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纪效新书 清晨的时候,湖面上水气弥漫,初升的太阳便隐在水气的后面若隐若现,湖上 如同笼了一层清烟般,瞧来缥缈变幻,如处仙境。厉抗踏水而行,在如雾如烟的水 气间穿过,只觉心下安祥宁静,极是舒服。 微微翕动的湖水向岸边推过去,再倒回来,重复着千百年的动作。一个黑衣的 武士,一动不动的站在湖边,盯着翕动的湖水,仿佛已自站了千百年,仿佛要一直 这么站下去。 这一切似乎很熟悉…… 厉抗茫然四顾,却只能瞧见无尽的水气环绕在自己身周。只听得一个声音响在 耳边:“在下上泉信纲,立誓以剑会遍天下习武之人,还望不吝赐教!” 厉抗一惊,上泉信纲技艺之强,为自己身平仅见,怕是连魏风韩诗这样的江湖 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自己仅一招便被他废去双臂,直到此时才好得完备,却不知 怎地又遇见了此人。正要开声拒绝,上泉信纲竟纵身一跃,穿越湖面,直向自己飞 击过来。 厉抗心下一慌,眼见上泉信刚极快的略到,举起如山般大小的右掌轰然攻到近 前。慌乱之下哪及细想,厉抗奋勇一拳,迎面直击过去。 这一切似乎很熟悉…… 这一念闪过,厉抗直吓得肝胆欲裂。糟糕!上次自己也是如此一拳全力直击过 去,却被他一招轻轻化解。厉抗慌忙收招,却见上泉信纲面上透出阴冷的笑容,直 笑得自己心中惶恐,只听得他冷冷喝道:“龙返斩!” 手腕一翻,掌锋略微一侧,双掌甫一相接间,上泉信纲手臂舒缓圆转,带起一 道优美的弧线。厉抗身不由己,被他手掌一带,绕起一个弧线。上泉信纲右掌一带 一推,吐气开声,两力合为一处,直向厉抗攻来! “不要!”厉抗吓得大喝一声,直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皓月正明,繁星点点,不知隐在什么角落的蝈蝈卖力地唱着歌谣,划过在 宁静的夜晚,一阵微风从窗口钻进来,厉抗只觉身上一阵凉意,竟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只是一个恶梦…… 还好只是一个恶梦…… 厉抗抹一把额上的冷汗,喘过一口气来。上泉信纲的“龙返斩”着实厉害,竟 能遇强愈强,连那前田庆次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自己一介蛮夫?不过也怪自己 只懂得使用蛮力,其实上泉信纲那一势并未使多大力,全靠引导自己的拳劲,转而 来攻向自己,这才将自己推下船去的。 厉抗猛地一拳砸在床头,失声呼道:“我明白了!”当即翻身下床,鞋也不穿, 穿着衬裤便奔了出去。 如水的月光直撒下来,将院中照亮。厉抗站定当场,深吸几口气,调匀自己呼 吸,摆定驾势,学前日戚继光演练的模样,足下马步蹲档,双臂圆转挥洒,练起太 极来。 这数日来厉抗一直苦心思虑戚继光所授的太极,却无法明悟其中奥妙,总觉得 如此软绵无力的招势实在难以能克敌制胜。上泉信纲一式“龙返斩”实与太极有异 曲同工之处,自己亲身经历过来,此时梦中再见,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一 时心下豁然开朗,困扰数日的难题终是得以解决。 其实以柔克刚之术,于技击之中自古各国皆有,俱是讲求借力打力,以巧取胜。 虽名各异,其意却同,戚继光文武全才,创了这套太极出来。厉抗一直所学的技击 俱不曾有,更兼自己年轻力盛,尤喜大力扑杀,却哪里一时领悟得到。这时忽地开 窍,于月光之下演练起来,只是那日自己瞧得疑惑不解,戚继光演练的一套太极自 己竟只记得不到十招,尚且断续残缺,摆了半天驾势,却也只摆出几个散手来。 如此练得一会,厉抗自己先自焦躁起来,回屋拿了竹杖,就以杖为枪,在院子 舞将起来。