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慈悲 战争无疑是残酷的,能够在战争中活下来的人无疑也是幸运的。 但海凌空却宁愿自己已经死去。 其实不止是他,无论是谁成为飞云会的俘虏,只怕都会生不如死。 在争夺沙城这一战中,飞云会抓获的大浪帮以及凌波山庄的武士不下百人。 飞云会对待敌人从来都是残酷无情的。 其实在楼兰,又有哪一个帮会不是如此?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你若对敌人仁慈,你也许根本就没有办法在这个冷酷的世 界生存下去。 所以,在被拷打一整天之后,若不愿降的战俘,唯一的结局便只有一个。 那便是——死! 杜绝向凌云请示如何处置不肯降的战俘时,凌云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便决定 了这批人的生死。 凌云只说了一个字:杀! 杜绝便已明白他该当如何做了。 但杀人也是一件非常讲究的事情。 不但要讲时间,也要讲地点。 飞云会从来也不会在沙城内处决战俘,因为在大多数人眼里,杀人是一件晦气 的事情,他们又怎肯将晦气留在沙城内? 所以飞云会通常都有一个固定的地方做这种事情。 这个地方离沙城还不算太近,杜绝把城中的事情交待好以后,便亲自押送这百 余名俘虏赴刑场。 罗布泊烟波浩渺,一望无际。 李笑天极目远眺,只觉心胸大畅,他叹道:“这湖水清澈透明,无穷无尽,真 令人心怀大畅。” 祖码圣使淡淡地道:“湖水虽美,但世事无常,转瞬即逝,公子眼中所见,无 非幻像罢了。” 李笑天摇头不信,道:“圣使,这湖水烟波浩渺,一眼也望不到头,又怎么会 消失?” 祖码圣使缓缓道:“我曾听教主言道,楼兰全境气温日益升高,但气温升高得 却极为缓慢,不易为人察觉,只是千余年后,气温改变便会极为显著,那时湖水随 着气温升高便会逐渐蒸发,终至干涸。” 李笑天将信将疑,随即笑道:“其实世上又有何物是永生不死的?这般美丽的 湖水,就算千余年后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又有什么关系?” 祖码圣使忽地冷冷道:“湖水虽要千余年后才会消失,但公子的性命只怕已命 不常久矣。” 李笑天身子顿了顿,但他脸上的神情却似没有任何悲戚,他淡淡地道:“只要 那一天还没有到来,我就还没有死,只要生命依然存在,我仍然看得到许多美好的 东西,我又何必梗梗于怀。” 祖码圣使眼中闪着奇异的光,他看着李笑天,这样奇怪的少年他平生也没有见 过几个。 他忽然笑了,淡淡地道:“你若到了临死的那一刻还是如此镇定自若,每年到 了你死忌的时候,我一定好好敬你几杯酒。” 他的眼中充满了讥诮之意,显然他绝不相信这世上真有如此淡定生死的人。 李笑天笑了笑,道:“多谢多谢。我们已在这湖边等了两天了,难道祖码神殿 便在湖中么?” 祖码圣使缓缓道:“不错,社码圣殿的声名虽然在江湖中威名赫赫,但却没有 人知道祖码圣殿的位置。”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竟蕴了一丝笑意,他又道:“有很多人都想找到祖码神殿, 但任何人都没想到,通往祖码神殿的必经之路竟在距沙城不远的湖边。” 李笑天道:“这里既然是通往祖码神殿的必经之路,想来,圣使已约好神殿的 人定期在此接送?” 祖码圣使道:“不错,今日正午,船便必来,到时便可上路了。” 他话一说完,脸色忽地微变,和李笑天对视一眼,两人葛地展开轻身功夫掠到 湖畔的树林里隐了起来。 湖畔,一个一身破烂衲衣的和尚疲惫地走了过来,他浑身上下沾满了尘土,看 得出来一定走了很远的路。 他的嘴唇干裂起壳,只听他喃喃道:“渴死我了。” 