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阿谁采药 回到焉耆客栈,夜里上了床,魏青龙酣睡之后,梦中口里喃喃,念了几遍“泉 珠、泉珠”,又轻轻喊几声珠雅。燕寒光知道他在做美梦,也不吵醒他,只顾默默 修炼华山陈抟老祖的卧睡功,返心观照,体真炼息,一夜无眠,从头至脚仿佛凉风 习习,这是张无梦真人传授他的密旨玄功。次日又行,直至一派高山脚下,仰看冰 峰林立,雪光闪耀几百里,实是瑰奇。 三人骑马行到焉支山时,伫马歇脚。这焉支山又名胭脂山,昔年汉武帝时,大 将霍去病和张骞击败强盛一时的匈奴,匈奴左贤王几乎全军覆没,逃往漠北。溃败 之时,将士悲戚,哀鸿遍野,个个痛心疾首,军中不知何人作下一首著名的匈奴哀 歌: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胭脂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失我大阴山(即天山),使我祖先无脸面…… 因这胭脂山上盛产一种红蓝草,可以熬制胭脂,古焉耆国名便是由此而来。珠 雅自然知道这典故,满心欢喜,要上山采摘胭脂草。魏青龙岂能不依?山势平平而 起,两匹良驹腾蹄冲上胭脂山,到得山腰,望见左翼一处悬崖边上,有一个回鹘人 正在采药,背着筐篓。采着采着,也歇一歇,坐在岩石上弹琴。两人骑马又行了一 箭之地,看看有些陡峭,便跃下马来,在一棵大树旁,把马拴好,教燕寒光攀住马 鞍,留下看望。珠雅自不免少女心性,蹦蹦跳跳,魏青龙伴随着,陪她采胭脂草。 燕寒光坐在紫骝马上,仰面山顶,积雪还未融化。一晃眼间,魏青龙和珠雅已转往 山背去了,许久不见两人的身影。 燕寒光独自看这旷野山景,忽听有人说话,道:“你说燕王府那泉珠,会是姓 魏的盗去么?”说话的是一位白面书生,翩翩少年公子,从右边山坳里转出,这人 身穿一领葱白蜀锦衣,外罩白衫,腰佩一柄青锋剑。接着山坳后又行出一人,边行 边说道:“柳坛主,教主疑是魏青龙所盗,柴某也曾这样揣度,可是……”答话的 这位大汉,头戴银箍,披着长发,身材魁岸,手提斩马刀,正是大头陀教朱雀坛坛 主柴震雷。 燕寒光吃了一惊,哪还顾得听他说甚么?缩起身来,伏在马鞍上偷偷窥视,只 见柴震雷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个是病汉模样,脸上颧骨微耸,蜂眼塌鼻,握着一柄 鹰嘴铲,另一个人瘦长身子、紫黄面孔,透着一股阴森肃杀之气,竟是那个心狠手 辣的滕蛇坛坛主,萧大蛇萧翼!燕寒光大骇,翻身滚下马鞍,往那棵拴着马匹的参 天野树后面的一丛草窝中,奋力蹬脚跃去,想躲起来,却忘了自己双足已是绵软无 力。身子扑出去,再也收不住,一个倒栽葱势,燕寒光顿时骨碌碌地滚下山坡。 那位穿着一身蜀锦的白面书生,名叫柳膻经,是燕京大头陀教青龙坛的坛主, 另一位手握鹰嘴铲的病汉,是头陀教勾陈坛的坛主耶律谷奴。这四位坛主听得声响, 遥遥地注目瞧去,隐然见到一个毛茸茸的物事,滚下悬崖,不见踪影了,还道是甚 么山中小野兽。四人正是从天山博格达峰下来,一路南行,经此胭脂山。 原来燕寒光一直滚到悬崖边,山石间磕磕碰碰,把他撞晕过去,直往悬崖下坠 落。物有偶然,事有凑巧,那位弹琴的采药人攀藤附葛,下了悬崖,行走之时,忽 听一阵响声,燕寒光恰巧坠到他背负的药筐中去,筐篓内装满药草,悬崖也不甚高, 燕寒光幸好拾回小命一条。采药人立脚不住,坐倒在乱草堆中,扭颈瞅了一眼,却 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起先见过他与那对青年男女一齐上山的。采药人立起身来, 背负着药篓,头也不回,向胭脂山下行去。他虽是不动声色,却竖起双耳静静聆听 那几个人交谈着泉珠之事。 行至山脚,将药篓内的燕寒光抱出,放在一辆驴车上,催起两头驴子,便向北 行。匆匆行出十几里,采药人把车停住,来到车厢里,看燕寒光昏迷不醒,额角肿 起两个血块,便替燕寒光敷上些许草药,拭去血渍,又赶车前行。不知行了多久, 驴车驶上一条崎岖不平的石道,两侧山峰,银光闪闪,蔚为奇观,都是云母之类的 矿物。 出了狭长的山道,便是吐鲁番盆地的宽阔绿洲,放眼望去,郁郁葱葱,林木参 天,瓜果飘香。绿洲连着一片大草原,草长莺飞,牛马成群,可容得千军万马对阵 厮杀。 燕寒光被崎岖山道簸荡一阵,早已弄醒,瞧见一个头戴花帽的回鹘人驾着车, 只看到背影,不知是谁,也不知他要载自己往哪里去,心想:我双腿不能行走,总 之无法逃跑。魏大哥和珠雅姐姐,会不会被那几个人抓住?想起他俩,愈发觉得自 己形单影只,孤苦无助。他经历了许多事,知道哭也无益,担心、害怕也没用,便 蜷缩在车厢里,潜心闭目,默练陈抟老祖的卧睡玄功。驴车行上草原,不像先前那 样板荡摇晃,平稳多了。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