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与君共难相扶将 努尔哈赤驾起马车,沿着关外商贸的简易道路,一路东行。冷冷的斜月将马车 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撒在无尽的黄沙上,一片的冷清。 厉抗隐在车厢的阴影里,自始至终不曾发过一言,也不知在想些甚么。宋书妤 心下着急,几次想出声呼唤,却又不知要如何安慰,只得默默的陪了厉抗呆坐。 三人各怀心事,只默默的坐了不出声。也不知行了多少时候,努尔哈赤忽地马 鞭一扬,在空中挥了个响亮,闷哼一声:“真他娘的憋气!” 宋书妤轻声道:“其实……其实厉帅也是职责所在,沙瓦老爹他们的死……却 也不能全怪厉帅的。” 努尔哈赤脱口而出:“不怪他却又怪谁,想他……”忽地想到厉纠武好歹也是 厉抗之父,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宋书妤道:“是了,都是那个厉念不好。若不是他随意调动军队,哪里会出这 些事了?那厉念也实在可恶,飞扬跋扈不可一世,还不是仗了厉帅来狐假虎威么, 若论真才实学,他哪里敌得过厉大哥十合?” 说厉念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倒也有几分中肯,然而说他不敌厉抗,却也说不过 去。单凭他单手一枪挑去三人口中布条的本事,其手法之准,劲力之稳,也是数年 的苦练方能达成。只是宋书妤不喜其人,不免将他贬得低了一些。 一直默不作声的厉抗忽地在阴影中道:“厉念误以为我们是东厂的手下。我这 一路过来,见百姓深恨锦衣卫和东厂,却谁也不敢有些儿反抗。厉念爱憎分明,却 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厉抗自见着厉纠武后,便一直沉默不语。两人心知其心伤自己父亲所作所为, 就算不恨厉纠武,也必不至帮其说话,却万想不到厉抗会忽然说出如此中肯的话来。 宋书妤道:“那……那厉念带兵杀了沙瓦老爹,杀了博尔坤舍,杀了全部落的 人,难道还能算是好汉啊?” 厉抗轻声道:“他也是职责所在。凭心而论,若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厉抗这么一说,宋书妤倒无从反驳,默了半晌,忽地道:“照你这么说,他们 却没有错了么?” 厉抗隐在阴影里,瞧不见他表情,只依稀见他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若说错,便是我错了。我不该回来,在去朝鲜的海上我便该投海死掉……” 宋书妤心下一惊,听厉抗音调懒散无力,显见已是心灰意冷至极,只怕厉抗已 萌死念,慌道:“这是甚么话,怎地又是你错了?你……我……”她心中慌急,竟 不知说些甚么。 车外努尔哈赤开声道:“若要说错了,便是这世道错了。大明朝若是自己好好 儿的,哪里怕甚么鞑子、土蛮?哪里还搞甚么锦衣卫东厂的来管束百姓?从不曾哪 朝哪代用如此强权来管束百姓的,只怕要不上几年,百姓必要乱将起来。” 乱世的情景,从日本回来的厉抗是亲身经历过来,想到不消几年,自己的祖国 也将如此一般,心下竟不寒而栗。只听宋书妤道:“大胡子,难不成大明便这么完 了么,却没甚么好法子么?” 努尔哈赤笑道:“只求这皇帝早早咽气,换个聪明伶俐的天子持政,立时撤了 锦衣卫和东厂,百姓才能过上安生日子。” 其时封建统治已逾千年,百姓唯一能企求的,便是能有好的皇帝来统治国家, 自己方能得享太平盛世。努尔哈赤如此说法,虽是敷衍宋书妤,却也深合其时之理。 然而厉抗暗自摇头,自己主上织田信长如此雄才大略,其下文臣武将不计其数,更 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依然至今不能一统日本,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如今大明 内患外忧两相困扰,便是有个好皇帝上位持权,只怕也是独木难支大厦之将倾了。 想到此处,厉抗不由得苦笑出声:“这便是我梦中见了无数次的大名朝了,归 来却又有甚么意思……” 努尔哈赤打个响鞭,低喝道:“好没意思,娘的!厉大哥,你还回你的日本, 宋姑娘你回去做你的生意,老子转回我的建州去。这日子过得一日算一日,这便散 了罢。” 厉抗轻声道:“回日本?回去也不过是打打杀杀,便是杀得一千一万的敌人, 当上家老,国主,又或是当了大名,却还不一样你打我,我打你么?” 努尔哈赤笑道:“哈,感情好。既是厉大哥倦了这打打杀杀,不若随我去建州 耍耍。咱们放牧喝酒,再不管这些是是非非,却不快活么?” 想到在游牧部落中三日的生活,厉抗心中大是向往,若日后真能在塞外的广袤 天地中策马狂奔,倒也着实快活。