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柳藤破箱 褐衣人两臂一伸,上前扶住魏青龙。魏青龙正想道谢,骤感那褐衣人的双手就 像铁钳,倏地紧紧掐住自己的腕脉,动弹不得。 柴震雷疾步欺近身来,迎面连拍三掌,击中胸腹的膻中、气海,魏青龙神情大 愕,狂喷一口鲜血,心知这番中计了,眼前二人联手设下诈局!当下愧悔无比,只 听身后扑通一声,燕寒光受柴震雷的袖力掌风震撼,从马背上跌下来。 这褐衣人面庞紫黄,颌下一绺短须,双目精光射人,扣住魏青龙腕脉不放。 魏青龙又愧又怒,睁眼喝道:“你是何人?这等奸诈!” 褐衣人盯着魏青龙冷看,缓缓道:“在下契丹人萧翼,忝为大头陀教滕蛇坛坛 主,魏大侠名震江湖,想来不会将区区在下瞧在眼里。” 魏青龙听他讥嘲,哼声道:“魏某不是大侠。”自料今日或许要死在这二人手 里,自然是无话可说,心中感愧良多,叹一口气,别过脸去。 萧翼嘿嘿一笑,伸臂将燕寒光挟在腋下,转身大步行下山冈。 柴震雷拖起魏青龙,托上马背,顺手把魏青龙那只破旧的柳藤箱子扯下,抛弃 在山石间,轻轻跃上马鞍,策马行去。 行出几里,众头陀正在暮色中悬悬而望,见柴震雷骑着生龙活虎的乌骓神马, 又生擒了魏青龙,个个喜逐颜开。那位胖头陀双手奉上柴震雷的斩马刀,连声贺喜, 柴震雷笑道:“这都是萧坛主的功劳。”萧翼阴沉着脸,也骑上一匹白马,带着燕 寒光拍马前行。 天气阴寒无比,燕寒光瞧见数名头陀,把魏青龙用牛皮筋五花大绑,捆缚在一 匹黄骠马的鞍上,又看看这些众多陌生的脸,心中极是害怕。雪夜中一大帮人纵马 急驰,来到凉州城外的崇夏寺中,当晚就住在寺中。 这崇夏寺原是近日来头陀教众落脚之地,只是容纳不下这许多人马,因此寺庙 后还搭了一座宽大的毡帐,大半数的头陀杂居其间。 寺中大雄宝殿前有一棵百年老梨树,魏青龙和燕寒光被吊在树干上,剥去袍袄 皮帽,那位胖头陀领了六七个人,各执九节鞭,一面抽打一面骂:“盗马贼,直娘 贼,贼厮鸟,你害老子在戈壁滩守了四个月,天天喝西北风,风沙地里吃苦头……” 其余头陀也嚷骂不休,使劲鞭挞,打得魏青龙皮开肉绽。血水即刻凝成冰霜, 魏青龙全身僵硬,又冷又痛。 魏青龙笑道:“呆头陀,打轻些,明日爷爷我请你们喝酒,到燕京请你们逛窑 子……”胖头陀冷笑道:“这贼厮鸟嘴硬,给我往死里打。”魏青龙扬声大笑。直 到昏厥过去,睁眼醒来时,魏青龙又是左一声“爷爷我”,右一句“你爷爷”,众 头陀奈何不得。鞭梢有时抽到燕寒光身上,疼得他抽搐不止,但他始终不吭声。魏 青龙目光好几遍扫视他,颇有赞许之色。 胖头陀本想用上酷刑,只因柴坛主有命,此人也算是个豪杰,不许太过折辱。 柴震雷身为朱雀坛首领,兼执掌大头陀教中日常文书之事,向来儒雅自许。 众头陀打到半夜,又饿又乏,边走边骂,歇手去吃斋食了。 二人悬挂在梨树上,四目相对,没甚么话好说。魏青龙只是不断提醒他,切莫 睡着,一旦睡去恐怕难以醒来,八成要在寒风中冻死。燕寒光极力睁眼,有时困极 了合上眼皮,魏青龙就荡开身子,提足一脚踢醒他。到四更时分,寒风愈发凛冽, 燕寒光唇齿哆嗦,只觉身如坚冰。 除了风声,崇夏寺一片寂静,忽听大雄宝殿瓦檐上,发出清脆而轻微的长长响 声,一柄铜刀“飕”的飞来,刀柄在前,尖刃朝后,魏青龙眼快得很,急忙双足夹 住刀柄,隐然瞥见大殿檐角上有条人影一闪即逝,看那刀正是自己的青铜大刀,登 时醒悟这人是暗中出手相救。 魏青龙大喜,夹住青铜刀扭身割断双手牛皮筋,再挑断胸背绑缚的皮带,获得 自由,举身一荡,纵上燕寒光头上的树干,挥刀斩断绳索,抱住他的身子,跳跃如 飞,悄悄逃出崇夏寺。暗暗想道:那人是谁?为何救我?怎会偷出魏某的青铜刀来? 这么一想,眼角觑见刀柄上系有一条白绸带。魏青龙展开白绸,借雪光一看,上书 :“物归原主,速去勿再回头。”原来是燕京寺公大师施恩魏某,因为魏青龙认得 寺公大师手迹。这十个字意含:你快快逃生,别要再动乌骓马的念头了。奇怪的是, 寺公大师怎么也到了西凉? 魏青龙屈膝遥遥一拜,拉起燕寒光,心急如焚,直奔那处山冈。 在山冈乱石中四下寻觅,找到被柴震雷随手抛弃的柳藤箱子,而且原封不动。 魏青龙大大的舒一口气,嘴边露出笑意,紧抱箱子,喜道:“爷爷我这只破箱子, 价值连城,柴震雷那厮岂能料想得到?”失却乌骓,有所憾惜,得回此箱,乐以忘 忧。来不及细细检看,负起燕寒光,手提大刀和箱笼,投西奔走,惟恐众头陀发觉 自己逃脱,纵马追来,尤其是那个褐衣黄脸的滕蛇坛坛主萧翼,精于“琵琶铁指功” 和分筋错骨手,武功甚是了得,更兼诡计多端,当年早闻其名,这回见识过了,确 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一路都是连绵的小山丘,疾步行得一阵,月光从黑云中露出,一片明晃晃,燕 寒光忽然叫道:“那是甚么?”远处赫然是一道蜿蜒千里的高大城墙。 魏青龙一怔,情急时居然忘了,这凉州城本是挨着长城,说道:“这是天下人 皆知的长城。”略略解说几句,面露难色道:“我要跃上长城,洵非难事,只是小 兄弟你身无轻功,怎生上去?……对了,设法搓条绳子。” 燕寒光略略一想,指着山丘间几株松树,说道:“把松树砍下来。” 魏青龙微微纳闷,但一转念,便即明白其意,恍然道:“小兄弟,你有急智, 老子不如你。他奶奶的,你是半个诸葛亮。” 魏青龙闪身远去,挥刀砍来两棵松树。 两人来到长城下,把松树靠在墙边。魏青龙背负藤箱,手提一株松树,踩着靠 墙的松木,蹬足一跃,腾空飞上长城。 燕寒光攀住松木爬上去,正到城墙半腰,转爬到魏青龙垂下的另一株松树,魏 青龙把他连人带树提了上去。这长城可谓天然的屏障,朱雀坛的马队就算追到,也 无法驱马登上长城。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