗桩们,呐喊一声,踊身拦在面前,为首一位 削腮长衫老者,磔磔一声笑道:“鼠辈敢是吃了熊心豹胆,特地到寒冰宫来送命, 赶快报上名来,静候本座处置吧!” 陆剑平闷声不响,暗喊一声:“你也配?”双掌朝对方胸前一抖,一股劲疾无 俦的狂飙,应掌而出。 他含怒出手,掌劲立可崩山裂石。 削腮老者乃寒冰宫一位堂主,武功自亦不弱,但要和陆剑平相比,那就相差太 多了,他见来人年纪轻轻,一时大意,且在猝然突袭之下,举手已嫌慢了一些,蓦 觉一股无比劲罡,压体而来,还未来得及抬起双掌,胸前已有如中上千斤重击,惨 嗥半声,整个身躯被抛射出五丈之外,倒地不起,一股血箭,洒得满地鲜红。 陆剑平一招得手,暴喝一声道:“大家上!” 只见数条身影,箭射般窜入场中,掌影缤纷,惨号之声迭起。 不消一刻工夫,已将庄外暗卡伏桩,消灭净尽。 此时庄内突然灯火齐亮,隐隐传来喊杀之声。 陆剑平知系适才进庄的三位本门兄弟,已然动上了手。 他脚下一加劲,几个起落,已来到庄门,双掌朝大门猛然一挥。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过处。 两片三寸厚的庄门,被击得拦腰折个大洞,再加上一掌,木屑已是片片纷飞, 整座大门,已向内倒去。 群雄相继腾身而入,正要朝喊声处奔去。 突然自大门里冲出六、七个劲装大汉,挡住去路,带头的是一个清癯老者和一 个痴胖和尚。 大漠一叟见是陆剑平。心里暗自嘀咕道:“这小子怎么来得这般快,对方功力 如何,前次曾经较劲过,自己说什么也不是对手,但情势又不许自己临阵脱身,只 好依靠自己这边人多,多拖一些时间,等大援到来,一切都可迎刃而解!”他心里 电闪般忖罢,磔磔一声笑道:“陆掌门人,久违了,玉堂埔被你使诈逃脱,今日又 来归云庄送命,这真是生死有命,绝不由人!”说罢故意哈哈一笑。 陆剑平两眼仰视天际,极为不屑地微笑道:“败军之将,掌下游魂,也敢狺狺 乱吠,阴险奸诈的老狗,今日再也容你不得了!” 说罢双掌向前一抖。 一股重如山岳的劲罡,直朝大漠一叟拍去。 大漠一叟见来势沉猛,哪敢硬接,斜身横跨五步,展开掌法,与陆剑平游斗起 来。 二人这一搭上手,眨眼间就已经二十招。 大个子桑伟突向前跨上两步,朝痴胖和尚法本禅师大喝一声道:“光头和尚, 看你手里的家伙也够粗大,力气谅来也不小,来,我们来秤秤看,看是谁行?” 他不待对方答话,即一扬擎天棍,朝法本禅师当头砸下。 法本禅师哪里料得到这浑大个子,丝毫不顾江湖礼节,说打就打,怔愕之间, 擎天棍已离头一尺,忙双手一抖鸭蛋粗细的方便铲,向上一挡。 两样粗重兵器一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声,震得双方之人耳内嗡嗡作响。 霎时火花四溅。 法本禅师被迫退三步,双臂酸麻异常,心中暗骇,这浑小子果然天生神力。 大个子也被迫退一步,不住的点头暗赞道:“不错,和尚还有两下子,来,再 接我一棍试试。” 话未说完,棍夹劲风迎头便砸,敢情比前一棍更见威猛。 法本和尚适才吃过他突然一击的亏,知道对方神力惊人,不敢再次硬接,忙闪 身往斜里一飘,躲过这沉雄的一棍。 这才展开六十四路降魔铲法,周旋在巨灵神桑伟棍影之间,有时趁隙回攻一招。 别看他身躯伟岸,轻功却有超人的造诣,在如山棍风中闪跃腾挪,身法灵活自 如。两人打成胶着的状态。 大漠一叟这时游斗陆剑平已微感吃力,他见对方仅余下四人,而自己这边却有 十二人在场,由人数比例估计,可以稳操胜算,他老谋阴诈,深知今天是不了之局, 再不能顾及江湖道义。 长啸一声,寒冰宫座下十二煞星,刀剑齐举,竟有六人直奔陆剑平而来。 陆剑平艺高胆壮,哪把来人看在眼内,为达成速战速决的计划,反而哈哈一笑 道:“这样倒是干脆省事,免得本人多费手脚!” 话声未敛,只见红光一闪,烈日剑已掣在手中。 接着大喝一声,人已腾身而起。 一招“日轮初升”应势而生。 众人只觉眼前一轮红日,光芒灿烂,耀眼生辉,忙不迭闪身急退,他们本是寒 冰宫座下十二煞星,武功本来已臻上乘,但在这旷古绝学的烈日剑法之下,亦难逃 此劫,惨嗥连声,已有两人横尸地上。 陆剑平恨极他们,身形更不停留,盘空一旋,左手一招“龙蛰深渊”,向斜里 劈出,又有一股血箭,遍洒当场。 