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剑龙归云 第一章 冒牌师弟 朝晖初现,宿露未干,合肥南郊的小径上,一老一少,正展开至高无上的轻功 身法,举步投足之间,看似悠闲,其实一跨之间就是一、二丈。 此刻寅时未过,荒郊山野,人迹罕见,二人施展起身手来,自然也不会惊世骇 俗,引人注意。 二人即是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为心急总坛安危,故抄小路兼程急赶。 因荒山野地,道路崎岖,二人舍弃座骑,以轻功急赶。 中午时分,逐渐进入山区,行人绝迹。 二人索性把轻功展至极限,招呼一声“走”,脚下一用劲,身形如矢射般向前 飞驰而去。 只见两缕轻烟冉冉飞腾于断崖峭壁之间,在普通人看来,根本就不相信那是人 在走动。 矮方朔董超生平即以轻功驰誉江湖,此刻在全力施展之下,正如星坠丸泻,眨 眼沽逝,速度确是快得惊人。 他心里暗忖:“凭自己将近一甲子修为的轻功特技,在江湖上尚未逢敌手,据 云帮主轻功深奥莫测,而实际到如何极限,却未曾亲目睹过,此刻在尽力急赶之下, 就此与他一较长短,试试深浅。” 满以为如此下去,陆剑平轻功再佳,至少也会赶得气喘汗流。 哪知却是大谬不然。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二人飞驰总在百里以上,矮方朔董超偶尔回首一观,眼见 陆剑平仍气定神闲、亦步亦趋的随在身后,看样子根本不曾用出全力。 矮方朔喟然一笑说道:“帮主神功盖世,老朽实在佩服之极。” 陆剑平颔首微笑说道:“长老轻功早已超绝宇内,为生平所仅见,剑平怎敢占 先!” 说话之间,二人已飞驰到巢湖东北岸的张家园小镇。 因恐惊世骇俗,引人注意,故把脚步顿住。 巢湖为鱼米之区,物产丰富,沿湖一带,尤为富裕。 张家园虽为小镇,市街仅只纵横各一,而茶楼酒肆,多沿湖林立,游船画舫, 密集如织。 陆剑平等走进一家茶楼,想问明水路后再雇船过湖。 他们正在临窗品茗之际,蓦闻,一阵楼梯声响,上来两位中年汉子,看他们的 装束,似是黑道上的人物。 这二人一上楼,就朝楼上看了一下。 立即有一个尖锐的嗓音说道:“七哥一到,我们一定有消息好听!来,七哥, 这边坐!” 说罢就调出一张空位子,楼上茶客的眼光,全朝这二人身上瞧。 前头的一位,脸露得意之色,微微一笑说道:“没有什么!各位请别客气!” 说话间,在另一张空位子上坐下来。 被称做七哥的,先是眨着眼作神秘的一瞥,旋即放低嗓子,朝同来的汉子微笑 着说道:“这件事真是透着邪……论理他们河并不犯,同时他们瓢把子还有点渊源 ……据说昆仑派耆宿绵掌欧阳德敷今日准可赶到……这样一来,我们明日准有热闹 可看。”声音放得极低,只能让在座的人断续听到。 这一下可把尖嗓的急坏了,迫不及待地喊道:“七哥,请你别再卖关子吧!有 什么消息,让大家听听好不好!只要你说出来,今天的茶资让我们请客!” 那位被喊作七哥的哈哈一笑说道:“好说,好说,不是我花蛇李七说句夸话, 这清息可以说是最近最热闹的,为百年来武林中仅见的场面,在张家园这一带,还 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呢!” 说罢故意的顿了一顿,呷了一大口茶。 那位尖嗓子的实在等不及了,急切中接口问道:“倒底是哪门子的事?” 花蛇李七脸色一整说道:“事情可大著呢!还震撼我们整个巢湖呢!姥山郡总 当家正为了这事伤透脑筋,以至兼程亲往南昌府敦请他的师叔绵掌欧阳德敷来助阵, 是否可以解开此厄、挽救我们巢湖三百里范围的劫运,端在明日午后来决定!” 他这样零零碎碎的说了一大篇,可真把急性的尖嗓子急得冒火了,瞪着眼大声 问道:“七哥,你到底说下说,绕了这么大弯子,还没把正题吐露一字呢!” 花蛇李七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光急有什么用?凡事有始才有终,这叫做开头 跋,下面才是正文呢!” 说着又呷了一口茶,轻咳一声,清一下嗓子,肃容说道:“最近半个月以来, 江湖上出现一位功力深奥的少年,行踪莫测,自号”八臂金龙“的师弟,借口为湔 雪师门旧恨,以回龙掌法惨杀各派同道,在江湖上掀起无限的风波,一月前曾在姥 山郡老当家处,寄柬约期邀斗,否则就要血洗巢湖,害得邵老当家赴南昌府敦请欧 阳老前辈前来解围,大约明日午后即可到达。” 陆剑平闻言,心下一喜,暗忖:“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自己正苦于无处追踪之际,却于无意之间探来这个消息。” 不期然地朝矮方朔董超脸现会心的微笑。 二人遂在沿湖一家小客栈住下,准备明早乘船前住姥山一探究竟。 晨风送爽,晓色初开。 在迷蒙的晨雾中间,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二人,雇了一艘双帆快艇,放浪直驶 湖中央的姥山岛。 本来需要一整日的航程,到晚间才能到达地头,陆剑平惟恐错过机会,特加倍 付出船资,催促船家尽力紧赶。 幸好天朗气清,顺风而航,舟行如矢,仅只午未之交,即已到达姥山岛外缘。 姥山岛位居巢湖中央,四面水天连接,为巢湖老当家昆仑派翘楚铁掌邵丰总舵 所在地。邵丰平素与人无争,德望素着。 此时姥山岛上已经热闹非凡,所有武林人物从四面蜂拥而来。 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二人,找个僻静的地方,舍舟登陆,朝人头密集的方向走 去。 这里是庄前的一大广场,正北面矗立着一座双斗旗竿,高入云霄。 由庄门顶端远远望去,只见庄里屋脊连云,檐梁栉比,就可推想得到庄里的气 势,确是不小。 广场上面,经庄中派人照料,并临时搭盖了四个凉棚。 此时四周已破围得水泄不通。 大约盏茶工夫,庄门口拥出两列劲装疾服的青年汉子,雁翅般向广场拥进,站 立在东面凉棚左右。 稍后在豪笑声中,走出一群步履矫健的武林人物。 左边一人,身躯修伟,须眉皓白,相貌清癯,精神烁矍,年在八旬以上,陆剑 平一眼就看出来者正是仅只会过一面的老哥哥绵掌欧阳德敷。 陆剑平本为性情中人,一见面就喜形于色,想纵身跃出招呼,却被矮方朔董超 轻轻按住,说道:“我们今日来此目的在于擒获凶手,在元凶尚未露面以前实不宜 公开亮相。” 陆剑平这才忆及此行任务,颔首微笑。 右边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身材魁梧,面色红润,说话声音宏亮,但双眉紧蹙, 笑声中带着极不自然的神态,看情形可能就是此庄庄主铁掌邵丰。 二人身后随着一群阔背蜂腰的年轻人,个个挺胸阔步,精神奕奕,面现不忿之 色,大约都是此庄手下徒众。 一行人来到东面凉棚,依次坐下。 约过半炷香光景,突有一位庄丁模样的劲装少年来到东面凉棚前面,单膝一点, 朝两位老者朗声说道:“启禀庄主,此刻正是未正时光!” 铁掌邵丰一摆手,旋即站起来,双手一拱,朝四周作个罗圈揖,朗声微笑说道 :“今日承各位贵临敝庄,使本岛蓬壁生辉,邵某至感荣幸,这里先行谢过!”说 罢向四周又是一个罗圈揖,博得全场观众一阵热烈的掌声。 邵丰含笑接着说道:“在下承蒙武林各位同道垂爱,在此间混碗饭吃,所有门 下平时也都是以渔耕自活,从来与各派同道河并不犯,更无瓜葛之处。此次号称风 雷帮帮主八臂金龙师弟向邵某邀约寻仇,真使在下如坠五里雾中,再查得知风雷帮 帮主根本并无同门师弟,现在约期已届,对方尚未到临,可能爽约,在场诸位正可 作为见证,来日……” 底下的话,还未说完,蓦闻西面暴喝一声道:“少爷早巳到达,是你们驴眼无 珠,看不出来罢了!”随着话声,一条白色的身影如矢射般窜到场中。 身法快速之极,显示轻功有不凡的造诣。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二十出头,丰神英俊,惟双眉带煞,两眼开阖之间光芒暴 射慑人,足见性情凶残桀傲。 少年一到当场,朝东面凉棚微一瞥视,即微闭双目,含笑等待答覆。 邵丰忙立起身来,冲前数步,朝少年微一抱拳说道:“少侠莫非就是号称八臂 金龙的师弟?” 少年冷哼一声说道:“阁下何必明知故问!” 邵丰仍然忍住心中怒气,凝神问道:“少侠可否将来意坦白告知?” 少年这才睁开双目,哈哈一笑说道:“好说,好说,少爷只要庄主顶上六阳魁 首,并驱散所有门下帮友,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一切请问敝师兄八臂金龙,即 可知详细情形。庄主,时间已经不早,如何比划,请尽快划出道儿,免得耽误大好 时光!”说罢又是一阵哈哈狂笑。 好像铁掌邵丰就是他探囊要取之物。 这时不但铁掌邵丰气得须发怒张,目眦欲裂,即在场所有的观众亦是群情愤慨, 尤其陆剑平本人,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他恨不得立刻窜向场中,将少年毙在掌下。 正要举足之际,突被矮方朔董超一手按住,附耳轻声说道:“请先摸清来人路 数,再行出手不迟!”这时场中业已动起手来。 铁掌邵丰用的是六合掌,守住门户,出掌还招,沉实有力,稳扎稳打,确有精 深火候。 那少年利用超绝的轻功身法,闪展飘忽,应付极为自如,好像还未出全力,只 轻描淡写、潇洒灵活的穿窜于严密的掌劲之间,并未出手还攻。 铁掌邵丰把六合掌法一紧,着着向对方要害处抢攻,一时劲风虎虎,掌影缤纷, 从四方八面罩向白衫少年。 白衫少年轻喝一声:“来得好!”旋把身形展动,益倍曼妙轻捷,铁掌邵丰用 尽全力,连衣袂世碰不到。 白衫少年偶尔被邵丰一记绝招迫得身陷险境,但他随意的出掌一还招,情势顿 解。 三十招一过,铁掌邵丰愈打愈觉得不是味道,暗忖:“照这样下去,今天若不 施出生平赖以成名的般若掌,恐怕自保都难!” 心念一过,口里猛喝一声说道:“少侠注意,看招!” 掌随声发,身随势转,如暴雨般的掌影,从意想不到的方面罩向白衫少年全身 要害。 白衫少年轻笑一声说道:“这样才像话!” 话声甫落,身法随着一变,更是飘忽如风,只见一道白练穿绕在劲啸之中,根 本就看不清他的身形。 本来般若掌为昆仑派镇山绝技,早已驰誉武林,门下弟子如无过人天资,不肯 轻易传授,此种掌法全赖内力修为,一经展开,一丈范围以内,全被掌劲罩住。练 到极限,就凭这内力掌功,即可令对手窒息昏倒,休想还手,端的厉害之极,但亦 严禁门下弟子非到生死关头,不许轻易使用。 铁掌邵丰因慑于白衫少年的奇奥轻功,而又关系全湖的生存死亡,迫不得已才 始施展出本门难得一见的绝技。 但这时任铁掌邵丰怎样施展,仍然无法把对方迫退半步。 站在外围的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更是骇异之极,他们始终看不出白衫少年是哪 一门的路数。 这当然是由于白衫少年极少出手还攻的缘故,轻功高绝的门派,武林中到处都 有,而白衫少年身法飘忽,似乎兼有各派之长,一时之间真令人捉摸不定。 陆剑平搜刮枯肠,沉浸在思索之中,倏忽他想起一个人,白衫少年身躯转旋之 际似乎与那人有点相像,但事实上又不可能,因为青衫飘客乃寒冰冷魔最后关门弟 子,到现在为止,在江湖上还没有听说过其有师弟现身。 由于这一记忆,陆剑平脑海里“轰”的一声,脸上绽开得意的微笑,喁喁的自 语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这时场中已经起了极大的变化。 蓦闻,白衫少年大喝一声道:“留神在下要还手了!” 话声未敛,右臂一圈一撩,一招“龙蛰深渊”已应势而出。 只见漫天掌影从各种不同的角度罩向铁掌邵丰,掌挟劲风,声势确是骇人之极。 陆剑平看得真切,这出掌手法与回龙秘笈所载的毫无二致。 正当铁掌邵丰不知如何应接之时,突然一个宏亮的声音道:“师侄勿惊,赶快 退下!” 声到人到,一股如怒涛的劲风,匝地卷向白衫少年。 敢情是昆仑派耆宿绵掌欧阳德敷出手抢救本门师侄。 他内力浑厚奇奥,这一突然抢救,出手已贯足全力。 铁掌邵丰闻声知警,急忙就地一滚,用“懒驴打滚”窜出二丈外,才始险险避 过,但已骇得直淌冷汗。 “轰然”一声巨响过处,白衫少年被震退一步。 欧阳德敷也被迫落在地上。 白衫少年不由双目一挑,嵘嵘一笑说道:“暗地里出手偷袭,算哪门子人物, 老头子你先把字号报来!” 欧阳德敷哈哈一笑说道:“动手过招,胜者为先,老朽欧阳德敷,适才为救敝 师侄,出手容有仓促,但亦止限救人,绝无伤敌之心,小侠何必如此盛气凌人?” 白衫少年冷哼一声说道:“失敬得很,原来是昆仑派前辈,这样看来,今天的 事少不得也加上你的一份啦,对,这样才够热闹,闹得过瘾!” 欧阳德敷双眉一掀,强行忍住一腔怒火,肃容说道:“请问小侠,令师兄八臂 金龙现在在哪里,昔年南昌府老夫曾与他有一面之缘,未知小侠是否闻及,希望坦 率相告,免得彼此引起误会!” 白衫少年狂笑一声说道:“敝师兄早已北上,至于与尊驾是否曾经认识,则未 闻及,少爷只知奉命行事,一切真相,敝师兄到后自会向贵派交待明白!” 陆剑平听得怒火高涨万丈,若非矮方朔董超一再劝告,才咬牙忍住,否则早已 挺身出来了。 以矮方朔董超的看法,白衫少年功力虽高,在欧阳德敷掌下恐怕也讨不得好去, 待他败退之时,分头堵截,必能收事半功倍之效,同时此子轻功超绝,一不留神, 极容易被他逃出手去,那后患就不堪设想了。 此时绵掌欧阳德敷怒极而笑说道:“小子好狂的门气,老朽少不得要代你师兄 先行教训一番!” 白衫少年暴喝一声说道:“有本事尽管施展出来,别婆婆妈妈的噜苏不休,少 爷尚有要事要理,不耐久等!” 欧阳德敷虽有近百年的修养,这时也有点按捺不住了,冷哼一声道:“小子看 掌!” 双掌挟雷霆万钧之力,朝白衫少年拍去。 一股柔和劲风已应掌而生。 这是绵掌独特之处,劲风看似柔和,其实是无比坚韧,对方如出掌应拒,力量 愈大反弹之力也愈强,且又绵绵不断,使人无喘息之机,确是厉害之极。 白衫少年也是识货之人,自然不会出手抗拒,闪身一飘,已经窜出掌劲范围之 外。 他脚尖方始点地,立即电闪一旋,右臂一卷—撩,一招“龙垫深渊”迅捷无比 的应掌而出。 欧阳德敷见对方闪身一飘,即将掌劲卸去,怎样也想不到白衫少年应变还招竟 是如此的迅捷无俦。 幸他见多识广,功力深奥莫测,尤其回龙掌法前三招,已由陆剑平口中略知其 梗概,故能临危不乱,沉着应付。 总因这一招来得过于迅捷,故闪避起来也有点仓皇之感。 身形略定之际,蓦闻白衫少年又是一声暴喝道:“再接一招看看!” 掌随声到,人已腾空扑下,一招“龙飞九天”,漫空掌影随着下冲之势凌空罩 下,劲风带起奔雷之声,威势确也骇人之极。 绵掌欧阳德敷闻声知警,急忙蓄劲待发,但以来势过疾,只觉眼前一晃,层层 掌影漫空罩下,一时措手不及,忙用尽十二成劲力朝来势硬拚出一掌。 “彭”的一声巨响,欧阳德敷两脚被震得陷入地下约有三寸多深,勉强才将来 势堵住,心里不由直冒寒气。 白衫少年一招得势,岂会饶人,双脚一点地,如附骨之蛆随后追来,双臂一抖, 一招“龙爪擎天”已闷声不响的应掌而出。 欧阳德敷身形尚未移动,而背后劲风又临,自知势难幸免。 眼看就要伤在对方掌下,蓦闻一声如雷声响猛喝道:“老哥哥勿忧,待小弟来 收拾此武林败类!” 话声未敛,一股无俦劲罡突然临空扑下,硬将白衫少年身形阻住。 欧阳德敷眼看袭来劲风倏然顿住身形,心知遇救,急闪身一飘,回首一观,见 是盟弟到临,正是喜从天降。 白衫少年顿破来势愕在当场,圆睁两眼,心里更是凉了丰截,暗忖:“据说对 头尚在西北,怎么突然在此现身,今朝恐怕讨不得好去!” 他眉头一转,早已存下开溜的念头,但仍不动声色的问道:“阁下何人,突然 淌此混水,依在下敦劝,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陆剑平猛叱一声说道:“风雷帮与你们何仇何恨,竟然到 处嫁祸污陷,掀起武林无限风波,到底你受何人主使,回龙掌法系由何处袭来,希 坦率,本帮主不为已甚,定从宽发落!” 白衫少年本为陆剑平声势所摄,但他倔傲成性,生平从未服过人来,今日在大 庭广众之中当面突遇指责,这真令他比死还要难堪。 在激怒羞愤之下,他竟然忘了利害,冷笑一声说道:“在下受师门恩典,学到 了本派不传之秘的回龙掌法,为秉承师训,不惜奔波江湖,湔雪数十年师门积恨, 掌门一职,应由本人承受才对,你冒名窃占权位,藐视师门规戒,论理早应自戕, 被逐出门墙,居然不知羞愧,胆敢自来寻死!” 他这一篇颠倒黑白的妄语,让陆剑平听来更加火上加油,猛叱一声说道:“不 知羞耻的狂徒,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本帮主不将你擒获归索法办,此后何能立信 于江湖同道,狂徒你纳命来吧!” 话声甫落,人已跟着向前街上一步,双掌挟雷霆万钧之力,随着“龙蛰深渊” 汹涌而出。 他含恨出手,双掌已贯足十成劲力,且回龙掌法旷古绝今,这一下由陆剑平施 展出来,确有崩山倒海之势,比之适才白衫少年,威力何止增强一倍以上。 白衫少年看得不禁目瞪口呆,哪敢再行硬接,忙展开奇奥的轻功身法,闪身飘 出劲罡范围以外,幸他亦是此道老手,闪避得法,否则就这一招,他哪里还有命在! 陆剑平明知仅凭这一招绝难制得住他,所以当白衫少年闪身飘出,紧接着“龙 飞九天”、“龙爪擎天”两招相继拍出。 他怒极出手,招式迅捷无俦,连江湖一般高手都看不出他的出手招式。 白衫少年的轻功身法确有独到之处,在尽力闪避之下,居然破他脱出掌劲范围, 已险逃一死。 三招一过,白衫少年心里不由暗喜,心忖:“回龙掌三招已过,看你还有什么 毒着!” 心念未毕,却见陆剑平双臂一圈,平常极少应用的“回龙定岳”已应掌而出。 