看见一湖被轻风吹皱的湖水,他的眼中放出了光。 他伏下身去,掬了一口水,便要往口中送去。将到口边时,他却又忽地停下。 李笑天不禁有点好奇,他不明白这和尚本已渴极,为何却停止不喝? 只见那和尚松了双手,任手中捧的一掬水重又落回湖中,然后狠狠用手在自己 脸上掌了一下。 李笑天吓了一大跳,暗地里好笑,回头看祖码圣使,他的眼中竟也有点好奇, 显是不明白这和尚为何突然掌掴自己。 李笑天暗想:难道这和尚失心疯了? 但看那和尚举止却又不像。 只听那和尚喃喃道:“玄奘啊玄奘,你真是该死,佛云:一掬水中有三万六千 条小虫,你怎可不念净水咒便要喝水?枉你从小修为这些年,一点定力也无,只顾 要解干渴,险些犯了杀生之戒,罪过罪过。” 李笑天差点笑出声来,忙拼命忍住,原来和尚并不是个疯和尚,只是个迂和尚 而已。 和尚自言自语毕,又口称“阿弥驼佛”不已,片刻,才又盘膝而坐,面对水边, 眼观鼻,鼻观心,口中嘴唇微动,想是正在念净水咒。 李笑天笑吟吟的瞧着这和尚,心里觉得有趣得很。 这时,那和尚念完净水咒,伏身又掬起了一捧水,这次他没有停留,径自喝了 下去。但水一入口,他便哇哇地大吐起来。 这次李笑天看得连眼珠子也差点瞪了出来,这实在是他遇见的最奇怪的和尚。 这湖水如此清澈,和尚为什么还要将水吐出来呢? 李笑天这时却发现祖码圣使微无惊诧之意,反而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似是此事 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李笑天正要问祖码圣使原由,祖码圣使已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湖水虽然清澈, 但却是似海水一般,全是咸水,喝不得的。” 李笑天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和尚为什么把水吐出来。 只见那和尚苦着脸,喃喃道:“是谁在这湖水中放了许多盐,阿弥陀佛,咸死 贫僧了。” 李笑天又忍不住要笑,他发觉这和尚当真有趣得很。说的话做的事都非常有趣。 但接着出现的人也许就并没有这么有趣了。 李笑天忽然看见一行人也向湖边走来。 这群人人数很多,起码有上百人,大多数人被绳索缚了手脚,再连在一块儿, 踉啷跄跄地向湖边走来,走在这些人旁边的人手执兵刃,似是在押送这些人一般。 李笑天叹了口气,他已明白这是些什么样的人。 但和尚却不明白,为什么平静的湖水边突然来了这么一大群人。 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这些人。 杜绝看了看这身着破衣的和尚,又看了看手下的囚徒,他的眼中似是露出了丝 笑意,他慢慢道:“你们这些狗崽子们运气还真他妈的不错,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居 然有一个和尚。” 和尚看了看杜绝,又看了看了那些囚徒,他忽然双手合什,微笑道:“施主, 贫僧这厢有礼了。” 杜绝淡淡地道:“和尚不必多礼。” 和尚微笑道:“施主佛法高深,令贫僧佩服不已。” 杜绝微微有些诧异,冷笑道:“和尚倒会说好话,只是我一部佛经也不曾读过, 佛前一柱香也未曾上过,不知道我又哪里佛法高深了?” 和尚神色惊奇,双手合什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原来施主天生一点灵性,更 令人可敬可佩。” 杜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怒道:“你这和尚婆婆妈妈,说话好不清楚, 不知道你夹七夹八在说些甚么。” 