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补天心诀 “自己用脚走路的感觉真好!”双足在首次踏足竹林中那片坚实的大地的同时, 沉枫不由得在重新再度为人之后发出了这种由衷的感叹。 虽然此时经脉内那股熟悉的魔武之力业已不存在点滴,但沉枫却很清楚魔武之 力并非真正已经无存,而是被强大的外来劲力强行打散,被逼散入了四肢百骸。倘 若自己体内的经脉未被全部震断,那么,或许自己还能重头修起,寻回那些失落的 功力,再复重新东山再起的一天。但,连东篱散人看后都脸露难色,直承连那些他 所收藏的灵药都决计无法重续体内已断的经脉。这也就是说,自己以后,就算真正 的废了!这些昔日的功力,此时反倒成了不断折磨自己的帮凶。 经脉已断,将要以怎样的形式来催动体内的功力呢?就算是背经叛道的武学妖 书《破天邪说》,在这一点上也是绝无记载讨论的。也就是说——绝!无!可!能! 回眸再望了一眼东篱散人的那家蜗居,微叹一声,沉枫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 小木盒,交到“阎王哭”的手中。 “这里面就是东篱散人答允过的冰琼灵草,相信有了这种灵药,加上你的医术, 应该能治好恢复绫音小姐昔日的玉容。” “你拿到手了?”兰雅丝讶道。“那家伙不是说要绫音妹子付出一定代价才— —你,你,你这次又跟他赌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沉枫淡淡道,“只是应他要求去替他找一件东西。” 虽然看到沉枫那轻描淡写宛如极其轻松的样子,但几人心中都清楚,东篱散人 的要求,绝对不会是易与之事。他所要求沉枫去找的,恐怕更是连命都陪进去都难 拿到手的东西。事情,是不会如沉枫所说的那样简单的。 “什么东西?”兰雅丝再次问道。 沉枫没有回答,倒是夏绫音突然想起一件事,关切地问道:“你,喝下的那杯 水,真的没事么?” 沉枫给了夏绫音回应了一个温柔的浅笑。“放心!没事的!” “阎王哭”身躯一动,以雷霆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上前,一把抓住了沉枫的脉 门,细细把起脉来。沉枫挣了两把没有挣脱,也只有无可奈何,由得他去了。 虽然看不到“阎王哭”的脸色,但听那声音就知道事情有点不大妙。“你可知 道你喝下的是什么样的药水么?” 夏绫音和览雅丝同时惊呼:“难道,他还是选到了一杯有毒的水?” “不是毒药!”沉枫摇了摇头。“放心,这药毒不死我的!” “这当然不是毒药!”“阎王哭”冷冷道。“毒药只会让人毒到丢掉性命,而 你喝下的那杯药水,却决计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夏绫音和兰雅丝都松了口气:“既然不是毒药,那就好!” “好什么?”“阎王哭”接下的话又继续在她们头上浇了瓢冷水。“因为这种 药并不是毒死人的药,而是毒人到死的药!” “这有什么区别?”兰雅丝已经隐隐感觉到事情的有些不对了。“难道,后果 还会更,严重?” “哼!”“阎王哭”转过身去,“这种药的最歹毒之处,就在于它能够通过药 力催动人体各项机能的快速增长,练武之人还可以借此增长功力。在某个方面来说, 甚至说是一剂灵药也可以。但目前,这家伙体内经脉全断,这是怎么增都不可能增 回来的。而体内各项机能的增强,也只不过是加速催化人体老化而已。这样一来, 看这家伙本来可能还有四五十年寿命的,但现在能否活过三十岁都很难说了!” 夏绫音的俏脸顿时煞白了。沉枫本人表面看来倒是若无其事。 “这还不是最歹毒的。若仅是如此你倒也还可以寿终正寝!