蓦闻,“彭”的一声巨响,一条白色身影已抛射出一丈以外。 原来凡是失传绝学,大部分是靠自己的聪明天赋学成,昔年风云门前辈九天神 龙以及雷去恶均只能参透三招,这第四招“回龙定岳”是陆剑平凭他的天资潜心参 悟出来的,同时生平极少用过,所以一般武林人物都只认为回龙掌法仅止三招而已, 难怪白衫少年疏于防备。 白衫少年身形倒地之后,一口鲜血如喷泉般洒得一地都是,四肢抽动了一下, 人已昏死过去。 此时陆剑平经欧阳德敷介绍之后,大家围拢过来,静静的等待着。 半晌,白衫少年渐渐苏醒过来,心知身受重伤逃走再无机会,他微睁双眸,朝 四周众人一瞥,长叹一声,旋又闭上。 陆剑平心有不忍,和声说道:“少侠有何隐衷,请尽量直告,在情理之间,我 等绝不为难!” 白衫少年凄然说道:“各位曾记得青衫飘客此人吗?” 陆剑平说道:“你指的是否是寒冰冷魔最小的心爱门徒?他与少侠有何关联?” 白衫少年惨笑了一下答道:“那就是家兄,自年前受创返家,即将回龙掌法三 招传授在下,并嘱代其报仇,旋即弃世,在下心切兄仇,奈力量不够,只好忍痛任 心,时谋报复,月前承寒冰宫指示,嘱在下以回龙掌法惨杀五大门派门人,嫁祸风 雷帮,一面并邀约其余高手,直捣归云庄总坛,在下既已被擒,杀剐听便,言尽于 此,你们动手吧!” 陆剑平长叹一声说道:“阁下以一己之私,不惜惨造无边杀孽,虽然案情已白, 但五派门人悬赏尚须清了,此不在本帮范围以内!” 说着又转头向欧阳德敷说道:“小弟为了此事,险与五大门派结成不解之仇, 幸得少林百了禅师深明事理,故约定以半月之期,赴会少林,现总坛吃紧,恐已遭 寒冰冷魔暗算之中,小弟必须兼程赶返,少林寺一行,尚望老哥哥乞为代劳!” 欧阳德敷哈哈笑道:“此事贤弟尽请安心,愚兄当即代往少林一行就是!” 陆剑平称谢一声,旋即拱手作别,与矮方朔董超乘坐原船向南岸驶去。 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二人立即离开姥山,向巢湖南岸进发。 第二章宿仇未了 二人心急如火,希望立刻赶返总坛应援,本拟施展登萍渡水的上乘轻功绝技横 渡巢湖,因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便过于炫耀,免于惊世骇俗,再惹意外的是非,遂由 铁掌邵丰特派双帆快船一艘,直驶南岸。 数十里的水程,倒也不大费事,仅只几个时辰,南岸业已在望。 此时已是午夜时分,清风沁人心脾,月夜荡漾于绿波之间,确是一件赏心悦目 的大好乐事,耐人寻味。 矮方朔董超一生游戏风尘,随遇而安,早已呼呼沉入睡乡。 陆剑平则是心事重重,任怎样都无法入睡,对于眼前的大好风光,更是视若无 睹,尽是怔怔的呆视天空。 他虽是倔强好胜之人,近来也被一连串的杀伐和不断的枝节横生感到无限的困 惑。 此次若非路过巢湖,于无意中巧获真凶,那么这无头公案也不知要牵涉到何时 为止。 此事虽告一段落,但难保没有其他意外的图谋在暗中作祟。 最迫切悬念的莫如总坛的安危,这时正不知被寒冰冷魔纠众滋扰到什么程度, 以老魔头的“玄冰阴煞”恶毒阴功,总坛中尚无堪与之抗衡的对手。 老魔头自锻羽以来,倾巢南下,已把一生英名作孤注一掷,再以他阴毒无比的 个性,下手绝不留情,归云庄此时,可能—— 他越想越不是味道,对于此等阴毒凶残之徒,最后决定只有以杀才能止杀。 心意已决,船已到达岸边。 即刻拍醒矮方朔董超,急促喊道:“我们走!” 随着话声,人如一朵淡烟般轻飘飘落在岸边。 眨眼之间两条身影已消失于湖畔密林之间。 斗转星移,天已破晓,二人在盛家桥小镇略进饮食,即沿着大湖东岸继续南下, 二人尽抄拣荒山崇岭、丛林捷径,经钢陵、积溪,进入浙江淳安县境。 几天以来,日以继夜的不停飞驰紧赶,二人功力再高,也不能再长时持久下去。 他们就在淳安留宿一宵,顺便打听一点有关本帮的消息。 原来在陆剑平重整风雷帮之时,凡是浙江境内,大小县镇,都依帮友的人数, 派驻有专人负责领管,所以帮务蒸蒸日上,声誉日隆。 等陆剑平应约北上之时,帮务已扩展至全省各地,不论乡村小镇,一谈起风雷 帮,莫不翘起大拇指说好。 淳安镇城虽不怎么大,但也是交通要道,商贾必经之地,论理风雷帮在当地应 该有个类似小站堂的组织才是。 但是这下情形,却不尽然。 当陆剑平等二人一探问风雷帮的情形,被问的人都噤若寒蝉的扭头就行走开, 再细察各处垂道暗影所在,连本堂定的暗记全无一点痕迹。 二人遂知有变,草草在一家饭庄用过晚膳,回店稍事调息,三更一过,矮方朔 董超放下一块银子,跟在陆剑平身后,双双纵出。 二人朝西南飞驰狂奔,全把轻功施展到极限,身形如两缕白练,电闪般向前飘 射而去。 那一份的快捷飘忽,简直就不是肉眼能够看得清楚的。 两个时辰以后,他们已经飞驰出百里以外,来到金华。 这时天光将明,晓色隐现,金华乃府城之区,人口密集,商业鼎盛,这时赶早 市的商贩客旅,纷纷向市内涌来。 二人为掩蔽行装,不便再度施展轻功绝技,脚下只微微加紧,绕着城东荒山僻 地而行,就这已经比常人快了好几倍。 一进山区,二人再度展开轻功,穿林越树,踏枝履叶,更见飘忽轻灵。 落暮时分,已来到青田境内。 二人急欲探明究竟,乃在城内稍事停留。 正在张望搜寻本帮暗记之际—— 蓦由暗影处转出一个劲装疾服的少年,很机巧地朝陆剑平行了一个晋见的手式, 旋即隐去。 陆剑平心里明白,朝矮方朔董超一使眼色,二人随后向暗处跟来。 甫行不及数步,前面的劲装少年突然停身止步,回转身朝陆剑平单膝一点地, 凄声说道:“小的王祥,奉仁风堂堂主之命,在此恭候帮主!” 陆剑平见状,心知帮中必有变故,急迫的问道:“不必多礼,有话快说!” 王祥退后一步,苦着脸说道:“自帮主北上以来,总坛在各位堂主督领之下, 一向风平浪静,日前突有黑白两道高手数十人声言要摧毁本帮,一言不发的涌进总 坛,幸经各堂主力加抗拒,他们始知难而退,当时即由帮中弟子飞骑兼程北上禀报 帮主。” “哪知三日后,寒冰宫及南海罗浮岛高手到来,形势渐见紧张,同时设在本省 各地的联络站全遭他们有计划的打击,恶讯传来,令人肝胆俱裂。且寒冰、罗浮俱 皆蓄恨而来,下手毒辣之极,总坛实力有限,顾此失彼,致部分房屋被毁,双方均 有伤亡。” “他们大约为了等候主持人物,故在膺战一昼夜之后,突然退出庄外,声言三 日内踏平总坛,鸡犬不留,来势汹汹,好像要择人而噬。” “各位堂主惟恐老魔头一到,势难再事力敌,故冒险派出帮友四出等候帮主, 弟子邀天之幸,今日如愿以偿,不过此时约期已届,总坛恐怕已经动上手。” 陆剑平听罢,双眼圆睁,目眦欲裂,冷哼一声说道:“杀不尽的狂徒,我们快 走!” 走字未落,人已腾空而起。 矮方朔董超哪敢怠慢,双脚一点,亦步亦趋的双双扑向归云庄。 顿饭工夫,归云庄已隐隐在望,但喊杀之声亦随之而来。 陆剑平展开鹰翔九转的轻功极限,几个盘旋之间,首先跃过护庄桥,电闪般射 向当场。 这时庄门前一片混乱,地上遗尸枕藉。 惨呼之声更是此落彼起,血水流得遍地皆是。 陆剑平蓄劲暴喝一声道:“住手!” 他内力深奥,这一声“狮子吼”正如晴天霹雳,震得在场各人耳内嗡嗡作响, 果然停下手来。 风雷帮诸人一见陆剑平如天神般从天而降,大家不约而同的一声高呼: “帮主。” 随着如雷的欢声,人头像潮水般涌到。 金翅大鹏急忙双手一摆,暂时阻住帮友激动的情绪,趋步来到陆剑平身前,正 想有所述说,但觉眼眶一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陆剑平和颜说道:“我知道了,别难过,今日定要他们难逃公道,你先安抚伤 亡要紧!” 金翅大鹏唯唯躬身而退,这时来袭敌人也退向一边,陆剑平微一瞥视,黑压压 的一大片,为数何止百十来人,一时不觉也为这种声势愕住。 但他聪明绝顶,胆量超人,且技艺超群,从未服过人来,虽一时被这声势愕住, 但旋即恢复过来。 他朝前冲两步,向寒冰冷魔身前走来。 陆剑平来到近前,不觉怒极而笑地说道:“想不到阁下身手竞如此迅捷,先在 下而到,请问这两位老君,名号如何称呼?” 寒冰冷魔强颜而笑说道:“小辈,前次被你侥幸得手,今天叫你难逃公道,我 们之间的血债宿恨,也须作一了断!” 说着指左边一位庞眉皓发的臃肿老人说道:“这位就是统率南海的罗浮岛主罗 浮神君!”接着又朝右边一面目干瘪、手执鸠头铁拐的枭面老妇说道:“这位是罗 浮神君的师妹,人称枭面神婆,小子你也见识见识!” 陆剑平哈哈一笑说道:“失敬,失敬!这样说来,阁下等人,正是有所为而来, 免得陆某人南行一趟,实巧合之极,今日盛会不再,我们应该把双方所有的积恨作 一个彻底的了断,神君你说如何?” 罗浮神君双眼半睁,冷笑一声说道:“这正是老朽几人此行心意!小子,如果 惧怕人多,不妨先划出道儿,老朽接着就是!” 陆剑平微笑说道:“客随主便,陆某人绝不咱先,不过在未交手之前,在下有 数事不明,须向寒冰宫问个明白!” 说着掉头向寒冰冷魔问道:“自古有恩报恩,血债血还,江湖上积恨宿仇,更 应凭真实功夫在手底下决定强存弱亡,我们两派之间的积恨固非一日,尽可约期公 开作个了断,为何派遣令徒青衫飘客之弟,假冒本帮之名,以回龙当法残杀五大门 派之人,栽赃嫁祸,掀起武林无边浩劫,以寒冰宫数十年来之威望,诚为武林所不 齿!” 寒冰冷魔闻言暗自惊心,自忖道:“青衫飘客之弟,生平未曾插足江湖,此次 突然现身,更是从无人知,莫非有所失闪,被对方擒获,招出内中隐秘,否则何由 得知甚详!” 思念及此,不禁机伶伶地打一寒噤,但他机智深沉,瞬即恢复过来,故意大声 哈哈一笑说道:“青衫飘客为老夫关门弟子,年前被你一掌击毙,老夫含恨无穷, 至于乃弟何人,非出本宫门下,小辈,若再血口喷人,别怪本宫出手无情!” 陆剑平冷笑说道:“真是恬不知耻之极,明明唆使嫁祸,到时却推得一干二净, 现在不妨告诉你,残杀五派门人、冒名本帮之恶徒业已擒获,且已送上嵩山听由五 大门派处理,老魔头,这一下你再脱不了干系吧!” 寒冰冷魔再是老奸巨滑,这时也有点忍耐不住,他面色铁青,杀机隐现,暴哼 一声说道:“小辈住嘴,如再信口雌黄,别怪——” “别怪怎样?” “我把归云庄夷为平地!” “你有这样的自信吗?” 陆剑平又朗声说道:“敝帮成立以来,与各门派均无纠葛,一向和睦相处,此 次由青衫飘客之弟偷习本帮回龙掌法前面三招,残杀五派门人以陷害本帮,实为武 林所痛恨,现真凶业已擒获,送上嵩山少林,听由百了禅师等公平处理,料想此刻 早已通知贵派,各位奉命而来,如欲查明真相,不妨暂且稍候如何?” 这番话果然获致生效,崆峒、华山二派,相率首先退下,武当见势欠佳,且自 己实力有限,更不能与黑道互通一气,亦快怏离开。 场中留下的,全是寒冰宫及罗浮岛两派的高手,大约三、四十人之多。 这时陆剑平回转身,迅朝自己这方人群一瞥,在场可当一面者,仅只十余人, 人数颇为悬殊,不由暗忖:“如若群打群殴,自己这边无绝对胜算的把握,若能分 场较量,对自己这面,则较为有利,但老魔头深沉老练,极不容易上当——” 蓦闻寒冰冷魔暴喝一声说道:“小辈心狠手辣,阴毒无比,寒冰宫与你誓不两 立,我们大家一起上。” 话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迅捷无俦的首先朝陆剑平拍出一掌。 他功力深奥,以将近两甲子的修为拚力出掌,以眼下武林中顶尖高手来看,能 够挡得上的寥寥可数。 只见两掌挟排山倒海之力,狂飙应掌匝地卷来。 这一下猝然出手,陆剑平功力再高,一时间也不易应掌还攻,忙脚踩凌虚步法, 闪身飘出一丈以外。 陆剑平脚尖一点地,双掌一圈一抖,口里冷哼一声说道:“你也接一掌试试!” 他愤恨老魔头暗中出手,形同偷袭,故双掌已拚出全身功力,如涛劲罡,汹涌 击向寒冰冷魔。 劲风带起微啸,声势骇人之极。 老魔头交手经验极丰,闻声早已蓄势准备,急忙运足全身功劲,运行双掌猛朝 来势拍去。 双方劲力一接实,“轰然”—声巨响,寻丈以内的空间,突然卷起一座巨型的 气柱,汹涌地冲霄直上。 三丈范围以内,空气被挤得像连珠炮般“波波”连响。 陆剑平只觉身躯微晃。 寒冰冷魔则被震退半步。 以他两甲子的修为,和数十年武林中成名的声望,竟然吃瘪在年轻人的手里, 这令他比死还要难堪,怎样也忍不下这口气。 他们这一动手,其余在场各人也没闲下来。 罗浮神君刚刚起步,便被矮方朔董超拦住身前,哈哈一笑说道:“相好的别忙, 这里也是一样!” 话声甫落,不待对方回话,两臂平抬,双掌抖劲一拍。 一股狂飙骤然迎头涌到。 罗浮神君在武林中领袖一方,武功自有独出之处,功力深厚为当今罕见高手, 自创的“浮光掠影步”与“罗浮三十六式”为武林双绝。 劲风尚未及体,罗浮神君冷哼一声,脚下微动,即向右滑开,两臂一圈,掹朝 来势拍出一掌。 哪知矮方朔董超这一掌原是诱招,掌劲甫及拍出,即展开独特奇奥的轻功身法, 身形一闪而没。 罗浮神君只觉眼前一闪,对方人影顿杳,正微感错愕之间,左面劲风又压体而 来。 他暴喝一声,脚踩“浮光掠影步”身形像闪电般射去。 这一下二人都是以奇奥的轻功身法,互相闪、展、腾、挪,全是以快攻快,身 形飘忽若风。 只见两条白练回旋盘绕,身法乍合倏分,穿梭于劲风掌影之间。 二人这一展开身手,确为武林罕见的缠斗,把在场的双方群雄看得有点呆住了。 枭面神婆眼看师兄一时间尚难取胜,她乃性急之人,正想趁虚加入,在神情之 间,大有跃跃欲试之概。 金翅大鹏公孙珏心痛乃弟遭受玄冰阴煞创伤未愈,早存报复之心,这下眼看场 中业已动手,哪能落在人后。 他不待向对方招呼,猛喝一声道:“看掌!”双掌金焰一闪,劲风已应掌而出, 猛朝枭面神婆身前拍去。 枭面神婆正在技痒难当、苦无下手机会之际,蓦觉狂飙压体而来,她冷笑一声 说道:“来得好!” 身形随着一飘,避过正面劲力,一挺手中鸠头拐,一招“蛟龙出水”直点金翅 大鹏右“肩井穴”,拐挟轻啸,威势确也骇人。 金翅大鹏闻声知警,双掌招式未老,即将劲力卸去,腾身凌空一跃,展开特殊 飞鹰身法,身躯平躺空际,如大鹏般扑击下来。 只见金虹一闪,劲风又罩头而下。 枭面神婆亦非泛泛之辈,眼看对方身法奇特,哪敢怠慢,急忙收摄心神,顿将 拐势收住,一招“鸟笼穿塔”拐头凌空一探,直朝金翅大鹏右掌砸去。 金翅大鹏身子矫若游龙,两腿微弹,身躯凭空一旋,避开杖头,闪到枭面神婆 身后,两掌挟雷霆万钧之力,凌空扑击下来。 身法矫捷异常,有意想下到的快速。 这一下确使枭面神婆一时之间有点穷于应付。因为铁拐重逾八十斤,运转之问 本来就靠一股蛮力,而抽招换式之间,不免更见迟滞。 但她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自然不会轻易失手,在招式出手、劲风从后袭来的 刹那之间,她暴哼一声,硬将拐势顿住,强将身躯往右闪开。 就这样,头上发髻已被劲风甩开,披散肩背,形同巫婆,身躯也破劲风余力震 得向前冲上一步,才告顿住。 经这一吓,狂态尽敛,赶忙展开生平赖以成名的九十一式的罗公拐法,舞得风 雨不透,只守不攻。 一时之间,倒无败退迹象。 第三章激烈恶斗 这时站在场边的千里独行任豪,朝大漠一叟笑说道:“老相好的,我们闲着没 事,也来凑场热闹如何?” 千里独行说罢,摆开架式,凝神含笑的等待着, 大漠一叟也是成名人物,对方已经明着叫阵,明知是不好惹,任怎样也不能厚 颜僵持下去。 他脸含微愠,冷冷的说道:“老夫也正等得有点腻了,你却先行送上,谁怕你 来了!” 双掌一作势,一股狂飙已应势而出,朝千里独行卷射而来。 千里独行狂笑一声说道:“这才像话!”话声中,人已飘开八尺以外,避过正 锋,倒转身形,两臂交叉一抡,暴喝一声说道:“你也试试我这一掌!” —股力可撼山的劲罡,随着话声从侧面扫向大漠一叟,劲带微啸,狂飙匝地, 敢情这一掌他已用出了全力。 大漠一叟掌势未及,而对方劲风巳临,好在他功力深厚,蓦的一旋身,双掌猝 然猛朝来势一挥。 “彭”的一声巨响,千里独行身躯微晃即止。 大漠一叟却吃了猝然出手的亏,未能拚出全力,故被震退两步才拿桩站稳。 千里独行一招得手,哪再饶人,哈哈一笑说道:“老相好,相隔多时,功力也 不过尔尔!” 话声中,他已展开“闪电掌法”身形飘忽如风地两掌如电闪雷奔般扑向对方, 势如崩山倒海,使人心惊胆颤。 大漠一叟早已尝过他的招式,这时也以成名的“落星掌法”运转抗衡。 一时之间,两人打成平手,不分轩轾。 这时场中已成混打现象。 铁臂金刀陈建泰,截住两名寒冰宫高手,幸他有左臂拳的特技,倒可应付裕如。 司马凌空赖着轻功独特的造诣,兼他生死玄关已通,内力充沛异常,所以一上 手就剑劈一名罗浮岛门徒。 他初次得手,胆气顿豪,乃尽展所长,游斗于人群之间,给寒冰、罗浮两派徒 众以极大的威胁。 大个子桑伟,这几天打得不大舒畅,若不是练有神功护体,早已丧命在玄冰掌 之下,所以憋了一肚子的鸟气。 这时一看司马凌空大展威风,不由感到技痒难当,猛喝一声说道:“你们等等!” 话声中一挺手中棍,展开“怒江十八打”大桩步朝人多的地方横扫而去。 棍影起处,血雨飞洒,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他藉横练在身,不畏凡剑,对方兵刀砍在不是要害的地方,根本就不闪避,随 手一棍扫来,又是一声惨呼。 寒冰、罗浮两派徒众,纷纷吃瘪在他的棍下,再加他身高体壮,棍重力沉,一 时之间,所过之处如滚汤烫雪般所向披靡。 这时场中哼喝之声,不绝于耳,喊杀喧嚣,更是响彻云霄。 陆剑平与寒冰冷魔硬对三掌之后,总算天赋异禀,奇缘迭遇,凭内力尚胜一筹, 把不可一世的老魔头震得须发倒竖、目眦欲裂,如斗败的巨兽,圆瞪着两颗火红的 巨眼好像要择人而噬。 他明知光凭内力自己绝无取胜的把握,只有运用玄冰阴煞作孤注一掷,或可保 得住一世的英名。 心念一决,暗中冷哼一声,咬紧牙关,两臂倏忽平伸,晶莹的手掌透出两股蒙 蒙的白气,如匹练般射向陆剑平。 这种白色气体乃凝集极冰之气,由丹田运于掌心,只要染上一丝丝,血脉即告 硬化,轻则当场毙命,端的阴毒之极。 