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索秘蓝衫 由于已经起更,小镇距离岘山的北麓山口尚有七八里地远,两人在进餐时详细 计议了一番进入岘山应当注意的事项和步骤,并由卫擎宇讲述了一遍上次进入岘山 的经验,才分别进入两间内室调息安歇。 卫擎宇思潮起伏,一直担心二女见面后,可能发生的结果,他也一一苦思着对 策,在这种心情下他哪里能安歇? 不知过了多久,他蓦然惊觉有人摒息蹑步向床前走来。 他心中一惊,急忙撑臂坐起,发现蹑步走向床前的竟是柳鸣蝉。 柳鸣蝉一见卫擎宇突然坐起,立即将春葱般的食指竖在鲜红的樱口上,示意他 不要声张。 卫擎宇心知有异,因为他一直听到房外客店中有人进进出出,大声吆喝或要房 间,这时见柳鸣蝉俏悄过来,必是发现了什么,立即会意地点点头! 柳鸣蝉见卫擎宇头脑清醒,双目毫无惺忪之状,不由深情关切地俏声问:“你 一直没睡?” 卫擎宇见问,只得坦白地摇摇头! 柳鸣蝉却有些心疼地埋怨道:“你为什么不睡?” 卫擎宇只得坦白地悄声道:“我睡不着!” 岂知,柳鸣蝉竟然轻哼了一声,嗔声道:“还不是想到马上就可看到黄清芬, 高兴得睡不着?” 卫擎宇已知道柳鸣蝉的个性,立即不高兴地悄声道:“随你怎么说,你过来有 事吗?” 一句话提醒了柳鸣蝉,立即拉住卫擎宇的手腕,俏声催促道:“你快来,隔壁 有人住进来了。” 卫擎宇一面急急下床,一面悄声问:“可是听见他们说什么?” 柳鸣蝉不答,拉着卫擎宇穿过外间,迳自进入自己的卧室。 卫擎宇进室门,便有一股酒香菜味弥漫室内。 抬头一看,发现房顶山梁间,原为木板相隔,由于年久失修,业已缺少了好几 块,不但隔壁的谈话听得清楚,就是酒香菜味也会流窜过来,而明亮的灯光也可看 见。 只听一个粗宏的声音,命令似地道:“你们去吧,有事大爷们会喊你!” 接着是两个店伙的恭声应是和走出的掩门声。 柳鸣蝉指了指对面房间,拍了拍床缘,示意卫擎宇坐下来听。 卫擎宇机警地点点头,柳鸣蝉也依偎着坐在他的胸前。 只听一个阴沉声音的汉子,威严地问:“我觉得你的话不太可靠……” 另一个尖声尖气的汉子,有些焦急地道:“大哥,小弟办事,什么时候出过岔 子?这一次更是千真万确,绝对错不了!” 方才那个粗宏声音的汉子,附声道:“大哥,丁三弟说的也许不会错,黄清芬 未必一定睡在她的大寨内!” 卫擎宇听得心中一惊,柳鸣蝉却以玉肘碰了他一下,似乎道:“就是要你过来 听这个!” 只听那个被称为大哥的汉子,阴沉地问:“你方才说的是什么谷来?” 被称为丁三的汉子急忙道:“伤心谷,据说,这个谷原名叫怡心谷,是麟凤宫 的卫岛主把她甩掉之后,她才改为伤心谷的……” 被称为大哥的汉子,似乎有些相信地问道:“那黄清芬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里 面?” 丁三回答道:“是,据说,连她最知己的密友胡秋霞,还是古秋霞的少女,也 不准进入……” 粗宏声音的汉子,揣测似地道:“这样看来,她正在一个人苦练剑法,应该是 毫无疑问了!” 蓦闻那个叫丁三的汉子道:“二哥,你猜错了,据说黄清芬根本就没有练剑法 ……” 被称为二哥的粗宏汉子“噢”了一声,惊异地问道:“那她一个人在那里干什 么?” 丁三毫不迟疑地道:“哭!据说,有人深更半夜里去偷看,发现她一个人坐在 那里,对月饮泣,泪流满面……” 柳鸣蝉听至此处,不由转首要问什么,但转首一看,发现卫擎宇的热泪正由星 目中一颗接一颗地滚下来。 说也奇怪,她并没有因此大发护嗔,反而掏出绢帕为卫擎宇拭泪,表情也显得 有些黯然欲泣。 当然,她并不是为了黄清芬的可怜而起了恻隐之心,而是看了心上人流泪而难 过。 就在这时,蓦闻那个粗宏声音的汉子,失声笑着道:“哭?这倒是新鲜事情, 我仇二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什么好哭的?