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铁甲骑兵 玉素甫先生还在芳草坡上玩赏,忽听那壁厢鼓噪喝彩阵阵,举目眺看时,也以 为是身藏绝艺的何方伶人,己所不知的民间高手,在耍弄绳技,初时并不在意。 过了一阵,那边似乎高潮迭起,玉素甫先生不觉好奇,回头瞥视,骤见那舞绳 者翠绿的身影,猛地想起:那不是当初在此,一人独战头陀教四大坛主的翠袍客么? 那时掳去小公子燕寒光的,不就是他么? 凝神辨看,半空中被翠袍客舞来舞去的一对少男少女,隐约像是燕寒光与那位 姑娘,却又吃不准。越看越像他俩,玉素甫先生越看越惊心,越看越有气:众目睽 睽之下,公然在祭珠大会上如此放肆,这般乖张,那翠袍客实是胆大妄为,欺我回 鹘无人! 只见一匹红马在前引路,马背上坐着一名碧衫少妇。那碧衫少妇骑马往西而驰, 那翠袍客舞绳追随在后,舞动空中的燕寒光俩人,舞出各种各样的姿势。 玉素甫先生急奔上芳草坡顶,抱琴遥望,西边人数较为稀疏,伊犁人赛马大会 暂告一段。可是这边人潮汹涌,一浪跟一浪,争先恐后,尾追翠袍客,还想观看助 兴。玉素甫先生正自焦虑担忧,突然眺见人丛中飞起一条紫色身影,那匹红马上, 须臾间多了一个紫衣人,后背掣出双剑,架在那碧衫少妇颈上! 玉素甫先生立时想到,那紫衣人使双剑,正是那日在高昌虎卫将军寺,大雄宝 殿高檐上与魏青龙格斗的,雅丹魔城的紫镜先生! 遥见红马勒住不前,紫镜先生立在马背上,架剑于少妇颈上,似乎朝翠袍客, 声色俱厉地说些甚么。翠袍客不再舞绳,左右手各拎一人,也似乎望着紫镜先生回 答甚么,仿佛双方言词交锋,各自要挟,互不相让。 人群中这才有人惊觉,并非是耍绳游戏,眼看却是真刀真剑将要厮杀,急忙伫 步,高声呼叫,相互警示,刹住人流,远远地围观。 玉素甫先生见势,思虑如何对策时,听得马蹄声响戛戛而来,侧身一看,登时 心中一宽,但见草坡北面,魏青龙一马当先,拖刀急驰,引领着乌光闪闪的一簇骑 兵,自东往西,驰骤而来。 玉素甫先生原该早便听见,只因心神被人潮吸引,且又人声喧嚣,而骏马铁蹄 踩在柔软草叶间,音声较弱。这是魏青龙精挑细选的三千四百铁骑刀斧兵,悉数身 披黑色战袍,前队手持大刀,后队皆执长斧,左翼是弓箭、戈戟,右翼是挠钩、盾 牌,每匹战马都是铠甲鲜明。魏青龙闻知燕寒光出事,当即率兵,奔腾驰骋而至。 玉素甫先生被这支铁骑兵的雄壮气势、猛烈威风,撩动了心血,便端坐在草坡 顶上,横竖起蝴蝴杨琴,拨弄琴弦调音。 他目光不离魏青龙为首的刀斧铁骑,但见这支铁骑,奔驰时布成的阵形,有点 像一枚黑乎乎的铁锥,戳破开碧绿草原似的,直插往前,看来极是适于冲锋,他并 不知这就是锥形之阵。玉素甫先生心里叫好,“铿”的一响!弹奏起蝴蝶杨琴,音 量弘大,庶几可以与眼前所见所闻匹配。 忽见铁骑兵冲锋时变阵,近乎像秋日天空南下的群雁之行,黑压压地甚有韵致, 他默然道:这大约便是雁翼之阵了…… 玉素甫先生心神激荡,手里不停拨奏,曲调高亢,铿铿锵锵,乃是一支自编的 《何方英雄》! 两个少年僮子也爬上了坡顶,环伺于左右。玉素甫先生又见铁骑兵的两侧雁翼, 纷纷前涌,中间雁头略缓,转眼间阵形变化,略略像是大海波澜中飞鱼聚散,形成 齐崭崭的一层一层黑亮的鱼群,他虽不识得这是鱼丽之阵,却心魄为之一夺,壮哉! 乘兴甩袖展喉,勃然唱起《何方英雄歌》! 高歌时际,早见铁骑刀斧兵已到西边,奔腾之中阵形又变,两侧骑兵络绎抽丝 般抽出,绕开一个个圈子,组成四重黑黝黝的圆圈,由内而外,第一圈弓弩,第二 圈大刀,第三圈挠钩,第四圈长斧,捻指之间,将翠饱客、紫镜先生等五人围裹在 当中。正所谓兵贵神速,出其不意。 玉素甫先生胸中更是激赏,暗赞:北庭侯魏青龙,须是江湖豪杰,也曾听说是 中原一介大盗,狮子王原有顾虑他终究匪气难脱,顽性未定,承当不得重责大任, 没想到今日观看他,领兵布阵居然颇有方略,颇具大将之风,教我心折。毕勒哥这 孩子,可称得上有识才知人之明,回鹘之幸也哉! 玉素甫先生有所不知的是,这四种阵法变化,锥形之阵、雁翼之阵、鱼丽之阵、 圆形之阵,本是燕寒光从古人兵书中借鉴,画出图谱,交与魏青龙的。专为祭珠大 会而筹划,按燕寒光的原话说:可以兼顾驰骋草原、瓮中捉“鳖”之功用。魏青龙 言听计从,照此辛勤操练兵马,诚然耗了一番心血,要知这不是寻常步兵之阵,而 是骑兵,最难一点就在于此。 魏青龙因那献珠功绩,不能明言,模模糊糊的拜将封侯,自料王国之内诸位将 臣难免不会心服,因此格外拼命,几乎隐忍着撇下府中自己喜爱心仪的珠雅姑娘而 不顾,捺住一份彻骨的萦思牵念,日日在兵马营里打熬,身先士卒,同甘共苦,又 兼性情豪迈,感动部属。此时此刻铁骑兵行阵,初试锋芒,有模有样,极有声势, 虽说操练时日短暂,故尔美中不足,但很是争气,万众瞩目中替咱露脸,他自己也 是觉得欣慰。 耶律菖原想擒了燕寒光二人,便即出离草原,回鹘官兵就算追来,凭他一身出 类拔萃的武功,料能尽数摆脱,纵有意外,最不济只要萧耶贞一旦出示辽国燕王府 的金盾令牌,连狮子王也忌惮三分,礼敬七分。正所谓有恃无恐,没想到人丛中飞 出一名紫衣剑客,耶律菖瞧见两把剑交叉架在萧耶贞颈下,难免投鼠忌器,心想这 紫衣剑客武功不弱,倒也非是自家的对手,二十招内便可取他性命。适间舞绳舞得 兴致酣浓,稍不留神,爱妻竟被他挟持,使我脸上无光,此人真是可恨可诛。 耶律菖前次在天山博格达冰峰,受挫于张无梦真人,往昔视天下英雄如草芥的 狂躁气焰,已经收敛了许多。 及见魏青龙的铁骑兵,暴风骤雨似驰骤,行云流水般变阵,抽丝剥茧样包围, 耶律菖不禁大吃一惊。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