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情为何物 然而,世间的事很奇妙,一些似乎不该发生的事,它总是会不期而至,可一些 似乎注定要发生的事,却往往会因为这种或那种原因擦肩而过。 “那个……他们称作邀月公主的女人是……是你的妻子吗?”鬼使神差一般, 藤原伊织在最不恰当的时候问了一句最不恰当的话。她非常地懊悔,当这句话一出 口就懊悔地想立刻死去。 果然,鹰刀在听了这句话之后,脸上神情虽然似乎没什么变化,可身体却在那 一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沉默良久。 “她……”鹰刀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变得干瘪乏力,极其生涩,“我… …我曾经以为她会是……可现在,什么也不是了……” 可以清晰地看见鹰刀眼中那一抹深深地伤痛。藤原伊织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男 人的痛苦可以掩藏地如此的深,深到你如果不触及到他的灵魂,你便永远也不可能 了解到的程度。 他还是爱着那个女人呢……深深地爱着那个被称作“邀月公主”的女人呢! 这样的想法令藤原伊织既痛且怜又妒,便如一根细细的尖针刺中她柔软的心脏, 痛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们是时候进去了……你先在外边等一下,我进去清理完毕再接你进去。” 鹰刀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不远处的房门潜去。 当鹰刀站起来的时候,藤原伊织便知道一切都已结束了。她动了动手臂,希望 能挽回些什么,可很快发现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因为鹰刀在站起来的时候甚 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不期然地,藤原伊织的双眼模糊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沿着脸颊直流 入嘴角,感觉到一丝浓浓地苦涩和酸楚。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她第一次品尝到恋爱的味道,竟是如此的苦。 鹰刀小心地用了一个手法将由里面反锁的房门弄开,并悄悄摸入门去。房里的 人显然在前面的剧烈运动中耗尽了体力,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进入房内。 他动作很快地将床上那一对共鸳春梦的男女制住,并用床上的被子一裹,随手 塞至床下。那一对男女甚至依旧沉浸在甜美的睡梦中,全然不知他们睡觉的地方已 从温暖的大床转移到了冰冷阴暗的床下。 清理完毕之后,鹰刀将藤原伊织拉入房内。 “对……对不起……我,我不该……”藤原伊织怯怯地说道,说了一半眼泪便 又流了下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鹰刀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说话,自顾自在房内翻箱倒柜地找些什么。 很快地,他将房内的值钱之物搜刮一空,并翻出一床干净的被子往床上一铺。 “鹰哥哥,你……你不要不理我,我……我……我真的好难过。” 看着鹰刀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样子,藤原伊织几乎要哭出声来。 鹰刀停了下来,背对着藤原伊织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道:“你……你不 要这样说,其实是我对不起你。我,我真是一个十足的烂人啊!如果我的一些举动 伤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 “不,是我不好,我不该在那个时候问那句话……鹰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藤原伊织呜咽着扑上前去,从身后紧紧搂住鹰刀的身体,几乎是在用全身的力 气去搂紧。 鹰刀又叹了口气,他回过身来,伸手抚摸着藤原伊织秀美的长发,喃喃道: “傻丫头,如果你知道我曾经对你做过了些什么事,你或许永远也不会原谅我…… 唉,总之,我做错过一次,我不想就这么一直错下去。” 藤原伊织拼命地摇头,人却紧紧贴着鹰刀的胸膛,道:“不,不会的。不管你 做过些什么,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鹰哥哥,我…… 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面对藤原伊织那赤裸裸的爱意,心中那一股深深地愧疚几乎使得鹰刀的面容扭 曲起来。