卫擎宇不要她,来找我们大哥铁钉豹好了 ……” 话未说完,已听那个被称为铁钉豹的大哥,沉声道:“老二,小声点儿,三杯 酒下肚,总忘了你是来干啥的了!” 仇二一听,赶紧“嘿嘿”笑着应了两声是。 只听那个叫铁钉豹的大哥,以迟疑的声音,揣测道:“这么说,外间传说她正 在苦练蓝衫上的剑法,并不确实了?” 丁三接口道:“黄清芬有没有练蓝衫上的剑法,没有人知道,反正没有人看见 她练剑就是!” 被称为仇二的汉子突然问:“大哥,你们说的蓝衫秘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三抢先道:“就是昔年凤宫仙子仗以成名的剑法,据说,就绘记在那袭蓝衫 上……” 仇二迷惑地道:“蓝衫?凤宫仙子干啥要穿蓝衫?她要女扮男装呀?” 蓦闻铁钉豹沉声道:“不知道就在一旁听着,别打岔!” 仇二一听,连声应是,接着“哧”的一声,想必是把自己的酒喝干了。 只听那个叫铁钉豹的人,继续揣测道:“果真是这样,我们最好先了解一下情 势,因为现在想得到蓝衫的人太多了……” 柳鸣蝉听得神色一惊,急忙转首去看卫擎宇。 而卫擎宇也正以震惊恍然的目光望着她。 因为,两个人这时都明白了,何以江湖上,这么多使用宝剑的英豪侠士都涌到 了岘山,原来都是企图向黄清芬强索蓝衫的。 就在两人对望的同时,已听那个叫丁三的问:“大哥,如果我们不先下手,万 一给别人先得手了,那怎么办?” 只听那个叫铁钉豹的人,沉声道:“不会的,最初谁也得不去……” 叫仇二的人却不高兴地问:“大哥,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下手呢?” 铁钉貌断然道:“必须等到齐南狂叟、糊涂翁两人都倒下,我们才能下手!” 丁三却忧虑地道:“到了那时候,恐怕蓝衫早被别人夺走了!” 只听铁钉豹霸道地道:“谁把蓝衫夺走了,咱们再由谁的手里夺回来!” 蓦闻那个叫仇二的道:“咱就弄不懂,黄清芬既然有了蓝衫上的秘笈,为何不 加紧练剑,干嘛每天晚上哭呢?” 丁三急忙道:“她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知道吗?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 大,她虽然急于想练剑,但又怕练剑动了眙气,保不住卫擎宇的孩子……” 柳鸣蝉听至此处,花容立变,不由愤怒地转首去看卫擎宇。 卫擎宇当然也正以迷惑惊异的目光望着她,同时焦急地摇了摇了头。 蓦闻那个叫铁钉豹的沉声问:“这件事是你亲自听你那位朋友这样说的吗?” 丁三赶紧一笑道:“我也是听别人在酒楼上说的,我那位朋友并没有说!” 只听铁钉豹迟疑地道:“我怕这是风月仙姑恶意造的谣,又担心是黄清芬故意 放出来的空气……” 丁三惊异地问:“大哥是说……” 铁钉豹道:“我是说,黄清芬根本没有怀孕,而是她利用曾经怀孕的谣言来掩 护她练剑……” 仇二立即插言道:“我说呢,哪会那么巧,卫擎宇和她睡了一觉就有了孩子了?” 柳鸣蝉一听,娇靥通红,拉起卫擎宇的手,迳向外室走去。 卫擎宇无奈,心中多少也有些忐忑,他真担心柳鸣蝉又会因此和他争论。 一进入另一间内室,柳鸣蝉立即悄声道:“我们现在马上走。” 卫擎宇一愣道:“去哪里?” 柳鸣蝉道:“去找黄清芬呀!” 卫擎宇略微迟疑道:“可是我们不知道伤心谷的位置呀?” 柳鸣蝉嗔声道:“我们不会找吗?岘山就那么大个地方,还怕找不到?” 卫擎宇深觉有理,立即点了点头,因为,他这时也急切地想早一刻看到曾经和 他数度缠绵的黄清芬,是以,断然颔首道:“好吧,我们现在就出发!” 于是,两人略微整理一番,悄悄推开后窗,身形一纵,轻飘飘地纵落到窗外。 ※※※一勾弯月,斜挂天边,昏昏沉沉,暗淡无光,显得那些小星,也失去了 熠熠光彩。 这种夜色,较之天晴星明的无月之夜更适合夜行人行动。 