只见他身如游龙,掌剑齐施,身形到处,惨嗥之声迭起。 大漠一叟作梦也想不到对方能掌剑互用,回环出击,威力大得骇人。 他见状之下,惊骇得背脊骨眼里直冒寒气,幸好有大援在后,豁出命也要顶它 一阵,狂吼一声,双掌回环攻出六掌,才勉强封住对方凌厉的攻势。 陆剑平急着要往里面接应,第二招“烈日炎炎”已绵绵使出。 又是两声惨嗥,寒冰宫又有二人倒下。 他眼看铁臂金刀陈建泰,此时正敌住十二煞星中的二人,应付颇见吃力,出招 亦渐呈迟慢。 他怒目圆睁大声一喝道:“陈老师不要慌,在下来了。” 声到人到,身形一旋,快如闪电般风卷而到,只见剑芒一闪,又一人倒地毙命。 陈建泰正在吃力之时,闻言不由精神一奋,拼力递招反击,一扳方才劣势。 陆剑平在眨眼飞身剑劈一人后,正待趁势急攻。 蓦觉背后劲风压体,心知系大漠一叟偷袭,忙旋身左手单掌一挥,劲风应掌而 出。 只听一声巨响过后,两人又缠斗在一起。 此时一字剑关容,正展开一字追风剑法,周旋于二人之中,应付自如,采的全 是攻招。 霹雳掌以雄浑的外家功力,与十二煞星中的一位,战在一起,他每出一招,必 哼喝一声,声音如雷,顿使对方心慑。 草上飞余兆雄展开特殊轻功造诣,轻灵飘忽的穿梭在掌影之间,使对方渐有眼 迷心乱之感。 巨灵神桑伟见怒江十八棍快要使完,而对方仍自轻灵飘的四周游斗,急忙改换 “流云飞雾”的轻捷棍法。 这一着以快打快的棍法果然奏效,一出手就迫得法本禅师手忙脚乱,心里不断 暗自猜疑,忖道:“看他身躯笨大,粗壮如牛,而运起这套棍法,却是轻捷无比, 真邪!” 二十招一过,法本和尚只是挨打的局面,还手却已无力。 蓦地,巨灵神桑伟一招“追云拨雾”朝法本拦腰扫到,棍招快捷异常。 法本正避过一个险招,身形还未返转过来,而凌厉的棍风,又已压体而来,强 将俯着的身形往右一欺,饶他应变迅捷,但已慢了一些,棍梢刚好碰在左臂上。 只听“喀嚓”一声,左臂骨已折乱,痛得他惨哼不止,急忙咬紧牙根顺着棍风, 纵身窜出圈外,向庄外电射而去。 巨灵神桑伟一直怔呆呆的看着法本身形消失于夜色茫茫之中,半晌才始转过身 来,手中拿着擎天棍,朝庄里闯去。 且说千里独行与银翅大鹏离开众人后,展开轻功顺着护庄河抄小径迂回朝庄后 小山直窜。 他们两人,轻功均有过人之处,一经展开,如两缕经烟,闪电般往后飞射而去。 哪须盏茶工夫,二人已经来到庄后林中,风涛如哨,在黯淡疏星下,益发显得 阴森恐怖。 林中防务,也较为松弛,只三、五个明桩在不耐烦的意态中来回踱着方步。 千里独行与银翅大鹏二人掩到林边,他们尚无所悉。 二人一打手势,同时纵身进入,四掌翻飞,人影像抛绣球般向外四射抛落。 惨嗥连声,血雨四溅。 哪消片刻的时间,林中的明卡暗桩,已被消灭得差不多,剩下来的,也都被点 上昏麻穴。 二人抢过吊桥,正待翻身入墙,突由暗影处扑出三条黑影。 只见三条庞大黑影,一阵风般并排扑到。 第九章白眉仙翁 银翅大鹏双目如电,一照眼就认出是蒙古特种獒犬,忙发声警告道:“注意, 这是獒犬,不能容它们扑近!” 千里独行闻声止步,凝神蓄劲,临到黑影已扑近身前不及五尺地方,蓦地双掌 一圈一抖,一股撼山劲罡,朝前直卷而去。 “蓬”的一声。 一条庞大黑影,被震滚出八尺之远。 但獒犬肉粗皮厚,等闲不易伤它,方一滚出,即腾身一窜,又复反扑过来,劲 势比之前更疾更猛。 银翅大鹏对付獒犬,经验似乎甚为丰富,他等獒犬双爪扑下,突闪身一晃,躲 向右侧,顺势脚尖一点,人已腾高五尺,拧腰一折身,五指箕张,直朝獒犬头部拍 下。 獒犬性极机警,见双爪扑空,劲风自头上袭到,一翻身滚出五尺左右。 银翅大鹏身形藉这一拍之力,又复腾空而起,双腿一弹,又向獒犬滚出的地方 扑到,双掌加劲朝下拍去。 獒犬正待翻身跃起,而雄厚的劲风已盖头拍下,幸亏后腿加劲微往前冲,躲开 致命的头部,而右肩骨已着实中上一掌。 只听一声“惨吼”,身躯仆地不起,显然已受重伤。 此时千里独行正运用全力将正面的一条獒犬震出五尺以外。 蓦地,右侧劲风,如箭般射来。 忙旋身一转,双掌一抖,又是一条庞大黑影,滚翻五尺开外。 待他尚未回过气来,正面的那一条獒犬,又复扑到。 他慌不迭的再次拍出一掌。 如此不停的连环全力运掌,功力再好,也不能持久,他一连拍出二十余掌,鬓 间已见汗渍,呼吸也微现短促。 