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泉珠之秘 明月当空,清映庭中,阿帕孜披衣起床,在院子里舒着头颈,看月色。他的庭 院中种满了白葡萄,宛若藤蔓下垂挂着颗颗明珠,碧、白两色,宝光晶莹。也有马 乳葡萄、琐琐葡萄、黑葡萄等品种,在月光下幽幽喷香。 庭院很大,阿帕孜踱来踱去,看了一阵,到房中搬出一张藤椅,半卧在藤椅中, 嗅着葡萄香气扑鼻,暗暗想道:我从辽国的“回鹘营”贸易回家,也有一两个月了, 那位途中邂逅的魏英雄魏青龙,原说要来牵走骆驼的,至今无有踪影,还有那个姓 燕的小公子,甚是聪明可爱,不知是否都在大漠上遇难了? 正寻思时,忽听滴水檐上风声响起,一条人影当头跳下,阿帕孜大吃一惊,从 藤椅中翻身坐起,惊得头上的花帽掉落在地,朦朦胧胧瞧见,庭院中间立着一位青 衫壮士,壮士笑道:“阿帕孜兄弟,是我来了……”阿帕孜听那语音甚熟,揉了揉 眼,凝神一看,原来是魏青龙,大喜道:“魏相公,我正想着你哩,莫不是在做梦? 小公子他好么……”魏青龙嘘了一声,示意他悄言,将阿帕孜紧搂在怀,轻轻笑道 :“我和小公子也很想你,阿帕孜兄弟,教你担心了。” 阿帕孜喜不自胜,定睛看了看魏青龙,心中甚是敬他,不敢多看,道:“你怎 不带小公子前来?”魏青龙道:“我那小兄弟在驿馆里睡着了,过些日,我便带他 来拜见你。”阿帕孜要回房去斟茶置酒,魏青龙说不必了,问起那匹骆驼如何。 阿帕孜见问,摇头叹气,魏青龙见他摇头,心里登时发慌,面如白纸,额角渗 出冷汗,急忙问道:“我的骆驼死在沙漠上了?还是……”阿帕孜苦笑道:“那倒 不是。骆驼正在土房马厩里,只是病了,半个月来懒于进食,病得很厉害,叫人来 看,也查不出甚么病症,有负魏相公所托,阿帕孜实是惶愧……”魏青龙扪着胸口, 长舒一口气,额手称幸,未等阿帕孜说完,道:“你且带我去瞧瞧,不要惊动尊府 中人。” 两人绕过几间厢房,穿过长廊花园,借着月色明亮,悄悄来到马厩。阿帕孜先 到马槽里点起灯笼,提着灯笼,引魏青龙进来看,三四十匹骏马和十几头骆驼都在 土房中,灯笼照见魏青龙的那头骆驼,果然病得瘦骨嶙峋,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魏青龙一个箭步,跃到木栅栏内,翻看骆峰上厚厚的驼毛,皮肉上隐隐有一线刀痕, 检看清楚了,抱住这头病入膏肓的瘦骆驼,喜得心花怒放。阿帕孜一旁看着,大出 意外,实是摸不着头脑。 魏青龙觉得自己喜极忘形,连忙站起身来,向阿帕孜深深拜谢,说道:“阿帕 孜兄弟,今时魏某无物可谢,他日再图报答!”阿帕孜甚不过意,局促不安道: “魏相公,你没怪我饲养不周,反要答谢于我,这、这岂不是……”魏青龙心知无 法与他说清,笑道:“我识得一位本地名医,我先将这骆驼带走。过两日,携小兄 弟来拜访。只是此事,切莫泄漏于人……”阿帕孜连连点头。魏青龙将病骆驼扛在 背上,大步行出,阿帕孜领他到门口,挥手再三致意,目送他走在高昌城的街衢夜 色中,直至不见人影,闩上门扉,心里十分纳闷,索解不得。 魏青龙扛着骆驼,踏着街道上的月影,阔步而行,夜深阒寂无人。转到拐角处, 毕勒哥太子率领五六十名宫廷中的羽林军铁骑,都是心腹亲信,守候多时。三名军 士接过病骆驼,抬到马车上去。魏青龙坐上毕勒哥的马车,一行人共四辆马车,羽 林军铁骑保驾,径向太子宫驰去。 抵达府中,把骆驼抬入密室,毕勒哥与魏青龙携手坐下,屏退左右。玉素甫先 生从另一辆马车下来,车厢内还有小推车靠椅,靠椅中坐着燕寒光。玉素甫先生推 着轮椅,太子宫灯火辉煌,亭台楼阁宛如飞龙舞凤,燕寒光几乎看傻了眼。