陆剑平早已深悉厉害,急忙运起“金刚不动神功”,暂时护住周身外围,一面 寻思制敌之计。 白色气体将到陆剑平身前四周二尺之处,忽然如同遇上无形的铜墙一般,顿告 阻住,白蒙蒙的气体分向四外散开。 寒冰冷魔怒喝一声,鼓起体内所余真力,脚下向前伸进一步,白色的气条随着 他暴喝声中,也向前挺伸一尺多长。 陆剑平脸含微笑,也把内力增长,在一伸—缩之间,白蒙蒙的气体又退缩到原 来的方位。 他们正在互较神功之际,蓦闻“彭”的一响,场上情势突然大起变化。 原来金翅大鹏以奇奥轻功游斗枭面神婆,身躯矫若游龙,凌空盘旋飞舞,曼妙 之极,且金砂掌法早巳驰誉江湖,挟一甲子以上的修为内功,纵跃运拍,威势确是 骇人。 只见金光闪耀之间,挟着如涛的劲罡,从四面朝枭面神婆迎头罩下。 枭面神婆在武林中也是有数的人物,功力深厚,以心黑手辣著名,处事更是赶 尽杀绝,二十年来不能见容于中原武林同道,遂销声匿迹于南海罗浮宫中。 此次相随师兄罗浮神君重履中原,希望以自己二十年来所勤修的内功拐法重振 往日声威。 哪知一交手就遇上了江湖上极为难惹的金翅大鹏,绝极一时的轻功身法,正是 她沉雄拐法的克星。 所以双方对拆了三十招不到,枭面神婆已经有点疲于奔命之感,动转回旋之间, 渐渐迟滞,鬓间微现汗渍。 这时堪堪躲过金翅大鹏的凌空一击,身躯向前俯冲一步,拐化“黄蟒翻身”, 顺着身形回旋之势,向金翅大鹏左肩井穴砸来。 拐挟急啸,力量何止千斤,金翅大鹏一击成空,拐从左侧袭来,他冷哼一声, 两腿一弹,半空里拧腰一旋,身躯像风车一般转避过来势,左掌朝拐头一按,拐势 已被顿住,右掌蓄足劲力,自右横拍过来。 枭面神婆拐到中途倏被顿住,身形尚未倒转过来,右面掌劲已经压体而下。眼 看就要被这一掌拍中,幸她功力深厚,交手经验极丰,明知拐势沉雄,再运转过来 已是不及了,霍的两手一松,鸠头拐杖脱手落在地上,猛一转身,双掌朝来势拍去。 两方掌劲一接实,“蓬”的一声巨响,金翅大鹏身躯向上微飘,这时真气已泄, 两脚一蜷轻飘飘落在地上。 蓦闻大漠一叟暴喝一声,掌法随身一变,双掌像狂风骤雨般猛袭过来,敢情他 已施展开独特奇快的落星掌法。 这种掌法,在于变化快捷无俦,骤然之间使对手有不胜应付之感。 千里独行深知厉害,早已不把它放在心内,冷笑一声,脚下一用劲,把奇幻的 轻功旋展到极限,穿梭在劲风掌影之间,一面乘隙以快速驰名的闪电掌法还攻敢。 这一样来,形势不由大变,本来双方像喂招的缓攻慢打,突然之间变得以快攻 快,快得连身形招式都分别不清,像两条游龙地绞缠在一起。 陆剑平以至高无上的金刚不动神功,硬拚玄冰阴煞,双方都须消耗大量内力, 而陆剑平在只守不攻的情势之下,应付颇感裕如。 寒冰冷魔虽然拚出全身功力,也无法稍占胜场,前进半步。 陆剑平默察情势,心知在短时间内绝无法把对方击败,只有凝神运功,注视来 势。以他预料,老魔头必有厉害的毒着,否则像他这样有名的巨擘,绝不会卷土重 来,与自己力拚生死。 这时寒冰冷魔眼看玄冰阴煞功一时之间尚无取胜迹象,而自身又因损耗内力过 巨,眉间渐现汗渍。 他乃老奸巨猾,深知就这样僵持下去,自己内力损耗将尽之时,只要陆剑平一 还手,自己准输无疑,所以趁着自己内力尚可一搏之际,赶紧改变拚斗的方式。 倏的他磔磔冷笑一声,顿将玄冰阴煞功收敛,身形随着暴退三步。 以他深厚的功力,微一凝神调息,内力即告完全恢复过来。突然他脚踩迷踪步 法,极其虚幻的闪身进步,双掌一抬,猛朝陆剑平拍出一掌,一股崩山倒海的狂飙 已应掌而出! 这一掌,他已运出了八成劲力,震得五丈范围以内,令人窒息欲绝。 他原想,对方年纪轻轻,在内力修为上,无论如何,怎样也无法挡得住自己将 近两甲子的深厚造诣,故想再凭内力取胜。 哪知却是大谬不然!陆剑平一见老魔头收住玄冰阴煞功,知道对方将另有打算, 忙亦趁机收进功力凝神静待。 此时狂飙压体而至,他冷哼一声,劲贯丹田,功运双臂。 他身形微退半步,双掌运足八成内力,猛朝来势拍去。 一股柔和的气体,源源不断的涌向当场,等到双方劲道一接实,只听“轰然” 一声巨响,一股气旋冲空直上霄汉。 三丈以外的空气,被挤得像连珠炮般“波波”连响,威势骇人之极,确是百年 难得一见的决战。 陆剑平被强烈的罡风震退一步,胸口气血一阵胆寒。 寒冰冷魔则连退两步,脚下用劲拿桩才行顿住,但已陷入土中半寸左右,强行 压住一口翻涌的鲜血。 这正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凭自己将近两甲子的修为,与在武林中百年的威望, 竟吃瘪在这年轻人的手里,这真是令他比死还要难堪。 他虽然老谋深算,但在无比激怒之下,一股无名怒火早把理智蒙住,更忘却了 身里的微伤。 他愤怒难当,双目圆睁,猛然暴喝一声说道:“小子,再接老夫一掌!” 双掌挟全身劲力,猛朝陆剑平拍出。 陆剑平也惊骇于寒冰冷魔的功力深厚,确为生平所仅见,这时见他再次出掌, 哪敢怠慢,他运功凝神,叫足十成劲力,双掌一挥,又硬接一掌。 刹那之间,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过处,寒冰冷魔的庞大身躯立被震飞出八尺, 仆倒在地上。丝丝血迹自嘴角涔涔而下,显然已受伤不轻。 陆剑平一连退后三步,身躯一阵摇晃,喉头微甜之际,急行运功咽住。 以他目前的功力,这点微伤绝无妨碍,尽可冲上回攻一掌,致对方于死地。但 他乃光明磊落之人,且倔傲成性,绝不乘人之危骤加辣手,否则纵有十个寒冰冷魔, 早已命丧手下。 他总要使对方输得心服口服,于是趁老魔头坐地调息之际,忙亦运功自行疗伤。 他功力深厚,且对歧黄之术有特殊深厚的造诣,迅速的功行一周天,全身痛苦 全失。 这时寒冰冷魔已自悠悠醒转过来,微睁两眼,只见陆剑平含笑屹立当场,心里 不觉凉了大丰截,纵他再老奸巨猾,也不禁羞愧交加,喟然长叹。 陆剑平本不忍心再事动手,但忆起二十年师门积恨,心中不由热血沸腾,双眉 一挑,冷笑一声说道:“二十年前,大巴山围劫之恨,在下承受师训,时未忘怀, 自古血债血偿,今日势必为师门一了宿愿。” 寒冰冷魔磔磔冷笑说道:“老夫当能叫你如愿而偿,但未必均如你的想像!” 语音阴沉,面现惨酷之色。 陆剑平听音辨色,知道老魔头尚要作困兽之斗拚死一战,但胜算在握,闻言不 禁坦然一笑说道:“在下主随客便,任何道儿尽量划出,老魔头,你就出手吧,在 下随时候敦!” 寒冰冷魔心知今日场面诚难善了,论功力自己实无必胜把握,若强忍这口气, 把数十年英名毁于一旦,则于心实有未甘。 同时对方为了二十年的深仇宿恨,怎么样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且在众目睽睽 之下,哪能受得起人家当面这样的激迫。 在羞恨激怒交煎之下,只有狠起心肠,作孤注一掷。 这时,罗浮神君与矮方朔董超二人以快打快已交换数百招,罗浮神君见久攻不 下,突然暴喝一声,腾空下击,就在他升沉间歇的一刹那,矮方朔董超灵活的身法 早已肘腿并用,溜转到另一个方向。 罗浮神君用尽心计,改抓为拍,仍然伤不了矮方朔董超分毫。 矮方朔董超眼看罗浮神君施展的三十六式快要用尽仍伤不了他,心中渐感不耐。 以他在武林的声誉名望,怎么也不能像这样的尽是挨打下去,假使一旦传出去,将 来如何向同道之人及本帮门下交代? 尽管矮方朔董超心里越想越不是味道,但始终却想不出妥善的反击办法。 突然在滚动运行之间触及胸中的铁弹,一时触动灵机,不由暗喜,深责自己只 想如何避敌,一时糊涂竟把这生平赖以成名的特技忘得一干二净。 若把它用来高空突袭,正是一种克敌致胜的绝佳办法。 这时罗浮神君已把“苍鹰三十六式”用到最隆一式“铁羽泄地”,一口气将要 泄尽之时,随着身形的下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骤然暴袭下来。 来势如闪电雷奔,令人有眼花撩乱之感。 幸亏矮方朔董超正想以鸳鸯弹逆袭“苍鹰三十六式”下扑之势,凝神注视着对 方的身形动态。 这一下眼看罗浮神君拚力往下一扑,疾如沉雷,哪敢再事迟延,急忙尽力往外 一溜,滚身脱出掌劲的范围。 蓦的右手一抬,一缕乌光朝罗浮神君下落的身子猛射过去。 罗浮神君满以为这一最后杀着对方万难幸免,故仍急劲的住下猛拍。 哪知劲风尚未接实,对方身法一变,倏然失去所在,心中暗喊一声“不好”, 左侧破空之声已如电闪般挟着微啸激射而来。 幸亏他功力深厚,已至收发由心的境地,且临危安定如恒,就在脚尖快要着地 之时,双臂往外一抖,硬将下降的身体凭空拔高三尺有余。 疾如电闪的乌光,恰好由脚底下破空而过。 固然他及时闪避得快,但也吓得背脊骨里直冒寒气,暗呼好险。 哪知就在他惊魂甫定之际,矮方朔董超得理不让,左手接着微扬,又一缕乌黑 光影破空激射而来。 他身形甫告拔高,体内真气早已泄尽,眼看万难躲开,就要伤在这一弹之下。 第四章浮光掠影 罗浮神君确有独特深厚的修为。在这万难闪避的情势之下,倏的“嘿”的一声, 吐气开声,两脚相互一踩,仅凭体内一点剩余真力,强将身形偏左冲射过去。鸳鸯 弹带着劲风,擦耳而过,惊骇得眼前几乎一黑,差点儿摔正当场。 正当他惊愕之余,蓦然“彭”的一声巨响过后,一条修长身影,挟着一声凄厉 的惨嚎,抛射出—丈以外。 一股血箭洒得遍地一片殷红,使人惨不忍睹。 原来,枭面神婆撒手弃拐之后,凭独门的“浮光掠影步法”,闪避在狂风暴雨 的金沙掌劲之间。 她因硬接一掌之后,深知对方内力沉雄,自己绝难力敌,所以一任金翅大鹏出 手抢攻,占尽先机。 三十招一过。金翅大鹏攻势愈加凌厉无俦,丝毫不让她有喘息的余地。 以她数十年交手的经验,从来就没行像今天这样吃瘪过,时间一久,自己绝难 幸免,心里愈想愈觉得瞻寒,出手还招更见迟滞。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毫发之间,她先机尽失,此时再加胆怯,招式迟慢,哪有 不败的道理。 金翅大鹏交手经验极丰,一眼看清时机业已成熟,哪肯再行放过机会,猛然暴 喝一声,身形一闪腾空而起。 就这腾身之势,从科剠里扑上,双掌前后一挥,一招“声东击西”已应掌而出。 掌挟微啸,威势确实骇人,敢情他已全力出击。 枭面神婆正在惊愕之间,蓦觉眼前人影一闪而没,劲风已自左侧袭来,劲风剌 面,辣辣作痛。 她哪敢怠慢,慌不迭的极力向右一旋身,想先行避过这凌厉的一击。 哪知正当她旋身绕步之间,右侧金光一闪,右臂下“攒心穴”结结实实的被击 上一掌。 金翅大鹏这一掌是蓄劲而发,力量重逾千斤。 枭面神婆的身躯立被震飞出去,内腑已被震碎,喉头一甜,一股血箭像喷泉般 洒得遍地皆是。 “轰然”一响,人已昏死过去,抽搐了一下,四肢也逐渐僵硬起来,眼看已经 活不成了。 金翅大鹏掌毙枭面神婆之后,盯视全场,眼看铁臂金刀陈建泰前后受敌,情势 危殆。 急剧的展动身形,欺身上步,口中猛喝一声说道:“执堂师勿惊,暂且退下, 待本座先收拾这些鼠辈!” 他大概一心要为乃弟银翅大鹏报却一掌之仇,此时已杀得兴起,根本就已恨透 他们,哪还顾得了许多。 铁臂金刀陈建泰正吃紧之时,此时眼见大援到来,精神不由为之一振,闻言急 撤身退下,稍事喘息,一挺手中刀,往大个子桑伟这边冲来,分敌住一名寒冰宫高 手。 这样一来,情势已全部改变过来。 本来寒冰宫与罗浮岛两方之力,拚斗业已受损的风雷帮在实力上占着绝对的优 势。 再拚斗下去,风雷帮落败,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自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及时赶来应援后,情势逐渐好转过来。 金翅大鹏挟着无比愤恨一掌击倒枭面神婆,使素以领袖海南武林自居的罗浮神 君不禁黯然失色,心胆俱碎。 他正在惊愕之余,脚尖甫告着地,矮方朔董超即像滚瓜一样电转而来。 霍地两脚一弹,猛朝罗浮神君下盘踢去。 这一着,实在无法闪避得开。 眼看就要骨断筋折,哪知矮方朔董超双脚猛扫,如击于败絮般软绵绵的毫不着 力,心知有异,急忙溜动身形,电闪飘开。 原来,罗浮神君双脚一踏实,劲风已朝小腿横扫而来,再闪避已来不及了,急 运起“莽牛功”运气护住下盘。 这“莽牛功”一经展开,聚全身内力真气于某一部位,使肌肉柔韧,指掌、拳 脚根本就无法着力。 但是碰上仙兵利器,则无法抗拒,且这种功力只可自卫,却不能伤人。 罗浮神君蓄势静待矮方朔董超双脚砸上,双掌一翻,猛朝矮方朔董超两腿拍下。 他是蓄劲出手,双掌已经运出全力,若被拍实,哪里还有命在? 好在矮方朔董超知机得快,赶忙展开地堂拳里的救命绝招“乾坤三转”,身形 迅如电转的迅行滚开。 矮方朔董超刚刚滑走。 蓦闻“彭”声巨响,在矮方朔董超适才停身之处,被击得砂石飞扬、尘土蔽天。 生死仅差一发之间,矮方朔董超再是经验老练,也不禁心冒寒气,暗呼好险, 但他也是成名有数人物,怎能就此退缩? 急忙一敛心神,霍然而起,全力对付当前强敌。 由于两人功力相当,双方在全力拚搏之下,打得最为惨烈,身法电闪风旋,出 手递招,更是期其必救。 紧张到一羽不能加,一蝇不能少。 同时全是凭一生修为内力硬攻硬接,“砰彭”之声不绝于耳。 真是一场罕见的惨烈拚斗。 这时陆剑平力斗寒冰冷魔已在百招以上。 双方都拚出全身内力,丝毫不敢疏神大意。 老魔头抖出浑身功劲,丝毫也占不得上风,心里愈打愈不是味道。 突然,他看准陆剑平身临切近,步在递招之际。 倏的暴喝,衣衫鼓胀。 “蓬”的一声轻响,丝丝寒可彻骨的气柱,从周身各大穴迸裂而出,如喷气筒 般射出。 上下衣衫也跟着爆裂开来,片片纷飞。 这是玄冰阴煞中最后最毒的一着,把所有体内积存的寒冰阴煞,运用内力,自 各穴道爆炸出来。 他早已算妥,陆剑平的金刚不动神功可以抵挡得住玄冰阴煞,但如果骤然施展 出来,陆剑平势必一时之间来不及展运神功抵挡。 果然,陆剑平在他骤袭之下,一时顿感彻骨寒风盖体而来,险些窒息昏倒。 幸他功力深厚,且时刻留神注意对方的动态,所以一见情形有些不对,急忙展 开凌虚步法的救命绝招“连环绕步”闪身飘出丈余。 饶他应变迅捷,但已吸进少许寒煞,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噤,人也摇摇欲 倒。 他精通歧黄之术,对疗伤有独特的造诣,故在微微昏迷之际,急将体内寒毒迫 在一处,一面运起龟息大法闭住周身各大穴,以护住心脉,颓然坐在地上。 就在他坐地疗伤的一刹那,蓦闻“砰”然一声,寒冰冷魔的庞大身躯,随着体 内寒煞泄尽之时摔倒下去。 原来他这最后一着是运集全身所有阴寒真气,作孤注一掷的爆射出来,目的在 与敌人同归于尽。 等他阴寒真气泄尽之时,元阳已告泄尽,功力尽失,人也废然倒下。 要想复元,最少须经五年以上的疗治。 他虽然功力尽失,但仍不忘伤敌之念。 他眼看陆剑平颓然坐在地上有如失去知觉,心知已受寒煞之毒,乃拚出所余力 气匍匐爬向前行。 由五尺的距离,渐渐地三尺……二尺……一尺…… 几乎伸手可以触及陆剑平。 他不由面现干涩的苦笑,举起疲乏无力的右手朝陆剑平命门穴按捺下去。 这一掌如被按上,陆剑平功力再高,不死也必重伤。 陆剑平一凛心神,人也悠悠醒转过来。 蓦的睁开两眼,突见一只巨掌临离身后命门穴切近,一时骇得轻“噫”一声, 就地向外滚开。 哪知由于他这一用劲,寒煞阴毒岂比等闲,被激得向体内运行,彻骨的阴寒使 得他浑身颤抖。 幸他聪明绝顶,记忆力特强,迷糊中记起怀里的“雪莲”,急忙探手取出两粒, 纳入口中。 “雪莲”虽为疗毒圣品,但阴煞寒毒确实厉害非凡,雪莲顺喉而下,一时仍被 迫住,还不易化开。 陆剑平经一阵运功推送,才慢慢又将寒毒迫住。 功行一周天以后,全身散发出一层浓重的白雾。 大约过了盏茶的工夫白雾始渐告消失,他才始微睁双目,颓然站立起来。 盖体内元阳已损耗过钜。 但当他一眼看到寒冰冷魔的尸体,心里也有点不忍。 原来寒冰冷魔在一掌落空,陆剑平翻身滚开之后,心知今日绝难幸免,以他在 武林中的声望地位,怎能束手落人手中? 他长叹一声,咬断舌根而亡,殷红的鲜血,从他嘴角沁沁涌出。 且说金翅大鹏挟战胜余威,挡住寒冰宫两名高手。 他内力沉雄,在无比愤怒之下出手更不饶人,只见光焰起处,掌劲压体以来, 劲风带起微啸,金沙掌确是名不虚传。 寒冰宫两名高手,也是识货之人,自然知道厉害,但一上来就被金翅大鹏骤来 的声势吓住,先机尽失。 高手过招,胜负仅在毫发之间,一着之差,相距何止千里,二人要想扳回平手, 已是万难。 哪知金翅大鹏一招得手,更不饶人。 蓦然,轻哼一声,两脚微沉,身形腾空而起,半空里拧腰一旋,两腿一弹,迅 即变成头下脚上,陨星般俯冲直扑下来。 两掌纷挥,金焰烁烁,从意想不到的部位罩下。 寒冰宫两名高手迅即用尽全身功力,闪身飘开八尺以外,但已吓得一身冷汗。 哪知,惊魂甫定,身后劲风又临,金翅大鹏正如附骨之蛆一样,锲而不舍。 原来这正是金翅大鹏赖以成名的金掌特技,身躯凌空,可以一连下扑达九次之 多,任对方如何闪避,绝无可能全部躲过。 寒冰宫两名高手,哪知就里,故当飘避闪开之后,满以为大难已过,至少逃走 也有希望。 哪知念头尚未想开,背后已各被击上一掌。 “呼彭”两声过处,两条修长身躯,挟着两声长嚎,抛射出五尺以外,两股血 箭,喷得满地皆是。 “咑哒”两响,身躯倒地不起。 矮方朔董超用尽全身功力,拚斗罗浮神君,正是棋逢敌手,打得至为惨烈,在 呼呼掌劲之中,不时发出“砰彭”两掌互撞的声响。 这时二人斗王将近二百招之际。 矮方朔董超眉间已现汗渍。 罗浮神君的呼吸亦急促可闻。 金翅大鹏双掌震飞寒冰宫两名高手之后,睁眼一看场中情势,知道自己这方已 胜算在握,只是矮方朔董超苦斗甚感吃力。 他静眼旁观,看清罗浮神君眼珠乱转,心知对方已作退走的打算。 对此元凶巨擘,绝不能再放过手去,忙暗中蓄势静待。 又是十招过去,罗浮神君一连攻出五掌,把矮方朔董超暂时迫退三步。 蓦的一闪身形,腾空向后倒射出去,再一垫步,身躯已向后飞出一丈左右。 