两人利用暗影出了小镇,山势峥嵘的岘山就在七八里外静静地矗立着。 于是,两人再不迟疑,回头察看了一眼小镇内,立即展开轻功,迳向岘山北麓 如飞驰去。 柳鸣蝉在蓝衫秘笈上也学会了大小挪移身法,是以轻功并不太差,片刻不到, 已进入了天坤帮划定的禁区之内。 只见禁区之内,除了无法搬移的巨石外,树木大都被伐光了,但山麓的荒草依 然及腰过膝。 柳鸣蝉一看岘山的山势,这才发现言之不虚,岘山的险峻不是由中而外,而是 一开始就断崖绝壁!正打量间,她的玉手蓦然被卫擎宇握住了,同时,急忙将她拉 至一座大石后。 柳鸣蝉心中一惊,顺势斜飞,立即俏声问:“怎么回事?” 卫擎宇急忙向着大石的那边一指,悄声道:“前面有人!” 柳鸣蝉惊异地“噢”了一声,立即和卫擎宇探首向外打量,因为她非常相信卫 擎宇的目力比她强。 探首向外一看,竟有六七人之多,也正隐身在十丈以外,看他们指指点点,显 然也正在察看什么辨别方向。 细看那些人,当前的是两个老者,其余四五人均为中年,他们的背上一式斜插 一把宝剑。 两个老者一穿灰衣,一着黑衫,穿灰衣的须发皆白,着黑衫的头发灰花。 只见灰衣老者转首望着一个淡灰劲衣的中年人道:“前去伤心谷就是由此地进 入吗?” 只见那个淡灰劲衣的中年人,立即恭谨地点点头,同时应了声是。 身穿黑衫的老者谦和地问道:“贤契确定由此地前去伤心谷,沿途没有桩卡巡 逻?” 身穿淡灰劲衣中年人,立即颔首应了声是,同时补充道:“晚辈昨夜前来时, 确实没有遇到桩卡警卫!” 黑衫老人继续问:“你的确认出那个黑衣女子,就是天坤帮的帮主黄清芬?” 卫擎宇听得心中一惊,不由暗呼道:“不对呀,芬姊姊向来喜穿红衣,明媚艳 丽,她为什么改穿了黑衣?” 心念间已听那个中年人恭声道:“绝对不会错,晚辈曾经见过她,虽然披散头 发,形容憔悴,但晚辈仍能确定就是她……” 卫擎宇一听,宛如有一把刀在割他的心,他知道,这完全是他害了她! 心念问,已看到那个黑衫的灰发老者,望着灰衣老者谦和地道:“沈老英雄, 据令徒所说的情形来看,我们是来对了……” 灰衣老者目光一亮,兴奋地道:“不错,根据今夜的情形看,我们可能是第一 拨!” 说此一顿,突然也望着黑衫老者,迷惑地问:“陈老庄主,老朽一直揣不透, 这丫头何以一个人枯坐伤心谷,不要任何人随侍在侧,也不许派遣警卫?” 被称为陈老庄主的老者是个三角眼,八宇眉,一脸狡黠之相的瘦削老人,这时 见问,不由轻蔑地一笑道:“还不是自恃剑术无敌,谅无人敢到她这只母老虎的嘴 上来捋髯?” 方才被问话的中年人突然道:“晚辈在半崖上观察了半天,只见她望着弯月流 泪,既未练剑,也未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打坐!” 被称为沈老英雄的老者迷惑地道:“这么看来,黄清芬意志消沉,完全是为情 所苦了?” 姓陈的庄主得意地道:“这样最好,咱们正好联手将她除掉!” 身穿墨绿的中年人道:“听说她身上已怀了卫擎宇的孩子……” 话未说完,蓦见那个灰衣老者暴眼一瞪,极怨毒地低叱道:“果真那样更好, 这个后患无穷的祸根,最好早一些把他除掉!” 卫擎宇一听,顿时大怒,觉得这些人俱是阴狠毒辣之徒,万万留他们不得。 正待起身怒喝,早已料到他会生气的柳鸣蝉,突然伸手将他拉住。 也就在这时,蓦闻那个灰衣老者,沉声道:“头前带路,按照昨天晚上的路线 走!” 接着是那个灰衣中年人的应是声。 卫擎宇和柳鸣蝉探首一看,只见那个身着淡灰劲衣的中年人一人在前,其余人 等随后? 正向两座突崖间的夹隙间飞身驰去。 柳鸣蝉这时才含嗔俏声道:“你怎么这么傻?这不是现成的向导吗?” 卫擎宇却恨恨地低声问:“你可认识这些人?” 柳鸣蝉继续道:“这些人认不认识,都无关紧要,稍时他们一出场自然就知道 了!” 卫擎宇则恨恨地道:“这些人的心肠太狠毒残忍了,万万留他们不得!” 柳鸣蝉立即正色道:“这些人当然不能让他们活着,但也用不着我们动手!” 