厉抗枪法学自名家,又于战阵之间磨练日久,这时性发,只把一柄竹杖 舞得虎虎生风,在月色下幻起无数杖影来。 舞到深处,只听一人轻声喝彩,叫道:“好枪法!”厉抗停杖看时,戚继光披 了长衫,不知几时也来到院中,一边轻轻鼓掌,一边对自己微笑。 厉抗抓抓脑袋,笑道:“元帅爷,把你给吵醒了,真对不住。” 戚继光笑道:“倒也没什么,人年纪上来了,磕睡却也少了些。你这枪法,便 是在日本学来的么?” 厉抗点头道:“是。小子技艺差得紧,倒让元帅爷见笑了。” 戚继光笑道:“倭人的技击之术,却也独树一帜,自有他的长处。向年我在浙 江时,多曾与其交手,倭人的长刀比咱们的刀要长得许多,拼斗时占了便宜,加上 他们勇捍凶残,咱们明兵可吃了大苦头去。直待得收了你父亲等人,才能与他们拼 上一拼。” 这几句话听来轻描淡写,然而厉抗心知其间必是经历了数年的血雨腥风,眼见 戚继光须发都已苍白了,却被朝廷罢了官,落得帅府前连个守卫都不曾有,心下凄 然,漠不作声。 戚继光笑道:“是了,我瞧你枪法倒也不俗,想来那太极你也揣摩出些道道来 了吧?” 厉抗抓抓脑袋,不好意思的道:“刚刚明白些道理,只是……只是元帅爷当日 传授的招势套路,我全给忘了。” 戚继光哈哈大笑,连声道:“忘了最好,忘了最好。” 厉抗奇道:“怎地?” 戚继光道:“我这太极拳法,本是重意不重形,练到深处,举手投足俱可成招 的。” 厉抗大奇,哪有如此道理?若无招势可言,却如何克敌制胜?想自己从前同前 田利家修习枪术之时,前田利家要求极是严格,出枪便是有些微差池,都要从头练 过,一招一势必不得有分毫差错,自己苦练多时,方才算是勉强通过而已。戚继光 如何说无需招势?若无招势,自己却又从何处练起? 戚继光眼见厉抗呆呆地发楞,笑道:“这道理一时难说得明白,既是如此,你 先将那你记得的招势演了来我瞧。” 厉抗应了一声,在院中摆定架势,学那戚继光模样,将自己记得的几招依葫芦 画瓢挥洒出来。虽只寥寥几下散手,然而他似模似样的慢慢打来,却也耗时甚久。 待得打完,却见戚继光眉头深锁,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 厉抗梦中醒悟,得来灵感,正自兴奋不已,听得如此说,只觉如一桶凉水直浇 下来,忙问:“怎地不对了?我确是慢慢打来的。” 戚继光摇头道:“不对不对。这太极却不是慢便够了的,你并不曾明白其中真 意,手臂挥洒间全不像是太极,倒像是在摸鱼。” 厉抗面上一红,诺诺的不知说些什么。戚继光叹口气,道:“你这孩子勤奋有 余,却悟性不足,也是难为你了。罢了罢了……” 厉抗听得如此说,惶然道:“元帅爷,我……” 戚继光摆摆手,道:“前日听闻得北方战事又起,万余靼子又再犯我边境,纠 武那面正缺人手,我想你是该北上去寻你父亲了。” 厉抗听得如此说,应道:“是!” 戚继光眼光停在厉抗面上,瞧了半晌,道:“你这孩子心性极好,纠武得子如 此,必是老怀大慰。只盼你能胸怀大志,为国为民立下不世奇功才好。” 厉抗心中暗道,元帅爷为国为民一生,到头来却落得如此收场,却是太也冤屈。 只是这话只敢在心中想想,却难在戚继光面前说出,只得低了头不说话。 戚继光却不知厉抗心中所想,又道:“这太极拳法,以你的资质却也不是一时 能明白得了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递到厉抗面前:“我极爱与江湖上的 好汉往来,承蒙江湖上的朋友抬爱,多曾见过一些技击之术。这些年闲来无事,便 整理了这么一本册子,取名《纪效新书》,内中记载诸多健身强体的法门和技巧, 更有各类技击之术,这太极拳术便记在里面。本是用来训练士卒的,现下传了给你 罢。” 厉抗接过册子,捧在手中,眼见这书为戚继光心血凝聚,不想竟传了给自己, 心下感动,颤声道:“元帅爷……” 戚继光道:“尚有一本书,名叫《练兵实纪》,内中记载全是些带兵打仗的法 门和经验,现在你父亲手中。