但于此一来将引出 无数的后遗症,譬如将会有许多的疾病染身而来,而且接连不断,只能治标而无法 断本。这样一来,你下半辈子也算是完了!” “哦!”倒是受害者本人却对此毫不在乎。“既然如此,那也由得它去了。它 若要我死,我又有什么办法?” “华——”夏绫音急道。“你快救救他呀!” “阎王哭”沉默了一阵,终于摆了摆那黑色的风衣帽。“因为这不是毒药,所 以,我也没有办法!” “走吧!别担心了!”沉枫淡淡的语声将夏绫音从焦虑中拉了回来,“到时候, 会有办法的。” “我们现在去哪里?”夏绫音拉了拉沉枫的衣袖,低声问道。 “呃!”沉枫皱了皱眉,现在他们的去处还确是一件麻烦事。不可能再回姬府 去,先不谈姬子矢那老狐狸的感想,就是姬氏姐妹那七嘴八舌的盘问现下都够他烦 的了。而那蓝衣人的出现,证明了现在帝都中恐怕还有不少人对他的性命大感兴趣。 失去武功的沉枫,一时竟有着天下茫茫,无处可去的感受。 “先去我那儿吧!”兰雅丝头也不回地道。“绫音妹子的伤还要这个——”她 指了指“阎王哭”,“去治,在我那儿,我担保你们不会有事的。” “这个——”兰雅丝的“魅力”之大,连沉枫都要为之退避三舍,“让我想想 吧!” 兰雅丝红菱般的嘴角向上稍稍翘起,朝着沉枫甜蜜蜜的一笑,似乎在向沉枫挑 衅,又像是在讥笑:“怎么,你敢去吗?” 不知是忍不住兰雅丝那份魅力,或是不愿在这女恶魔面前示弱。沉枫终于随之 作出了决定,“呃,好吧!反正现在也没地方去,我们——” “既然你现在没地方去,那就跟我走吧!燕沉枫!”久违了的熟悉甜美女声清 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使得众人都为之一震。 雪儿那熟悉的玉容再度出现在沉枫的面前。在她的身后,那堆躲躲闪闪的影子 永远是她甩不掉的尾巴。 “既然你现在没地方去,那就跟我走吧!”雪儿淡淡道。 “公——呃,您找燕沉枫有什么事?”兰雅丝终是按耐不住好奇心,出口问道。 “你最好别问!”雪儿容色冰冷,冷冷地看了兰雅丝一眼,冷冰冰地回答道。 似乎感觉到雪儿的态度不善,兰雅丝吐了吐鲜红的小舌头,把头缩回了沉枫的 身后。 自雪儿出现后,沉枫的目光便没离开过她那此时熟悉而又新带了些陌生的玉容。 此时缓缓道:“不知公主殿下召唤小人,却是有何事吩咐?” “你都知道了?”兰雅丝低声咕咙了一句。看来沉枫比她想象中还是要聪明那 么一点点。 听到沉枫那陌生的语气,雪儿玉容也泛过了一抹苍白,随后才缓缓道:“有人 要见你!燕穆姬的儿子!跟我来!” 话一出口,就转过身,长裙曳地,向回路转去。像是知道沉枫一定会跟来一样。 “你们三人,若有泄露今日所见者!满门无赦!” 这句话明显是对着兰雅丝三人说的。带着威胁的口气,其实她也应该清楚,这 三人有天大的胆子也决计不敢泄露的。 沉枫雄躯一震,雪儿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世来历。一直以来,所有调查过他身世 的人都只以为他是李萱芬之子,而想不到这一直深埋他心中的秘密,竟会在此时从 雪儿口中吐出。 “难道,雪儿所说那个要见我的人会知道我的身世不成?”这个想法在沉枫心 头一掠而过,然后便再也按之不下了。对身世的渴望在此时压抑住一切其他的欲望, 心头的火焰熊熊的燃烧起来。 向夏绫音抱之歉意的一眼,再次握了握她那冰凉的小手。沉枫深深吸了一口气, 才快上几步上前,跟上了雪儿的步伐。 两人默默地并肩平行走在青石路上,点缀着两人心情的,只有脚步落在坚实的 青石路面上的沉重脚步声。一路行来,竟还尚无一人首先发言打破两人间的沉默僵 局。纵有千言万语,但此时却难以出口。 尽管心中极度不平静,波澜万千,但沉枫外表仍是保持着那副冷漠与平静。 “你怎么知道,我是,燕穆姬的儿子?”