玄臧微笑道:“施主息怒,贫僧打从生下来便出家做了和尚,虽日日苦苦礼佛, 可惜和尚生性愚钝,竟不明白做和尚的妙处。今日听施主言道,见到和尚便有好运, 施主一部佛经也未曾读过,居然天生便有向佛之心,施主天生的一点灵性,贫僧真 是敬佩不已。” 他拉七杂八,絮絮叨叨地念叨半天,杜绝总算听明白他的意思,顿时哭笑不得, 暗道:“这和尚脑筋只怕有点不清楚。” 不过好歹人家说的也是好话,杜绝面上不禁缓了不少。他淡淡地道:“和尚, 我不跟你废话,我还有很多正事要做。” 杜绝说到有正事要做的时候,那些囚犯的脸色都变了变,他们知道,下一刻便 是他们的大限到了。 和尚用深邃的目光看了看囚徒,他的眼中竟似有了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和尚 慢慢道:“不知道施主有什么正事要做?” 杜绝刀锋般的眼光从囚徒身上掠过,他的眼中充满了一种主宰者的自豪。他缓 缓道:“我说的正事,便是砍去这些人的脑袋。” 和尚身子颤了颤,双手合什口宣佛号道:“罪过罪过。施主天性如此敬佛,却 又何必再造杀孽,不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罢。” 杜绝不禁仰天大笑,李笑天看他眼中的神色,不禁暗自为这迂腐和尚担心,另 一方面也不禁为他悲天悯人的情怀所动,打定主意杜绝若出手伤这和尚,必当自杜 绝刀下救这和尚。 杜绝笑毕,眼中却无凶意,他慢慢道:“和尚说的不错。” 和尚怔了怔,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脸上随即现出欢愉之色,他微笑 道:“阿弥陀佛,没想到施主一说就通,看来贫僧的佛法修为竟是不知不觉间进步 了。” 杜绝大笑,李笑天和祖码圣使也不禁莞尔,这和尚看来不通世务之至。 杜绝笑毕,慢慢道:“大师既然修为如此高深,不妨抓紧时间为这些囚徒念念 枉生咒,时间已经不多,在下这便要动手了。” 玄奘惊道:“原来施主在消遣贫僧?” 杜绝一本正经地道:“在下岂敢消遣高僧,在下早已说过,这些囚徒临死之前 居然能有位高僧为他们念咒超生,这不是他们的运气又是什么?以前那些死囚可从 未有过这等好运。” 玄奘苦着脸道:“但枉生咒是为死人念的,贫僧又怎能看着这些活生生的生命 就这般没了?” 杜绝眨眨眼睛道:“和尚既然不想看,在下倒有个主意。” 玄奘大喜,道:“施主请讲,只要施主能放过众位施主,要贫僧做什么都敬请 吩咐。” 杜绝微笑道:“在下杀人的时候,大师只要转过头去就可以了。” 杜绝话一说完,飞云会众人齐声大笑,似乎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 玄奘却肃然合什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他慢慢抬起头,一字字地道:“贫僧若真是照施主所说的去做,以后又怎礼得 佛,读得经?贫僧绝不能!” 杜绝慢慢收了笑容,他看着这个执拗的和尚,他的神色已越来越不耐烦。他慢 慢道:“和尚想要怎么做?” 玄奘慢慢道:“施主若不能饶过这些人的性命,不如便将贫僧一同杀了吧。” 杜绝的脸色阴沉,他冷笑道:“这主意倒不错,杜某平生杀人无数,和尚嘛, 今天倒是头一遭。” 李笑天右手贯注了真力,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杜绝,只要杜绝出手要杀和尚, 他便会立时出手。 杜绝刷的一声从腰间拔出佩刀,刀尖直指玄奘,冷冷道:“和尚,你还有什么 好交待的吗?” 玄奘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张文书出来,道:“贫僧死不足惜,只是有 负楼兰王所托,实是惭愧得紧,贫僧死后,烦请先生将这文书交还楼兰王,就说玄 奘非无信之人,乃是道之所在,实是不得不赴死。” 