卫擎宇立即迷惑地问:“你的意思是……” 柳鸣蝉不答反问道:“你认为这几个人的武功剑术,较之黄清芬如何?” 卫擎宇毫不迟疑地道:“当然逊色多多!” 柳鸣蝉继续问:“这些人抱着这种心思去,黄清芬会让他们活着出来吗?” 卫擎宇不由为难道:“可是,他们人多势众,而且方才言明要联手围攻……” 柳鸣蝉立即正色道:“到了那时候我们再插手也不迟嘛!” 说此一顿,特地又警告道:“还有,稍时到了伤心谷,我没说出去,你不可以 主动现身!” 卫擎宇一听,不由焦急地道:“可是……” 话刚开口,柳鸣蝉已嗔声道:“别可是可是的,当黄清芬支持不住了,我自然 会出去!” 卫擎宇却焦急地道:“我是说……” 柳鸣蝉听得神色一变,急忙问:“你是说什么?” 卫擎宇本待说“我是说万一她真的怀了孕”,但是,当他看了柳鸣蝉的眼色, 只得改口道:“我是说,万一芬姊姊果如那人说的那样,形容憔悴,终日流泪,她 的身体一定受损,真力必然不济……” 话未说完,柳鸣蝉已嗔声道:“我不是说了吗?到时候我们立即支援嘛!” 说罢,机警地看了一眼刚刚离去的七人,继续道:“我们快走吧,他们已进入 山隙了,再迟恐怕追不及了!” 说话之间,一拉卫擎宇的手,当先向前驰去。 卫擎宇无奈,只得展开身法跟进,他现在担心的,真的怕黄清芬怀了身孕。 为了怕前面的七人发现,两人完全采用轻灵身法,一阵快闪疾避,迅即到了两 崖的山隙口前。 山隙内山风强劲,呼呼有声,里面一片漆黑。 卫擎宇知道柳鸣蝉功力稍逊,立即在前先行。 这道山隙干涸无水,较之卫擎宇上次一人探山时,又自不同。 隙内虽然也布满了畸形怪石,但却干涩易行,两崖也没有那么高耸,是以,两 人前进身法,依然其快如风。 山隙形势,愈深入愈往上升,到达尽头,两人的目光同时一亮。 只见眼前平坦纵长,一道纵岭,斜斜伸入深处,远处一蓬灯光,直冲半天,方 才的两个老人和五个中年人,正立身在二三十丈外,东张西望,指指点点。 卫擎宇悄悄一指那片灯光烛天处,悄声道:“蝉妹,那里就是天坤帮总坛!” 柳鸣蝉一看,不由懊恼地道:“那还远得很了嘛!像他们这样走走停停,三更 以后也走不到天坤帮的总坛!” 说话之间,前面的七个人,业已展开身法,沿着纵岭棱线,继续飞身向深处驰 去。 卫擎宇和柳鸣蝉深怕失去这七个引导,前去伤心谷的人的踪影,立即起身飞驰 双双追去。 这时弯月已隐进云内,光线愈显昏黑,但山风徐徐,带来无限凉爽之气。 穿林越谷,又绕过两座崎险峰头,深入约十里地,蓦见前面的两个老人和五个 中年人,一字排开地伏身在三二丈外的棱线上探首下望。 卫擎宇一看,伸手拉住了柳鸣蝉,同时悄声道:“到了,他们的下面可能就是 伤心谷!” 柳鸣蝉赞同地点点头,立即隐身在一方大石后。 也就在两人隐好身形的同时,前面的两个老人,以炯炯的目光,回顾察看了一 眼,立即向着五个劲衣背剑的中年人一挥手,迳向斜坡下扑去。 柳鸣蝉一见,立即悄声道:“我们快过去,他们已经下去了!” 于是两人双双纵起,直扑棱线之处。 到达崖边一看,不错,斜坡以下,正是一片不算太大的绮丽绿谷。 谷中有一座石亭,三间石屋,石亭与石屋之间,是片大约七八丈方圆的平台滑 石地,石地的尽头即是一片荷池。除此,即是谷中四周的天然花草村木和岩石。 这时,那两个老人和五个中年人,正毫不避讳地奔下斜坡,迳向谷中走去。 看看灯火辉煌的天坤帮总坛,距此至少还有二三里地距离。 就在他焦急打量,想着如何设法通知总坛的齐南狂叟等人一下,蓦闻身边的柳 鸣蝉,俏声道:“嗨,宇哥哥,你看那是不是她!” 卫擎宇心中一惊,知她说的是黄清芬,心情一阵剧烈激动,脱口悄声问:“她 在哪里?” 柳鸣蝉急忙举手一指道:“就在那儿,小亭前的大树阴影下!” 卫擎宇循着柳鸣蝉的指向一看,目光一亮,险些脱口惊啊! 方才因为他心情焦急,过分激动,没有仔细注意,这时他才发现漆黑的大树荫 影下,一条青石矮几后的蒲团上,赫然盘坐着一个身穿黑罗衫,秀发披散,闭目调 息的清丽女子。 