但当他身形尚未落地之际,猛闻一声暴喝,道:“朋友慢点走!”一股凌厉的 掌风,迎头挡住身前,一时再也无法继续纵射出去,双足坠落在地上。 他身形甫落,双掌运足劲力,猛朝来势拍去,一声巨响过后,两人均被震退一 步。 罗浮神君接掌在匆猝之间,实力上不免打了折扣,才始打成平手。 哪知就在他退后之际,背后一股强烈罡劲又压体而来,心知定是矮方朔董超随 后扑上。 他怒哼一声,展开独特奇幻的“浮光掠影步”法,转身飘出掌劲范围。 金翅大鹏本来不拟再度进手夹攻,但因罗浮神君系师门元凶巨擘,自己屡遭袭 击、胞弟身受剑伤,生死未卜,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哪能再事顾及江湖道义。 他双眉一挑,疾扑而上。 三人缠斗在一起,他们全是武林顶尖高手,递招应式均可收发由心,兔起鹞落 之间,更是曼妙无比,确见功夫。 五丈范围以内,砂石飞扬,烟尘弥漫,劲风呼呼,窒人欲息。 一开始,罗浮神君街可依赖自己独创的浮光掠影步,飘忽在矮方朔董超与金翅 大鹏合攻的雄浑掌劲之中,有时亦趁隙反击一掌。 二十招一过,二人出手更具迅捷沉雄,尽抢先机。 罗浮神君抖擞精神,浮光掠影步法施展到极限,居然毫无还手的机会。 本来在矮方朔董超和金翅大鹏两人联手夹攻之下,能够挡得过十招以上者,在 目今武林高手中,可说很难找出几人。 罗浮神君功力再高,也难挡得过去。 但他愤于同门师妹枭面神婆之死,拚出全身功力,这正是一人拚命,万夫莫敌, 何况他还是领袖江南的武林顶尖高手呢! 而且浮光掠影步法,确也神奇奥秘妙绝一时,所以他才能挡得住二十招以上。 以他在武林的地位,这种场面已够他吃瘪了。 其实矮方朔董超与金翅大鹏为顾虑自己的声望,出手尚未尽全力。 此时斗至二、三十招,仍不能将罗浮神君击退,心里颇觉不是味道,设若传将 出去,光是风雷帮坛下弟子,也都难以交待。 二人互视一眼,手底下一加劲,攻势愈益凌厉。 罗浮神君虽然用尽生平绝学,以及深厚的修为内力,也不免感到捉襟见肘,应 接不暇,勉强支持到三十招左右,已是眉间隐现汗渍,呼吸急喘,且有几次迭遇险 招。 但他乃是武林巨擘,经验何等丰富,哪能就此甘心一直挨打下去,好歹先作退 步的打算。 为免一时失手,暗中急忙运起莽牛气功,先行护住周身各大要穴。 蓦的—— 金翅大鹏腾身一跃,身躯如闪电般凌空下扑,掌化“推波逐浪”,两掌分前后 推拍下来。 掌挟厉啸,敢情他已用出九成以上的劲力。 而罗浮神君适时闪避过矮方朔董超沉雄凌厉的一击,身形尚未转过,劲风又迎 头迫下,慌不迭地沉肩向右一闪,避过来势。 哪知金翅大鹏拍出的双掌,前掌是虚,后掌才是实招,完全随着对方避招的方 向而定,所以正当罗浮神君往右闪避之际,金翅大鹏的右掌,正好拍中右肩井穴。 莽牛气功虽可护住要穴,但对于此种重手法却无法全部抵挡得了。 故当一掌拍实之际,也不由痛得他微哼了一声,心胆俱颤,身形也被震出一步。 但求生是人类的本能,他在受伤之下,愈益增强他逃走的念头。 他突然暴喝一声,双掌穷毕生之力,疯狂地一连攻出了五掌,显然他已作困兽 之斗! 矮方朔董超与金翅大鹏正喜快要得手之际,哪曾想到对方竟然会出手猛攻,一 时间不由闪身避开。 哪知罗浮神君招一出手,根本不待二人还招,即展开浮光掠影步法中的绝招: —浮光三掠,身躯微晃,像闪电般掠出三丈以外。 金翅大鹏不由看得眼红似火,以他的轻功造诣,哪能让来人如此轻易走开,忙 轻喝一声说道:“朋友未见真章,何必走得这么急?” 话声未敛,正想腾身赶上。 猛闻庄外东、南两方,隐隐传来“轰隆”的声响。 火舌子随着轰声,一缕缕闪射而来。 这时所有在场的寒冰宫及罗浮岛两派高手,全已自行逃开。 风雷帮群雄正想乘胜追赶,也被这突来的“轰隆”巨响与喷射的火舌子愕住。 还是千里独行见多识广,镇静如恒,急忙暂时止住众人,纵身跃上树梢,展眼 向轰声处看去。 不禁吓出—身冷汗来。 原来自庄外东、南两面,如潮水般涌进两队身着“勇”字号衣的官军,红舌子 的火焰就是由他们队里发出来的讯号炮。 隐约中还看到刚才败退出去的寒冰宫及罗浮岛两派高手,在前头飞驰开导。 千里独行心知有异,一沉身降落地下,将情形向众人禀告。 大家闻悉之下不由一怔。 第五章生死玄关 陆剑平喟然微叹一声说道:“想不到我们奉公守法,竟然惹起官军来围攻,这 事莫非与寒冰、罗浮有关!” 金翅大鹏接着应声说道:“以他们在武林的声誉地位,大约不会如此无耻地不 凭真实本领,牵出官军来压制我们吧!” 矮方朔董超沉思有顷,双眉微蹙说道:“此事内中必有蹊跷,现在事迫眉睫, 我们赶速先清理现场,先把死伤的安置妥当,全部退入庄中再说!” 众人不由同声赞同,于是督饬庄丁,把尸体掩埋,—面护住受伤之人,退入庄 中。 千里独行半生江湖,天南地北,不知见过多少阵仗,像今日这样的场面尚是生 平初见。以他推测,固然由于江湖恩怨的成分居多,但怎么也想不出究竟何以会拖 出官家来围攻。 寒冰宫和罗浮岛虽为难惹的黑道,但门下从未与官府互通声气,谅还不至至假 手官家。 看情形应是与寒冰宫高手们同时起程前来,而官军走得比较慢些。 况且寒冰冷魔与罗浮神君两人亲身在场交手,在胜败尚未分明之前,更无须假 手官家,以致当场出丑。 最有可能的,莫非是崆峒派门徒,以该派门下,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立身衙 门中者却大有其人。 且陆剑平此次北上应约赴会,了断数十年本门宿恨,出手可能不再容情,新仇 旧恨,激使他们出动全力,不惜假手官军之力来镇压本帮。 他思念及此,忙朝矮方朔董超等人一说。 大家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都认为他们既已发动官家势力,必有先入之见,非一 时之间可以解释得清楚。 目前最为紧急的要务就是要护救受伤诸人,及安置妇孺之辈,先行由后庄退入 山区,暂时躲藏,并且把重要的文件及信物随行带走。 一面用拖延方式先把官军按捺下来。 非至不得已之时,暂时绝不出手,不一会,两队兵勇已迤逦来到庄前,把庄院 围得水泄不通。 最前面的花聪马上,坐着一位年近四旬的将军,身后一面大旗,上绣斗大的 “荣”字,敢情就是本城都司荣祥,亲自押队前来。 后面还站着几位游击、巴总之类的将弁。 其实他们这些人,和风雷帮诸雄平素都有交情。 此次事先既不通知,而由都司亲自出马,可知事态并不简单。 这使风雷帮群雄不由更加错愕迟疑起来,愈发不敢贸然出迎。 这时由一名执旗老兵高声喊道:“奉谕传你们庄主出来答话!” 停了一会,矮方朔董超自楼头现身答道:“敝庄主偶感不适,大人有话尽请吩 咐,老朽立即传达!” 站立在都司旁边的一位捕头装束的老者,闻言磔磔一声冷笑说道:“适才还是 生龙活虎的搏斗,怎么竟然病得这么快?” 接着仰首朝坐在马上的都司笑说道:“大人,事情哪会如此凑巧,其中定必有 诈!” 其实陆剑平等人自退入庄中,因连续拚斗寒冰冷魔以后,自身功力损耗过钜, 甚至体内染受寒毒,虽把它摒除出来,但寒煞之毒,岂比等闲,一经染受,不死必 伤。 陆剑平幸得福缘迭遇,得“雪莲”疗治才险险把寒煞之毒迫出体外,但自身的 功力却因毒气损伤,消耗过钜,有如大病之后,全身酸软无力。 所以庄中除矮方朔董超、金翅大鹏、千里独行、铁臂金刀陈建泰、巨灵神桑伟 等寥寥有数的几人外,其他人都已从庄后撤去。 矮方朔董超之言确也是实情,但他们哪里会相信,反而增加不少的疑窦。 先前传令的那位兵勇猛的暴喝一声道:“你们休得巧言掩饰,若不自动把庄门 打开,让我们进去搜查一番,我们就要硬攻进去了。” 矮方朔董超微一拱手说道:“请问大人,本庄平时奉公守法,从无越理逞强之 事,今日突蒙行尊降贵,莅临敝庄,可否将内中缘由示告?” 立在都司身旁的老者哈哈一笑说道:“大丈夫做事自己心里明白,何必还须别 人说明?有种的,赶快随我们回去,只要把事情交代过去,绝不为难你们。”说罢 又是一阵哈哈,状极自得。 矮方朔董超面容一整,拱手说道:“请问这位朋友,师承何派,愿乞一详!” 那老人双眉一挑说道:“老夫王安田,系在府衙供职,至于师承门派,到后自 知,此时你还不配问!” 此时矮方朔董超由帮中门下获知,此老原系崆峒派门下的王安田,与崆峒怪客 成逸云有同门之谊,现任温州府总捕头。 矮方朔董超既已摸清对方底细,闻言不由哈哈一笑说道:“失敬得很,原来是 府衙里王总当家,今日驾临敝庄,本应扫径恭迎,奈机缘不巧,适敝庄主偶感不适, 简慢之处,容日负荆。” “不过董某有一句不知高低的话,尚请总当家包容,我们武林同道,一辈子过 的是刀尖子的生活,恩怨仇杀总难避免,但亦不私下自行了断。” “王总当家出身崆峒,在武林中亦是名门正派,素为同道所尊敬,此次竟不择 手段,假官家势力,诚为贵派所不取!” 王安田哈哈朗声说道:“这话由何说起?在下奉命差遣,公事由不得自己,绝 与门派无关!只要阁下随同我等回去,一切自可以明白,柏信绝不难为你们!” 矮方朔董超微笑说道:“这不过是老朽推测之词,至于本庄一向奉法守法,与 四邻相处甚睦,今日无故突遭围袭,必有重大事因,尚祈明告是幸。” 总捕头王安田冷笑一声说道:“此中事因,我们只奉命行事,实在无法奉告, 但愿你等多加考虑,勿负抗官拒捕之名,以致错上加错,后悔无及。” 矮方朔董超正色说道:“自古刚刀虽利,不斩无罪之人,本庄乃安份良民,而 大人等不肯恺切明告,便无由随同到案,恕老朽碍难从命。” 总捕头王安田闻言一怔,朝都司微一耳语,暴喝一声说道:“大胆匪徒,抗官 拒捕,罪应灭族!” 说罢,面朝全体官军喊道:“奉都司谕,尽力攻入庄中,格杀勿赦!” “轰然”一响,号炮冲霄直上,喊杀之声,盖地拥向庄门。 庄里反而静如鬼城,一时声息毫无。 等到官军来到庄门切近之时。 蓦的由半空射下四条身影,冲向官军队里。 个个如出柙之虎,身形过处,如滚汤烫雪般所向披靡,但仅亦点到为止。 原来矮方朔董超等人,眼看事情已迫到眉睫,绝非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了,忙 令所有庄丁帮众,先行由后庄退出,自己与金翅大鹏、千里独行、金刀陈建泰等人, 随身伏在楼门上端,静观动态。 万不得已之时,亦只有出手抵挡,但严限以点到为止,绝不能伤及性命。 本来在升平之时,官军闲散已久,平时操练也不过应景而已,遇事则完全依赖 人多势大,绝无真实功夫。 四人全是武林高手,骤然从空而降,一般兵勇哪有还手的机会,幸好目的不在 伤人,出手极有分寸。 眨眼之间,被点倒的兵勇躺下了一大片。 因为来势迅逾电闪雷奔,连随来的将弁军官,一时也趑趄不前。 四人见目的已达,呼啸一声,相继隐入庄中。 等到军官们惊醒过来,哪里还有四人的身影? 都司惊愕之余,只得下令暂时把庄院围得水泄不通,一面快马向城中飞报。 且说陆剑平拚斗寒冰冷魔身染阴煞寒毒,虽将寒毒迫出体外,但因内力耗损过 钜,一时无法恢复过来。 为免一时措手不及,随同风雷帮其余受伤诸人,先行退入庄后山区,暂时先行 疗伤要紧。 小凤一听平哥哥已经回来,心里这份喜悦,是无法形容的。 她情窦已开,与平哥哥自幼一起长大的,幼小的情苗早已在她心底的深处茁壮 起来。 陆剑平重返归云庄、严惩池天民之时,她已是个孤独无依的少女,把陆剑平视 为唯一的亲人。 小凤身中寒冰毒掌,陆剑平为她疗毒医伤,肌肤相触,一颗芳心早已非君莫属。 为了湔雪师门积恨,陆剑平东征北讨,仆仆风尘,小凤一意追随,怎奈情势不 容,只好怏怏而别。 数月来刻骨相思,梦寝萦回,也不知流下了多少伤心的珠泪。 此时闻悉心上人已安然归来,正如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心里一起劲,三蹦两跳 的赶到后面。 她双脚一踏进房门口,不禁又给愕住了。 原来房中躺着许多受伤的人。 陆剑平面色苍白的跌坐床上,正在运功疗伤,头上的汗珠,不断的涔涔流下, 状极吃力。 她情不自禁的张口一呼:“平……” 底下的话快要脱口呼出之时,突然身后伸来一只手掌,将自己的嘴掩住,并轻 声地说道:“姑娘切莫声张,帮主正在运功之际,不得干扰,否则必致走火入魔!” 小凤蓦然一惊,急回首一瞥,见是千里独行任豪,不禁悲从中来,凄凄啜泣了 起来。 千里独行何尝不是焦灼万分,但此外患内忧之时,伤痛徒增烦扰,乃强颜微笑 说道:“帮主仅是身受微伤,稍微调息一下即可复元。目下本庄被围,官方暂时不 容分辩,还是先护送受伤诸人退入后山,以策安全为是!” 说罢,抬手一招,立刻拥进一群身躯魁梧、劲装疾服的年轻帮友。 二人一组抬着伤者,大踏步鱼贯由庄后向山中飞驰而去。 片刻之间,走得踪影全无。 小凤姑娘虽经千里独行一再的劝说,但仍死命的要留下,一心要护住陆剑平, 好歹也要在一起。 这种儿女情长,千里独行何尝不知,见劝说无效,只得长叹一声,说声姑娘珍 重,一跺脚赶奔前面,接应矮方朔董超去了。 陆剑平功力深奥,虽在运功疗毒,对外间诸事,则微有所悉。 此时微闻本庄被围,心里不禁一怔,急忙迅速的运功一周,未待功力全部恢复, 即收功站立起来。 小凤不知就里,以为平哥哥真的已告运功完毕,心里一喜悦,捷如飞鸟般投入 陆剑平的怀抱。 大概因过分的惊喜,不由挤出一颗豆大的泪珠,轻喊一声:“平哥哥!” 竟呜咽得说不出话来。 真是万千心绪,正不知从何说起,相对反无言,只能以泪代诉衷肠。 陆剑平生性倔傲,天资超人,一生不知经过多少猛烈的阵仗,但对眼前的情势, 实也无法自行克制而一掬同情之泪,因为他自幼也是孤苦伶仃长大的。 二人正在温情依偎之际,蓦闻庄外一声“轰然”巨响,喊声震天。 陆剑平心知他们可能已经动上了手,本待出去,心里微一盘算,知道出去也是 无用,且自己功力未复,弄得不好,颇难下场。 矮方朔董超等四人,恰好打倒了一群官军,退进庄后,眼看陆剑平痴呆地站在 那里,知道他功力尚未全复,再出去也是无济于事。 急忙一打手势,拉住陆剑平衣袖,喊道:“我们赶快走,有话到山后再说!” 话声未敛,不待陆剑平回声,牵着就走,小凤亦急步相随。 一行人由庄后出来,抄捷径向山后飞驰而去。 偌大的归云庄,一时又趋寂然,阗无一点人声。 陆剑平等人鱼贯自后庄抄捷径向后山进发,好在地势熟悉,附近所有路径平时 全经庄中帮友加以修筑,所以在荆棘丛生之间,仍然顺利的循径而行。 他们进入荒径之后,只要稍加掩蔽,外人便寻不出形迹。 陆剑平因功力尚未完全恢复,虽然轻功有特殊的造诣,但紧赶起来,自也十分 吃力。顿饭工夫之后,不断急喘连连。 为了争取时间,他咬紧牙根,一路迸力兼赶,有时因为用力过度,身躯竟摇摇 欲倒。 矮方朔董超惟恐有失,急抢上一步,伸手拦腰一托,低喊一声道:“我们快走。” 脚下一加紧,身形像矢射般挟着陆剑平向前直窜。 陆剑平轻功本极深奥,只因心力亏损过钜,施展起来,力不从心而已。 这下一经矮方朔董超借力一提,飞驰起来比平时毫不逊色。 他们疾驰紧赶了将近两个时辰,已经来到预定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极其广阔的山洞,附在断崖凹面,半由人工凿成,地势隐僻之极, 为风雷帮一个小据点,为储藏全帮钱粮所在,平时派有专人看管。 陆剑平一到洞里,眼看遍地躺着受伤的风雷帮群雄,不禁悲从中来,差点儿流 下泪来。 他长叹一声,默然闭上双目,纷纷摇头叹息道:“剑平无能,致令众位帮友身 受重伤,现总坛已失,其余帮友四散纷逃,以官家势力,对外坛帮友也不肯放过, 乃是意料中事。不过剑平承蒙祖师慈悲,自应以一身所学探明内中究竟,为师门洗 刷清白,维护本帮的安全,对于嫁祸之徒,绝与之周旋到底,誓不两立!” 他在气愤之余,忘了自身毒伤尚未痊愈,功力仍待恢复,话声一落,体内真气 一散,人即颓然倒下。 这时倒把风雷帮群雄吓慌了手足,大家不约而同的迅速围拢过来。 尤其小凤姑娘,长时的相思已令人折磨,一旦乍然见面,连一句体己的话都未 倾诉,忽然又变起匆促,哪不令她芳心欲碎! 她也顾不得人前广众,猛的一纵身,扑到陆剑平身前,俯下娇躯,双手按住陆 剑平两肩,一阵摇动。两眼珠泪连连,凄声痛哭起来。 还是矮方朔董超经多识广,轻轻喝住众人,一面细察陆剑平周身脉穴。 见陆剑平全身上下,并无一点伤痕,只是脉息微弱而已,心知他因过度辛劳, 真力损耗过钜,更加激怒攻心,致真气涣散,人也昏死过去。 金翅大鹏一耳语,二人乃将陆剑平盘腿趺坐起来,各以右掌按住左右海穴,运 集体内真力,众于右掌心,慢慢输入陆剑平体内。 盏茶工夫以后,二人头上渐冒白气,真气渐渐由掌心输入。 二人内功均有深厚的造诣,这一融合运功,已经将近二百年的修为内力,运行 起来确也惊人之极。 仅只盏茶工夫,陆剑平体内两股真气,突然冲出气海穴,涌进丹田,硬将阴煞 余毒强行迫住。只感到有两股冷暖的气体,在丹田中水火交迸。 他功力未复,自己体内真气又被寒煞掩蔽,不能发挥作用,只能提劲止住,不 使消散,待机而动,蓦闻,矮方朔董超微哼一声,把内力运行到极限。 金翅大鹏也把内力提高,同时以左手搭住矮方朔董超右背,用天桥联手运气心 法,把两股暖流汇成一处。 这方法确见奇效,陆剑平突觉有一股无比热流在丹田中翻腾汹涌,硬将阴寒之 毒渐渐融汇消失。 此时陆剑平眉间已现汗渍,脸色由煞白渐渐红润,发际间不断涌击白蒙蒙的气 体,顿饭工夫以后,体内真气已渐可运行,经关元、中极,冲破生死玄关,运行一 周天。 再经矮方朔董超与金翅大鹏二人联手运功推送,加速运行,渐入忘我之境。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工夫,陆剑平体内痛苦尽失,真气已能运行自如,功力全部 恢复过来。 第六章夜探府衙 陆剑平微睁双目,眼看矮方朔董超与金翅大鹏二人正在运功调息,心知系为自 己运功疗毒,元阳亏损,脸上顿现感激的微笑。 小凤姑娘更加喜形于色,张开银铃般的嗓子,深切地问道:“平哥哥!现在全 好了吧!