杜绝葛地一惊,喝道:“你说什么?难道你就是那个叫玄奘的和尚?” 玄奘叹道:“玄奘这两个字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名字,贫僧又何必冒名?” 他的眼中一瞬间竟露出了一丝光芒,看来他的赌注并没有白下。 杜绝一字字地道:“难道你就是那个要西去天竺取经,为高昌王设坛讲经,又 被楼兰王请来讲经的高僧玄奘?” 玄奘叹了口气,淡淡道:“高僧倒不敢当,只不过玄奘倒的确是玄奘而已。” 杜绝翻开玄奘的文书,正是一封楼兰王的邀请书,里面还夹着玄奘途经西域十 余国的通关度牍。 李笑天在林中看杜绝脸上神色沉吟不定,心里暗笑,暗道:“原来这和尚其实 不傻,和尚原来是个聪明的和尚。” 他已知道杜绝现在如果要下手杀害和尚只怕要费些思量了。 就算是强大的沙城城主,要得罪楼兰王的客人,只怕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楼 兰王毕竟是楼兰的一国之君,没有哪个帮会敢于无视楼兰王力量的存在! 李笑天心中稍宽,但回眼督见祖码圣使一脸怜悯之色,忽地心境空明,暗叫不 好。 果然,杜绝狞笑着举起了刀。他恶狠狠地道:“臭和尚,竟敢拿楼兰王来压我, 我现在杀了你又有谁知道?嘿嘿,你到阴曹地府去向楼兰王哭诉吧。” 玄奘一声长叹,竟是面不改色,他跌坐在地上,盘膝而坐,神色安祥,闭目待 死。 大浪帮一群死囚不禁热血沸腾,纷纷咕噪道:“杜绝,你这王八蛋,有种便来 杀我,欺负一个手玩缚鸡之力的和尚算屁本事。” “杜老贼,你个孙子王八蛋,快快放过高僧,否则老子便和你拼了。” 杜绝不为所动,手中钢刀仍是一寸寸向玄奘颈中移去。 李笑天再也忍耐不住,飞身跃起,烈焰灼天而起,烈火刀法径向杜绝手中钢刀 斩去。 李笑天人在空中,忽地发现另有一道凌厉的刀气也向杜绝奔去。 杜绝被两股必杀的刀气笼罩,暗叫不好,拼尽全力一刀向两股劲气格去,同时 纵身后跃。 噼噼啪啪地一阵暴响,杜绝铁青着脸跃开数尺,手中钢刀已断成片片。 亏得李笑天只存心救人,未存伤人之心,否则杜绝又怎能在李笑天刀下全身而 退? 玄奘仍在默诵经书,神色丝毫不变,显是对生死二字,当真看得极淡。 在他面前同时站了两个英俊的年轻人,除了李笑天,另一个人竟是雾红血! 雾红血发亮的眼睛缓缓看着李笑天,他的神情竟似有些激动,他慢慢地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李公子,我找得你好苦。” 李笑天也有些惊奇,万万没想到竟在这里看到了雾红血,他微笑道:“红血兄, 别来无恙。林姑娘可有消息?在下在这几日发生许多事情,竟来不及找到林姑娘。” 雾红血正要说话,忽地看了看杜绝,怒喝道:“姓杜的,马上把这些人放了, 再带了你的人快快滚罢。” 杜绝脸色苍白,他自知这两个年轻人武功实是可怕得很,自己连其中一个也未 必打得过,但若被雾红血这一句话便吓住了,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厮混? 杜绝慢慢道:“要想杜某放了这些人也容易,阁下只要问过了杜某手中这把刀 便可。” 雾红血哼了一声,冷笑道:“杜绝,你这般爱面子,只怕呆会儿丢了性命。” 杜绝冷冷道:“飞云会又怎会有怕死之人?” 他慢慢从旁边帮众手中拿过一柄刀,竟不再说话,手下众人也呛地拔出兵刃, 便待死战。 眼看这一战已不可避免,可是他的刀尚未举起,忽然啪地一声断成了两截,杜 绝脸白如纸,如见鬼魅一般。 林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道:“杜绝,你这么爱打,不如便和我打!” 