凝目细看之下,果然是他心目中艳丽无俦,风华绝代的芬姊姊!但是,这时的 黄清芬已是形容憔悴,双眉紧蹙,半合半闭的美目中,徐徐流淌着热泪。如非他方 才听了那人的话,心理上已先有了准备,这时他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蒲团上盘坐的 女子,就是身材健美,艳光照人的芬姊姊。 她盘坐在蒲团上,纹丝不动,就像入了定的老尼。 在她的膝前斜插着两柄剑,两剑的剑身有一半插在青石地中,由此,也可显示 了她的深厚功力。 青石矮几上放着一个小包袱,不知包中是何东西,但卫擎宇依稀记得,那个小 包袱很可能就是包他那件旧蓝衫用的。 是以,他急忙望着柳鸣蝉,俏声问:“蝉妹,你看那个小包袱,可是你当初包 我那件蓝衫用的?” 柳鸣蝉凝目一看,毫不迟疑地连连颔首俏声道:“不错,一点儿也不错,就是 那个小包袱!” 卫擎宇不由忧急地道:“她为什么要把那个小包袱,公然摆在石几上呢?” 柳鸣蝉俏声道:“我想她大概已经知道武林各路英豪,俱都志在她那个小包袱 之故吧!” 说此一顿,特地一指黄清芬膝前的两柄利剑,继续道:“你看,她已把双剑插 在身前地上,显然是在警告有意来夺蓝衫的人!” 说罢,突然又以忧虑的口吻,望着卫擎宇,悄声问:“宇哥哥,你看她果真有 那么深厚的功力吗?” 卫擎宇为避免过分刺激柳鸣蝉,只得淡然道:“我只知道齐南狂叟、糊涂翁两 人,论功力,论剑术,都不是她的对手!” 说话之间,两个老者和五个中年人已到了斜坡下,而且,迳向树荫下的黄清芬 身前走去。 看了这情形,卫擎宇和柳鸣蝉,俱都断定这些人,昨夜派人前来暗探时,黄清 芬可能也是坐在那颗大树下。 就在这时,对面谷崖上的透空处,突然数道人影一闪,立即隐身在树影的阴暗 处。 卫擎宇看得心中一惊,正待告诉柳鸣蝉,而柳鸣蝉却望着他惊急地悄声道: “宇哥哥快看,谷崖的四周还有三四拨人伏着未动呢!” 说着,指了指西北角和正西正南两面。 卫擎宇循着指向一看,再度吃了一惊,因为那几处谷边的草丛中,怪石后,目 光闪烁,人影躬伏,俱都摒息隐藏,伺机而动。 看了这情形,卫擎宇不禁暗暗称幸,因为他恰在这个时候赶来谷中,否则,这 么多人齐向黄清芬一人下手。黄清芬绝难保得住那个蓝衫小包袱。 他已经看得很清楚,那几拨人中,僧道俗尼,老少男女都有,而且其中并没有 天坤帮的保护人员在内。 就在这时,他们两人的身后突然也传来,一阵轻微的衣袂破风声。 卫擎宇和柳鸣蝉闻声一惊,急忙回头,发现三道纤细身影,正以极轻灵的身法 向着他们两人的卧身之处接近。 两人凝目一看,发现三道纤细身影,竟然是一个中年妇人,率领着两名美丽少 女。 中年妇人面貌雍容,两个美丽少女也俱都端庄清秀,三人一式墨绿劲衣,背上 各插一柄宝剑,身手都具有了相当火候。 中年妇人年约四十余岁,两名少女年岁相若,很可能是姐妹,至于三个人的关 系,如果不是师徒,便应该是母女。 中年妇人和两名美丽少女,到达近前才发现了卫擎宇和柳鸣蝉。 中年妇人先是一呆,接着谦和地微一颔首。 就在三丈以外的崖边将身形伏下来。 两名美丽背剑少女,却以迷惑的眼光,不停地打量柳鸣蝉和卫擎宇。 就在这时,谷中突然响起了那个姓沈老者的苍劲声音道:“敢问姑娘,可是麟 凤宫的卫夫人?” 卫擎宇和柳鸣蝉闻声急忙回头,发现两个老者和五个中年人已到了黄清芬盘坐 的身前三丈之处,而那个灰衣老者,刚刚放下了双拳。 但是,盘膝静坐的黄清芬,却纹丝未动,充耳未闻,依然在那里盘膝闭目,但 她美目中徐徐滚落的泪珠却停止了。她那两道微剔的柳眉蹙了蹙,微显憔悴削瘦的 娇靥上,却突然现出了*人的英气。 一个身穿玄黑,浓眉大眼方嘴巴的中年人,突然嗔目低叱道:“沈老英雄问你 话,你听到了没有?” 黄清芬依然端坐未动,也没有要答话的样子,但她的娇靥眉宇间,却渐渐罩满 了慑人的煞气。 