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凝翠垂碧 燕寒光心道:这些人以紫骝马做饵,来逗引魏大哥,不知是何居心?魏青龙纵 马而去,两名军士驾起敞篷马车,众人一齐跟去。追出不远,转了几个弯道,两只 船都不见了。又追了一阵,眼前一条大溪挡路,那两只船原来转到这溪流里了,远 远的靠向对岸,将缆绳拴在溪边木桩上。那黑衣大汉牵了紫骝马,和两个回鹘少女, 以及几名随从,弃船登岸,缓缓走入松林中的村舍里去。 这溪流清澈见底,水汪汪的,却又带着碧绿的色泽。溪边岩石上苔藓翠绿,雨 后的水滴闪闪发亮。溪水约有一丈来深,无数红的、白的、黑的鱼群,层层叠叠, 游鱼唼喋,你怜我爱,相互濡沫,都瞧得很清晰。回鹘人不喜食鱼,鲜有捕鱼之人, 因此这鱼虾之类,广为繁衍。魏青龙本欲涉水过去,但想溪水较深,燕寒光的马车 没有办法。附近又不见有桥,心中焦躁,问道:“这里是甚么地方?” 一位本地军士答道:“将军,这是碧流溪。往前二十里,天山脚下,便是北庭 州治下的蒲台古镇。”燕寒光忽然说道:“魏大哥,对岸绿荫之下,不是有条渡船 么?”魏青龙点头道:“我早看见了,只是那船上没人。”回头教两名军士游水过 去,把渡船撑过来。正说着,却见渡船中一位蓝衣艄公,坐起身来,头戴宽宽的箬 笠,伸懒腰打哈欠,原来躺在船里刚刚睡醒。两名军士见势,扬声高叫:“船家, 船家,快快撑来!” 蓝衣艄公脸上箬笠低垂,摇船而来,靠拢岸边,放下跳板。人马较多,分成三 批过渡。魏青龙抱起燕寒光,两名军士推着马车,先上了渡船。驶至碧流溪的水心, 魏青龙远看那边松林,紫骝马和黑衣大汉、回鹘少女,都不见了。燕寒光低头观鱼, 船舷的溪水溅起碧波,鱼儿哗啦啦甩着尾巴,成群逃去,宛似大风吹得落叶纷飞。 他心里却还在想那些人的用意,忽见艄公抬头看来,望着自己,说道:“奇怪,奇 怪,这孩子居然生机勃勃,神气活泼,那玉素甫先生当真是盖世神医……”一边摇 头,难以相信。魏青龙起初没留意这艄公,听他开口,不禁“啊”了一声,愕然道 :“老伯,怎么是你?” 蓝衣艄公放下桨,笑道:“魏相公,认出老汉来了?”两名军士忙把船桨拾起, 接着划水。魏青龙大喜,伸出一只手,紧握住蓝衣艄公的双手,道:“老伯恩情, 重若丘山,我是没齿难忘。小兄弟,你可知这老伯是谁?……”艄公微笑道:“咱 们慢慢再叙。老汉有一个病人,在那边松林后面的庄院里,正想见一见魏相公和小 公子……”这艄公,原来是雅丹魔城的医士老叟。魏青龙一认出他,心中的结,全 都解开了,登时想到,那两个回鹘少女,都是当日在萨拉木湖畔石屋里,服侍燕寒 光的使女。而那个黑衣大汉,则是救我二人的魔军头领,怪不得这般眼熟,虽说不 知姓名。那时燕寒光处于昏厥,因此一个都不识得。 须臾渡船顶岸,魏青龙一手抱着燕寒光,一手牵着医士老伯,跨上岸去。两名 军士把马车从船上卸下,魏青龙三人都坐上马车。一名军士棹船回去接人,一名军 士驾车,先往松林那边驶去,魏青龙告诉燕寒光,这老伯是何人,略略说了一些, 燕寒光也都明白了。医士老叟笑眯眯,把燕寒光抱过来,道:“让老汉好生看看你, 你别怪老汉说话难听,当初肌黄面瘦,形若枯槁败苇,如今唇红齿白,这般滋润俊 秀……”边说边摇头叹服玉素甫先生,诚乃医术高明,医技精湛,若非亲眼所见, 实难相信。魏青龙一时无法与他道明原委,一旦说起来话就长了,只听医士老叟又 说:“老汉姓崔,名唤伊始,你就叫我崔老伯好了……”燕寒光叫了一声崔老伯, 问道:“崔老伯你说的病人是谁?那人不是紫镜先生么?”这话正是魏青龙所想, 心中暗暗一动。崔老汉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说:“待你见了那人,自然便知。” 碧流溪边,满地都是青翠的金钱松,蓬蓬如盖,穿过松林,望见绿荫丛中、泉 石旁边一所庄院,掩映在几棵银杏树和一簇红杉树下,燕寒光忽然说道:“崔老伯, 我猜到这病人是谁了,是珠雅姐姐么?……”这话更是勾动魏青龙的思念,听了胸 腔里怦然一跳。崔老汉笑而不答,马车驶到大庄院门口,匾额上题着“碧雨庄”三 字,众人下了马车。魏青龙吩咐驾车的军士,接应后头的众位亲兵,一并在院门外 守候。一手提刀,一手抱着燕寒光,跟随崔老汉,快步走进庄屋。庭子里也有三四 株千年银杏,扇形的叶片凝翠,椭圆的枝条垂碧,在凉风中徐徐动摇。燕寒光心头 闪过一念:“惟愿不是魔城的紫镜先生,引诱我们前来,在此设下埋伏……”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