真是个烂人啊,自己真是烂到不可救药的烂人啊!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一 般地鄙视自己,以致于他几乎要冲动地将所有的事实真相都告诉藤原伊织——自己 是如何如何地欺骗她,自己又是如何如何地利用她,以及她的真正身份是什么…… 然而,鹰刀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他只是温柔地将藤原伊织抱上床,温柔地用 被子将她盖好,然后自己和衣躺在她的身旁,闭上眼睛装作沉沉睡去。 “小月……我一定会带你回家!回到你真正的家。一定会!”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 ※ ※ 东海蓬莱岛,邀月楼。 从邀月楼望出去,海平面上,一轮血红的夕阳缓缓下沉,在漫天彩霞的辉映下, 整个天地都如同一团燃烧着的火焰。大海异常的平静无澜,无数只海鸥在虚空中盘 旋低回,啾啾而鸣,张开着的双翼划出一条条美妙无比的弧线…… 如此动人的画面对于楚灵来说却仿若无物,此刻的她正手支颌下端坐在桌旁, 出神地望着桌上一张只有寥寥数行字的素笺——“灵儿,我如今在襄阳,心中对你 很是挂念,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来襄阳找我?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你的,你一定要 来啊!鹰刀” 自上午收到这封不速而至的信笺,她便一直坐在桌旁望着它,连动也不动,满 脑子盘旋来盘旋去都只是一个念头。 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绝世的容颜明显地有些清减和憔悴,脸上满是郁郁寡欢的落寞神情,削瘦的肩 膀和盈盈一握的纤纤细腰怎能载得动那永无尽头般的孤独和寂寞? 楚灵叹息一声,强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鹰刀……鹰刀……你怎能这般伤我一次又一次? “小姐……小姐……”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紧闭着的房门也被人 推开,冲进一个小丫鬟。 楚灵忙背着身子拭去脸上泪痕,转头道:“什么事?怎么这般慌慌张张的?” 那小丫鬟一脸的焦急之色,道:“不好了,若儿小姐她……她……” 楚灵一惊,站了起来急道:“怎么了?若儿她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楚灵自遭到鹰刀的“遗弃”后,便伤心失望地返回了蓬莱仙阁,紧跟着就大病 了一场。虽说心里恨极了鹰刀,可日日夜夜地还是牵挂着那个薄幸之人。而雅千柔 和萧听雨为了哄她开心,总是变着方儿逗她玩,今日买一只猴子,明日买一匹马, 今日带她去踏青,明日便去钓鱼,如此十几天下来,不但雅、萧二人弄得疲累不堪, 就是楚灵本人也觉得无趣之极,笑容反而愈见少了。 终于有一天,楚灵实在不忍心雅、萧二人跟着自己受罪,硬将他们赶出了蓬莱 岛。雅、萧二人也知楚灵这心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得了的,再加上他们离京也有 一段时日了,也该回去打点一些应该处理的事务,便也不再勉强,双双离去。 再说若儿那日与楚天舒得知鹰刀已逃出岳阳,在那一带整整搜寻了近半个月, 可无论怎么寻找,就是找不到鹰刀的半点踪迹。而高丽族一代宗师“风雷破”崔明 勋却已莅临金陵,为了大局着想,楚天舒只得放弃继续寻找鹰刀的下落,转而将若 儿带至蓬莱仙阁托给楚灵照料。 若儿的天真烂漫很得楚灵的喜欢,最重要是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话题——鹰刀。 很快的,两个又痴又傻的丫头便成了一对无话不说的好姐妹,成日里不是鹰大哥长, 便是鹰大哥短,说说笑笑,倒也其乐融融。 时间就这么匆匆而过,直到今晨收到那一封信笺。 那丫鬟缓和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方才说道:“若儿小姐下午的时候说要划 小艇出海游玩,裘大叔本想陪她一同去的,可被若儿小姐拒绝了,说在岛附近转转 就回来,不用人陪了。当时我们大家都没有在意,也就随她去了,可直到现在若儿 小姐还没有回来,大家这才慌了,到她房里一看,却见桌上有留给小姐的一张纸条 ……” 说着,那丫鬟将紧攥在手中的纸条递给楚灵。 楚灵接了过来,却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 “灵儿姐姐,我去找鹰大哥了。