那本书写成得早些,我从北方回来时,便给了你父亲, 好让他在北方打鞑子的。现下这两部书给了你父子俩,还望你们能用之为善才是。” 戚继光沐在如水的月色中,面上俱是疲态,一阵微风略过,拂起他腭下苍白的 长须,面上的皱纹深深地刻印入厉抗的眼中去。这样的一位老人,在自己的垂暮之 年竟还不忘了国家安危,耗尽心血著成这两部兵书,厉抗只觉喉头哽咽,竟说不出 话来。 戚继光笑道:“那小西行长也着实可笑,也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我有这两本书, 竟费如此大周折来抢夺。却不知便是有再强的兵法武功,若只兴些不义之师,也绝 难得我中华寸土!” 这话虽只轻描淡写,却义正词严大义凛然,厉抗听得热血沸腾,跪倒在地,大 声道:“厉抗虽然没用,但定不敢负元帅爷重托,但有一口气在,也定要为国为民 尽些气力!” 戚继光扶起厉抗,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我知你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厉抗道:“元帅爷,其实我不想那么快走,倒想您身旁多伺候些日子。” 戚继光摇头道:“你好容易回来,应当快些去见父亲一面,也好让他得知你母 亲的消息。我这把骨头虽是老了,然而边境未宁,是绝不敢就死的,也不用你们来 担心。过几日你便收拾起程,边防正紧,我多年不曾见过纠武,也不知他顶不顶得 住。” 厉抗听得戚继光如此说,也不好再坚持,只是心下不甚放心,道:“元帅爷不 若同我一道北上去见见父亲,让我们一同孝敬元帅爷,却不好过一个人呆在登州么?” 戚继光叹道:“这里好歹也是我的故里,俗话说落叶归根,如何轻易舍弃得? 我知你是担心我的安危,你别瞧我现下老了,然而等闲几人却也难近得我身来,更 何况那丐帮的况长老说了,要在我这里长住些时候,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况长老的武艺,厉抗是亲见的,有这么一位高手在侧保护,却还有什么好担心 的。厉抗放下心来,道:“如此最好,那我天亮便就动身。”忽地想到一人,问道 :“是了,却不知那宋小姐怎样了?我这几日只顾了练武,倒不曾注意她。” 戚继光叹道:“那孩子被那些倭人这么一骗,心下大是不好受,第二日便同我 告辞,说要回浙江去。我知她心下必是不好意思见我,也不勉强她,便由她去了。” 厉抗心道如此也好,这宋小姐怕是心下也伤得透了,险些儿帮了小西行长将戚 继光杀死。想到小西行长,又问道:“那小西行长,却不知元帅爷如何处置了?” 戚继光道:“这些人入室行凶,又是些倭人,我不敢自专,已将他们尽数移交 给本地官府了。” 厉抗点点头,小西行长此行计划周密之极,险些儿将戚继光杀死,这人技艺心 智俱高,而他所提到的主人羽柴秀吉更不知是何人。能调动如此众多武士和如此一 艘大船,必是身份极高之人,自己在日本多年,从不曾听得这人名字,如此神秘, 只怕日后还会对戚继光有所不利。 戚继光见厉抗又在发呆,也不知他想些什么,道:“天色看看也快亮了,你自 去休息休息,待得天色大亮了,也好动身上路。” 厉抗应了一声,转身回房去趟下,只是心下激动起伏,却哪里睡得着?怀里揣 了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只觉胸中火烫,暗暗下定决心,必要好生修习其中的技 击之法,日后为国效力,也如戚继光般为万民所景仰。如此辗转反侧,天色早已亮 了。 厉抗孤身一人回归中华,也没什么东西,便就持了况长老送的竹杖,到前厅来 告辞戚继光。