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沉枫的眼皮微微跳动了几下,但是默不作声,将那块绿色的石头从徐君手中接 过,绿色的惨淡的微光,如一团小小的鬼火,在他手心径自跳动着。 只听喀丽丝突然笑道:“徐君,这下你可自走眼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石头,而 是上好的玉石,质量之佳,甚至在玉石之中都可算得上上品。” 徐君一愕,才强笑道:“徐某在这方面的认识,自然是远比不上昔年的天下第 一才女了。” 喀丽丝好不容易才抓住这大好机会,怎肯放松,大肆讽刺道:“不是远比不上, 而是根本不学无术。喏!”玉掌一伸,示意沉枫将绿色石头交到她手中。 用纤细修长的白晰玉指轻轻翻动着掌心的绿石,喀丽丝道:“准确说来,这既 非石,亦非玉,而应称璞。但它又和普通的璞玉不一样,寻常的璞玉,必须要经过 高手匠人的精心雕钻才能散射出本身的光采。但这种被称为‘含英咀华’的玉石。 呃,它本应是有两块的吧!两块分则为二,合则为一。但当两块玉石二合为一时, 它就会自动地透射出其中的本身玉光。你们看——” 纤指轻轻侧翻绿石,果然,在那月牙形的缺口处,散发着微弱的、只是隐约可 见的白光。 徐君由衷地感叹道:“喀丽丝你果然不愧负才女之名,见识广闻。徐君确是认 不出这块玉石的真正简直,还把它真当作了一块普通的石头。” 喀丽丝淡淡一笑,“夸奖了。只是,我突然又衍生出来一个新的疑问来了。既 然你说沉枫是被鹿钟昊二人从一户农家中抱走的。那么,寻常农家又哪来这么贵重 的玉石?” 此话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都面露惊诧之色,本待离去的沉枫,身躯更是猛地 一震,停住了前移的脚步。 “这个,这个——”徐君面露难色。“这我就真的不清楚了。当年我确实是亲 眼看到鹿钟昊从一户农家抱走的小孩。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的话绝无虚言。” “那就怪了!”喀丽丝冷冷一笑。 一只纤白的素手突然自喀丽丝的后方伸出,将那枚绿色玉石夺了过去。还未待 众人的目光来得及将目光转移,突然,一时白色的柔光大盛,从一支萤白的玉手中 散射而出,轻柔地散布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而发光体,正是那块绿色的玉石。 只不过,此时它已由那块半月弯状的普通绿色石头,变成了一块盈如圆月、通 体透明,外表溢着淡淡白光的碧色玉石。 素手的主人轻轻抚摩着那块此时已二合为一的碧玉,轻声叹道:“快二十年了, 想不到,在我有生之年,居然还有能重新见到这两块玉石二合为一的一天。上天乞 怜啊!”缓缓闭上了眼睛,在眼角处,隐约可见晶莹的泪光在闪动。 林珊张口结舌,“大,大姐,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珊娜丽纱缓缓抬起头,苦笑道:“冤孽,报应啊!” “孩子,你过来!”语声竟是有着从未有过的柔和和慈爱。 连其他人都为之震住了,包括林珊雪儿等人在内,这些年来,她们也从未得见 过珊娜丽纱竟流露出女性的如许温柔和慈爱一面。 沉枫如中催眠,默不作声,木然地走到珊娜丽纱的身前。一双晶莹的眼睛抬起 来,毫不回避地迎上了珊娜丽纱的目光。两道目光,一触之下,竟是再也分不开了。 珊娜丽纱伸出纤手,轻轻地在沉枫的头顶抚摩着,秀目中的水气愈见浓厚,咽 声道:“真是天见可怜。真是想不到吧!你居然会是,我的儿子!” 房内哗然。 “什,什么?大,大姐,你,你什么时候竟然有了一个儿子了?”林珊此时也 完全失去了女皇的风范,一双杏眼瞪得滚圆,结结巴巴地问道。 沉枫木然而立,不发一语,只是晶莹的眼睛却逐渐混灼起来。 “你,你的儿子?”蓝天化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那他老子是谁?” “是呀,大姐,沉枫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林珊此时也已是被惊变完全骇住了 一时失去了分寸,竟不知好歹地出口问道。 珊娜丽纱默然不语。 良久。 喀丽丝突然迎起头,尖声狂笑起来。 “你笑什么笑?”麦隆冷冷道。能够打击挖苦喀丽丝的任何机会,他都是不会 放过的。 喀丽丝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娇躯直晃,道:“难道不好笑吗?