谢谢你和楚伯伯这些天来对我的照顾。若儿。” 若儿呵若儿,你可知蓬莱岛与大陆隔海相望,看上去似乎很近,可用一艘小艇 渡海却至少需要一天一夜啊!你……你为什么会这么傻?难道那个人在你心目中真 的有那么重要吗? 楚灵心里又气又急,一跺脚,对那丫鬟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叫裘大叔 准备船只去找若儿啊!还有,叫个人来收拾一下行装,我们也陪若儿一起去找鹰… …鹰刀去。” 自己是很不想去找鹰刀的,可是……可是去襄阳的路那么远,若儿一个不会武 功的女孩子孤身上路多不安全啊?怎么说也要陪她一同去自己才会放心吧。 楚灵暗暗替自己解释道。 ※ ※ ※ 半个月后。襄阳,温府。 温师仲书房内,杨四和温师仲相对而坐。 “半个多月前,蒙彩衣莫名奇妙地大病一场,对我们来说,真是一件天大的喜 事,至少它延缓了蒙彩衣发动夺取长江水运系统的阴谋,给了我们多喘一口气的时 间。”杨四边喝着手中的清茶,边侃侃言道:“南宫渐雪那一方面我已经替家主沟 通好了,她将于近日内派一小队人冒充我天魔宫的残余秘密骚扰浙西小花溪,尽量 给蒙彩衣的大后方造成一定的混乱,最低限度也可造成蒙彩衣后援渠道的不畅,令 她头痛一阵子;而据闻邀月公主楚灵也于日前东渡而来驾临金陵秦府,看来我们伪 造的那封书信已起了效应……” 温师仲微笑道:“先生的神机妙算,楚灵那少不经事的小丫头焉能不中计?想 必此刻她正星夜赶来襄阳,希望能和鹰刀会合吧!” 杨四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道:“本来一切俱在我们掌握之中,只可惜鹰刀… …唉,少了他这么一个关键人物,到时只怕我们的戏不大唱得起来啊!” 温师仲也叹道:“是啊。自从半个月前洛阳那边有消息过来说鹰刀曾经在那一 带出现过,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他便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任我派 了十数拨人马去找寻,却连半点蛛丝马迹也找寻不到。有些时候,我还真是佩服他 隐藏踪迹的本领,想找他的人并不止我们,据闻各阀各派都对他极感兴趣,为了得 到他的消息,大家可说是掘地三尺了,然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派人马能发现 他,我真不明白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看来,除非是他主动现身,否则的话,没有 一个人能找到他。” 杨四笑道:“若没有几把刷子,鹰刀早在叛出无双府的那天起便已命丧黄泉了, 哪里还有现在的风光?不过我相信就算鹰刀再怎么躲,他最终的目的地还是襄阳, 因为这里有他心里牵挂的一个女人。 只要淡月姑娘一天不离开襄阳,他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关键是他何时回来罢 了。“ 温师仲点了点头道:“我在淡月姑娘居所的附近布满了探子,只要一有风吹草 动,他们便会来通知我的。虽说守株待兔的法子有点消极被动,可目前为止我们能 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只盼我们等回来的是一个完整的人,而不是他的尸体,毕竟想 要他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杨四默然半晌。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事,鹰刀不死,一切都好说,鹰刀若是死 了,那真是没戏唱了。 脸上的阴霾一闪而过,杨四定了定神,道:“对了,关于蒙彩衣突然大病一场 的事,家主可曾打听出什么来了吗?” 温师仲摇了摇头道:“没有。唯一知道的是,蒙彩衣在病发前曾到城南的天水 楼饮茶,而据天水楼的伙计说,那天蒙彩衣似乎在二楼雅间会见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之后便一直没有出现过,连她什么时候离去的也不知道……” 杨四心中一动,道:“那一男一女是什么人调查出来了吗?” 温师仲摇头道:“没有。我也知道能和蒙彩衣亲自接触的人一定非同小可,只 是那店伙计语焉不详,仅凭他口语描述,根本不可能判断出那一男一女究竟是何方 神圣。” 杨四叹了口气道:“那真是可惜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蒙彩衣之所以突然 发病只怕与这两个人有很大的关系。而这两个人胆敢在襄阳与蒙彩衣起冲突,来头 一定不小……家主,请在近期内务必多留意城内的生面孔,一有什么消息就通知我。” 