戚继光早已候在厅上,见厉抗过来,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递到他手 上,道:“你身无分文,如何到得了蓟州去?我一身戎马,也没什么积蓄,这里几 套衣物,一些散碎银子,你带在身上,一路也有些盘缠使用。” 厉抗不想戚继光竟思虑如此周全,心下着实感动。他自幼不曾有过父亲疼爱, 远在蓟州的父亲连样貌都不曾见过,在战乱的世界中唯靠自己和朋友的帮助,方能 在织田信长麾下博到首席伺大将的位置。戚继光是他自小崇拜之人,这段时日相处 下来,更是隐隐当他如父亲般的对待,这时直感动得热泪盈框,哽声道:“元帅爷 ……这……这……” 戚继光拍拍厉抗肩膀,笑道:“我知你是个好孩子,必是不令我失望的。只盼 你这一去,能早建奇功,我在登州听闻了,也替你开心。” 厉抗咬住嘴唇,强忍了不流下泪来,用力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瞧了戚继光,似 要将他面容刻入脑中,再不能忘一般。 戚继光笑道:“好了,天色不早,你还得赶路。蓟州路途遥远,你出城西去, 顺了官道直行,且问且走,一路直去京城,再转了北上。切记要行官道,便是迷了 路径,也好寻人去问。” 戚继光说一句,厉抗应一声,待得戚继光说完,厉抗尚抬了头望着戚继光。戚 继光笑道:“大丈夫休要婆婆妈妈,这便去吧。” 厉抗心知再难留下,只得背起包袱,持了竹杖,道:“元帅爷保重。待得打退 鞑子,我必和爹爹来探您。”说到后来,声音已自带了哭腔,厉抗不敢再说,扭了 头急步出去,只觉面上一凉,满框的泪水终是留了出来。 待得出了门来,厉抗抹去面上泪水,稳一稳神,抬头辨明方向,便就向西行去。 登州府极大,道路繁杂,前些时日厉抗跟踪小西行长时已是将登州逛了个遍的,只 是那时心中只惦记着小西行长,哪里记得道路,这时行来只觉错综复杂,几次迷了 路径,直问了几次路人,方才寻到西门,出得城去。 如此厉抗算是踏上了北去的道路,虽然蓟州究竟在何处他自己也不知道,却也 不怕。此时心下尤自激荡不已,哪管他路途远近,开步行去,终有到的时候。 如此行了个多时辰,看看离城远了,官道上行人稀少,四面是极是开阔的原野, 生长了极深的草木,景色瞧来却与日本并无太大差别,唯那道路宽敞平直,比起日 本来着实大了许多。厉抗心中赞叹,到底中华地大物博,日本区区岛国,确是难与 之相比。 厉抗边瞧边走,也不觉得疲累,正行间,只听得背后马匹奔走的声音传来。厉 抗战阵交锋已有数年,心知马匹若是奔走得发了,冲撞之力极大,头也不回慌忙让 到路旁去。却听得那马匹渐渐减速,待奔到自己近前时,一个声音道:“喂。” 厉抗回头过来,“咦”了一声,道:“你怎地在这里?” 骑马那人不是别人,却是麒麟商号大小姐宋书妤。这时她衣裳全都换了一新, 连头发也都换了模样,骑一匹高头大马,手中却又牵了一匹,正冲着厉抗微笑,听 得厉抗问,便道:“我怎地不能在这里?” 厉抗道:“你不是回浙江老家了么?” 宋书妤扁扁嘴,道:“早说了我才不要回去,你这人好烦,老是来问。” 厉抗心想,明明是你同戚帅说了回浙江去,这时却来怪我,不由好笑,道: “不回便不回,你现下又是去哪里?” 宋书妤笑道:“陪你去蓟州啊。” 厉抗大吃一惊,道:“什么?陪我去蓟州?” 宋书妤头一扬,得意地道:“当然。瞧你这傻样,马也不知买一匹,如此行去, 几时到得了蓟州?就算你是‘神行太保’,你又知蓟州在哪里?若没有我这个向导, 只怕你行到明年,也到不了蓟州。” 若换做以前,厉抗听闻得这么说,已是大喜,然而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厉 抗已是懂得凡事想上一想,这时略一转念,不由警惕的道:“你怎知道我要去蓟州?” 宋书妤道:“本姑娘聪明啊。那日明明听得说你父亲在蓟州镇守边防,我想你 必要北上去寻父的,如此简单的道理,还用问么?” 