我们最最值 得人尊敬的珊娜丽纱大姐,曾经发誓永不嫁人的珊娜丽纱大姐,想不到居然也会, 也会——而且那个男人还很可能会是——”说到最后一句,她那清秀高贵的脸庞, 竟因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狰狞起来。 林珊紧蹙着秀眉,只是将目光直直地凝落在珊娜丽纱的身上。 珊娜丽纱扭转过头,不敢再与林珊的目光相触,轻声叹道:“珊妹,我,我对 不起你。” 林珊的脸刷地变得异常苍白,颤声道:“难,难道,沉枫这孩子,竟,竟也是 ‘他’的儿子?” 珊娜丽纱垂下螓首,只是重重地点了几点。 房内一片死寂的可怕,连喀丽丝也停止了那疯狂的大笑,只是瞪着眼珠,恨恨 地看向珊娜丽纱。 “真是想不到啊!”林珊嘴角泛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看来,这才是真正所谓 的天意吧!” 华亚语声如冰,黑色的眼瞳竟是如夜寂般无边捉摸。“大姐,这,究竟是怎么 一回事?” 珊娜丽纱深深地凝望了爱子几眼,母性的关爱溢于其表,才道:“我生平只做 过那么一件错事,虽然只有一次,但的确已经对不起珊妹了。” “在一天夜里,因为喝醉了酒,和煌弟他,作下了那一起错事。事后,我坚决 要求煌弟将此事忘却。再加上军中那段时间内煌弟的全部精神都放在了燕穆姬身上。 所以,即使我怀上了身孕,他也未能发现。”珊娜丽纱的神情竟是有着说不出的落 寞。 “至于别人,就更是不敢接近我了。所以没人发现我在那段时间内有异样。我 不想打掉这个孩子,因为他毕竟是我腹中的一块肉,更是——唉!好不容易,我想 尽办法,才避开众人的注意,小心翼翼地,才将孩子生了下来。一时间却不知道该 如何安置他。我不希望煌弟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这对我,对他对珊妹,都好。” “所以我连夜把孩子抱出,到了最近的栖锡城,找了一户农家,将孩子暂时安 置在那里。原是准备待东征战役完后再待找个借口把孩子接回来在身边的。谁知, 回来之时,那一户农家,早已消失无踪了。我从此也失去了我亲生儿子的踪迹。” “当年,为了以防万一,更是为了给孩子留下一份纪念,我将家传之宝的绿璞 玉‘含英咀华’留下了一半在孩子身上。真是天见可怜,想不到在二十年后,它竟 会成为我母子相认的信物。” 珊娜丽纱的声音越来越低。 喀丽丝狠狠地咬住下嘴唇,恨恨地道:“这个死鬼,色鬼!活着的时候不是好 东西!死了还要给我们带来这么大一番麻烦!老婆情人一大堆,儿子女儿更是满天 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干得出来的?” “就是因为像你们这样的女人多啦!”伊达正航斜着眼睛,哧笑道。 这话无疑将在场除雪儿外的四位女性俱都得罪了。从那四张寒霜般的俏脸就可 以看出。 “好了!”林珊叹道。“上一代的恩怨,就不要再在这里斤斤计较了。雪儿, 沉枫,还有怀恩,你们三姐弟过来。” 除了莫怀恩朝前乖乖地上前,雪儿和沉枫都如泥偶人一般,在原地木立不动。 “枫儿!”看着爱子的呆滞,珊娜丽纱柔声唤道。 沉枫突然才如梦方醒般,两手猛地一掀,将身前的珊娜丽纱重重推开。 “不!你不是我娘!我从来也没有过你这样的母亲!我不需要一个对儿子不负 责,连儿子的死活存在都不关心的母亲!” “枫儿!”珊娜丽纱心如刀割,悲声唤道。“你不会明白的。当初不是娘不肯 要你,上一代的恩怨你更不会懂的,娘也是无奈,这二十年里,为娘是无时无刻不 在思念你呀!” “我不信!”沉枫面色铁青,愤声吼道。“什么上一代的恩怨,我不懂!我只 知道,从一出生开始,我就注定了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即使没有徐君的那场变 故,结果仍然是一样。你口口声声说疼爱我,可是为什么不去为我,为你的亲生儿 子去争取一点一个无辜婴儿存在的权利呢?难道所谓你们上一代的交葛的后果,连 下一代也注定要被波及承受吗?你说你疼爱我?”沉枫不住地甩着头。 “实际上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自己的名声是不是?所以你就可以忍心就自 己的亲生儿子一出生就注定没有父母。” “我没有母亲!更不需要!李萱芬不是!燕穆姬不是!你更不是!”沉枫扭转 头,猛地大吼一声,竟朝着门口冲去。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