银翅大鹏见状,急纵身一跃,直取右侧夹攻的那一条獒犬。 但是这只獒犬,机警异常,它一见银翅大鹏腾空疾射而来,即蛰伏不动,瞪着 眼眈眈的看着,一动都不动。 这时千里独行已经缓过气来,他恨极这庞然大兽,探手取出两粒铁莲子,侍到 獒犬扑临切近之时,双手一抖,两道闪光,直朝獒大双目射去。 大概由于距离过近,獒犬身体庞大,无法躲避,两颗圆眼睛,硬被铁莲子刮挖 出来。 只听它惨嗥狂吼一声,身躯直朝前方扑去,因去势过疾,双爪插入土中半尺, 痛得它一阵乱抓,溅得尘沙四射纷飞。 二人正待合力消灭另一只獒犬的时候。 蓦地,一声凄厉的长啸,自庄门摇曳而来。 啸声一敛,两条黑影,已伫立场中。 原来却是芒山双凶,二人本在后庄巡视,突被獒犬惨嗥之声引来。 千里独行一见哈哈笑道:“老相好,两次被你逃过掌下,今夜倒替小狗来助威 啦。” 语意诙谐讥讽。 大凶尤云飞怒极,磔磔一声笑道:“老怪物,别尽自瞎吹,今晚谅你插翅也难 离此地!” “幸会,幸会,这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等会务要将深山十载苦练的压箱底儿 绝活,全部抖露出来,让老夫开开眼界,别像前次一样擦擦脚底先走一步,将绝技 珍藏起来,真令人扫兴,来,时间已经不早了,耽误你到阎老五那里报到,我们于 心也不安!” 说罢,展开架式,凝神静待。他虽功力超人,玩世不恭,但今夜身在虎穴,且 有凶猛无匹的獒犬在旁眈眈等待,所以也不敢大意。 银翅大鹏恐千里独行不知獒犬特性,致遭不测,急忙一跃窜到身旁,耳语了数 句,又复退回原地。 大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阴森森地问道:“老怪物,风雷门到底与你有什么 关系?竟然使你如此卖命,淌这混水?” “这个嘛,你还是等会向阎老五问个明白吧!老夫无暇和你饶舌!” 芒山双凶气得四目怒睁,差点冒出火来,但他们自料凭真实工夫,自己弟兄两 人,绝无取胜把握,唯有依赖獒犬,趁双方缠斗之间,突然偷袭,想对方功力再高, 定也难逃此厄! 胜算在握,不由喜上眉梢,急朝獒犬作个手势,哼喝一声,兄弟两人同时飞身 扑进。 四掌翻飞,只见两股阴柔劲气,分向两人袭来。 千里独行与银翅大鹏二人纵身腾空一跃,让过绵绵而来的掌力,凌空朝双凶拍 下一掌,即旋身飘向獒犬身后降落。 獒犬体壮力大,冲势极猛,但旋身却较迟慢。 二人脚一着地,立即如闪电般四掌齐挥,两股强烈劲风,分朝獒犬左右后胯拍 到。 它虽然机警的往前一冲,但当它两脚往后一弹,快要腾身而起之时,两条后腿 已着实被拍个正着。 “擦”的一响,两条后腿骨,已告折断,痛得獒犬狂吼长嗥,只能用前腿拼命 的往前爬行。 芒山双凶,欲救无力,气得四目贲张,脸色益发狰狞难看。 银翅大鹏与千里独行见一击成功,豪气更壮,眼看双凶暴怒情形,故意哈哈狂 笑道:“现在大将军已经变成残废小卒,谅你们两个狗奴才也不会济得啥事!来来, 由老夫一并打发吧!” 双凶是出了名的阴险毒辣,现在竟吃瘪在这两个刁钻古怪的老怪物手里,只气 得怔呵呵的直瞪眼,说不出半句话来! 千里独行得理不让,微闭两眼,又是不屑地一笑道:“怎么?怕了吗?怕了也 由不得你啦!”话声未敛,他已首先发动攻势。 双掌用了八成力,往外一推,一股狂飙,直朝大凶拍去。 大凶尤云飞明知对手功力雄厚,硬接硬碰未必能够占到便宜,但在狂怒之下, 猝然遭袭之时,情势由不得他,亦咬牙拍出一掌。 他含怒出掌,已经用上全身功劲,威势亦颇骇人。 两股劲风一接实。 “蓬”的一声,二人均被震得退后一步。 千里独行一声大喝道:“还够劲,再接老夫一掌!” 双掌又以十成功力拍出,一股力可撼山的劲气,应掌而出。 大凶适才以全力击出一掌,双方各退后一步,他见千里独行未曾占到便宜,心 中不由暗喜,以为自己功力与对方只在伯仲之间,一时胆气顿壮,忙朝袭来的劲风, 着实的拍出一掌。 哪知这一次却大谬不然,亏可吃得不少,掌劲一出,即觉对方力道,如江河澎 湃般汹涌而来,心知不妙,但哪里来得及收招闪避?两股劲风一触,人已立被震出 八尺开外,只觉两眼金星直冒,胸头血气翻涌,一屁股坐在地上,业已受伤不轻。 二凶正要跃身上前,但却已被银翅大鹏截住。 二凶白英功力较大凶尚逊一筹,但奸猾尤有过之,他一见银翅大鹏双掌银光闪 烁,来势凶猛之极,哪敢硬推。 