温师仲摸不着头脑,奇道:“先生的意思是……” 杨四笑道:“很明显,以如今之势敢于和蒙彩衣翻脸的人已经不多了,在江北, 除了实力雄厚的江北八阀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哪方势力敢得罪蒙彩衣。而无论是哪 一阀门,之所以跑到襄阳来找蒙彩衣的麻烦,无外乎是想在长江水运上分一杯羹。 如今,长江水运花落谁家尚不可知,襄阳又是风起云涌,正是混水摸鱼的大好时机, 他们不来则已,既然来了,又岂会就这么空手而归?所以我敢断言,那一男一女在 与蒙彩衣交涉未果之后,必然依旧逗留在襄阳,以图在这乱局中捞一点好处。” 温师仲抚掌笑道:“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既然他们和蒙彩衣合作不成,我们 不如主动找上门去和他们合作。” 杨四点头道:“正是此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只要是敢和蒙彩衣作 对的人,我们都要与他交好,多一分力量,我们对付蒙彩衣时就会多一分把握。” 温师仲越想越是佩服。原本不过是一则没什么用的消息,杨四却能从中分析出 这许多有价值的东西来,这实非常人所及啊…… 杨四喝了口茶,又道:“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我们自己内部的问题。我听说令 二公子有意大力发展陆路运输,抽调了府中许多人手在城东码头以北大兴土木,据 说是要建造一座大型驿站。” 温师仲道:“我也知道在这非常时刻应该集中府中所有的资源,进行统一调派, 以全力对付蒙彩衣的吞并。可是,驿站工程是早就在进行的,「南船北马」的构想 还是鹰刀提出的,当时有很多人都知道我们温家有这个扩展计划,我若是将这项工 程停下来不做,恐怕会令蒙彩衣一方有所警觉,所以……” 杨四摇了摇手,叹道:“家主大错特错了。兵家有云,虚者实之。 蒙彩衣是何等聪明之人,你越是表现得一切如常,越是表明你外松内紧,已对 她起了防范之心,你这么做简直是欲盖弥彰。因为以常理而论,如果你有诚意与蒙 彩衣结盟,那么必然会停下手中一切事务,全力准备与她之间的谈判。毕竟水运系 统是我们温家的根本所在,根本尚且未定,你怎么还有可能在别的方面搞东搞西? “ 温师仲跌足道:“糟了,听先生如此一说,我方才醒悟过来。如今该怎么办?” 杨四苦笑道:“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不过要逐渐 将人手撤回来,资金方面也要进行大幅度压缩,只须做一个样子就行了。这一方面 我们暂且不论,还有一点……不知家主可曾风闻一些令二公子的事?”杨四说这番 话的时候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温师仲心中大有不祥之感,问道:“什么事?先生不妨直说。” 杨四沉吟片刻,终于道:“前些日子,我听说府中管事宗维汉、顾荣同两位几 乎在同一时间于城南桑林胡同添置了产业,心中颇觉蹊跷。城南并不是什么黄金地 段,但房价却一直居高不下。这两位本身在城东已有产业,就算要添置,也应在城 东的附近一带购置房子,舍近求远去城南买房子,价格并不见得比城东便宜多少, 这实在是太令人奇怪了。若是一个人这么做,我未必会起疑,但两个人一起干这种 傻事,只怕其中定有隐情。当时我心中想,说不定他们买房子的钱不大见得光,于 是便特意到帐房里查了一下帐,结果宗、顾两位的帐倒是干干净净的,却查出令二 公子以建驿站的名义大手笔的支取银子,每一笔的银子数目并不大,多在五千两以 下,可最多的一天,竟共支取了七万两之多……” 杨四小心翼翼地看了温师仲一眼,却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后来几乎已是 铁青了。 杨四继续道:“我本身要查的是宗维汉和顾荣同,是以虽然知道令二公子的帐 目有问题,也没有太往心里去。我在帐房里查不到什么,便索性直接去找宗、顾所 买的房子的原主,经过盘问,竟然发现这两幢房子都是由一个叫小尤的人出面购买 的,而这个小尤本身只是一个街头混混,属于那种左手钱进、右手钱出,花钱如流 水的主,别说买房子,就是养活他自己也是个问题。宗、顾两位心中若是没有鬼的 话,怎么会委托小尤这种人去买房?于是,我又去找了小尤。小尤这种人实在好对 付的紧,我不过甩给他二十两银子,他便什么都说了出来……” 温师仲也是聪明之人,他铁青着脸闷声道:“这两幢房子是玄儿委托那个混混 买的?” 杨四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二公子果然是大手笔。不单宗、顾两位,府中 其他的各位管事或多或少地都受了他的好处……这里有一张清单,都是令二公子通 过小尤给各位管事所购置的物品。”说着,从袖里取出一张清单递给温师仲。 温师仲接过一看,只见上面罗列了有十几个人名,人名的后面附着房产、珠宝 等各类贵重物品,粗粗一算,牵涉的费用竟多达二十万两之多。