玉素甫 先生推着燕寒光进了密室,便取出一柄雪亮的小刀,依着病骆驼的昔日刀痕,轻轻 割开骆峰的皮肉,剖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毕勒哥和魏青龙激动得四目发光, 掩饰不住心中之喜。 这颗宝珠,骆驼的血水一丝也不沾染,正是稀世奇珍的泉珠,西域回鹘的传国 之宝。那头骆驼吃痛,嘶鸣挣扎,玉素甫先生将其创口缝好,魏青龙把骆驼提到密 室之外,几名军士用马车载走,交付兽医疗治。 毕勒哥双手捧住泉珠,眉飞色舞,快活无比,笑道:“魏兄,你怎想得到,将 这泉珠藏于驼峰其中?”魏青龙笑看着燕寒光,道:“这都是我这位小兄弟想出来 的,也可谓是无奈之举。”毕勒哥亲热地用肩肘轻轻撞燕寒光的胸口,连撞好几下, 双手兀自捧着泉珠,赞道:“小公子,了不得,你可立了大功,教我如何酬谢你?” 燕寒光不好意思,憨憨地笑了。 原来那日从鸣沙山的月牙泉归来,途遇萧翼等人。碰上这个克星,魏青龙便觉 大事不好。两人回到沙州的小客栈,当夜苦思如何秘藏起泉珠,燕寒光想出了一个 法子,将泉珠藏到驼峰里去。按说此举并不见得高明,居然瞒过了狡黠的萧翼,实 为侥幸。阿帕孜竟将骆驼安然带到高昌,也属运气。那头骆驼自然是因此病倒了。 这颗泉珠在毕勒哥太子的手心中,渐渐放出五色微光,转眼间光线有一尺长。 玉素甫先生吹灭了密室内的灯烛,泉珠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密室,也映亮了四人的 脸庞,而且愈来愈亮,真是令人骇目惊心。密室中早已摆放着一张案台,案台上垒 起高高一堆沙土,案台下有一只大水缸。燕寒光至今还不明白,这泉珠究竟有何妙 用?他眨着眼默默思索。毕勒哥仿佛看懂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小公子, 你可仔细瞧着……”边说边把珠子埋入案台间的沙土中,光芒从沙土内透射出来, 紫色、绿色、红色、橙色、蓝色,各色奇光闪烁,沙土也略略蠕动,发出低微的 “吱吱”声,宛然这颗泉珠在沙中伸胳膊踢腿。 燕寒光瞧得砰然心跳,心想:这珠子,就像那日西海边见过的小貂鼠,在沙里 边活蹦乱跳,竟然能够鸣叫出声!顷刻之间,沙土润湿,涌泉似地流出水来,四下 流淌,案台下那只大水缸,登时注满了泉水。器满则盈,水缸溢水,随即流水汩汩, 密室里已是亮汪汪一大滩水,毕勒哥慌忙扒开沙土,将泉珠捧了出来,涌泉方才止 住。 四人低头望着密室中四处流淌的泉水,心中惊奇无以名状,玉素甫先生也曾闻 泉珠之灵异,今日亲眼目睹,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取来木勺,缸内清清亮亮的泉 水,舀出一勺,喝了一口,啧啧叫好,传递给燕寒光、毕勒哥、魏青龙,都喝了一 口,甘美之至,委实沁人心脾。 毕勒哥用一只黄金宝匣,小心翼翼地收藏了泉珠,和魏青龙相视大笑。玉素甫 先生也是眉开眼笑,对燕寒光道:“小公子,咱们沙漠中行军作战,最可虑的是甚 么?”燕寒光早已豁然明白这泉珠的用处,不假思索,脱口答道:“水!” 毕勒哥呵呵大笑道:“不错。百年以前,我祖上回鹘阿厮兰汗,征战沙漠戈壁, 倚靠这泉珠神奇,没有了缺水之忧,屡能得胜,拓下如今回鹘王国的宽阔疆土,此 珠功莫大焉。行军休歇之时,这泉珠,只要一旦埋入沙土,水泉立涌,可供数千军 士饮用解渴。自从失却此珠,行军每每苦于渴乏。我父子思念这颗珠子,可谓久矣! 今蒙两位兄弟,历尽无限艰辛,不远万里之路,令此宝珠失而复得,实乃恩重如山, 请受毕勒哥一拜!”毕勒哥双膝跪倒,向他两人深深叩拜,魏青龙热泪盈眶,急忙 将他抱起。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