适才真把人家急得要命啦!” 陆剑平微笑说道:“凤妹妹真难为你了,我现在全好了!” 说着朝受伤的风雷帮群雄一瞥,双眉一蹙,立向他们走去。 他首先察看银翅大鹏的伤势,知道他受毒颇深,治疗起来颇费周折。 其余一一按诊下去,伤势较轻,甚至霹雳手周凯,只是外伤,经包扎以后,已 然无事。 他约度情势,此时大难当前,救人为当务之急,再不容他稍作迟延,经过一度 沉思之后,俨然取出三粒雪莲,先行用水化开。灌入受伤之人口内,依受毒深浅, 分配用量。 自己则趺坐在银翅大鹏身后,拟以本身真元替他驱除寒毒。 正想举手按上,蓦闻身后传来一声轻喊道:“帮主这可使不得,你功力初复, 不宜再损耗过量真元,此事由本座来代行吧!” 说罢,不待陆剑平答话,即一手推开他。 陆剑平回首一瞥,见是千里独行,只得苦笑了—下,也不再行坚持下去。 立将行功助气的疗毒诀要面授千里独行,之后自行走开。 将近一整日的工夫,才把受伤群雄治愈过来。 时已半夜,大家忙碌了一整天,精神也告疲惫不堪,分头调息。 天光大高之后,众人稍事梳盥,环坐洞中,商讨善后对策。 陆剑平首先凄声说道:“此次事出突兀,使本帮濒临危亡存续的险境,尚望各 位一本初衷,共抒高见,商谋妥善对策,协力同心,共度难关,以恢复本帮过去优 良的声望!” 金翅大鹏冷哼一声说道:“以时间推测,很明显的系由寒冰宫与罗浮岛人物所 牵引而来!” 千里独行双眉紧缩道:“这只是形迹上的巧合而已,内容可能相当复杂,以本 帮在江浙一带,声誉素着,向为武林同道所钦敬,尤其总坛所在地,衙门中人,平 时交谊亦笃,奈何此次事前毫无所知,突然派兵围剿,形同捉拿江洋匪类,殊属令 人不解!” 矮方朔董超沉思有倾,突转首朝金翅大鹏问道:“近日来,外坛各地声息如何?” 金翅大鹏沉吟了一下说道:“消息确实不妙,情形似乎相当严重,据探得所知, 许多重要主持人,大多均被暂时看管,惟并未确定是何罪名。” 陆剑平接着问道:“浙省以外各分舵、分坛,情形如何?” 金翅大鹏应道:“到现在尚无消息传来,不过凡是本帮所有一切对外交通,已 全被切断。” 草上飞余兆雄素来智计超人,这时微笑说道:“如此看来,这事可能由府衙发 动,似乎应暗中先向府衙探明详细内容,再定下手对付的步骤,较为妥善!” 矮方朔董超频频点首称是,首先赞成。 铁臂金刀陈建泰以他半生走南窜北的经验,也认为这是先决要着。 银翅大鹏新伤初愈,旧恨犹存,第一喊着要去。 霹雳手同凯性情正如霹雳一般的躁急,坚持要立刻就走。 大个子桑伟眼看又有打斗的机会,怎么也不能落在人后。 众人正在群情愤慨、争着要去的时候,千里独行含笑沉声说道:“此行关系本 帮存亡绝续,虽为刺探任务却极为繁重,切忌现身接触,以免打草惊蛇,引来无穷 后患!” 草上飞余兆雄含笑说道:“这样看来,此事既然关键在于府衙,能人高手,必 定聚集衙中,禁卫务必森严,接触恐还难免,最好以黑纱掩面,暂时隐蔽行装!” 铁臂金刀陈建泰说道:“如被盯哨尾随,行踪亦易被发现,为防万一,还是以 分途截击为尚!” 陆剑平连连称是。 于是,立即分派任务,静待出发。 转眼之间,金乌西坠,日薄崦嵫,已是黄昏薄暮的时分。 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首先作一路启行,随后千里独行、金翅大鹏、银翅大鹏, 前后分做二起,单独出发。 他们三人,系往指定预伏的岔路口,准备拦截盯哨追踪的人。 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离开山洞,一路窜高纵低,尽拣深山捷径,抄偏避近处, 直奔温州府城。 二人轻功都已登峰造极,飞驰起来有如电闪矢射,捷如飞鸟,踏枝履叶,越岩 渡涧,真比飞鸟还要快速轻灵。 一个时辰以后,温州府已巍然隐现眼前。 这时正值西初,温州城中,华灯初上,街上行人熙攘,热闹非常。 二人轻车熟路,本来尽可直向府衙扑去,眼看时间街早,就在城郊溜达了一阵。 初更过后,二人拉上黑纱,将面部罩住。 身形一展,像一缕轻烟般升上墙头。 陆剑平略一观望,腾身向东纵射而去,矮方朔董超亦急疾相随。 二人前后相继飞驰,飞檐越脊,有如星坠丸泻,捷逾飞鸟。 府衙本在城东,眨眼之间,二人已经来到衙前广场右侧。 广场上双斗旗杆,高矗云霄。 此时刁斗森严,更析之声,不绝于耳。 但偌大府衙,却静悄悄阕无人声。 衙里更是漆黑一片,寂静得甚为骇人。 陆剑平正欲纵身窜入,却为矮方朔董超按住,附耳低声说道:“此间情形不对, 看样子内中必有文章,我们千万不可造次,分前后慢慢前进,互相呼应,以策安全!” 说罢随手抓起一块小石子,朝对面左面墙头上掷去。 “咐”的一声轻响。 蓦由左右墙根冲出两条庞然的动物,矢射般扑向发声地点。 同时墙头暗影等处人影晃动,全都随后驰来。 矮方朔董超见机不可失,忙一拉陆剑平低喊一声道:“我们快走!” 话声未敛,人已首先纵出,只两个起落,已消失于院墙里面。 陆剑平正拟跟纵驰进,突闻左边墙根下一声暴喝道:“有奸细自右面窜入,我 们赶快向里面追踪!” 说着纵身朝矮方朔董超进入的方向驰去。 其余的人也由边门掩进。 陆剑平暗笑一声,亦跟纵由墙头闪进。 他跃过墙头,即闪身隐入暗影之处。 这里正是一列回廊,他骛伏鹤行,向尽端进入。 俊面是一座花园,里面花木扶疏,松竹参天,蔚为夏秋消暑吟觞胜地。 此时一弯眉月,正拥上树梢,月光自疏叶枝干中映照而下,凉风习习,沁人心 脾。 陆剑平对此良夜美景,哪有心情欣赏。一闪身转向树荫里面,双脚一点,纵身 跃上树梢。 双手掀开密叶,朝四下里一细察,只见所有弯角阴影之处,不时有人影晃动, 显然有不少的伏桩暗卡。 他不断暗自忖道:“这里分明有充分的准备,若无武林高手相应援,单凭一个 府衙,怎样也搞不起如此的声势!这事十有八九是由江湖派系挑拨而成的。自己既 已来到这里,好歹也要踩个明白,纵使龙潭虎穴,总无空回之理。” 思忖一罢,心里已经作了最大的决定,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双脚转到一座假山后面。蓦闻,一阵“嚓嚓”的轻微响声,自假山右侧的小 洞传出。 他停身止步,侧耳倾听,好像有人在洞中慢步,急忙循声折向右侧,向洞内一 瞥。 只见一位年约四旬的捕头人物,手执一把砍山刀,在洞里往回的走着。 陆剑平眼看那人身临切近,看准部位,右手并食、中雨指,朝这人背后腰问, 虚空一点。 那人只觉腰际一麻,全身无力的昏然倒在地下,连哼都没有哼出来。 陆剑平一招得手,哪可再肯放过机会,纵身一跃,捷如猿猴般闪进洞中。 俯身一察那人衣着面貌,觉得很热,一时间怎么也记不起来,只知道是府里一 位颇有声望的捕快。 好在自己有黑纱掩住面目,也不怕被认出来。 忙伸手点上那人软穴拍开穴道,静静的站立一旁。 眨眼间,那人悠然醒来,正想立起,只觉全身绵软无力,怎样也提不起劲来。 陆剑平冷笑一声说道:“朋友在府现居何职?此次围攻归云庄系由何人主使, 请坦率直告,在下绝不难为于你!” 那人呻吟了一下说道:“小的是县里捕头,奉命来此协同守卫府衙,至于围攻 归云庄,据云系由内奸倒帮行为,奉京中密令,详细内情如何,实未闻及!” 陆剑平一听内奸倒帮,心里不由一怔,因为无论任何帮会组织,部属内在的机 密,绝不容宣扬出去,本帮此次被袭既由内奸而起,情形并不简单,且系京中密令 行事,愈增神秘之感,既已来到此府中,好歹要探个详细,此人职司外县,可能不 会说谎,微一沉思之下,乃含笑说道:“阁下既肯坦率相告,自然不再为难,但在 下尚有要事待办,不得已只好暂时委曲你一下,俟事完之后,穴道自行拍开!” 说罢点上那人昏穴,由洞口绕出假山左侧,向里前进。 他心中不由暗忖:“事情既是京中密令,可能只有府里首脑一、二人物才能略 知梗概,一般手下大概也问不出什么来。如若避过所有伏桩暗卡,事实上极为吃力 费时,为争取时间不如利用凌虚步法的超然轻功绝技,飞身直进,较为便捷!” 心念一决,“嗖”的一声,纵身跃上树梢,微一展视,展开凌虚步法的神奇轻 功,身形如一条白练,电闪般向里疾驰而去。 凌虚步法为当今武林绝学,陆剑平时已练到运转由心,大有超越原来的极限, 在他全力施展之下,不但无法看清身影,简直如一阵风般一闪而过。 伏在屋脊檐间的府衙高手,只觉眼前一条白练一晃而没,几疑是妖狐鬼魅,等 到一眨眼再度看清时,早已踪影全无。 如若一喊出去,该是多么丢人现眼的事,所以他们只是眨眨眼也就算了。 几个起落之间,陆剑平已经窜到内厢房屋顶,隐伏在暗影处,待机静候。 且说矮方朔董超,自与陆剑平分手之后,即绕道左侧向里,迂回转进。 他江湖经验极丰,府衙中情势尤其熟悉,所以尽拣僻静的所在。 哪知府衙中一般人手,大多蛰伏在转角暗影地方,矮方朔董超前行不及五丈, 蓦的一股金刃破空之声自右侧疾射而来。 他听风辨器,知道系镖箭一类的暗器,但出手平庸之极。 他艺高胆大,哪里把这些破铜烂铁放在心上,右袖向外一抖,一股劲风应势而 出。 “咑哒”一声过处,一只钢镖已被拍落地上,溅起了一星火花。 他心知身形业已暴露,再难掩蔽行装,索性挺身一跃,冷笑一声说道:“见不 得人的鼠辈,单凭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差得远呢!朋友,你就出来吧!” 话声未敛,人已腾身而起,快如电闪般疾朝暗器发射的地方直扑过去。 他这一过分大胆的动作,确是超出隐伏人的预料之外。 因为无论如何,矮方朔董超一现身形,对他自己极为劣势。 所以待到隐伏的人蓦然惊觉过来,矮方朔董超那捷若猿猴的身手已经掩到身前, 伸手一点那人麻穴,连哼都不曾哼出一声,人即颓然倒下。 矮方朔董超审度目前的情况,再不继续出手,必定更增麻烦,随展开奇奥的轻 功身法,如旋风般滚向暗影之处。 他身法快得出奇,隐伏在地面上的暗卡,多数是衙中平庸的身手,哪曾见过如 此快捷的身法。 大家只觉眼前一晃,腰间一阵酸麻,即昏然不省人事。 经过一阵指点掌拍之下,地上已经倒下了一大片。 他暗自心忖,此时下走,更待何时,一个纵身,顺墙根飘向签押房窗下。 这时万籁俱寂,轻风袭人,心神为之一爽。 他看清四下,静无人影,微一腾身一跃,双手抓住横梁,两脚一弹,将整个身 躯平挂在檐梁下面。 签押房里面的情景,全在他的眼下。 只见在文案前居中坐苦一位轻装便服的五旬老者,大约就是府尊大人。 横头坐着一位年近三十的幕僚儒生。 这时只听府尊大人开口问道:“荣都司围抄归云庄已有数日,未能攻下,内中 可能有异,孔夫子不知有何高见。” 那年近三旬的儒生躬身应道:“晚生以为归云庄既是卧虎藏龙之地,群雄辈出, 此次对官军只是点到为止,可知并无恶意,只是事到临头,暂求自保而已。” “该庄一向无违法行为,虽属帮会组织,亦系名门正派,此次竟然由京中密令, 列册指名逮捕,殊为罕见。” “且此等武林人物最重道义,只能将之说服,使其就范,徒凭武力,结果适得 其反,晚生认为荣都司既旷持无功,不如暂且收兵回城,只派少数干练人物一面监 视,看住该庄动静,一面邀人婉说,才能收事半功倍之效,否则旷时费日,超过限 定日期,难免为上所咨议,大人以为如何?” 那老者双眉一皱,沉吟有顷说道:“本府正为此事困扰,一切尚劳孔夫子用心 调度,妥善处置!” 孔师爷起身一躬说道:“承蒙大人如此推重,晚生自当尽力而为,不过邀人婉 说一节,尚须与王总捕头计议一番,才能按步进行,以策万全!” 说罢朝门外一喊道:“吉兴,快请王总捕头!”门口应了一声“是”,室内又 趋寂然。 片刻时间,总捕头王安田已迈步进来,朝府尊大人微一点礼,站立一旁。 孔师爷将心意一说,总捕头王安田面色微怔,立即改说道:“以卑职听闻所及, 深知此等匪类,反覆无常,毫无信义可言,此时临急安抚,更难收效。” 府尊大人接着问道:“但照目前情势,在限期以前恐难按令而行,到时本府实 也担待不起,目下限期已迫,以总捕头意见,应用何种良策,才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王安田躬身应道:“以卑职愚见,只有通详上宪,谓匪帮顽强抗拒,请增派兵 力,一面邀请高手,加强剿捕,始能令其就范。” “同时卑职尚有下情上禀,据适才守卫报告,本府已发现有奸细混入,来人身 手非凡,可能为匪帮所派!” 府尊及师爷闻言,心中俱皆一愕,匆匆向王总捕头交侍几句后,即行退入后厢。 一时府里灯光闪耀,人影缤纷,一队队的巡查络绎不绝,情势突趋紧张。 矮方朔董超轻笑一声,一拧身翻上瓦面。 他任务已达,奉可即时抽身撤出,为要会合陆剑平,反而腾身向内飞驰而去。 他这一显露身形,立即引动巡查官兵随后追袭,一时人声哗然。 他艺高胆大,根本就不理会这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撮口一声长啸,声音响 彻云霄,知会陆剑平适时退出。 一面把奇奥轻功施展到极限,人如电闪般向前疾射而去。 追袭的人因慑于矮方朔董超的身法过于快捷,只能望影却步,在后叱喝呐喊, 徒狂声势。 潜伏内厢暗影处的陆剑平,等了一会见毫无动静,正感不耐之际。 蓦闻一声响彻长空的啸音,心知矮方朔董超任务已成,出啸招呼。 立即长身一立,展开凌虚步法,电闪般向外飞驰而去。 此时府内守卫人全都贯注在追踪矮方朔董超身上,再也想不到尚有人从后驰出。 同时由于陆剑平身法过疾过快,等到他们觉察之时,陆剑平早已退身院墙以外。 消失于迷蒙夜色之间。 第七章祸生肘腋 且说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二人飘身跃出府墙,展开奇奥轻功,向来路飞驰而去。 刚出城郊不及一里。 身后陆续缀上两条黑影,亦步亦趋的紧紧跟随。 跟踪的人身法轻灵活悧落,和陆剑平二人总是保持在二十丈以内的距离。 最后一人,可能功力稍差,和前头跟踪的人,距离越拉越远,甚至赶得气喘如 牛。 四个人分做三拨,前后如星飞丸泻般急疾飞驰。 他们全是武林顶尖高高手,这一紧行急赶,全力奔腾之下,有如几缕轻烟,冉 冉飘浮于星光之下,功力稍差的人,几疑是山瘴鬼魅,绝不相信这是人在飞驰。 眨眼问,他们已相继驰出五里左右。 正在转入山环之际,陆剑平等二人身形一闪而没。 头一个跟踪的人,轻噫了一声,正向左右旁徨顾盼之际。 蓦闻自崖侧传来一声叱道:“朋友,半夜三更,到此作甚,此地无路可通,请 由来路回去吧!” 说声甫敛,不待对方答话,一股强烈劲罡自侧面横扫而来。 跟踪的人身手亦是不弱,听风知警,急忙科身侧步,躲过正锋,双掌一圈一抖, 猛朝来势拍去。 “轰然”一声巨响过后,两人俱各后退一步。 人影一闪,山道当中,已站立一位面罩黑纱的矮眫老人,哈哈一笑说道:“想 不到领袖南海的罗浮神君,竟然也效宵小的行为,假手官家势力暗地跟踪,不怕被 人齿冷。” 罗浮神君突然一怔,细一审度之下,心里亦自了然冷笑一声说道:“见不得人 的鼠辈,也敢妄说是非,凭你一人也敢阻挡本岛主去路,真是自行找死!” 矮方朔董超微喝道:“是谁找死,手底下见真章。” 掌随声出,双臂猛的一抖,一股刚猛劲风迅疾无俦的应掌而出。 罗浮神君轻笑一声,身形侧晃,猛从右侧卷去一股劲风。 这一下矮方朔董超可上当了。 两方功力本在伯仲之间,罗浮神君在避过掌劲正锋以后,才始出掌反击。 矮方朔董超乍觉一股沉雄功罡,砸地风卷而来。 山径狭窄,闪躲不易,眼看就要被劲风扫上。 幸亏他经验丰富,临危镇静如常,猛的硬将双掌一缩,将已发出的掌劲顿时煞 住,腾身向后一飘,这样固然把力道卸去不少,但人仍然被迫向后飘出一丈多远, 幸好是顺势向后闪躲,不曾受伤。 “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罗浮神君正想乘机扑上。 蓦闻一声暴喝道:“住手!”音声震彻山谷,显见来人功力深厚。 话声未敛,掌劲先临,一股如山狂飙,随着一条白色的身影,自山壁间猛扑而 下,势如崩山倒海,迅似闪电奔雷。 罗浮神君猛觉一股无与伦比的劲罡盖体而来,心神微感一窒,急展开浮光掠影 步法,飘身闪开避过来势。 骇然之下,心里不由一呆,怔怔的立在当场。 以他在武林中的地位,可以算是顶尖有数人物,当今江湖堪与打成平手的,也 只有寥寥几人。 来人居然在一击之下,令自己心头窒息,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虽然来人猝然出手,但照自己适才的全力一击,绝不会如此的不济事。 他心中愈想愈疑,急朝来处一瞥。 这一下更把他傻住了。 只见一位身着白色儒衫、面罩黑纱的人,自峭壁顶端冉冉踏空而下,步履安详, 身法奥妙之极。 这岂不是百年来耳闻而尚未一见的凌虚步空的至高轻功身法?来人既具如此身 手,今天倒要小心应付,否则便是不了之局。 转念之间,来人已降临地上。 罗浮神君趋前一步,含笑说道:“未知前辈高人莅此,可否请示名讳!” 来人哈哈一笑说道:“前辈不敢当,但愿在神君手下,讨教几手绝学,了断一 件过节!” 罗浮神君脸色一怔,但旋即恢复过来,故意哈哈一笑说道:“老朽将近二十年 未出罗浮岛半步,阁下所谓过节,不知所指何事,莫非记错了对象!” 语意极尽色厉内荏之态。 他自出道以来,几曾像这样的委屈求全过,适才因为慑于来人功力过高,才极 力权宜迁就。 但来人仍不吃他这一套,冷笑说道:“神君领袖海南,为一派宗师,大名鼎鼎, 哪会找错对象呢?不过神君是贵人多忘事而已!” 罗浮神君被逗得有些按捺不住,沉声说道:“江湖恩怨,血债不过血偿,阁下 既不愿说明经过,恕老朽要失陪了!” 来人仰天一阵长笑,笑声激昂荡漾,震人心弦。 笑声倏然收住,正色说道:“二十年前,大巴山截劫围攻之事,你大约不会忘 了吧!” 罗浮神君心神一愕,暗忖:想不到当年一念之贪,逞一时之勇,合力围攻,结 果秘笈并未到手,却结下不世深仇,引起武林公议,殊为不值。 但事已至此,再说亦徒费唇舌,微喟一声说道:“看情形尊驾必是风雷帮中首 脑人物!