浓眉大眼方嘴巴的玄衣中年人见黄清芬依然端坐不理,不由气得就要冲上去, 嘴里同时怒喝道:“你……” 沈姓灰衣老者一见,急忙伸手将他拦住,同时和声道:“贤契稍安勿躁,今夜 她已面临绝地,如果她不交出蓝衫上的剑籍,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周年,此刻用不 着同她呕气!” 浓眉方嘴中年人,依然一脸的怒容地,哼了一声,显得根本没把黄清芬看在眼 内。 黑衫老者却望着玄衣中年人,嗔目低叱道:“沈老英雄的话你没听进耳里?还 不给我滚下去。” 浓眉方嘴的中年人一听,赶紧躬身应了个是,急忙向后退后了两步。 卫擎宇和柳鸣蝉一看这情形,立即明白了这批人的彼此关系,但也看出来这些 人显然是初次合作,渊源并不亲密,当然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心地正直的侠义人 物。 心念间,已见那个灰衣老者,满面讽嘲地冷冷一笑,道:“喊你卫夫人你不答 应,也许是因为你没有能和卫擎宇、兰梦君一起拜花堂的原因,但你肚子里怀着卫 擎宇的野种却是人尽皆知的事!” 黄清芬依然没有吭声,但她的两道柳眉却蹙得更紧了。 柳鸣蝉已不太相信黄清芬和卫擎宇曾有过旖旎的事情,但听了灰衣老人的话, 仍忍不住转首去看一眼卫擎宇。 卫擎宇又怒又气,尤其听到灰衣老者说黄清芬腹中的是他的野种,更恨不得飞 身下去,立即将灰衣老者击毙。 但是,于是柳鸣蝉曾经有言在先,而且黄清芬尚在容忍未动,他只得将上冲的 怒火忍了下去。 姓沈的灰衣老者见黄清芬依然缄默不理,似乎深觉挂不住面子,神色也逐渐变 得阴沉怨毒,冷冷一笑,但仍镇定地道:“老夫可以坦白地告诉你,兰梦君被风月 仙姑设计劫走,虽然给了你一个仍能和卫擎宇一起拜花堂的机会,但是,今后也多 了一个和你争风吃醋的泼辣丫头!” 黑衫老者见黄清芬的眼皮动了动,立即讥嘲地一笑问:“你可是很想知道那个 恨你入骨的泼辣丫头是谁吗?” 略微一顿,见黄清芬根本没有接腔的意思,只得哂然一笑,继续道:“老夫可 以告诉你,那丫头是兰梦君的表姐,凤宫仙子柳馥兰的娘家侄女柳鸣蝉!” 灰衣老者接口道:“如果你想知道她是否真的恨你入骨,你可以根据她在东光 镇的郊外,连杀贵帮四五名坛主大小头目,以及在北邙山断魂崖悉数诛绝贵帮的帮 徒可以得到证实。” 这一次黄清芬有了反应,也不过是在她的嘴角挣出一丝轻蔑冷笑! 灰衣老人和黑衫老人对看一眼,似乎自认妙计得售,因为在他两人的山羊胡子 和狗缨胡上,也露出了一丝得意微笑。 黑衫老者更有些幸灾乐祸地哂然一笑道:“老夫还可以告诉你一桩听后令你气 破肚皮的事,那就是你的心上人卫擎宇和那个泼辣丫头柳鸣蝉,骈马而骑,相对饮 食,同屋居住,同床而宿……” 柳鸣蝉一听,顿时大怒,柳眉一剔就待撑臂跃起。 但是,身边的卫擎宇却急忙伸手将她的香肩按住。 柳鸣蝉气得吁了口气,觉得这个时候的确不宜出去,因而也没有坚持。 灰衣老者和黑衫老者说了半天,黄清芬依然闭目端坐,理也不理,实在令两人 难堪至极。 引导前来的那个灰衣中年人,突然走至两个老者之间,低声耳语,并俏悄指了 指黄清芬身前石几上的小包袱。 卫擎宇一看,知道他们要打蓝衫小包的主意,心情顿时紧张起来。 两个老者,听罢了中年人的耳语,缓缓地点了点头,由灰衣老者望着黄清芬, 沉声问:“敢问黄帮主,你面前石几上的这个小包袱,可是包着载有剑籍的那袭蓝 衫?” 岂知,这一次黄清芬竟令人大感意外地微一颔首,淡然简单地道:“不错!” 两个老人和五个中年人听得神色一惊,目光同时一亮。 紧接着,七人彼此对望了一眼,神色也立显紧张。 其实,紧张的并不止他们七人,所有隐身四处草丛,树荫下或谷崖上的人,无 不目光炯炯,俏悄张望,彼此耳语,比划手势,商议如何阻止别人抢走,自己到手 的事。 只见神色紧张,极度激动的灰衣老者,似乎有些颤抖的声音,沉声道:“黄帮 主,这等武林人人欲得的珍物,你为何不放在一个隐秘保险之处?” 