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琵琶铁指 众人进入一道大峡谷,两壁如刃,嶙峋陡峭。夕阳西沉时射出的霞光,将那铜 绿色的岩壁映得格外刺眼,风声呼呼间,沙石刮落,坠入骆驼群里,一行人又虚惊 了好几回。 魏青龙胆量大押后,问阿帕孜道:“那魔城怎的这般古怪?”阿帕孜额上还有 虚汗,边拭边说道:“人人皆说这几百里的雅丹魔城,有妖魔在此作怪。其实天山 南北,大漠中还有几处这样的魔城哩,大同小异而已。”想了一想,又道:“我回 鹘国中有一位先生,名唤玉素甫,博学多识之士,狮子王甚是倚重。玉素甫先生曾 说,因那魔城一带地势殊异,地形古怪,地貌独特,每当大风刮起,两相摩擦,便 发出种种声响,这怪叫声实是风声,非为魔鬼。我等庶民,闻此也是半信半疑……” 魏青龙听了,暗暗点头:那位先生所言,倒也有理。默默记住了玉素甫的名字。 在大峡谷中行了一阵,落日余晖明亮,魏青龙怀里搂着燕寒光,共乘骆驼,牵 着马匹。想起一事,忙又唤住阿帕孜,问了他府宅地址,笑道:“阿帕孜兄弟,魏 某托你一事。这路上万一有个意外,你可否将我座下骆驼携带府上,替我照料,魏 某自会寻你。他日我二人回归中土,还要仗它脚力穿行沙漠……”阿帕孜微微一愣, 神情凝重地答应了,不敢细问缘故。 阿帕孜说,过了前面一线峡口,便算脱离险地。魏青龙点一点头,骤然觑见前 头峡口上有物闪光,定睛一瞧,竟是那些头陀额上铁箍的反光,大惊:难道那厮觉 察出我的行踪!如此挡住峡口,老子躲不过了……?隐隐瞥见萧翼的身影,夹在几 十个头陀中间,盯着那些过往回鹘人的脸细看。魏青龙急向阿帕孜作了个手势,叫 他牵去骆驼只管先行,避过这些头陀便随后赶来。阿帕孜料到几分情势,连忙接了 骆驼。 魏青龙负起燕寒光,提了铜刀和藤箱,跃上马背,猫腰伏身疾驰。萧翼眼尖, 本来有所怀疑,眺见逃脱之人,模样颇似魏青龙,发一声喊,率领众头陀跃马追逐。 魏青龙自思那魔城地势复杂险恶,咱只须引来萧翼,跟他捉迷藏,再图脱身。 便径自望雅丹魔城冲进去,左转右弯一阵,夜幕降临,那些恐怖叫声愈来愈响,燕 寒光起初惊惧得面色发青,渐渐不怕了许多。兜来兜来,坐骑的马蹄不停打颤,忽 然将他两人掀翻下来,那马一头撞上土岗,口吐白沫,抽搐不已,竟然吓死了。魏 青龙扯住燕寒光飞身跃起,猝然间阴风扑面,土岗上一条人影闪电般扑出,朝他胸 口猛击一掌。正是萧翼,此人追入魔城,飞上土岗,鸟瞰魏青龙行踪甚久,以逸待 劳,觑机倏然出手偷袭。 魏青龙纸鸢似的倒退飘去,五脏翻滚,痛不可抑,正好坠在一座鳄鱼岗上,俯 见燕寒光也重重落地,晕过去了。萧翼如影随形飞来,箕指点穴,魏青龙喷出一口 淤血,染得刀柄鲜艳夺目,挥刀迎击。 萧翼凌空扭腰一晃,避开刀芒。旋即十指弯弯,使一招“昭君出塞”,只管望 魏青龙颈窝下勾拨。魏青龙猛可把头一仰,斜刀劈去,萧翼使了一个“凤点头”, 闪开身去,施展独门绝技“琵琶铁指”功,绵绵不绝,不容他有喘息之机。魏青龙 缓一口气,奋起余勇,催动三十四路魏氏刀法,撩、抹、劈、刺,便似翻波涌浪。 萧翼一招快似一招,飞花点翠势、雨打芭蕉势、大江东去势,专往魏青龙的琵琶骨 上猛击。