杜绝脸色更加苍白,他已听出这是谁的声音,这个人的武功他只怕再练十辈子 也追不上,就算是凌云,只怕也挡不了这个人十招! 这样的人若要人做什么事,说这句话就已经足够。 杜绝一言不发,往林中拜了拜,挥手令手下解开俘虏的绳索,一溜烟地去了。 雾红血不禁有些吃惊,祖码圣使的名头他当然听过,但他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 不用现身便惊退了杜绝,这个人的武功,是何等的可怕! 大浪帮的人虽存了必死之心,但现在死里逃生,不禁都是喜极,连连向李笑天 等人称谢。 李笑天微笑不受,大浪帮帮众再三拜了,临行又纷纷跪倒在玄奘面前叩头道: “大师慈悲心肠,佛法无边,在下等人永生铭记,必立长生牌位永供终生!” 玄奘微笑道:“各位施主不必多礼,但求各位此后敬佛礼佛,时时不忘慈悲之 心,再莫起杀生之念便是了。” 大浪帮帮众喏喏答应,再三拜谢而去。 玄奘看了看李笑天和雾红血,微笑道:“这么多施主要谢和尚,和尚却要谢谢 两位小施主慈悲,救了这许多人的性命。” 李笑天微笑道:“和尚是个好和尚,佛祖自会保佑,大师不必多礼。” 玄奘微笑道:“两位仁心仁义,若世上都似两位这般慈悲心肠,贫僧也不用万 里迢迢到天竺取真经了。” 李笑天眨了眨眼睛道:“不知这真经有何用处?” 玄奘叹道:“世人每多贪欲,戡不破爱欲痴缠,这世上才苦难日深,佛法虽可 化解戾气,但中土佛经每多缺失,是以贫僧欲往天竺求取的三藏真经便是要劝导世 人消除心魔,免堕轮回之苦。” 雾红斩道:“大师,此去天竺万里迢迢,一路艰难无比,大师还是不要去的好。” 玄奘笑了笑,合什道:“贫僧自生下来便入了沙门,一已微躯早已献给我佛, 路途虽艰难,但贫僧相信总会有到的一天。” 雾红斩见到坚毅的眼神,不由敬意暗生,道:“大师坚心似铁,在下佩服。” 李笑天微笑道:“在下虽不懂佛法,但大师慈悲心怀,在下却是佩服无已。希 望大师早日取得真经东归,得脱世人无边苦难。” 玄奘合什道:“多谢两位施主吉言,贫僧这便告辞了。” 雾红斩道:“大师,你现下是去楼兰京城么?” 玄奘微笑道:“楼兰王在京城设了孟兰法会,请贫僧前去讲经,贫僧正好趁此 换了通关度牍。” 雾红斩见他谦雅沉静的风范,不禁为之心折,行礼道:“但愿在下能有缘法得 闻法师妙言讲法,法师请罢。” 玄奘整整破衫,迈步便行,忽听李笑天微笑道:“法师且慢。” 玄奘愕然转头道:“施主还有何事?” 李笑天微笑道:“这湖水咸苦不能钦用,在下这里还有干粮清水,便请法师带 了上路罢。” 玄奘大喜,接了过来,合什念了净水咒,饱饮一顿,告辞而去。 雾红血和李笑天目送着玄奘离去,李笑天忽道:“对了,雾兄不知找小弟有何 事?” 雾红血看了看李笑天,突地板起了脸道:“哼哼,你还记得青妹么?” 李笑天愕然道:“在下一到沙城便多有事端,是已一直找不到茗青,但中心却 多所牵挂,决不敢有一刻忘了茗青。” 雾红血脸色稍缓,慢慢道:“既如此,青妹现在身在险中,你快与我一起去救 她,迟了只怕来不及了!” 李笑天大惊,失声道:“茗青有什么危险?” 雾红血缓缓从怀中抽出一封短笺交给李笑天,李笑天急急展阅,只见短笺上写 道: 雾君红血: 令师妹林女侠今在我帮之手,素闻君乃少年英杰,与林女侠有青梅之谊,必不 望林女侠有所损伤,如料不差,便求代劳一事,否则当无再见林女侠之期矣。 大浪帮顿首 李笑天瞳孔骤然收缩,他慢慢道:“雾兄,你已确定茗青真的在大浪帮手中。” 雾红血长叹一声,黯然道:“大浪帮随信送来了青妹的龙纹剑,我已不得不信 青妹落入了大浪帮手中!” 李笑天紧紧握住了右手,大浪帮的手段他已见识过! 他虽然担心,但他的心却还未乱,他知道,现在他必须保持冷静,他的心若乱 了,只怕根本没有机会从强手如林的大浪帮手中救出林茗青。 