沉枫不经意地,淡淡问出了两人间的第一 句话。 雪儿那如冰雕般的完美玉容在瞬间裂开了一丝裂痕。失落之色从她美目中一滑 而逝。轻启樱唇,雪儿淡然道:“你可知道我父亲是谁?” 沉枫一愕:“本朝开国帝皇,昔年正义军大领袖莫煌。” 雪儿望向天边游动的丝丝白云,叹道:“倘若父皇仍在世,天下又岂会落得如 此乱纷不可收拾,鼠辈安敢害民于此乱世。我母女又岂会落得如此现下朝不保夕的 地步。” 沉枫心中一震,此时雪儿的言谈举止,与数日前相比,明显是多出了几分成熟 懂事。 “此话怎讲?” 雪儿偏转螓首,望向沉枫,淡淡道:“燕沉枫,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知,以 你的聪明,加上从姬子矢处得来的情报,应该不会不知此时帝都的局面吧!” “别说帝国王朝统治动摇不稳,连我与母皇的性命,此时都难以保证安全。” 沉枫折下旁边一枝花,随手一捏,看着花瓣自手心片片飘零洒落的那份残落之 美,轻叹一声:“雪儿,几日不见,你真的长大了!” 雪儿默然不语。但最后终于叹了口气,道:“你又可知父皇是如何逝世的呢?” 沉枫摇了摇头。昔年莫煌神秘之死,被认为乃是千古之谜。连正义军数大统令 都队此讳忌莫深,沉枫自然不会清楚这些陈年传说旧事了。 雪儿眼睛紧紧盯住沉枫不放,一字一句缓缓道:“我父皇,就是被刺杀于你母 亲,燕穆姬之手!”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击得沉枫险些站不住脚。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说什 么?” 雪儿转过身去,涩声道:“你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一股寒气自沉枫脚底一直冲上头底,刚才和雪儿之间的微妙气氛全都被冲刷得 一干二净。他此时武功尽废,性命可以说完全是掌握于他人手中。却闻得一代枭雄 莫煌竟是丧命于自己母亲之手。而此去又不知所为,但想必定与莫铪有关,自己之 命,今日休矣! 看了看雪儿,沉枫心中暗自对不起。倘若到时实在无所退路,恐怕也只有把雪 儿抓来当人质一试了。 “是谁要见我?”沉枫突然问道。 雪儿却是不答,纤手却指向前方,道:“到了!” 沉枫抬眼一望,在密密从林之中,可隐隐见到露出一树亭角。 “要见你的人,就在那里!” 一名白衣中年妇人,孤身一人襟坐于亭内。平静淑贤的脸上流露着浅浅的温柔, 在眉宇之间,更有着令人不敢正视的高贵,给人的感觉是一种极其平易近人和温柔 无限。 “你终于来了!”中衣妇人柔声道。 沉枫转目四望,可隐隐间看到无数的身影在四周闪动,心下暗叹一声,屈膝行 礼道:“罪民燕沉枫,见过女皇陛下!” 白衣妇人林珊,淡淡一笑:“你倒也聪明,能认得出我来。” 沉枫道:“能指使公主殿下出面的,除了女皇之外,罪民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 人能够办得到。” 林珊脸上泛出一丝微笑,道:“不愧是燕穆姬的儿子。你起来吧!也不必自称 罪民,你有何罪?” 沉枫呢喃道:“刚才罪民听公主殿下曾说过,先皇——” 林珊神色一暗,忧郁之色泛上脸庞,但仍若无其事道:“上一辈的事,你们这 些后生又知道些什么,清楚些什么?以先夫当年的武功造诣,别说是燕穆姬,就是 断情老人亲至,也决计在他手下走不过百招。怎么可能会是死于燕穆姬之手?天下 间能杀得了他的,也只有他——”话说到这里,突然警觉,住口不言。 林珊脸一沉,向雪儿问道:“你对燕沉枫所说的,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没有弄 清楚就不要到处乱说!”