黄清芬眼睛不张,照旧端坐,不答反问道:“你认为什么地方最安全?” 灰衣老者被问得一愣,尚未开口,黑衫老人已抢先道:“当然是你位处天湖之 中,警卫森严的大寨内……” 话未说完,黄清芬已冷冷一笑道:“我却觉得这儿最安全不过了!” 灰衣老者神情激动,目光贪婪地望着石几上的小包,问:“那你把蓝衫放在此 地是……” 黄清芬立即道:“这件蓝衫是卫擎宇的,我要在此等他前来拿去。” 黑衫老人急忙道:“你放心,他不会来的……” 黄清芬淡然道:“他不来也会有人*他来!” 柳鸣蝉听得心头一震,香腮顿时有些火辣辣的发烧。 卫擎宇听了当然也不由暗吃一惊!灰衣老者却急忙关切地问:“你怎么知道卫 擎宇那小子一定会来取回去?” 黄清芬毫不迟疑地道:“因为他知道蓝衫上,记载着凤宫仙子昔年仗以成名的 绝伦剑籍!” 灰衣老者和黑衫老人听得精神一振,两人几乎是同时急切地问:“你是说,这 件蓝衫上果真载有绝伦剑籍?” 黄清芬这时才缓缓睁开了眼眼,迷惑地望着两个老人,问:“你们可是有些怀 疑不信?” 柳鸣蝉因为听卫擎宇说她的功力不如黄清芬的深厚,因而特别注意黄清芬的眼 神。 这时见她睁开了眼眼,并没有目光炯炯,像两道冷电或利刃,因而断定卫擎宇 在吓唬她。 心念间已听两个老者迟疑地道:“不错,老夫两人的确有些疑问!” 黄清芬冷冷一笑道:“那你们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地像个贼一样来此做甚?” 两个老者被讥得老脸一变,尚未开口,方才发话的浓眉方嘴中年人已嗔目怒叱 道:“闭嘴,黄清芬,你可知道这两位老人家是谁?你怎敢对他们两位老人家如此 放肆无礼?” 黄清芬淡然一笑道:“如果你们希望把已经进入山岖的各路英豪引来此地,你 们不妨尽量大声地吼,如果你们希望蓝衫到手后,好让天下英豪知道,你们也不妨 把两个老贼的名号报出来……” 两个老人听得神色一惊,早已瞪着发话的中年人低声怒斥道:“哪个要你们多 嘴,还不退后些!” 低声叱罢,两人立即以炯炯的目光,机警地游目察看绿谷的四周。 但是,他们什么也没看到,因为,隐身四周的人早在黄清芬发话时,已经机警 地将身形伏了下去。 两个老人见四周一片岑寂,并无可疑之处,因而望着黄清芬,沉声道:“老夫 两人怀疑的是,既然蓝衫上确实记载着凤宫仙子的绝伦剑法,为什么你自己不学习 呢……” 黄清芬未待对方说完,已冷冷一笑道:“这就要归功贵两派的高绝智谋了!” 两个老者和五个中年人听得浑身一颤,面色立变,灰衣老者脱口急声问:“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清芬冷冷一笑道:“由于你们两派长老四出游说,到处奔走,结果成功地将 黄山论剑提前了,我能够将一部旷古凌今的绝伦剑法,在这么短暂的时日内练成功 吗?” 卫擎宇和柳鸣蝉一听,这才恍然大悟,谷中的两个老者和五个中年人,原来都 是崆峒、邛崃两派的俗家弟子。 柳鸣蝉更将樱口凑近卫擎宇的耳畔俏声道:“记得吗?那天中年花子冯铁七送 这项消息到客栈的时候,我就曾经对你说过,将论剑大会,提前是一项阴谋的事情 吗?” 卫擎宇立即恍然颔首悄声道:“是呀,我一直想问你,但总是要问的时候又给 别的事扯开了!” 柳鸣蝉俏声道:“当时我想到的问题,就是邛崃、崆峒两派,必是为了对付黄 清芬而设的阴谋,目的就是将会期提前,迫使黄清芬的练剑半途而废!” 卫擎宇深觉有理,立即赞同地点了点头。 柳鸣蝉继续俏声道:“你想一想,如果论剑大会仍照原来秋后举行,黄清芬已 把姑姑的剑法练成了,试想,到了那时候,哪里还有崆峒邛崃两派的好日子过!” 卫擎宇听得虎眉一蹙,立即不解地俏声问:“怎么呢?” 柳鸣蝉正色俏声道:“你怎么这么傻?黄清芬那时还不大肆杀戮,把她恨入骨 髓的崆峒、邛崃两派的高手精英杀个光?” 