两个人在魔城的黑夜中龙争虎斗,如鸿鹄翩跹,似双蝶飞舞,从鳄鱼岗飘 向蘑菇山,自乌龟丘跳落蒙古包,离大神坛退上虎狼岩,出城堡石飞到擎天大柱, 如鹤叼蛇,如鹰捕雀。 夜幕下各种恐怖的怪叫声不绝于耳,似马嘶,似狼嚎,似猛虎咆哮,陡然间又 似一个老女人笑个不停。两人心中虽是栗栗危惧,但斗杀之际,哪敢多虑,只当充 耳不闻。魏青龙重伤之余,终究落了下风,渐渐不济。两人正在擎天大柱上酣斗, 萧翼突施阳春白雪势、十面埋伏势、霸王卸甲势,魏青龙连中数招,呕血连连,痛 彻心腑,一头栽了下来,高高地坠落尘埃。 二三十名披发头陀高举火把仰望,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见萧坛主一举击 落了魏青龙,才定下神来。魏青龙坠在沙土上,只是骨折腿断,不能动弹,怒睁着 双眼,却也未死。萧翼飘飘然腾身,掠下擎天大柱,另一班头陀早已细细搜捡过骆 驼商队的回鹘人,赶来禀报,不见甚么异宝。众头陀打开柳藤箱子,内中空空如也, 惟存几样细软之物,两锭黄金和碎银,一支碧绿的笙管。 萧翼便似当头浇了冰水,大出意外,满面青气浮动,劈手抓起魏青龙,厉声道 :“那珠子何在?”捏得魏青龙胸骨喇喇的响。魏青龙有气无力,嘴角流血汩汩, 垂着头冷笑道:“你这狗贼。甚么猪仔,甚么河,甚么甚么寨,你爷……爷没听说 ……过……”萧翼咬牙切齿道:“泉珠究竟在哪?”血肉模糊的魏青龙恹恹一笑, 道:“萧大蛇,说啥全猪九斤宰哪?魏爷爷是愈听愈……糊……涂矣……”萧翼臂 上及肩背胁下,有好几处刀伤,也自疼得呲牙咧嘴,更且千里奔奔波波,一番艰苦 付诸东流,竟是竹篮打水,不禁勃然大怒,一脚把魏青龙踢得腾云驾雾。情知这厮 强硬,必不肯说,教人提取燕寒光来,倾出水囊中冷水,把他泼醒。燕寒光苏醒, 见势甚是害怕,萧翼温言问他,他只是摇头。 萧翼脸上阴晴不定,箕指扣住燕寒光小腹间的气海穴,逼问泉珠藏在哪里。燕 寒光全身痛、麻、痒、烫,钻心刺骨,无比难受,实难言喻,一张小脸胀成猪肝颜 色,“呃、呃”地惨叫。这一手连江湖豪客向来都视为酷刑,多半抵受不住,痛苦 难当。 萧翼停手,问他说不说,燕寒光心惊胆颤,平生痛苦莫过于此,又兼风沙吹得 眼珠酸痛,真乃涕泪横流,却硬是不吭声。萧翼恼怒得睚眦尽裂,张牙舞爪,催运 内力,再次针尖似戳他气海穴,燕寒光愈发难捱,痛得骨肉如割如锯,五脏搬来移 去,杀猪似地啼叫,死鱼般直翻白眼。魏青龙大吼道:“姓萧的!你折磨小孩,禽 兽不如……”声泪俱下,却不能够动弹。萧翼住手,泼水弄醒燕寒光。燕寒光哪里 醒得来?半迷半醒,昏昏沉沉。 萧翼教人用铁丝穿透魏青龙的琵琶锁骨,把他俩各自装入一个牛皮袋里。魏青 龙大吼大骂,犹在皮袋里挣扎。萧翼胸中恶气怎咽得下去,命众头陀往死里打。众 头陀挥舞铁锥、钢鞭、狼牙棒,一阵毒打。打得皮袋乱滚,千洞百孔里血肉涌溅, 血珠喷飞。对那燕寒光的小皮袋,因念他是个小孩,已经奄奄垂死,略生恻隐之心, 下手颇是留情一些。十几只火把熊熊映照下,眼看两只皮袋再不蠕动,也无惨呼乃 至呻吟,血水直往外流,凝成嫣红的坚冰,多半是毙命了。萧翼吐一口浊气,稍泄 忿恨,挥手叫停。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