他慢慢道:“大浪帮要雾兄所做何事?” 雾红血慢慢道:“刺杀沙城城主凌云!” 李笑天身子一震,但他的面容依然保持沉静,但他的心却似有些乱了,刺杀沙 城城主!这是何等艰巨的任务? 凌云自己已有万夫不当之勇,更有麒麟护体,身畔还有数千帮众,人人俱是武 功高强,天底下还有谁能够将凌云刺于剑下? 雾红血慢慢道:“我也知道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为了茗青,我 一定要去,我到处找你,只是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也肯为了青妹,随我到沙城拼 命?” 李笑天默然而立,他的眼中慢慢竟现出一丝痛苦之色,他喃喃道:“机会真是 渺茫得很。” 雾红血脸色铁青,他紧紧地盯着李笑天,怒喝道:“难道你竟是个贪生怕死的 懦夫?!” 李笑天忽地挺直了身躯,他淡淡地道:“你错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也会 为茗青付出一切。我的意思是,在去沙城拼命之前,现在我也许已要拼命一次。” 雾红血愕然看着李笑天,似是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这时,林中忽地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李笑天,你是不是想赌一赌能不能 在我手下逃脱?” 雾红血脸色苍白,低低惊呼道:“原来你,你已落入祖码圣使手中?” 李笑天苦笑道:“你总算明白了。” 他忽地收了笑容,慢慢向着林中道:“圣使,在下并非食言之人,但只怕现下 在下不能随圣使去见教主了。圣使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救出茗青后,只要留得一 条命在,必当到祖码神殿向教主谢罪!” 祖码圣使一阵狂笑,震得林中一阵乱动。他一字字地道:“李笑天,你莫要痴 心妄想,我绝不会为了你坏了祖码神殿的规矩。” 李笑天叹了口气,淡淡地道:“但在下能不能与圣使打一个赌?” 祖码圣使冷冷道:“你要赌什么?” 李笑天缓缓道:“圣使武功名震江湖,不知圣使以为凌城主可以在圣使手中走 得了几招?” 祖码圣使缓缓道:“不出七招。” 李笑天目光闪动,慢慢道:“圣使也曾看见在下出手,不知圣使以为在下可接 得圣使几招?” 祖码圣使默然一会儿,慢慢地道:“你可接得我五招。” 李笑天慢慢道:“这么说,圣使认为在下武功是不及凌城主了。” 祖码圣使冷冷道:“烈火刀法虽然威猛绝伦,但你年纪毕竟还轻,内力还不够 深厚。烈火刀法的绝窍不过是能将一个人全身的内力发挥到极致,但若你本身内力 不够,烈火刀法绝不能提升你的力量,所以,你的真实武功却及不上凌云,若是李 当在此,他也许可以接到我十招。” 雾红血只觉额上的汗大滴大滴落下,祖码圣使竟道连李当也只能接得住他十招, 此人武功真是深不可测,李笑天又如何能从他手下脱身? 李笑天眨了眨眼睛,慢慢道:“如此说来,在下只要能接得住圣使十招,圣使 是不是能答允在下的条件?” 他不等祖码圣使回答,又接着道:“在下限定十招,已比圣使所料多了一倍, 圣使已然不亏。” 祖码圣使冷笑道:“你若存了侥幸心理,以为可以勉强撑得住十招,那你就错 了!哼哼,李笑天,你若能接得住我六招,便算你胜!” 李笑天双眼发光,他的身躯忽然挺得很直,难道他竟已胜算在握? 但祖码圣使的武功实在是太可怕,他既说李笑天只能支撑五招,李笑天绝不可 能支持到第六招的! 雾红血紧张地看着二人,手心也慢慢沁出了汗水! -------- 幻剑书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