照尊驾意见,应如何了断?” “也可以这么,不过今日要凭真实功夫作一了断!” “真是快人快言!老朽定将如你所愿,那么就请出手吧!” 说罢作势而待。 陆剑平笑说道:“在下例不僭先!请出手!” 罗浮神君凄然一笑说道:“老朽恭敬不如从命,看招!” 他伸手一探腰间,一条金丝锁口鞭已应手抖得笔直,朝陆剑平面门点来。 这只是眨眼间的事,抽鞭应式,迅捷俐落,有如一气呵成,确为名家身手。 这是他聪明老练之处,因适才慑于来人的掌劲沉雄无比,故想改由兵刃上幸求 一胜。 他这条鞭,构造特殊,足有五尺多长,如核桃般粗细,全是由金丝打造,非常 的巧妙,往外一抖,金光闪烁,鞭梢的锁口立即张开,专门为锁拿对方兵刃及点穴 之用。 陆剑平真还没想到他话出招到,竟然快如闪电,只觉眼前金光一闪,劲啸已破 空迎面袭来。 饶他功力深厚,心里也微微一慌,急忙往右一伏桩,避过鞭梢,右手迅捷无俦 的往背后一探,撇下淬厉剑。 他劲贯剑身,一抖手剑芒暴长半尺,金焰一闪,猛朝剑身点去。 罗浮神君一鞭点空,对方剑尖已到,右手一带,左手一按鞭身,反转身形,右 臂一抡,锁口鞭挟着微啸,从后朝陆剑平拦腰反扫过去。 招出如风,拿捏得恰到好处。 陆剑平轻笑一声,双脚微蹬,身形腾空而起,半空里拧腰一旋,如陨星般落在 罗浮神君身后。 他剑走轻灵,欺身进步,抖手一道金虹,直取罗浮神君背后志堂穴。 罗浮神君鞭招二次递空,身后劲风又临,急忙展开浮光掠影步法,一闪身飘开 八尺,一紧手中鞭,将生平极少展出的九九“玄坛鞭法”施展开来。 只见一条金光闪烁的游龙,矫捷无匹的围住陆剑平四周。 陆剑平一挺手中剑,剑尖金虹立又暴长至一尺左右,把凌虚步法施展到极限, 灵活裕如的穿梭在鞭啸,身法奥妙之极。 不时以奇奥的剑法,乘虚捣隙的出招反击,只要他一出手,就杀得罗浮神君手 脚忙乱的向后退避。 陆剑平胜算在握,愈益气定神闲,出招亦愈见威力。 三十招一过,罗浮神君愈打愈觉胆寒,匆急中只得将新近所创尚未一用的“旋 风鞭法”,狠辣无比的向陆剑平风卷而来。 陆剑平只感鞭影缤纷,狂飙自四向压体而来,袭人欲窒。 他深觉鞭法厉害,霍然一腾身,冲空直上,凌空一旋,展开凌虚步法的奇奥绝 学,身躯矫若游龙的盘旋飞舞。 淬厉剑乃上古神兵,经陆剑平展开奇奥绝学,剑芒更见暴长灿烂,耀眼生辉, 眩人眼目。 罗浮神君功力虽厚,几曾见过此种阵势,只感眼前一片金光闪烁,根本就无法 看清对方人在哪里。 瞻前顾后,实有莫测高深之感。 不过以他的浮光掠影步法,也是奇奥莫测的武林一绝,起初尚可勉强应付。 五十招以后,陆剑平猛的一叫劲,威力徒然倍增,一时金虹暴涨,剑气弥漫。 罗浮神君胸头顿感窒息,心知不妙,才待惊呼—声“驭剑之术”,剑气已经挟 着异啸科劈下来。 他凄厉一声长嚎,整条左臂被齐肩削下,痛得他全身发颤,身躯也摇摇欲倒! 他咬紧牙根,闭住左肩血脉,右臂一扬,金丝锁鞭已脱手朝陆剑平直射而去, 身形一闪,自山道口退去。 他这乍然出手,全力一击之下,去势确是惊人。 只见一道金虹,闪电般直射而去。 陆剑平伤了罗浮神君之后,固然为师门吐了口气,但因施展驭剑之术,体内真 元消耗过钜,此时亦脸色惨白,正喘息不停。 蓦觉劲风袭体,本能的往右一种身,躲过正锋,但仍嫌慢了一点,左衣袖被鞭 梢穿破一孔。 原来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二人,转入山环之际,蓦闻矮方朔董超突然一喝,心 知有人追踪。 以他目前功力,十丈以内飞花落叶亦可清晰地听到,此刻被人缀上,竟浑然不 觉,来人的身手可想而知。 他心中疑念一生不自觉的隐身崖壁暗影之处,以观动静。 一眼看清来人却是罗浮神君,一时勾起师门积恨及围庄之仇,不禁双目怒张, 及至矮方朔董超顿遭袭击,乃出手拦截,现身接应。 此刻他大仇已报,心里不觉吁了一口气,深恐帮中众人等得心焦,急会同矮方 朔董超二人,相奉从来路飞驰而去。 就在他们二人相率离去不久,崖边的草丛中,露出一个庞眉星目的皓首,他略 一瞥视长身而立,慢慢的长吁一口气,朝陆剑平等二人的去处凝视着。 现身的人原来就是府里的总捕头王安田,他知道今夜来人身手超绝,凭衙中诸 人绝对无法截留得住,同时打草惊蛇,于事无补,乃私下与罗浮神君一计议,尾随 下去,先把来人安窑的地方踩好,以便一网打尽,用心不算不毒!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鬼使神差的正好遇上陆剑平,一时触起新仇旧恨,狠起心 肠,以奇绝武林百年尚未一见的“驭剑之术”当场剑伤罗浮神君。 其实,他若以掌法相搏,罗浮神君尽可以莽牛气功来挨功几下,以他奇奥的 “浮掠影步”法,要逃走还不至太难。 哪晓得罗浮神君却要在兵刃上求胜,致为淬厉神剑所伤,这岂非天意!也是他 百密一疏之失。 此时总捕头眼看陆剑平等人已飞驰出三十丈左右,他怎肯就此罢休,功亏一篑 呢! 他抱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决心,凭他的一身所学与机智经验,踩探地势,谅 还不至有何困难。 思念既罢,一纵身朝陆剑平等人的去向追去。 盏茶工夫以后,一行人已经进入山区,如星坠丸射般飘忽于崇山荒岭之间。 他因慑于陆剑平等人功力过高,不敢过于欺近,只遥遥的看准方向,紧缀在后。 正当他转进另一座山峰之时。 蓦闻,一声沉雄的暴喝道:“朋友!夤夜到此荒山野地,尾随人后,识相的, 把命留下吧!” 金翅大鹏掌随声发,金焰一闪,一股强劲罡风迎头罩到。 总捕头王安田乃崆峒派名手,大半生在六扇门里效力,对于缉捕踩探经验极丰, 此刻跟踪缀来,早已提高警觉,随时作后退的准备。 此时他闻声知警,急止步旋身、避过来势,双手一扬,两蓬黑雨朝金翅大鹏浑 身洒到。 金翅大鹏本待跟纵扑上,蓦觉眼前黑雾罩体而来,心知系铁沙一类的轻微暗器, 急忙上身向后一仰双脚一蹬,整个身躯向后仰卧倒射出五丈左右。 他身形甫行跃开,一股黑烟在他立身之处冲空直上,中间还挟上一缕红色的火 焰。 金翅大鹏见状之下,心下暗呼一声:“好险!再也饶他不得!” 他怒从心生,展动身形,直向黑雾来处扑去。 待他看清当前情景,哪里还有来人的身影,口里微哼一声,在四下里搜索了一 会,才闪身退回。 月暗星稀,万籁俱寂,只有如涛的山风自洞外破空而过。 洞中地势广阔,在微弱的灯光下,隐约间可以看出十几个老少胖瘦的武林人物, 环坐在一起。 每个人的面孔,都罩上一层忧郁的暗影。 他们都是风雷帮群雄,正在商讨解围的对策。 陆剑平首先喟然长叹一声说道:“想不到本帮成立未久,威望未着,即有背帮 叛教之人,致有今日之祸,这使陆某感觉极度的灰心惭愧!” 千里独行接着说道:“根据他们的语气,背叛的人,似是外坛弟子!” 司马凌空沉声说道:“总坛乃全帮发号施令之地,威信所在,帮规奇严,纵有 此种败类,亦不难察觉,且当地官府,事前亦毫无所闻,足见并非出自总坛!” 草上飞余兆飞说道:“外坛海底总册素由舵主秘密保管,极不易泄露,由此看 来此事内容必不简单!” 铁臂金刀陈建泰微一沉吟说道:“本帮外坛,分布各地,因成立未久,所有帮 友难免良莠不齐,但分舵林立,应从何处下手调查?” 矮方朔董超双眉一皱说道:“此时事迫眉睫,若从头查起,实有缓不济急之感, 于事无补!” 陆剑平点首说道:“长老所说极是,此事若由外坛着手,一一追查,不但徒费 心力,且必费时误事!” 金翅大鹏沉声说道:“既无法查出端倪,似此坐困此间,亦非善后办法,不如 直入府衙,问个究竟,也好对症下药,设筹应付之策。” 霹雳手周凯首先附和道:“这才是快人快语,最简单的妥善办法!” 一字剑关容正色说道:“目前情势危急,不容这次出手,以免一误再误,致本 帮于万劫不复之地!” 矮方朔董超凝神说道:“刑堂师所说极是,我们应谨慎从事,但目下急如星火, 不迅谋善策,迟恐后悔莫及了!”说罢又是一声长叹。 千里独行双目微睁,沉声说道:“此事若由本帮着手探查原由,似有缓不济急 之感,惟有从密令中下手,如能由京中着手,谅必较为便捷,以收事半功倍之效!” 陆剑平不断点首称是。 沉默已久的银翅大鹏,此时怒极喊道:“对,密令既由京中发出,先到那里捣 它个稀烂,再查明原由处理!” 巨灵神桑伟在商讨对策的时候,没有他说话的机会,这时一听有架可打,哪再 放过这等机会,忙哈哈一笑说道:“把京城毁了,叫皇帝老子把兵撤走,他若不答 应,干脆把他撵走,换一个听话的来当,更是省事。” 正在大家争着要去的时候,陆剑平蓦然听到由大个子嘴里乱说出个皇帝老子, 不由记起前次在京中的奇遇,突有所感,回头朝矮方朔董超微一耳语,展颜向大家 说道:“此次祸生肘腋,已刻不容缓,本人前次进京之时,与宫里尚有一面之缘, 前往一探究竟,谅可驾轻就熟,拟请长老再度相与一行,至于总坛一切事体,仍请 三位堂主共体时艰,协力襄助,在未得回音之前,切不可与官军对阵抗拒,相机回 避,保全实力为要!” 众人仍然有大多数坚持一同前住,但经矮方朔董超说明此行人多无益,且护守 总坛责任更为重要,始悻悻而退。 第八章天从其便 这时却急煞了一个人,那就是小凤姑娘! 她双眸微睁,泪珠盈眶的凝视陆剑平,颤抖着声音问道:“平哥哥,你又要走 了!” 陆剑平心里躁急已极,因此行任务关系全帮安危,哪能再顾及儿女私情,闻言 只是点头示意。 他这样淡然的表示,小凤芳心更加焦急,心里一酸,两行泪珠,顺颊而下,哇 的一声哭将起来。 陆剑平对她还真是没办法,忙一手执住她的柔荑,缓声说道:“小凤,别难过, 我们此时身处危境,此行关系全帮安危,柏信很快就可获得解决!” 小凤凄声说道:“京城重地,你怎能孤身涉险?最好还是多去几人,互相照应 才好!” 陆剑平眼看心上人为自己一身的安全如此关怀,心里倒而觉得有些不忍,含笑 说道:“京畿旧游之地,颇有一二熟人,任务虽甚艰巨,凭本帮以往善良的声誉与 正义之气,谅还可以洗刷得清楚!人去多了,反而易招意外,你好好安心在家等候, 相信不出一月,必有佳音回报!” 小凤听罢,才始破涕为笑道:“那么你一路上自己要小心保重!” 陆剑平含笑称是。其实他此刻心情沉重万分,哪有什么把握为本帮洗刷清誉? 京畿重地,正如大海捞针,哪知应由何处着手?所言不过加以慰藉! 他心知除此之外,暂时尚无更佳应付办法。 他们稍事调息,天色已经微明。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二人,稍事收拾,别过帮 中诸人,由后山向北疾驰而去。 为了避免意外的烦扰,二人顺着方向直走,穿越于崇山峻岭之间。 好在他们轻功均有特殊的造诣,一经施展开来,渡涧越崖,如履平地,踏枝履 叶,更如一条白练,一闪而过。 他们疾驰紧赶了三昼夜,于第四日微明时分,到达临安城外。 临安为南宋故都,地当钱塘江口,城垣高大,街道宏阔,人烟稠密,商贾辐辏, 为东南重镇。 陆剑平等二人因探悉外坛部分主持人物被押省垣,同时为欲探明究竟,故始冒 险一行。 好在他们艺高胆大,根本就不把一般差弁们放在心上,但为了避免行车惊蛇起 见,白日里只是在城郊找个幽静处所调息养神。 大约申酉之交,正是华灯初上之时。 二人展动身形,绕向僻静处所,踊身跃入城中。 这时街上行人如炽,喧哗之极。 陆剑平等二人在大街上溜达了一阵,顺道向将军衙踩探一番。 将军衙署气派好大,门前双斗旗杆,高矗云霄,大门口雁翅般站着两列年轻体 壮的兵丁,全是青一色的劲装疾服,背负大砍刀,雄纠纠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经过行 人。不时由暗影小径之处,转出一队队荷枪佩剑的兵勇。 更析之声,不绝于耳。 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把面纱罩上,一打手势,看准方向,当先由暗影处纵出, 绕着院墙直走。 院墙高大,很不容易看到里面的情景。 转过半个小圆圈,突由墙引伸出浓绿的枝头。 “嗖嗖”两声,二人相率跃入墙内。 里面地势广阔,浓荫蔽天,可能是内花园所在。 二人不暇审察,顺着树荫暗影,朝一座高楼疾进。 树荫底下,人影下时晃动,隐约间均可听到细碎的步履声,与衣袂飘风之声, 戒备森严。 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二人心知这是他们早先隐伏的暗卡,以他二人深厚的功力, 哪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内。 但为避免无谓的烦扰,仍然绕道而走,避着他们向里前进。 二人轻功均有过人的造诣,这一施展间,像陀螺般穿梭在扶疏的树影之间,盏 茶工夫,高楼已展现眼前。 楼高约有五、六丈,巍巍的蹲伏在黑暗里,好像要择人而噬。 里面灯烛辉煌,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人影晃动间,不时传出宏亮的话声。 二人不暇思索,一飘身分由左右纵上楼檐,隐伏往横梁下面。 在武功平常的人眼里,五、六丈的距离已是难能之极,但在陆剑平等二人看来, 就有如履康庄大道一般,不费吹灰之力。 陆剑平双脚微蹬,身形如矢射般腾空而起,双手一探横梁,两脚一拳,捷如猿 猴般贴在楼檐底下。 他微睁双目,自窗口向里一瞥。 只见这里正是一间小公事房,案头整齐的排著文房四宝,但却阗无人声。 而高昂的谈话声,则自户外传入,可能另在另一房间。 陆剑平不由心里暗忖道:“像这样下去,再也探不出什么来。”穿房越室,在 他来说是极不愿意,但此时此地,为了全帮的存亡续绝,不得已只好迁就冒险一试 了!心念一过,两手一松,双脚微弹,人如游龙般飘身自窗口穿入房中。 黑夜里窜进人家屋里,在他还是第一遭,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但他即恢复过来。 他蹑足来到门口,轻轻推开门闩,探头朝外一观,见是一条颇为宽阔的走廊, 两厢全是房间,可能是衙中办文牍的地方。而谈话的声音,则自中央摇曳而来,声 音较为近些。 陆剑平眼看前后无人,蓦的一闪身,直向发声处行去。 他这是险极,偶一不慎,或是不巧,那就要全盘落空了。 好在他身法奇妙,展动起来,正如一缕轻烟,一闪而没。 他窜入隔壁的小公事房里,从花格子里朝中央大厅房一瞥。 大厅里正中横排着一列,高大的横案上面坐着五位年龄较长、军官模样的人物, 下首并排坐满了校弁一类的军官。 坐在上首五位当中一位年老军官说道:“据温州府详文,归云庄久攻不下,风 雷帮诸人避入深山,山路崎岖,地势广阔,府里兵力单薄,不足分配,但似此旷日 持久,势必超过限定日期,连本将军都有些担待不起。” 坐在下首的一位军官微笑说道:“风雷帮最近才重新崛起江湖,实力极为有限, 剿灭起来本不应有多大的困难,同时据云平素颇为奉公守法,谅还不至公然抗拒官 军,此事可能尚有内容,否则不应似此棘手!” 上座左首一位老者点首说道:“我等也具此同感,但府里来文只是求援,根本 就未曾述说原因,连将军大人亦踌躇莫决!” 上座右首一位将官沉声说道:“这事一开始就透着奇怪,京里只是指名逮捕, 并未提出确切罪名,这恐怕是由江湖上的恩怨所引起的!” 居中年老军官连连点首说道:“此事实有可能,以老朽看法,暂时莫如按兵不 动,一面覆文令饬府里派兵加紧围捕,等待真相明白,再行出师,以免招惹无为是 非,且此种江湖中人,类皆视死如归,讲的是声誉义气,稍一应付不好,立即有毁 家杀身之祸,实在太则不来!” 坐在下面的两行校升军官,闻言一齐鼓掌称善。 厅中人正当快离去之时,居中年老军官又说道:“赵将军,今夜值班,要加小 心,据说前些晚上,府衙里曾被奸细摸进,府里聘来的江湖上顶尖高手,追敌身受 重伤,我们不得不防,尤其是大牢里的风雷帮匪徒,应特别小心看紧,切不可大意 受罚!” 立即有一位年轻的军官起身微一抱拳说道:“是,卑职这就去巡视一番!” 说罢,举步朝外面走廊而去。 陆剑平听他们把风雷帮喊做匪徒,心里不禁血脉贲张,难过之极,本拟立即现 身,当面加以驳斥,回想全帮安危续绝端在此行,千万造次不得,此时一听年轻军 官之言,暗呼侥幸。 这正是天从其便,怎能放过此种机会,忙强行按下心中怒火,蹑足隐伏在走廊 暗影处等待,果然,一阵沉重的步伐自大厅门口隐隐传出,由轻而重。 只见一条身影急疾的向前走去。 陆剑平电闪般一飘,紧紧蹑在身后,跟纵而去。 且说矮方朔董超与陆剑平分手以后,绕道向后衙前进。 他江湖经验丰富,衙中情势了如指掌,迂回转进,轻便俐落,不及盏茶工夫, 已被他摸进内厅,别看他身躯矮眫,动转起来,真的捷如矢射,快似飘风。 这时寅更初过,他隐身在阴暗的窗格子下面,用舌尖沾破窗纸,微眯着右眼, 向内里窥探。 房里设备,清雅脱俗,临窗一张大横案桌上面,放置一枝粗若儿臂的通宵蜡烛, 案前一张大大师椅,辅着寸厚的红绒坐垫。 两壁厢满是书橱,书卷齐全整洁,使人有清心悦目之感。 蓦闻,自户外传来一声咳嗽。 一位年约十四、五的书僮,将门帘掀起,让在一边。 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轻装便履,面如古月,庞眉修目,隆准丰颐,相貌威武 之极,慢步自外走进。 老者来到案前,就太师椅坐下,脱口说道:“进兴,将案卷取来!” 先前掀帘的小童,应声了“是”,急转身来到右面书橱里,抽出一束文稿,送 到案上。 老者随手一翻,口里喃喃念着,提笔随批。 突然听他轻噫一声道:“这事怎讲?” 微一凝神,低喊道:“请李师爷!”小童引身出门外。 须臾之间,一位年逾六旬、长衫福履的老人,急步来到太师椅旁,拱身一揖道 :“未知将军传唤晚生有何吩咐?” 将军微一点首,含笑说道:“李老夫子,不必多礼,且先坐下谈谈!” 李师爷又一拱身,就横头坐下。 将军把适才看过的文卷,顺手推到李师爷面前说道:“请老夫子阅后,一抒高 见!” 