虽是如此说,厉抗却也放心不下,自己又不曾有恩于她,做什么她会如此好心 的陪了自己去蓟州?便笑道:“在下可不敢劳动宋小姐,马匹我自会去买来,不用 宋小姐费心了。” 宋书妤急道:“你这人怎地不知好歹啊?想你自小在外面长大的,虽通得语言, 却什么也不晓得,人又傻得紧,旁人如何不欺你?便是戚元帅给你些银子,你懂得 讨价还价么?你懂得住店打尖么?慢说到蓟州,还不曾到京城你的银子便花光了, 亏得我好心要带你去,你却不知好歹。现下时局不靖,万一碰到歹人,你连个相帮 的人都没有,瞧你死在路上。” 厉抗口齿上本就不强,被宋书妤连珠炮般的一番话驳得哑口无言,只得强道: “便是如此,也不要你来相帮,我男子汉大丈夫,便是爬也要爬到蓟州去。” 宋书妤大眼睛在厉抗面上转来转去,瞧了半晌,幽幽叹道:“我知道了,你定 是怪我帮了那小西……那歹人。你以为我想的么?那人在海上救了咱们性命,为人 又和气文雅,花言巧语的,我怎知他是歹人了?我又不如你一般识得他们说的鬼话, 你这人却也不与我说上半句……” 厉抗心中暗道,当时情景,我便是说于你知晓,只怕你也不得信来,扭了头不 吭声。 宋书妤接道:“我自小生在浙江,听着元帅爷抗倭的故事长大的,便是再不懂 事,也绝不敢起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只是错事终是筑下了,我现下想做些事情补 回不成么?人家还被那况长老那么的骂了一顿……元帅爷都说不怪人家了的……便 是爹爹和师傅,都不曾说过这么重的话来……你这人竟还在怪我……”说到后来, 已是泣不成声,竟不知在说些什么了。 厉抗最是见不得女子哭泣,眼见宋书妤哭得呜呜咽咽,心下先自慌了,忙道: “你别哭,你别哭……我可不曾怪过你。” 宋书妤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直哭出声来,边哭边道:“还说你不曾怪我……我 只是想帮着做些事情,总让我心下好受些罢了……,你却这也不愿那也不肯的,却 不是怪我么?” 厉抗无法可想,只得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我让你随我去便是,你莫再哭了。” 宋书妤哭道:“你这是勉强答应的,待得过了几日,必要偷偷溜走,把我一个 人丢下的。” 厉抗着实怕了这宋大小姐,只得拱手作揖道:“如此在下只得恳请宋小姐带小 的北上蓟州,多多麻烦宋小姐啦。” 宋书妤抹一把眼泪,破啼为笑道:“这还差不多,快些上马吧,不然错过了宿 头可别怪我。” 这宋大小姐变脸之快,直把厉抗看得大是叹服,眼见她面上尤带泪珠,却笑厣 如花,叹一口气,翻身上马,道:“宋小姐,这路途遥远,日后还请多过关照。” 宋书妤笑道:“这个自然,咱们快些走吧,你可莫从马上掉了下来。”催动马 匹,打马向前奔去。 厉抗见她骑马姿势,竟如初学者一般,心下暗暗好笑,自己十余岁时便上马随 军征战,如何会从马上掉下去?想到征战事情,不由得摸摸怀中的《纪效新书》, 心想于路上倒要好好翻阅一番,寻些简单的武功先学上一学,必要练得身手高超, 好帮了父亲保家卫国。想到此处,忽地一念闪过,心下不由得暗叫糟糕,失声惊呼 道:“这可如何是好……” PS:史载戚继光著《纪效新书》于前,而《练兵纪实》于后。两书俱为戚继光 一生带兵练兵经验凝聚,更吸收了南北战争的特点综合汇编而成。只于《纪效新书 》中大略记载一些拳术、刀法及各类搏击之术,以为训练士卒战力之用,太极拳法 前身三十二式长拳也记载于内。 为故事发展,将两书成书时间颠倒,并夸大了《纪效新书》中记载武术的分量 和威力。本书纯属虚构,特此说明。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