忙一晃身形,展开诡异的轻灵身法,穿梭在雄劲的掌风之间。 大凶虽已受伤,但他功力浑厚,急忙运功将伤势迫住,一面摸出一粒疗伤丸药, 迅速的纳入口中,坐地行功。只转眼工夫,伤势已自封住,倏然站起身来。 千里独行哪容他再行溜走,双臂一挥,纵身又上。 大凶一晃身避过来势,展开轻灵飘忽的身法,一时倒是勉力支持。 银翅大鹏眼看这样游斗下去,何时才能制服他们,如若庄内援手赶到,反而煞 费周章,眉头一皱,顿时给他想出一个办法来。 只见他身形一跃,腾空飞上一丈,半空拧腰一旋,变成头下脚上,双臂一圈一 展,犹如一只大鹏,旋空扑击下来。 这一来,确令二凶白英愕住了,因为对方身已凌空,自己的诡异轻灵身法,再 无用武之地。 他一见对方下击之势,锐厉中带起丝丝啸声,只得仍用诡谲步法,闪身避过。 但他哪里知道,银翅大鹏的独特轻功造诣,业已出神入化,蹑空挥掌,更是银 沙掌法中独传之秘。 他此种掌法,完全凭藉一口真元之气,蹑空飞旋,无须身躯着地换气,即可藉 盘旋的美妙姿势,连续挥掌扑击。 故当二凶白英闪身避过迎头一击之时,银翅大鹏就藉着这一按之力,身躯又复 盘空一旋,随后跟纵扑击过来。 只听二凶微哼一声,身躯向前直飘出三丈左右。 幸亏顺势向前直飘,伤势似乎不重,脚尖一着地,顺势再次一冲,身影已经闪 入丛林之中,消失不见。 银翅大鹏万万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狡猾,为了逃生,竟闷声不响的偷偷溜了,连 一句场面话也没交待。 正在微哂二凶此种无耻的行为—— 蓦闻斗场中一声凄厉的惨嗥。 大凶修长的身躯,被抛射出二丈多远,嘴角淌出来的血水,仍自潺潺的流出。 原来在银翅大鹏腾身一跃的同时,千里独行也先后盘旋空际。 他的轻功虽不如银翅大鹏的奇奥,但确也有独到之处。 只见他身如矫龙,灵活无比的双掌连挥。 大凶本已受伤,虽然已将伤势封住,但处在挨打的状况下,闪转间不由显得缓 慢一点。 他咬牙忍痛连避了四招,背上已着实吃上一掌,身躯倒地不起。 千里独行连正眼也不看一眼,一招手,与银翅大鹏连袂翻进后庄。 且说前庄几人,这时陆剑平正以左掌右剑与大漠一叟以及寒冰宫座下三位高手 拼斗在一起,虽然攻势凌厉无俦,但大漠一叟的落魂掌法,也是武林闻名的绝技, 施展到极限,威力也甚是惊人。 陆剑平不由暗忖,像这样缠斗下去,若不施展绝招,要想取胜,也得在二百招 以上。 他心念一动,功力已生,右手剑势一撩,一招“夕阳西落”应势展开。 左掌更凌厉无比的使出“龙爪擎天”一式。 但见剑光闪烁,掌影重重,如狂风暴雨般分袭对方四人。 大漠一叟虽在全力奋战,但对陆剑平的“烈日剑法”与“回龙掌”却知之甚详, 故不时都在提高警觉之中,严加戒备,出招递式,绝不用老。 此时一见烈日照射,耀眼金光闪烁,比前两招更见威猛,怎敢怠慢,急切间闪 身向后疾退,才险险避过。 他身形尚未翻转过来。只听到“砰”、“蓬”两声,夹着两声凄厉的长嚎。 十二煞星的两个身影,已抛出一丈多远,倒地不起,嘴里的血液,仍不断涔涔 流出。 “烈日剑法”旷古绝今,在场众人哪曾见过此种难以想像的威势。 大家正在惊魂未定之时。 蓦闻一声响彻云霄的长啸过处,由庄院里疾如闪电般飞出一条身影。 眨眼间已经伫立场中。 陆剑平抬眼一瞥,见是一位皓发霜眉的老者,身躯魁梧、满脸红润,两眼开阖 之间,神光如电。 随着庄门里一声如雷暴喊! 无数箭矢如江河决堤般由大门口汹涌射出,疾如流星闪电。 巨灵神桑伟身当前冲,虽然有横练护身,不怕刀枪,但在长弩疾射之下,因力 道过猛,亦不敢以身尝试,忙翻身疾往后退,饶他闪身迅捷,但屁股上已中上两枝, 幸亏肉厚,只如蚂蚁般一咬,箭身即被弹落地上。 气得大个子哇哇一阵暴喊道:“兔崽子们,有种的就出来,躲在门里算得哪门 子好汉!” 大门里的弓箭手,任他怎样叫骂,只是相应不理。 大个子无奈,只好拖着擎天棍回到场中。 此时庄门里蜂拥出数十名黑衣劲装的寒冰宫党徒,个个手搭长弓,迅捷的把风 雷门众人,围在当中。 魁梧老者傲立当场,双眸微睁,不屑地微微一哂道:“小子,你就是江湖新近 后起之秀的‘八臂金龙’?” 