李师爷很恭谨的详细一阅,微闭双目,沉思了一阵,满脸含笑说道:“以晚生 愚见所及,此事既由亲王出示,指名召见,其中似乎有权贵在中支撑,我们不如暂 时把情势拖延一下,静待京中的动止,不得罪任何一方,较为上策!” 将军迟疑了一下说道:“如旷日持久,归云庄迄未得下,设若京里怪罪下来, 不免有殆误我机之嫌,不可不慎!” 李师爷躬身含笑答道:“大人万安,京中如若追问下来,我们只要往府里一推, 两面也都交待得过去!” 将军喟然一笑说道:“那么,这事就偏劳老夫子啦!” 说罢,随手将那份公文抽出,旋即引身退出。 李师爷恭谨的双手接过,摊在面前,不断摇头摆脑的吟哦起来。 矮方朔董超凝神睇视,心里不由一怔,只见发文的却是九门提督,至于内容如 何,因距离过远,无法看清。 他虽然一生闯荡江湖,经验极丰,这时也不禁被这没来头的事情愕住了。 他见目的已达,再也无事可探,眼看时间尚早,反转身就向牢狱方面飞驰而去。 监牢就在院衙左侧,此刻虽是寅更才过去不久,偌大的牢房,已是寂静得有如 鬼城,黑黝黝的一大片,只不时传出单调的更析声音。 牢门口人影微晃,不时传出细碎的声音,可能是值夜守护人员的驻留住所。 他绕向侧面,顺着高大的围墙,纵身跃进。 牢房共有两大栋,每栋约有不少房间,自大门口向里窥探,里面灯光黯淡,气 氛沉寂,有时传出几声轻微的叹息,与镣链碰撞的声音,使人有如置身鬼城之感。 两列儿臂粗的大棚,一直引伸到底。 矮方朔董超顺着墙根朝窗口挨间巡视下去。 起先倒还没有什么发现,临到中央一间大牢房,眼看浙省本帮属下各地主持人, 差不多全集中在一起,或坐或卧,看情形闲散之极。 这些人时常在总坛走动,所以矮方朔董超看来还觉面热,但不知道每个人的姓 氏名号。 突然一个粗眉环眼一年约三旬的汉子,扯着粗嗓子说道:“既然明说无事,为 何硬把我们困在这里,妈巴子的,难道参加帮会也把天条?” 另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接着说道:“管他的,等天明一定要问个清楚,否则, 老子先揍他一顿!” 一位黑须老者沉声说道:“两位稍安勿躁,想此事已经震撼整个武林,本帮总 坛定必谋求洗刷,为我们脱困,此时千万心急不得,人云小不忍则乱大谋,相信迟 些日子,总坛方面定有佳音传来!” 一个五短身材留着两撇八字小胡子的说道:“话是这么说,但此次事出突然, 我们临时未得总坛命令,自然不敢公然抗拒官军,致被软劝硬说的困枉此间,否则 的话,光是我们这几个人也都不是好惹的!” 黑须老者微笑说道:“这就是了,我们已忍耐到现在,他们既无任何恶意,何 必急于一时,如若鲁莽行事,相反的不但于事无补,可能只有增加总坛的麻烦!” 矮方朔董超闻言心里落实了许多,暗地里深庆帮中弟子平时大多都是紧守帮规, 奉公守法,对此次事体,洗脱起来,可能较为顺利。 乃探手取出一段炭条,草草在纸上写着“安心静候”四个字,从通风小窗口掷 进房里去。 正要转身退走之际,蓦觉一条白色身影自侧面电闪而来。 来人身手快得出奇,若非矮方朔董超有超人的功力,才始看清是陆剑平的身影, 若换了一个人,恐怕连来人的影子都无法看得清楚。 正在一怔神之间,来人已飞驰到牢房近旁,刹时顿住。 矮方朔董超腾身一跃,窜到近前,微喊一声道:“这里无事,我们走!” 二人继续展开轻功身法,如矢射般朝来路驰去。 他们在城郊稍作停留,互相探究一下当前情势,认定还是尽速前往京中才是, 二人微作调息,天色已近黎明。 就在晨曦乍现之时,他们穿越崇山峻岭之间,朝北兼程赶路。 好在二人轻功均有超人的造诣,尽力紧赶之下,竟是快如电闪风飘,且内功深 奥,稍作调息,体力就全部恢复过来。 所以不到五日工夫,巍峨的北京城已展现在眼前。 二人为谨慎行踪,在南门成郊找了一间小客栈住下。 当日黄昏时分,二人三摇两摆的混进城中。 先在街上溜达了一阵,慢慢绕道前往九门提督的衙门前后踩探一番,才始转至 僻静处稍微停息。 九提提督,总摄京区治安重责,气派极大,单就衙前所列兵勇,全是蜂腰阔背 的青壮少年,刀光闪烁,耀眼生辉,且不时传来叱喝之声,确实慑人心弦,平常人 行过衙前,全是小心翼翼,不敢正眼直视。 这些住陆剑平等二人心里,还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倒是院衙占地辽阔,探查起 来,可能极为费事。 同时这九门提督院衙,绝非将军衙门可比,警卫森严,卡桩密集,一不小心, 就要陷身险地。 二人极其谨慎地顺着围墙走,一路鹭伏鹤行地向右侧前进。 大约走了将近三十丈左右,来到一处浓荫密集的墙下,矮方朔董超眼看前后无 人,朝陆剑平一打手势,当先纵上墙,陆剑平随后跟上。 矮方朔董超凝神静视,只见偌大院落寂静得毫无人声,依他在江湖上的经验, 知道内中必有文章,稍加思索,朝陆剑平微一耳语。 二人腾身飘过墙头,像电闪般隐入暗影之中。 矮方朔董超首先展开身法,全沿着阴暗的墙边,滴溜溜地向前转进。 陆剑平随后跟上,但不定矮方朔董超原来的路线,两人的距离,大约在三十丈 之间。眨眼之间,矮方朔董超已溜进百丈左右。 蓦的一条黑黝黝的躯体自暗影中冲出。 “汪汪”两声,直朝矮方朔董超身上扑来。 矮方朔董超旋身绕步,转至身后,才待举掌劈下。 突自左右两侧传来一阵金刃破空之声,劲带微啸,可知出手的人劲力甚大。 他听风辨器,心里一声轻笑,一挺腰,藉着两手下按之势,腾身跃高八尺,两 侧暗器,自脚底下交叉而过。 他身形凌空一旋,双腿一蜷一弹,半空里划了一个曼妙的弧形,如抛球般飘出 一丈以外,但双脚甫一着地,另一股更强的劲风又迎面袭来。 在连遭突袭之下,这一下已经激起他心头的怒火,不由微哼一声,身形向左一 旋,右手一抬,一股刚猛劲风应手而出。 “啊”的一响,一粒铁蒺藜被击碰落在地上,溅起了一阵火花。 正待旋身展步,黑黝黝的躯体又疯狂的扑上。 第九章芳踪杳然 他怒火高烧,便不再闪避,双掌运足全身功劲,猛朝来势拍去。 只见一条庞大的黑獒翻滚出一丈以外,倒地不起,四肢不断抽动,痛得浑身乱 颤,可见受伤颇重。 蓦由暗影处传来一声暴喝道:“朋友,好重的手法,但是,用在畜生身上,未 免有点过分吧!”随着话声,“嗖嗖嗖”三条身影,激射当场。 矮方朔董超定神一瞥,只见离身一丈处,并肩站着三位高矮不一的老人,傲然 的注视着自己。 活阎罗仇灿赫然站在左边,满脸怨毒的直瞪着。 矮方朔董超心里渐趋明朗,暗忖:“这事十有八九,又是他们在暗中动的手脚。” 他心里微微激动,不由怒极而笑说道:“失敬得很,真想不到仇老当家也在此 供职,真是人生到处不相逢!” 活阎罗仇灿双眉微扬,沉声说道:“矮鬼,别尽在嘴上卖乖,今夜……嘿嘿!” “嘿嘿怎样?” “这里就是你收场证果的福地!” “未必如你想像的那么简单吧!” “是否简单,等会就知道!” 活阎罗仇灿话声未敛,脚下暗踩迷踪步,双掌一挥,猛扑上来。 他本来恨透风雷帮诸人,前次陆剑平大闹王府,把他挫辱得在王府无法立足, 险些儿还把命送掉。 此时好容易用尽计谋,才把对方骗进京中,撒下天罗地网,眼看就要手到擒来, 故一出手就用全力。 他功力深厚,在当今武林也是有数的高手,这一全力出击,声势也颇为骇人, 只见一股如涛劲罡应掌而出。 矮方朔董超哪曾把他放在心上,倒是今夜他们是早有预防,与围庄缉捕一节, 好像如出一辙,今夜好歹要弄个水落石出。 他心里想着,手底下可并不闲,等到劲风快要压体,突的一旋身,移宫换步, 滴溜溜地转向左侧,双臂一抖,一股狂飙地卷射而去。 气势较之活阎罗仇灿方才的一掌,几乎增强了一倍。 活阎罗仇灿也是识货之人,哪有不知厉害的道理,迷踪步一加劲,身形向后飘 开,避过正锋。 矮方朔董超一招得手,哪再饶人,正想追纵扑击。 蓦闻背后一声暴喝道:“再接这个试试!” 掌随声发,劲应掌生,只觉一股强掹劲风自后汹涌而来,劲风带起微啸,压体 生寒。 矮方朔董超自救要紧,不遑伤敌,急将掌势顿住,展开奇奥步法,如陀螺般向 右飘开一丈有余,面含不屑的朝身后老者微哂道:“谅来阁下不是无名之辈,竟效 宵小行为,偷袭夹攻,可否把名号见告?” 老者哈哈一笑说道:“宵小行为自是无名之辈,贱名匪号,哪值一提,不过对 付你等心黑手辣之辈,自也另作别论,矮鬼!今夜你认命吧!” 矮方朔董超知道此时和他们理论也是白说,怒极而笑道:“如此说来,你等是 早有预谋,想以多为胜,这样也好,索性你们三人一起上,免得老夫多费手 脚!“说罢,两手向后一背,傲立当场,根本就不把他们三人放在眼里。 三位老者在武林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生平闯荡江湖,几曾受过人家这样当面 的讥讽? 内中尤其活阎罗仇灿更是前仇新恨,一并涌上心头,再也容忍不下,暴喝一声 喊道:“龚、姚二位当家,我们并肩子上,和这匪徒说理,总是白费,只有凭手底 下的工夫才能制伏得了他!” 话声甫敛,六掌齐抬,一时掌劲如涛,从三面合击过来,声势之大,确实罕见。 矮方朔董超冷笑一声,展开奇奥轻功,连环绕步,向后飘退一丈有余,避过正 面一股劲风,两臂左右一张,两股劲风分袭侧击二人。 “砰彭”两声过后,三人身躯微晃,算是平分秋色。 仇灿等三人见一击未成,乃互视一眼,三人猛扑而上。 这时三人已愤怒交迸,出手已用全力,威势确是骇人之极。 只见两丈范围以内气旋汹涌,如浪涛澎湃,震得枝叶四散纷飞,窒人欲息。 矮方朔董超心中暗忖道:“看今夜情势,他们业已发动全力,自己人单力薄, 时间愈长对自己愈发不利,连战硬拚,又是力所不逮,只有利用奇奥轻功游斗,与 之周旋,寻虚捣隙,找机会下手。” 心念一过,即展开轻功身法,穿梭在拳风劲气之间,应付尚能自如。 陆剑平眼看矮方朔董超力敌三人,一时间拉成平手,暗忖:“此时不走,等到 他们人手到齐,再想探查,那就要大费手脚了!” 他展开凌虚步法,纵身跃上高处,两脚微蹬,身形如电闪般朝内里直射而去。 凌虚步法,旷古绝学,他这一极力施展之下,真的轻如飞絮,快似飘风,只见 一缕白光,飘忽闪射于高楼大树之间,平常人根本就看不出这是人在飞腾。 衙里面本来暗卡伏桩密集,步步陷阱,此时因全部集中注意力于矮方朔董超交 手之处,而且陆剑平身形奇快,似一阵风般闪射过去,所以颇为轻易的就混进内院 厢房附近,隐伏在暗影之处。 这一带是一排平房,暗淡的灯火不时映照出晃动的身影,与短促的哼骂声音。 陆剑平以奇高轻功身法,如落叶飘风般毫无声息的掩至檐下,俟间由窗口向房 里巡视过去。 房里的摆设却是相当简陋,一炕一桌之外,就是两张竹椅子,墙上一盏明灭不 定的油灯,更显得房里的恐怖气氛。 房间大部分没有人住,空洞洞的寂无人声,好像不是准备经常有人住的。 临到最末第二间窗子的时候。 蓦闻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妈巴子的,老子担了那么大的风险,才算把东西 捞到手,告密报功他们全是拿现成的,现在推说为了防范风雷帮,反而把老子看紧 了,难道还等到风雷帮全部消灭,才能恢复老子的自由?” 另一个宏亮的声音说道:“话不是这么说,瓢把子对你也是一番好意,只怕你 一露脸就要全盘皆输,所以希望你暂时再忍耐几天,好在风雷帮指日可下,那时由 瓢把子领率整个绿林同道,天下岂不是我们的!” 沙哑的声音用着怀疑的口气反问道:“当初我去卧底的时候,还不是同样的说 法,现在栽赃已经成功,还要把老子看住,难道要别扭一辈子不成!” 陆剑平这才看清,炕上躺着一个年约三旬的壮汉,两眼环睁瞪着坐在门口的一 位将近五旬的老者。 他微一思索,知道本帮此次突遭变故,可能就出在炕上那人的身上,坐在门口 的老者,等于在监视他一般。 他纵身一跃,从后坡跃上屋顶,临到脚尖点及瓦面的时候,故意带动一点轻微 的响声,旋即倒身伏下。 坐在门口的老者,闻声知警,站起来随手把门一关,从外反闭过来,迅即腾身, 直朝屋顶窜去。 哪知正想拧腰运转身形,蓦觉一缕极强劲风,突向腰间疾射而来,身上一麻, “彭”的一响,摔在地上。 陆剑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奇奥虚空点穴手法,点倒对方,立即飘身落下,打开 房门,闪身进去。 炕上那人,只觉眼前人影一晃,知觉已经麻木。 陆剑平随手一抄,将那人挟在胁下,双脚一蹬,朝来路退去。 他功力深奥,胁下虽然挟着一人,但飞驰起来,仍然迅似飘风,捷如矢射,眨 眼之间,他已跃出院墙外面。 忙嘬口一声微啸,展开脚步,朝亲王府飞驰而去。 矮方朔董超力敌三人,一时间虽不至落败,但亦不敢稍微疏神大意,只是躲闪 游斗,难有反击的机会。 五十招一过,他心里有点不耐,暗忖:“像这纠缠下去,不出全力绝难有获胜 的机会,时间一长,说不得还要吃亏!” 心念一过,手底倏的一加劲,一连攻出九掌三腿。 仇灿等三人,在猝遭突袭之下,一时措手不及,被迫退后三尺,他们正想合力 反击。 哪知矮方朔董超一招得手更不饶人,蓦的双手一抖,两缕乌光像闪电般应手而 出,敢情他已发出了独特奇奥的鸳鸯弹。 仇灿等三人正闪身避过,而两缕乌光有如生了眼睛似的,跟踪追击过来。 一声凄厉长嚎,右方一位老者,短小的躯体在惨嚎声中砰然倒在地上,右肩胛 骨尽被击碎,痛得他浑身颤抖不已。 仇灿刚刚险避过鸳鸯弹的再次一击,突被这惨嚎的喊声怔了一下,乌黑的亮光, 已自背后电射而来。 “咑”的一响,他的背脊骨已砸碎。 一股血箭,随着他倒地身躯,喷得地上一片殷红,人也昏死过去。 正面那位老者眼看苗头不对,一闪身退入暗影之中,高喊一声道:“退后放箭!” 一声梆子声过后,长矢自四方密集射来。 矮方朔董超见多识广,哪会被这些箭阵吓住,一溜身形,转入树丛之中。 他心念陆剑平,正不知应自何处着手,蓦闻陆剑平长啸一声,心知必有所获, 不由暗喜,毫不思索的展动身影,从密林中穿射而出。 哪知他身形一动,长弩如雨般纷射而来。 他轻哼一声,双掌一挥,两股狂飙卷射而出,长弩均被击落他身后,藉着这一 拍之势腾空而起,半空里划了一个曼妙圆弧,迅如飘风的闪射而没。 他轻功有特殊造诣,这一拚力施展之下,快得有如一条白练,晃眼间走得身影 俱杳。 矮方朔董超一出九门提督府衙,朝约定的方向急骤飞驰。 他一路纵跃飞腾,眨眼之间已驰出市区中心,来到一座低矮丛林里面。 他嘬口一声微啸,陆剑平已同声相和。 二人在林中稍一商量,将掳来的人穴道拍开,矮方朔董超含笑说道:“你是哪 一舵的?什么时候卧底的?为何裁赃?希望你说个明白,将功赎罪,我们尚可不咎 既往,网开一面!否则定必以帮规处置!” 那汉子一闻帮规,心神不禁一怔,凄声说道:“弟子夜鹰洪成,系奉寒冰宫之 命,在潼关分坛入帮,前次寒冰老人倾巢南下,分坛被毁,弟子迫于谕令,曾将海 底名册盗出,交与活阎罗仇灿、此次来京,仇灿大闹禁城,杀死侍卫人员,故意将 海底册遗下,案交九门提督侦办。不过,后为当今闻悉,不知何故,只是传见帮主 一人!弟子完全奉命行事,丝毫无法自行做主,此时深自谴责,但大错已成,尚望 帮主慈悲!” 原来活阎罗仇灿自嘉亲王府缎羽以后,险险逃出生天,以京中再无立足之地, 乃暗中联结旧日党羽,亟谋报复,于是借洪成盗出海底册为凭,夜入禁宫,惨杀侍 卫人员,栽赃嫁祸,想置风雷帮于万劫不复之地。 陆剑平闻言不禁怒恨交进,冷笑一声说道:“以仇灿在武林中的身分,想不到 竟卑鄙到如此地步,这等人再也饶恕不得!” 矮方朔董超微笑说道:“这正是因果循环,报应只差迟早,恶计未售,已毙命 在老朽鸳鸯弹之下,此时为洗刷本帮清誉,说不得要——” 话到中途,突然顿住,朝陆剑平一阵耳语,含笑继续说道:“洪成难得你迷途 知返,再造可期,本帮绝不难为你,惟为洗刷本帮清誉,需要你同往王府一行,请 嘉亲王保奏,谅可无妨!” 洪成眼看帮主如此宽厚,感激得颤声说道:“这是弟子应办之事,我们此刻就 行如何?” 陆剑平微一颔首,三人相率向嘉亲王府的方向驰去。 陆剑平等三人飞驰了一阵,嘉亲王府巍峨的宫殿已遥遥在望。 眨眼间三人已来到王府门前。这时三更已近,王府大门已闭,进出多由侧门, 陆剑平虽是轻车熟路,但也不敢过于这次。 三人来到东侧门口,矮方朔董超朝里一拱手说道:“小可等来自温州归云庄, 有要事须面谒王爷,有烦门官代为通禀则个!”说罢递进一份红帖。 门内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说道:“王爷最近提早归寝,你们且请梢待,看你们 的造化!” 大约盏茶工夫,内里转出一位管家装束的中年人,朝陆剑平等三人一招手说道 :“请随在下来!” 一行人穿过一座大花园,来到内花厅门口,嘉亲王早已降阶相迎。 陆剑平等三人抢前数步,一揖到地说道:“夤夜造扰,擭罪已深,怎敢蒙大人 接待!” 嘉亲王哈哈一笑说道:“陆先生才华盖世,当今皇上时常念及,本爵重获亲近, 增光不浅,各位都是当代英豪,不用拘俗套,里请!” 说罢一摆手,当先步入,陆剑平等亦随后跟进。 众人坐定之后,陆剑平欠身说道:“此次草民遭人栽赃嫁陷,弄得有家难投, 现在真相虽已大白,尚请大人援手,俾便洗刷。” 洪成遂把活阎罗仇灿等蓄意嫁陷前后始末,详细说明。 嘉亲王微一沉吟说道:“此事当今皇上亦甚惦念,各位不如在此间小息,趁早 朝之便,陆先生随本爵入朝面圣,方可迎刃而解。” 陆剑平等唯唯应是。 五更将近,嘉亲王随带陆剑平入朝,矮方朔董超与洪成二人仍在王府候命。 卯时甫过,陆剑平才始回府,精神奕奕,面现喜容,朝矮方朔董超微笑说道: “尚幸此行不虚,一切只等待佳音了!” 陆剑平计算时日,与黎雯约晤时期已迫在眉睫,拟立即起程前往地煞谷,后因 嘉亲王盛情难却,强行留下盘桓了一日。 至第三日天色微明,留洪成在王府候案,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始行辞去,朝地 煞谷而去。 时值深秋,黎明寒风习习,沁人心脾。 陆剑平与矮方朔董超一路兼程紧赶,于第四日薄暮时分,他们已经来到武当后 山的地煞谷谷口。 那曾经困扰过他而展现在谷口的乱石堆,这时看起来却熟悉得多了。 