卫擎宇却不以为然地悄声道:“论剑大会上,不是规定不准随意伤人吗?” 柳鸣蝉正色悄声问:“可是,每届都有那么多人被杀,又有哪一派出面阻止甚 或要求制裁杀人伤人的高手过?那人会振振有词地道,不杀他,他便杀我,为了自 保,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话声甫落,蓦闻谷中的黄清芬,怒极厉叱道:“闭嘴!” 卫擎宇和柳鸣蝉心中一惊,急忙回头看向谷中。 只见场中,就这几句话的工夫,两个老者和五个中年人,已藉机接近到黄清芬 身前石几一丈之处。 而端坐蒲团上的黄清芬,却正柳眉飞剔,明目圆睁,纤手正指着那个姓沈的灰 衣老人。 只见黄清芬以怒极的声调,继续厉斥道:“你身为长者,须发俱白,当着你的 晚辈和弟子,居然说出这种卑鄙下流的话来,他们的内心怎会尊敬你?怎会不暗骂 你是个寡廉鲜耻的龌龊老狗?” 柳鸣蝉和卫擎宇,虽然因悄声交谈,没有听到灰衣老者说了些什么,但根据黄 清芬的如此气怒,必然是一些不堪入耳的秽言秽语。 但是,那个阴险狡猾的灰衣老者,却也被骂得神色凄厉,浑身颤抖地厉声道: “老夫的话虽然说的有些露骨过火,但你把比你小了四五岁的小伙子卫擎宇骗进你 的后寨给他服春药,也是时下江湖人尽皆知的事,又不是老夫一个人凭空捏造。再 说,你既然身怀有孕,不能练剑,把蓝衫先借给老夫练几天,事后再还给你,这又 有什么不对?这又有什么不好?你又何必光这么大的火,也不怕震动了你的胎气, 娃儿由裤裆里掉出来……” 话未说完,黄清芬娇靥煞白地再度戟指一指,厉叱道:“闭嘴,姓沈的老狗, 我告诉你,你今天晚上是死定了,你们邛崃派的基业也将在下个月的黄山论剑大会 上而沦亡毁灭……” 话未说完,五个中年人中,人影一闪,飞身而出。 那个浓眉大眼方嘴巴的暴戾中年人,已一声不吭地扑向石几,伸手向那个小包 袱抢去!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原就担心两个老人和五个中年人会一哄而上硬抢蓝衫的 卫擎宇和柳鸣蝉一看,不由惊得就要立起惊呼! 但是,他们的心念方动,惊呼尚未出声,只见黄清芬右臂一探,电光疾闪,一 声凄厉刺耳直上夜空的凄厉惨嗥,把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给震撼了。 由于那人的本能暴退,尸体直到七八步外,才在惨叫的余声中,咚的一声摔在 地上。 但是,以一招快如电光石火般杀了一人的黄清芬,却依然盘坐在蒲团上,并未 站起来。 只见她披散的秀发已遮住了她半边煞气浓重的娇靥,但她炯炯如电的目光,却 由秀发后直射出来,而她的手中,却多了一柄寒芒四射的短剑。 两个老人呆了,其余四个中年人也傻了,而隐身在四周暗处的所有人也愣了, 包括那位中年妇人和两位美丽少女以及柳鸣蝉在内。 但是,卫擎宇却看得大惊失色,而额角竟急得渗出了冷汗。 因为,黄清芬方才施展的那招“疾雷奔电”,正是他父亲成名剑法中的一招, 因而,他断定也是凤宫仙子经过和他父亲玉面神君共研后的剑法中的一式。 换句话说,黄清芬不但已经发现了蓝衫上的剑籍,而且已经苦练成功了,而且 火候已到了纯青的境地。 但是,他最焦急的还是怕柳鸣蝉认出了这招剑法,一定会下去和黄清芬理论拼 斗,那时,双方都在气头上,必然互不相让,势必有一方死伤。 想想,这样的后果,该是多么可怕? 就在他焦急不安,冷汗油然,深怕柳鸣蝉拔剑奔向谷中的一刹那,柳鸣蝉却紧 张地凑近他的耳畔,俏声道:“她的剑法如此高绝,出剑竟是如此奇快!” 卫擎宇听得一愣,不由强抑内心的焦急,不自觉地问:“你没有看出来?” 柳鸣蝉却微一摇头,突然兴奋地问:“你已经看出来了?” 卫擎宇惊得赶紧摇头,道:“太快了,我也没有看出来!” 柳鸣蝉目注谷中,紧闭樱唇,似在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