陆剑平脸色一沉,冷冷的说道:“江湖无名小卒,不足挂齿,想阁下也不是无 名之辈,可否见告名讳?” “好说,好说,老夫乃寒冰老人师弟白眉仙翁东方毅,听说你掌劈青衫飘客, 剑刺梧桴子,掌震武当慧空长老,威慑东灵,剑削火云尊者,手段毒辣之极,恶名 远播宇内,老夫倒要请教一下,他们与你有何深仇大恨,竟然下此毒手!” 陆剑平心里不由一怔,暗忖:“据老哥哥相告,白眉仙翁早在四十年前,即已 名噪塞北,武功奇奥,与寒冰老人相差无几,但性情倔傲,处事只凭一时好恶,故 黑白两道,均畏如蛇蝎,但生平尚无大恶。” 一提及前情,竟触发起亲仇师恨,陆剑平不由怒极哈哈一笑道:“十年前为了 抢夺回龙秘笈及血龙宝玉,六大门派在大巴山围攻掌剑金铃之事,阁下谅有所闻, 三年前青衫飘客趁危掌毙雷去恶,大概也不至生疏,家母溅血武当,先严惨毙火云 掌下,难道这还不算,寒冰宫此次趁在下外出,本门空虚之时,却取本门信符,霸 占归云庄,惨杀门下,阴险毒辣,无与伦比,尚请阁下还在下一个公道!” 陆剑平一番理正词严,弄得白眉仙翁无词以对,但他倔傲成性,在恼羞成怒之 下,也要强颜争回面子,只微哼一声道:“这个尚待查明事实,只是这些人全是由 你杀害的吧?” 说着手指地上寒冰宫门徒尸体。 陆剑平双眉一挑道:“狐鼠之辈,不杀何待!” “小子,果然手段毒辣,说不得老夫先来教训你一番再说!” “教训倒不敢当,阁下如有兴趣,不妨先露几手,在下看看是否值得!” “娃儿,狂劲倒还够味,凭你这点年纪,也敢与老夫对手过招!” 陆剑平被他“娃儿”、“小子”的连声喊叫,心里真也有点火了,不由怒哼一 声道:“不信,你就试试看!” “好,好,老夫倒要秤秤看你有多少分量!” 说罢跨前三步,凝神待敌。 等了一会,陆剑平仍是脸含微笑的凝视着,纹风不动。 他口里喊着:“小子,进招吧!” 陆剑平微微一笑道:“在下例不占先。” 白眉仙翁被激得白眉轩动,须发怒张,双掌只用五成力,轻轻向外一按,暴喝 一声道:“看掌!” 别看他只这么轻轻一按,一股冰寒掌劲逐渐由弱转强,绵绵如浩瀚大海般朝陆 剑平身前涌到。 劲风末到,寒气先临。 陆剑平深知寒冰掌力厉害,中人无救,急忙运展金刚不动神功,圈布周身三尺 以内。 一面功运双臂,一抖手也以五成劲力拍出一掌。 双方劲气一接,把周围寻丈内的空气,压得“波波”作响。 蓦地—— 一声崩山巨响过处。 白眉仙翁被震退一步,陆剑平身躯微退半步即止。 第十章杀孽深重 白眉仙翁微感错愕,以为对方已出全力,自己吃亏在于一时托大,忙又双臂一 圈一抖,大喝一声道:“再接老夫一掌试试!”此刻他已发出了八成的功力,只见 如狂涛般的掌劲,应掌而出。 陆剑平眼看对方来势雄浑,比之前更为威猛,心里知道对方前一掌未曾施出全 力,他劲敌当前,哪敢大意,忙向右横跨一步,迎着来势拍出一掌。 这一下白眉仙翁吃亏可更大。 他的掌劲到对方身前的时候,已被陆剑平横跨一闪,卸去了一部分力量,等到 陆剑平双掌一挥,他已一连蹬蹬震退五步。 白眉仙翁气得闷哼一声,怒睁双目,一言不发,上步欺身,快速无俦的抡掌就 攻,只见一片掌影,如奔雷骤至,闪电突临。 他凝神肃志,丝毫不敢大意,展开凌虚步法,飘忽于掌影之间,趁隙还招,着 着抢攻,毫不稍让。 双方全是快攻快打,出手奇奥绝伦,眨眼之间劲气飞扬,“砰蓬”之声不绝于 耳,震得四野回空反应,声响慑人心弦。 劲风过处,砂石四溅,三丈以内的碗口枝干,纷纷折断。 看得场外诸人,浑淘淘的忘其所以,惊骇得喘不过气来。 百招已过,两人额角汗珠渐渐涌出,呼吸短促可闻,仍自苦斗不休。 一个要保持江湖上数十年声誉,另一个要恢复本门总坛圣地,双方皆拚出全力, 作殊死之斗。 双方招式,渐渐由疾而缓。 最后变成一招一式的对拆,人影乍合倏分,久久方始互拆一招,看来有如是在 印证武功,哪里像是生死的拚斗? 别看他们这种一招一式缓慢的比划,出手全是奇奥的绝学,内中蕴含着凌厉无 比的杀着,只要稍微大意,应接失当,就得血溅当场,遗恨终生。 白眉仙翁似是突然出一记绝招,身形先跨前两步,左掌倏出即收,右脚后转半 步,就在这一闪身之间,右掌奇奥绝伦地由下横斜拍到。 陆剑平顿时警觉,招架已是不及,幸亏将凌虚步法展到极限,一连数闪,才险 险避过这记绝招,不由心中暗呼好险。 他再度收敛心神。 两人又缠斗在一起。招式愈见奇奥缓慢。 他们四目相视,毫不稍瞬,尽量搜刮枯肠,想出绝招攻敌,根本就等于斗智一 般。 