他轻易的穿过乱石堆,直朝谷里走去。 谷里的景象,看起来都觉得那么甜蜜与轻松,回想起前次黎雯离开地煞谷之时, 心里不禁油然涌起一股无穷的甜意。 继思不久之后,伊人即将重归怀抱、绮梦重温,精神益倍振奋起来。 晃眼间好容易一天过去了,但伊人的芳踪杳然,心情不觉又趋沉重起来,暗忖 :“黎雯作事认真,素来守信,黄山之会,不过互相印证一下,履践三十年前的诺 言,同时东灵踪羽,西盲伤残,自难与南绝相抗衡,只有漠北无影客之后,堪与一 较短长,且黎雯乍死玄关已通,功力较之一般同辈年轻人,均高出一筹,胜来谅非 难事。” 他屈指计算时日,黄山约期已届,伊人正该回谷,奈何末见倩影,心下不免怀 疑起来,但仍以为她途中有事耽延,重行耐心等候。 时已夜尽更深,万籁俱寂,陆剑平苦思不解,翻覆难以成眠,好不容易才挨到 天明,正在室中踽踽独步。 矮方朔董超到达地煞谷以后,酒瘾大发,整日浑淘淘的烂醉如泥,横卧石床之 上,此时大约宿酒已醒。 突然一睁双目,不由脱口惊噫一声说道:“怎么,掌座你还没睡!” 陆剑平微一点首,干涩的苦笑一声当作答覆。 矮方朔董超哈哈一声长笑说道:“这里临离黄山,何止千里路程,虽说我们都 是练武之人,但也难保途中没有事故发生,逾期是极有可能的事!” 陆剑平闻言,心下始觉稍解,直至第二日黄昏,黎雯的芳影仍是杳然。 陆剑平再也不能按捺下去,急向矮方朔董超说道:“看情形定是被事情缠着, 分不得身,莫非中途有何失闪!” 这时矮方朔董超亦觉事有蹊跷,自然不能强辞劝阻,沉吟了一会,仍不断摇头 说道:“以南绝的功力身手,恐怕当今武林能够和他接上几手的,实在没有几人, 沿途相信尚无人敢挺而截击他们!” 陆剑平沉思有顷,双眉一扬,说道:“如此说来,莫非是在黄山遇险!” 说罢立起身来,继续说道:“此间有劳老长代为守候,黎雯小姐五日内如果尚 未到达,则请迳返归云庄总坛,长老以为如何?” 矮方朔董超乃颔首称善。 陆剑平心急如焚,立即展动身形,向谷外飘射而去。 第十章黄山之会 此时五更初过,万籁俱寂,只有微带轻啸的山风,任谷里徘徊。 莹白的月光,像照妖镜一样,照射得所有幽灵鬼魅全都躲藏起来,树顶崖端, 一片银白。 陆剑平为了争取时间,把轻功施展到极限,尽夜兼程,拚力兼赶。 他身形如一阵飘风般一闪而没,眨眼之间,就是好几十丈。 经过一昼夜的飞驰急赶,于第三日凌晨时分,已经赶到黄山信始峰头。 峰顶一片漆黑蓝色的磷磷鬼火,抛射飞腾,随着中间汹涌的黑雾,翻腾澎湃。 陆剑平功力深厚,虽是黑雾弥漫,蓝磷冲霄,但仍能依稀看得清楚。 只见黎雯盘坐场中,闭目垂帘,身外冒起一层浓重的白色气体,黑雾蓝磷,洒 到白气边缘,立被阻挡。 但是黑雾蓝磷来势愈来愈凶,白色气体却渐有消退的现象,而黎雯却面色惨白, 眼看吃力异常。 陆剑平一眼看清心上人坐困场中,不由脱口呼道:“幽灵磷雨阵!” 原来黎雯自随七绝书生回到岭南,苦练“坎离真气”与“七绝箫”法。 好在她生死玄关已通,且幼从独孤子专习玉箫,所以练起来进境异常神速,不 及百日,已可将“坎离真气”贯于箫声之中。 半年约期一到,她已将“坎离真气”练到运用自如,收发由心,更可由抑扬顿 挫的箫声中输送出来,杀人于无形之间,端的骇人之极。 七绝书生以爱徒功力进境神速,心下暗喜深庆所传得人。 等到约期的前三日,七绝书生命黎雯整装北上黄山,应约赴会。 师徒二人,相处虽仅数月,一旦离别,不期然仍有依依难舍之态。 黎雯想起自己身世凄零,独狐子中途仙逝,所以养成孤独善感的习性。 此次倏逢乍别,又是会短离长的景象,怎不令她油生凄然之感! 七绝书生哈哈一笑说道:“傻孩子,人生无不散的筵席,得便为师自能随时前 往归云庄相晤,以你现时的功力,此次黄山赴约谅还不至有何阻碍,孩子,你尽管 去吧!” 黎雯听说归云庄,蓦的想起心上人,不久即可重行聚会,心里一甜,随点头向 南绝一拜,转身朝岭外走去。 她此时功力倍增,已可列入武林顶尖高手,心里这一甜喜,更是拚力兼赶,飞 驰起来,真是快如电闪雷奔。 她长处地煞谷中,走惯了山路,所以全拣着近路走,翻山越岭,纵跃飞腾,踏 枝履叶,如履平地。只见她身形一沾即起,快如一阵飘风,轻似柳絮飘萍,眨眼之 间,已在百丈以外。 经过两昼夜的紧赶狂驰,于到达黄山之时,却较约期早到了半日。 连日奔波,恁她功力再高,此时也微感疲劳。 她觅一静处稍事调息,把精神恢复过来,方朝信始峰头走去。 此次三十年黄山之会,虽说是世外四绝私人诺言,但早已轰动整个武林,凡是 黑白两道稍有名头的人物,莫不蜂拥而至,一睹盛会。 黎雯到达峰头之时,已是万头钻动,人潮如涌。这时场中空地上,只见东北两 方的石头上面两位年轻男女,全都是双目微阖,静静的等待着。 黎雯一眼看清,坐在东面的俨然是幽灵公子,北面那位年华双十的少女则尚未 见过,看她座位的方向,当然知道她是北王无影客的传人。 她看时光已经不早,纵身一跃,展开陆剑平所授的凌虚步法,射落在南面座位 跟前。 凌虚步法,旷古绝今,她这一跃射当场,身形曼妙之极,激起围观的群雄一阵 喊好与掌声。 日正当中之时,幽灵公子首先起立,朝四周微一拱手说道:“在下东灵宫幽灵 公子,奉严命参与本次盛会,现在约时已届,西方盲叟传人尚未到达,似应作罢, 两位姑娘意下如何?” 坐在北面的无影客传人起立含笑说道:“小女子阮绛雪,系奉家师无影客之命 前来,西方盲传人未至,或因路途遥远有事耽延,此刻日方正中,不如再待一刻, 逾时再作别论如何?” 黎雯除自行介绍以外,当然无异议的赞成。 幽灵公子见多数首肯,亦只唯唯坐下。 盏茶工夫以后,二人开始抽签决定先后次序,第一场北王对南绝,再由胜方接 战东灵。幽灵公子暗中深自庆幸。 黎雯与阮绛雪二人,同时冲前数步,住场中—站,相对而立。 双方微微一福,说道:“有僭。” 阮绛雪单手往眉上一探,一缕蓝光闪处,长剑业已出鞘。 劲敌当前,黎雯自也不敢大意,身形微闪之间,白玉箫已执在手中。 二人展开身法分朝东西方向顺势游走了一阵,互相交换了一个位置,微一停顿 之后,不约而同的向中央进步欺身。 阮绛雪剑走偏锋,一声“看招”!招化“白蛇吐信”直刺黎雯左肩井穴。 黎雯脚踩凌虚步法,往右一偏身避过剑锋,右臂一抖,白玉箫直向剑身点来: 阮绛雪这招原是虚式,招到中途而白玉箫已经点到,急一领剑诀,圈剑往回一 收,脚下绕步回旋,剑化“织女投梭”直鼓黎雯右手腕脉穴。 黎雯一箫落空,对方剑尖已到,忙沉肩收腕,一飘身闪到对方右侧,右手一领 玉箫,点向阮绛雪右太阳穴。 她身法奇怪,箫招带起轻啸,敢情她已将“坎离真气”贯入玉箫之中。 阮绛雪剑未收回,而轻啸已到,迅即展开独特的无影步,一闪身飘出八尺以外, 避过这电闪的一招。 这时她微感激怒,将全身内力贯注剑身,蓝色的剑芒倏然暴长两寸有余。 她娇叱一声,蓝光一闪,再次拥上。 黎雯滑开轻灵身形,穿梭于蓝芒之中,玉箫一扬,轻啸微起,与蓝芒绞缠在一 起。二人这一展开身法,全是以快打快,互抢先机。 临到快速的时候,根本就看不清那是谁的身影。 只见蓝焰上下翻腾,白光前后闪动,如两条灵蛇般缠斗起来。 五十招过去,双方运转之间,更加轻灵快速。 出手递招,更是间不容发,攻其必救。 真是险到一羽不能加,一蝇不能少。 百招以上,双方身法更是快如飘风。 三丈范围以内,砂石飞扬,窒人欲息。 蓦闻一声娇叱,两条身影,倏即分开。 阮绛雪娇喘连连。 黎雯亦微感吃力。 她们全是为维护师门数十年声誉,在胜负未分之前,怎能就此罢手?好歹也要 分个先后。尤其是阮绛雪,她在内力方面,明知道稍逊对方半筹,但她仍希望凭自 己独特的轻功与奇奥的剑法,作背水一战。 她娇笑一声,未见如何作势,身形微晃之间,即腾空八尺以上,半空里拧腰一 旋,身如彩凤凌空,曼妙无比的盘空一匝。 右臂一抖,蓝色的光芒从黎雯罩头洒下。剑带急啸,威势确是骇人之极。 黎雯只觉眼前一晃,百十道的蓝色剑芒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如雨般骤然洒下。 她急忙展开凌虚步里的救命绝招“连环绕步”,身形连闪,飘射出二丈以外, 不由暗忖:“这是哪一种剑法?” 正在微一迟疑之间,阮绛雪的身形正如鬼魅一般飘然掩到身后,一挺剑尖,蓝 芒带着劲风,直点黎雯后脑“玉枕穴”。 黎雯听风辨器,心下微怔,幸她临危不乱,在脚尖尚未及地之时,猛的一提气, 双臂往后一按,硬把下降的身躯向前飘出二尺,险险避过这一招。 虽然心里微微一怔,但亦激起她好胜之心。 她脚尖微一点地,身形凭空拔高一丈,凌空一盘旋,身躯平卧,有如游龙掠空, 掉首反向阮绛雪扑去。身形的曼妙悧落,较阮绛雪犹有过之。 无影客轻功超绝,早已驰誉宇内,阮绛雪乃其嫡传弟子,早已尽得乃师所傅, 此次黄山之会,满以单凭师门独步武林的无影步与奇幻剑招,在人前显耀,为师门 争光,哪知一经比较起来,显然较为逊色,芳心已凉了半截。 正当怔怏之际,黎雯的白玉箫已经挟着一股劲罡,向地左肩点到。 “坎离真气”足可碎石,裂碑招式一经递出,劲罡已经光临,阮绛雪只觉一股 凛烈寒风刺体裂肤。因来势过于迅疾,再旋身回避,时问上已是不及,忙将体内真 力全部贯注剑身,猛然一抖手,一招“分花拂柳”硬向玉箫撩去。 “铮”的一声清响,蓝芒向后蹦开一尺有余。一条倩影,乍落当场。 原来阮绛雪运足全身功劲,贯注剥身,硬向玉箫挥去,但因“坎离真气”乃玄 门至高神功,平常内功怎能抵挡得住?所幸她功力深厚,一砸之下,只把剑身蹦开 尺余,心里真气一泄,倏然落地。 黎雯以为这一招必使对方势难幸免,哪知就在剑芒一闪之际,自己的“坎离真 气”微感一顿,深佩对方功力,确实不同凡响。 但她一招得手,瞻气顿豪,随着身形下降之际,玉箫趁手一举,“坎离真气” 又复从后迎头罩下。 这一招迅如奔雷,阮绛雪在力竭之下再也无法躲闪,无可奈可之下,随手挺剑 向上一扬,只听一声轻吟过处,长剑已被蹦飞,一道蓝焰射出一丈以外,插入石中, 剑身还不断的颤动着。 吓得阮绛雪面色如土,把双目一闭,暗呼不好。 黎雯本来只想点到为止,此时将对方兵器蹦飞已占胜场,在江湖习惯上,对方 手无寸铁之际,理应就此停攻。 黎雯艺出名师自然知之甚详,因而住手停招,手提白玉箫伫立当场,含笑说道 :“多承姐姐容让!” 阮绛雪心知难逃此厄,此时见对方如此宽大,点到为止,实不愧名师之徒,心 中油生感激之情,苦笑说道:“承蒙手下留情,衷心至为感激,他日有缘,自当叨 教请益,恕小妹先行一步了!” 说罢单手一福,人已腾身而起,如飞燕般直向峰下飞射而去。 黎雯因为“坎离真气”极耗功力,适才追纵迎击,心里亦感疲乏。 当她喘息未定之时,幽灵公子已迈步来到场中,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想不到 仅只数月不见,姑娘功力竟是如此精进,依小可看,彼此前次晤面,小兄一直萦怀 心中,无时获释,此场不如免了,此后我俩行道江湖,真是一双风尘侠侣,足可睨 视武林,传为千古佳话,妹妹,你看如何?” 黎雯闻言,蛾眉倒竖,杏眼圆瞪,娇叱一声说道:“请你尊重些,谁是你的妹 妹,若再饶舌,莫怪姑娘要出手了!” 幽灵公子仍然嘻笑说道:“妹子何必这样心急?老实告诉你吧!你的那位平哥, 已由京中下令缉捕归案,此时可能已在牢狱之中,归云庄也被官军围剿而冰消瓦解, 目今西盲锻羽,寒冰宫与罗浮岛俱告覆亡,现今武林,正是我东灵神宫领袖之时, 妹妹你多三思则个!” 黎雯被他一连几句妹妹,喊得怒气上冲,再听陆剑平消息,更是痛不欲生,把 满腔怒火全都向幽灵公子身上推。 只听她娇叱一声道:“狗子找死!看招!” 身随声动,右手白玉箫一挺,一道闪光,直点幽灵公子胸前“华盖穴”。 幽灵公子阴森的笑说道:“要动手还不简单,让本公子陪你玩上几招也好!” 说话声中,左脚往后一滑,闪身避过来招。 就在他身形微闪之间,右手已多了一把缅铁折扇,一招“笑指天南”截向黎雯 右手腕脉穴。 他闪身、撤扇、出招,犹如一气呵成,确具名家身手。 黎雯沉肩缩腕,轻移莲步,绕向幽灵公子外侧,白玉箫带起一阵啸声,从四周 罩向幽灵公子。只见千百层箫影中挟着慑人的哨声,威势骇人之极。 敢情她在盛怒之下,已经展开南绝生平赖以成名的“七绝箫”法。 这种“七绝萧”必须有超绝的轻功与“坎离真气”融汇在一起,才能发挥出威 力来。 别说它招式奇幻莫测,单就那慑人的啸声,功力稍差的人,不要盏茶工夫,也 要当场昏倒下去。 幸亏幽灵公子功力高超,临敌经验丰富,心知这是内家至高功法,千万大意不 得,急忙收敛心神,沉着应付。 东灵轻功早亦驰誉江湖,再加他将近一年的矢志苦练,功力更是精进,此刻专 神应付,居然也有攻有守。 双方都是一时顶尖高手,全以快速见长,只见一白一黑的身影如蛟龙般纠缠在 一起,闪、展、腾、挪之间互抢先机,出手招式,全是奇幻无比,虚实莫测。身形 更是一沾即走,倏分乍合,确是难得一见的拚斗。 转眼间,百招过去,黎雯心系情郎安危,亟欲速战速决,不由杀心陡起,把 “坎离真气”又增加了两成的威力。 如此一来,形势又是一变,幽灵公子只觉对方奇招迭出,身法快似飘风,白影 翩翩,根本就看不清对方人在何处,而凌厉的啸声更是荡人心弦。 他在惊心动魄之下,更加谨慎应付,尽力运用救命绝招守住门户,只守不攻。 这时天光大亮,他们已经斗了二百招以上,按理应该感到疲乏。 尤其黎雯更已拚斗了一昼夜,所幸她生死玄关已通,功力可以源源不断的涌出, 故微感力乏,而不至疲惫。 幽灵公子仅只应接二百招左右,尚不至疲乏程度,但因黎雯攻势凌厉,故亦微 感力竭。 他乃极具心计的人,在此种挨打的局面之下,不由暗忖:“似此缠门下去,时 间一久,自己非吃瘪不可,如再不施绝招,不但取胜无望,等下连走都难!” 他心念一决,霍然一闪身形,飘开一丈以外,两臂平伸,掹哼一声,双掌由青 转黑,两股黑雾自掌心渐涌而出。 黑雾由淡而浓,暗运真力,向前一送,朝黎雯站立之处汹涌而来。 黎雯虽由陆剑平口中知道东灵黑煞掌功歹毒无比,但未经亲身尝试,仍在疑信 参半之间,她哪里知道,此时幽灵公子所施展的,却是黑煞掌中最厉害的“黑煞蓝 磷功”,这种功夫若一经沾到身上,皮肉即逐渐腐烂,较之黑煞掌功犹为厉害。 黎雯眼看黑雾不断涌来,弥漫蔽天,情势似乎较之陆剑平所说的犹为凶猛,她 天资聪慧,哪敢存心轻敌,急忙运集全身功力,将“坎离真气”运送出来,护住全 身。 幸亏她早有预防,如果等到黑煞蓝磷功沾及身体,那时再想运行“坎离真气” 就已经迟了一步。 浓重的黑雾涌到黎雯身前半尺左右,有如遇上一堵无形的钢墙一样,向四外散 射,消失于空气之间。 她虽避过这凌厉的“黑煞蓝磷功”,但因黑雾飘散于四周,害得外围许多观众 中毒倒地不起,一时狼奔豕逐,纷纷向峰下逃窜。 这时幽灵公子眼看“黑煞蓝磷功”依然未能将对方毒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吐气开声,张口一阵吹送,蓝色的磷焰,凭内力顺口飞射而出,在空中抛射飞腾, 向黎雯周身如雨般洒下。 黎雯见对方来势过于凶猛,暗地里也感到惊心,忙盘膝坐下,宁神一志,把 “坎离真气”展运到极限,极力抵御。 但因她已经膺战了两天一夜,功力再高,也难以支持,还亏她生死玄关已开, 尚可勉强抵御。 但是如涛的黑雾逐渐压盖下来,临离身前不及二寸地方,只要再过半个时辰, 黎雯不死也要重伤。 此时陆剑平眼看黎雯危险万分,赶忙运集“金刚不动神功”一步步向场中走去。 神功一经展开,确是不同凡响,蓝磷黑雾一经碰上,立即消失于无形,正如滚 汤烫雪般所向披靡。 幽灵公子眼看胜券在握,制伏对方只是指顾间的事,哪知半路里杀出一个程咬 金来。 待他一眼看清是陆剑平,一时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暗下决定,务必拚个强 存弱亡,否则也要同归于尽。 心念一决,猛的一运劲,将全身功力提到十成,一时蓝磷抛射,黑雾澎湃,威 力陡增一倍左右。 但是“金刚不动神功”乃佛门至宝,任你“黑煞蓝磷功”再高,也别想再进一 分。 陆剑平走到黎雯身前,心里顿松了一口气,但因留神幽灵公子的“黑煞蓝磷功”, 不便开口招呼。 黎雯在内力将尽之时,顿觉外面压力一松,心知必有人相助,微睁双眸,见是 陆剑平从天而降,心里这一份惊喜,简直为生平所未有,总因内力消耗过钜,倏又 闭上双目,调神坐息起来。 幽灵公子虽把“黑煞蓝磷功”施展到极限,也不能占到丝毫上风,同时因为自 己拚斗了一昼夜,精力也告疲惫不堪,所以黑煞蓝磷反逐渐向后退缩回来。 他眼看获胜无望,蓦的圆睁双目,如斗败的公鸡般,不顾自身的危险,一步步 地向陆剑平迫来。 他本拟穿进金刚不动神功光圈之内,以自己体内真元,把所有磷毒迫运出来, 与陆剑平同归于尽,但当他走近金刚不动神功的光圈边缘,身形顿被阻住。 这时黎雯正好运功已毕,精神恢复过来,忙右手一扬,白玉箫已由坎离真气输 送出来,冲破光圈,直向幽灵公子胸前射到。 幽灵公子正在全力运功之际,无法再顾及外间情势,且已心疲力竭,玉箫到来, 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想躲已来不及了。 一声惨嚎,玉箫已穿胸而过,彭的一响,人已颓然倒下。 陆剑平收敛神功,微睁双眸。黎雯已乳燕投怀般拥到身前。 两人双臂一圈,紧紧拥抱一起,也许由于一时的激动,黎雯双目紧闭,涌出两 颗豆大的泪珠。 两人依偎了一阵之后,连袂飞下信始峰,一路急骤飞驰,赶返归云庄。 他们到达总坛之时,归云庄已由嘉亲王洗刷完妥,下旨解围。 此刻小凤一闻二人回去,三脚两步的赶来,喜极喊道:“平哥、雯姐,你们好!” 黎雯对这位天真无邪的小妹妹,早已深具爱意,两手按住小凤双肩,朝陆剑平 无限深情的含笑一瞥。 待小凤仰首一观,三人不期然的会心一笑。 不数日,归云庄张灯结彩,为陆帮主分别与黎雯、小凤结偶佳期。 此后归云庄,不时可以看到他们悠游于泉边林下的倩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