语声很是严肃,显然是动了真怒。 雪儿一愕,躬身道:“遵母皇之命!” 林珊转向沉枫道:“我昔年与你父母,也算得上至交。现在又没有什么外人在 场,你不妨称我一声林姨吧!我也称呼你一声小枫吧!” “是,谢林姨!”沉枫一边答应着,另一边心中却有着无比的诧异。自己母亲 杀了她丈夫,她好像不但不恨自己,反而对自己这般亲切。这其中定是有些问题。 要么是她与莫煌感情根本不合,所以心中尚暗暗欢喜母亲杀了莫煌,但即使如此也 决计不必在表面上表露出对自己的关切。另外,那就是有阴谋了! 想到这里,沉枫心中不由一凛,随即苦笑,自己此时武功全失,可说是废人一 个,想不到竟还能被用作阴谋的药引。真可谓天地万物,各尽其用,连废物都还有 用处。 林珊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突然出口问道:“你现下可是武功全失了?” “啊!”雪儿吃了一惊,情急之下,不由抓住了沉枫的手臂,急声问道:“娘 说得可是真的?你武功怎么会废的?你受了多重的伤?现在没事了吧!”她一连发 了几个问,又急又快,简直不给人回话的时间,但情急之下,倒反而露出了她对沉 枫的关切真情。 雪儿情急下表露出的真情关切,在沉枫心中固然是甜滋滋的受用,在落在一旁 的林珊的眼里,却不由闪过了一丝虑色。 “林姨好眼力!”沉枫想不承认也不行。“小侄却是前不久为仇人所伤,现下 全身经脉尽断,此时已经彻底成了个废人了。”把话挑明了说开,自己已经没有太 大的利用价值了,要怎么办那是随林珊的便了。 林珊目中露出焦虑之色。只不过她的表演实在不太高明,沉枫一眼就看出是假 的。于是更加坚定了他先前的想法。 雪儿倒是甚为着急:“全身经脉尽断,这怎么行,我看这样吧!我赶快去把御 医请来,替你赶紧疗伤。” 沉枫苦笑道:“没用的!连与御医齐名的‘阎王哭’都自认治不了。御医来也 是同样束手无策的。” 林珊举手打断了雪儿的继续发话,缓缓道:“小枫,其实我让雪儿找你来,是 要将你父亲当年留下的一样东西交给你!” 沉枫这时才想起,问道:“林姨,我其实一直对我自己的身世都有些不大清楚。 不知林姨可否将我父亲的身份告之。” 林珊眼中滑过哀伤的神色,背过头去,将欲夺框而出的一滴泪珠轻轻抹去。语 声平淡地道:“他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既然人已死去,还计较生前的一切作什 么?不必再问了吧!” “可是林姨——”沉枫仍有些不死心。 “这东西交给你!”林珊打断了沉枫的话头,从怀中摸出一卷淡黄色的布帛。 “这是你父亲昔年留在我这里的东西,现在,也该物归其子了!” 沉枫暗中嘀咕着:我父亲的东西为何会在你手中,难不成你们当年还有什么交 情不成,还是——脑子里转着奇奇怪怪的念头,手上却丝毫不慢,将那卷布帛展开。 布帛的开头,用血红般的朱砂,写着四个大字:《补天心诀》! 左下方还用墨笔添上了四个小字:天下无双!很明显是有人后来才补加上去的。 天下无双!好大的口气!沉枫心中忖度着。就是武学妖书《破天邪说》,尚不 敢如此托大。此人好大的口气! 林珊似乎看穿了沉枫的心思,笑道:“这本武学秘籍,就是你父亲留下的遗物。” 沉枫将手上的补天心诀胡乱卷成一团,苦笑道:“多谢林姨好意。只是我自知 体内经脉全断,根本无法运用任何真气魔力,这本武学秘籍,此时对我来说,只不 过是一卷废物而已。” 林珊似是早知沉枫有此回答,缓缓道:“若是其它武功,确是如此!但这本《 补天心诀》却与其他武学典籍不同。既名号为补天,自有通天之能。你何妨一试?” 沉枫又是一愕。 卷三终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