时间慢慢地过去—— 陆剑平陡然面现喜容,记起回龙掌法中两招并用的式子。 只见他左掌一圈一抖,展开“龙蛰深渊”一招,顿时千重掌影,夹着轰轰雷鸣, 如崩山般拍出,就在同一时间,右掌一招“回龙定岳”闪电般相继递到,威势较之 左掌,增强何止数倍。 白眉仙翁正被左掌“龙蛰深渊”一招弄得目眩心迷,幸他武功超绝,急速闪避, 才告躲过。 他怎样也不会想到对方竟能两手同时发出两记绝招,而且后发先到,故当他身 形才一闪,而左肩上已着实被击上一掌。 他身形一连被震出五步,左肩骨已折,痛得他汗流如雨,两目瞪睁。 这正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凭他一甲子多的功力,竟败在年龄只及他四分之 一的年轻小伙子手里。 这真令他比死还要难堪。 只见他口里喃喃地在自语着,两眼含泪地说道:“看情形,回龙掌法少侠谅已 全部学成,老朽输得还算值得,从此江湖上老朽已经除名——”话声一落,即腾身 隐入林中,向庄外飞驰而去。 蓦地,一阵梆子声响过去。 一阵箭雨,如骤雨般从四方纷纷射入场中,四周一阵哗然,呐喊连天。 陆剑平见飞箭来势汹涌,唯恐众人有失,急忙高声疾呼道:“各位赶紧用背相 靠,注意拨打面前来矢,大个子,我们向箭阵里冲。” 话声未敛,人已腾空纵高五丈,半空里拧腰一旋,双脚一蹬,如一缕轻烟般射 向丛草矮树之间。 正在他腾身之际,霹雳掌周凯因匆惶应战,小腿肚上已中了一矢,痛得他身躯 一摇,差点儿摔倒地上。 幸亏大个子桑伟堵住身前,挡上一阵。 他咬牙忍痛,拔出箭头,迅速的撕下一块布扎好。 只听他沉声喊道:“桑兄尽速往前冲,这里我还撑得下!” 陆剑平一见怒火上冲,双掌蓄劲连翻,一条条庞大身躯,应手抛射而出。 只见他身形过处,惨嗥不绝,血雨飞溅,残肢遍地! 大个子桑伟原有横练工夫,不畏刀枪,为防箭矢劲势过疾,未敢大意直前,此 刻倾出全力,舞起漫天棍影,夹着“丝丝”呼哨。 棍风起处,箭矢纷飞,哪消几个纵步,已经冲至箭阵里面。 他暴喝一声,神威大展,棍起处惨号连连,肢体翻飞,他在人丛里横冲直撞, 如滚汤烫雪般,所向披靡。 这时四周箭阵经二人轮番冲杀,呐喊的声音,已经逐渐沉寂了下来。 陆剑平眼看对方伤亡狼藉,不忍再多造杀孽,忙喝一声道:“鼠辈们这时还不 赶快离开,难道还要本小爷出手来赶!” 众人闻言,惊魂有如从鬼门关大赦回来。 忙不约而同的抱头鼠窜而逃,刹那间逃得无影无踪。 陆剑平转身来到周凯身前,送过一包金刀散,凄声说道:“庄门未破,周老师 已受箭伤,殊乃剑平之过,此刻伤势如何?是否需要觅地休息一番?”语意诚挚关 怀。 周凯包扎完毕,一跃而起,哈哈笑道:“掌门人此语,待使周凯汗颜无地,谅 这种小小伤痕,尚还顶得住,此次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掌门人昔日救命大恩于万 一啦!来,我们赶快往里接应!” 说着,当先领头,直向庄门迈进。 此时庄内喊声震天,战斗正趋激烈。 陆剑平等几人,窜过一层院落,来到一条甬道进口处。 甬道长约三丈,阔仅两尺,两壁全是青石彻成,光滑如镜,地上红砖铺地,整 齐有序,唯光线太暗,看不出排成什么花式。 陆剑平因见甬道过于窄长,他以前在庄里的时候从未见过,显然是新近方始砌 成的。 他心里疑窦一生,脚下不由一停,用脚跟朝红砖重重的踩了两下,果然发出空 洞的声响。 他回头朝众人招呼道:“此间疑点甚多,可能又是险地,各位请特别提神注意, 紧随在下身后!” 说罢,展开轻功身法,轻飘飘往甬道当中窜去,众人相继跟纵而进。 前行尚不及一丈左右。 蓦闻,轧轧的辘辘声,起自地下,陆剑平心知不妙,急忙喊道:“各位赶快冲 出!” 话声未落,身形己如电闪雷奔,窜出甬道那一头之外。 众人也相继跃出。 霹雳掌周凯轻功本较众人差了一点,同时小腿肚受着箭伤影响,身形不免稍微 迟慢了一些。他还尚未到达甬道口外,突然“砰”的一声,甬道口已被整块铁门封 住。 陆剑平脚尖方一落地,突被这一声巨响惊愕过来,回首一瞥众人,就知周凯已 被困在甬道中间。 他转身双掌一扬,蓄劲朝铁板拍去。 只听几声“轰隆”巨响,铁板仍然纹风不动。 只急得他在门口一阵团团乱转。 