他越看越惊心,心 中又气又恼,连手也颤抖起来。 “这个畜生!”温师仲怒从心起,一掌拍在桌上。那红木桌如何受得起这千钧 一掌,哗啦一声四分五裂地散了一地。 杨四等温师仲的情绪略微平复一些,又道:“二公子以建筑驿站的名头,动用 官中的银子给府里的各位管事送礼,数额又是如此巨大,这背后的意图家主不能不 深思啊!” 温师仲遽然一惊,道:“这小畜生难道想夺权?” 杨四沉着脸摇头道:“从迹象上看来,只怕是夺嫡!” 温师仲眉头一皱,道:“夺嫡?” 杨四道:“我粗粗统计了一下,二公子送礼的对象都是掌握着水运系统各要害 部门的老臣子,而这批人原本全是在大公子手下做事的。大公子在前一段时间的「 铁甲蝙蝠」事件中受惊过度,身体到现在还未完全复原,故而二公子便趁此良机大 肆拉拢原本属于大公子这一系统的人马,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完全架空大公子,在 实际上控制水运系统。” 温师仲想了想,道:“如此一来,即便恒儿将来身体完全复原,可因为权力已 被架空,便只能投闲置散了。” 杨四摇了摇头道:“不会这么简单。家主你在温家权威并重,只要你的一句话 便可以将整个局势完全颠倒过来,使二公子所有的努力都化作流水。所以,二公子 要么不做,要做的话就一定会做得彻彻底底……” 温师仲深吸一口气,吃惊道:“先生的意思不会是……他想要杀了恒儿?” 杨四沉重地点了点头,道:“二公子现在所做的都是铺垫,为的是在将来亲自 接手水运系统时不致于指挥不动原本属于大公子这一系的人马。” 温师仲还是不愿相信杨四的推断,尽管理智上觉得杨四的推断大有道理,可在 情感上实在是无法接受。 太残忍了!他们可是同一血脉的亲兄弟啊! “不!不会的,玄儿不会那么做……” 温师仲全身颤抖,头脑几乎空白一片,只是徒劳地在那里喃喃自语。 杨四眉毛一皱,他能够了解温师仲悲伤的心理状态,但是,现在还不是该伤心 的时候吧?毕竟这一切都不过是纸上谈兵,温玄并没有付诸实施,目前最应该做的 还是尽力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当然,杨四的内心是非常期待温家内讧的。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温家尽管已经没落,但如果内部团结,任何人想从 外部摧毁它都要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更别提现在仍是无权无势的自己了。所以,只 有温家自己内部开始分化,自己才有可能弄垮这只庞然大物。 然而,对自己来说,现在并不是最适合的时机。鹰刀尚未回来,自己的准备还 不够充分,蒙彩衣又在一旁虎视耽耽,如果温家现在出现问题,那唯一得利的不是 自己,而是蒙彩衣。正是出于这一原因,自己才不得不对温师仲提出警告…… 唉,想想真是非常地可惜啊,如此一个良机只能看着它溜走。 杨四咳嗽一声道:“家主,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现在最重要是多派人手保护 大公子,并剥夺二公子现有的所有权力。行动一定要快,迟恐生变……” 温师仲这才如梦初醒。他一抹已有些僵冷的面颊,连连道:“对,对,对!现 在还来得及……” 他的话尚未说完,突然,书房门口一阵喧闹声传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大公子……大公子他……他死了!” 书房门被人用力撞开,一道人影冲了进来,口中大声呼喊道。 杨四吃了一惊,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中的茶水打翻在地,满脸都是讶然 之色。 不会这么巧吧?刚刚才说到温玄有弑兄夺嫡的意图,温恒丧命的消息便传来了…… 杨四几乎不敢去看温师仲此刻的表情。对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还有什 么比自己的儿子互相残杀更令人伤悲?尤其是他的膝下只有这两个儿子…… 朔风劲舞,从敞开着的大门扑卷进来,直吹得杨四的背脊升起阵阵寒意。 温恒之死等于给了摇摇欲坠的温家重重一击,随之而来的动荡势将难免。而怀 着丧子之痛的温师仲会不会就此失去一贯保持的冷静,做出一些足以毁灭温家的疯 狂举动,这是谁也不敢胡乱揣测猜度的。 温玄啊温玄,你这个白痴!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想过,在这个时候杀了温恒就等 于杀了你自己,还顺带连累温家一起走向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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