一字剑关容道:“依在下愚见,此时欲行救出周老师傅,事实上不但不可能, 反致延时误事,倒不如等里面大局解决之后,再行筹商对策如何?” 陆剑平见情势如此,万难再延,不得已只得颔首同意。 他们一路踪跃急驰,朝喊声处奔来。 不一时到达一个大广场中,只见人潮如涌,四周百余寒冰宫门徒,个个手执雪 亮的兵器,在旁呐喊助威。 场中分做三拨人,正在激烈拚斗。 只见金翅大鹏双掌不断挥拍,气喘绵绵,勉强挡住七、八个寒冰宫高手的围攻, 显见异常吃力。 另一须眉如霜、身材矮小的老者正力敌五人,尚还有时趁隙反攻一招,一时尚 不致落败。 一位手持长剑青年,正被六、七个对手迫得步步后退,左臂业已受伤,鲜血直 往下流,还在咬牙作最后的挣扎。 陆剑平双目怒张,暴喝一声道:“左护法别慌,风雷门援手已经全到!” 话声未敛,人已箭射般飘落持剑少年身前。 原来,金翅大鹏离开归云庄之后,一路奔向关外,访寻本门仅存的长白二老, 一指神功辛文化与矮方朔董超,到达的时候,他们两人都已外出不在,只知矮方朔 董超前往天山访友,金翅大鹏说明来意以后,随由矮方朔关门弟子赵人杰陪同前往 天山。因此辗转奔驰,耽误了不少时间。 他们三人日前返回归云庄,一看情形不对,但又不知掌门等人的去向,今晚想 来探个真实,冒险入庄,哪知寒冰宫昨夜被陆剑平窃回风雷门信物,戒备特别严密, 遂被诸人发现围攻。 陆剑平如天神般降落场中,身形甫一着地,即双掌一翻,连续拍出六掌。 他愤怒已达极点,出手再不留情,一时狂飙汹涌,劲风压人欲窒。 一阵奔雷攻势过去,才将围攻持剑少年的六、七个寒冰宫高手迫退,其中一人, 因闪身较慢,吃上一掌,闷哼一声,身躯震出丈外,惊得魂飞魄散,隐身人丛之中。 赵人杰因流血过多,久战疲乏,适才被一股求生意念强持一口真气,勉力支持, 此时见有人援手,真气一散,身躯摇摇欲倒。 草上飞余兆雄紧随陆剑平身后,哪敢怠慢,急忙伸手扶住。 陆剑平抛过一包金创药道:“相烦余老师照顾此位小侠敷上,调息一会大概就 没事了——” 寒冰宫围攻众人看到陆剑平突然而来的凌厉无俦攻势,一时骇得呆住了,这时 看清对方只有数人,心里不由一宽,哼喝一声,又复围攻而上。 陆剑平话未说完,劲厉的掌风,突自身后传来,心知有人偷袭,但要维护正在 疗伤的赵人杰,注意身前敌人,势不能回身阻挡,忙展开金刚不动神功护住周身。 金刚不动神功,他已练至念动功生的深奥境界,故袭来劲风临到他身后一尺左 右,即被消卸于无形。 这是什么神功?以他这点年纪竟然有此功力,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使偷袭诸 人,骇得不敢再次进攻。 就在这一霎那时间,赵人杰的伤势业已包扎完毕。 陆剑平返转身形,朝三个老人冷冷一笑道:“敢情阁下三位,只有这点庄稼把 式吗?” 三个老者均系寒冰宫护法,武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素为门人所尊崇。 他们合三人之力,联手偷袭之下,竟告无功,正在怔骇之际,却听到对方语气 如此讥讽,不由气得目眦欲裂,疯狂的扑向陆剑平。 他不欲硬攻久缠,只微微一闪身,回手反攻。 二十招不到,寒冰宫三位护法已捉襟见肘,连连被迫后退。 陆剑平极其轻灵地双掌翻飞,幻起千重掌影,圈住三人。 三名护法突然暴喝一声,六掌齐飞,叫足十成劲力,狠命的攻向陆剑平。 他微微一哂,双臂一抖,一股崩山倒海的劲罡,朝来势拍去。出掌劲疾,威势 骇人。 三个寒冰宫护法突觉狂飙袭体,情知不妙,但收招已自不及。 只听一声振人心弦的巨响过处,三位护法已同时被迫退后三步,陆剑平只后退 一步而止。 他怒火已经高烧千丈,对寒冰宫人尤其恨入骨髓,一招得手,再不轻饶,忙挺 身直上,闷声不响地一阵狠攻。 草上飞余兆雄与赵人杰亦挺剑而上,各接住一人厮斗在一起。 此时金翅大鹏与矮方朔董超正在吃力缠斗之间,蓦闻陆剑平暴喝之声,心知本 门之人已到,不由精神一振。 同时一字剑关容与铁臂金刀陈建泰,已刀剑齐挥,骤来助阵,情势渐渐缓缓转 过来。 矮方朔董超此次初返风雷门,即遭敌人倚众围攻,差点儿吃瘪在当场,怎不气 得须发倒竖,双目怒张。 他趁这一眨眼的缓手机会,取出数十年赖以成名的鸳鸯弹。 只见他双手一抖,两道乌黑闪光,疾如流星般射去。 对方如若闪身躲避,两弹立即跟踪追袭,好像长有眼睛一样。 原来他这两弹,完全用数十年精纯的内力发射出去,故能控制由心,旋转自如, 数十年来即以此饮誉江湖,黑白两道闻名丧胆,但生平极少用过。 他两弹一发,即有人狂呼一声道:“鸳鸯弹!快闪!” 金翅大鹏连同一字剑关容,亦奋力掌剑齐施,威力亦凌厉骇人,尤其金翅大鹏 施展“飞鹰十八搏”的轻功绝技,身形翻翔空际,倏地俯冲下扑,双掌金光闪烁, 予敌人极大的威胁。 一时,剑芒闪耀,喊声震天。 寒冰宫人数愈战愈多,风雷门虽个个勇逾出栅猛虎,但总以人数过于悬殊,一 时之间,还不易倒扳过来。 围在四周的百余寒冰宫徒众,呐喊助威之声,又复冲霄而上。 陆剑平奋起神威,脚踩凌虚步法,双手一圈一撩,奇奥无比的拍出一招“龙蛰 深渊”。 一位寒冰宫护法,身形应掌抛出丈外。 此时,矮方朔董超也以出神入化的鸳鸯弹,击伤两名寒冰宫高手。 金翅大鹏虽然展尽所长,不断的凌空扑击,但对手却是幽灵阎罗,时间一久, 反见吃力异常。 大家正在拚斗之际。 蓦地—— 一声暴喝,两条身影,疾如流星地从庄后飞驰而来。 二人正是千里独行与银翅大鹏击败芒山双凶之后,连袂赶来助阵。 银翅大鹏眼看老大吃紧,手足连心,哪容怠慢,身形一闪,扑向幽灵阎罗那一 伙,双掌银光闪烁,一阵狠打急攻。 千里独行亦纵身至一字剑关容身旁,展开闪电掌法,快速疾攻。 场中只杀得愁云弥漫,惨雾蔽空。 这样一来,情势不由一变。 风雷门众人,见援手不断涌到,豪气顿壮,声威大振,攻势更见凌厉。 寒冰宫门徒人手虽然众多,却怎样也经不起风雷门诸豪疯狂的攻击。 这时,四周喊杀之声,响彻长空,兵刃碰击之声不绝,情势渐趋混乱。 陆剑平一掌震退围攻二人,突然撮口厉声一啸,如一缕白色曳光,腾空急射而 出。 身形过处,寒冰宫人,无不身残肢断,惨号连声。 其余各人,则分别与寒冰宫高手浴血苦战,迫得寒冰宫诸人,步步后退。 一时残肢纷抛,哀号遍地,血箭像喷水筒般激射,实令人目不忍睹。 陆剑平心中一震,双眉一挑,杀机又现,暴喝一声急忙纵身上前,一抖手劈出 一掌。 重若山岳的劲力,应掌而出,短小老者正在快要得手时,任怎样也想不到突然 从天降下煞神,惨呼声中,人已被震出一丈。 陆剑平也不停留,身形如电闪雷奔,挥掌掹拍,又有两名寒冰宫高手被他凌空 扑击,倒地身亡。 蓦觉身前人影一晃,场中已多了两位白发蓬松的老人。 他们正是金刚指郑杰与大漠一叟。 皆因大漠一叟趁陆剑平震退白眉仙翁之际,返身闪入庄内。 他乃机诈深沉的人,眼看陆剑平功力超人,急忙与金刚指郑杰安排另一步更毒 辣的对策,以备万一不敌之时,毁庄引退。 所以他们二人,直至此刻才始现身。 金刚指郑杰功力已入化境,等闲高手经不起他一击,他身形疾落,一股无俦劲 罡,横冲陆剑平身前。 混乱中猝遭突袭之下,陆剑平不由一怔,幸亏功力深厚,临危不乱,飘身横跨 三尺,反手拍出一掌。 这一掌乃用反手拍出,力道自然不够,而对方袭来掌劲,亦被他这一闪之间, 卸去几成,故双方掌劲一接实,二人均被震得身躯摇晃,算是功力悉敌。 郑杰哈哈一声长笑,笑声震耳欲聋,显示内力极为充沛。 陆剑平仍气定神闲的冷冷一笑道:“阁下何人?与风雷门有何深仇大恨?竟至 毁占本门总坛重地?今日叫你难逃武林公道!” “小子,你连老夫金刚指郑杰都不知道,可见你江湖经验还嫩得很!老夫等你, 已经不是一天,以为你躲着了不敢再来!还算你胆量不错!堪称后起之秀,今天索 性让老夫来成全你吧!至于说到你风雷门总坛,等会你到了地府和青衫飘客一一对 质,便可明白了。” 陆剑平怒极而笑道:“原来你也是寒冰宫的走狗,少爷为维护江湖道义,今日 要你血债血偿!” “小子,是你自找死路,怪不得老夫早些送你上路!” “老鬼,别尽在自满,谁送谁上路,手底下先见真章!” 话声未敛,已展开凌虚步法,双掌疯狂般攻到,抢制先机。 他深知老魔头功力深厚,自己拼斗了几个时辰,体力已经消耗不少,后面还有 更吃力的场面,留待他应付,所以此时再不宜用精力来硬拼。 郑杰见对方步法神奇,出招奥妙,一时也不敢大意,亦展开数十年深厚的身法, 趁隙抢攻。 二人同样以快攻快,身形更是飘忽轻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