不由得高声笑道:“好,既是如此说,我便去叨 扰你几年,只怕吃穷了你,你却要赶我走。” 努尔哈赤哈哈大笑:“慢说几年,便是厉大哥你住一辈子,吃光了建州的牛羊, 兄弟绝不赶你走。” 厉抗一扫沮丧颓废模样,在车内站起身来,随了努尔哈赤一同哈哈大笑。两人 虽分处马车内外,然而笑声不绝,连成一片,响彻大漠。 宋书妤见厉抗笑得舒爽,心中也自高兴,然而只觉厉抗似乎下了甚么决定,似 乎要放下一切,便就这么随努尔哈赤去了,永不回来一般。心下竟泛起一种奇怪的 感觉,似不想让厉抗便这么去了,脱口而出道:“厉大哥,你可是应承了戚帅的, 你难不成忘了?” 厉抗笑声一哑,略停了一停,道:“辽东有李成梁李总兵,蓟州有厉帅和戚家 军,如此天下无敌的铁军,我这么个小小角色,又能帮上甚么忙了?是戚帅将我瞧 得太高了。便当我言而无信罢了。” 宋书妤眼见厉抗心意已决,心知再难劝得住,唯有摇头叹息,默默地不作声。 厉抗坐下身来,道:“宋小姐,你一路送我直到蓟州,于我受伤时又百般照料, 我……我着实感激不尽。我是个笨人,也不会说甚么话,你别见怪。” 宋书妤轻轻摇头,道:“没甚么的。”她一路随厉抗北上,眼瞧厉抗受尽苦楚, 终是见着亲父,却也亲眼瞧着厉抗慢慢的转变,直至此时将一切放下,转出塞外去。 心中五味搀杂,竟说不出是甚么感觉,只觉心头隐隐抽痛,全身竟提不起一些气力 来。 厉抗轻声道:“自你从登州你家商号内提了钱出来,便不曾再同你家有些联系, 想来你爹爹定是挂念得你紧了……” 宋书妤轻声道:“是了,我得回家了,爹爹定是挂念得我紧了……”心中恍惚, 只觉面上冷清,伸手一摸,竟不知甚么时候流下泪来了。 厉抗也瞧得清楚,忙问道:“宋小姐,你……你没事么?” 宋书妤摇摇头,哽声道:“我没事……。努尔哈赤,在前面寻个关口停一停, 我自入关回家去了。” 努尔哈赤马车不停,口中笑道:“宋姑娘,你怎地舍得便这么去了?厉……你 可知道,我那建州多少有趣好玩的事物,你便是一世,也不曾见过的。” 宋书妤抹一把泪水,哽声道:“我不去,我要回家……” 努尔哈赤道:“厉大哥都去了,你一个人回家却有甚么意思?不若在建州耍上 几年,再同厉大哥一道……” 宋书妤猛地打断他的话语,大声嘶吼道:“我说了不去,我要回家!我不要同 这蠢人一道!再也不要。我想我爹爹了,我要回家——!” 月光从车窗内斜斜透入,照见宋书妤满面的泪水,莹莹的照亮厉抗双眼。厉抗 只觉心中莫名的一痛,再被宋书妤大大的双眼一瞪,慌忙低下头去,心下紊乱一团, 大气也不敢出。 努尔哈赤似也被宋书妤这一喝吓着了,不再出声,默默的打着马车继续前行。 宋书妤瞪了眼瞧着厉抗,见他始终低了头不发一言,心中伤心至极,只觉双脚 再难支撑得住,顺了车壁缓缓滑了下来,双臂抱着膝头,低声哭泣起来。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终是会过去的,转眼之间朝阳便从前方地平线上跳跃而出。 宋书妤哭得累了,倚在车壁上休息。厉抗见她神情委顿,心下大是不忍,除了长衫 欲盖在她身上,却被她一把挥了开去。厉抗无法,只好又把长衫穿回身上,却听得 宋书妤低骂了一句:“蠢人……” 厉抗回过头来,正迎上宋书妤的目光。只觉宋书妤眼中似怨似恨,配着面上点 点泪痕,瞧来柔弱不堪。真不敢想象便是这么个千金大小姐,硬生生陪了自己千里 跋涉吃尽苦头来到蓟州。回想自己中毒时宋书妤的悉心照料,厉抗一时不由得痴了。 两人正自四目交缠间,只听得努尔哈赤轻“咦”一声,道:“锦衣卫怎地出关 来了?” 两人同时一惊,齐道:“甚么?”这才惊觉两人对视良久,慌忙错开目光。 努尔哈赤低声道:“前面来了一队锦衣卫,大家小心些。” 三日前三人抗拒锦衣卫,大闹市集,冲出关去。这时一队锦衣卫出关来,不是 为了自己三人,却又是为了谁?厉抗心下一紧,慌忙持起竹杖,靠向门边。 努尔哈赤道:“娘的,全都骑了马匹,便是闯都闯不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厉抗咬牙道:“锦衣卫也不是甚么好东西,反正现下想得开了,大不了一死, 真要拼起来,能杀几人是几人了。” 努尔哈赤道:“老子还要和你去建州放牧喝酒,你若死了,老子却去寻谁喝酒 去?” 厉抗轻轻一笑,只听得前方一人喝道:“锦衣卫缉拿叛党要犯,前面马车停下 了!” 这话一出,努尔哈赤再无可疑,喝了一声,马鞭一甩,催动马车直迎上去。 锦衣卫到底是明朝最大的特务机构,训练有素,这时临变不惊,纷纷大叫,各 自兵器出手,策动马匹四散开来,呈包围之势向努尔哈赤迎了过来。 当先两骑一人持大关刀,一人持双铁鞭,一左一右叫嚣喝呼迎了上来。努尔哈 赤不避不让,端坐马车正前,连连催动马车。两面看看相交,持大关刀的锦衣卫仗 了自己兵器长大,利用马匹前冲之力,舞起大关刀横撩过来,想一击博杀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闷喝一声,猛地向侧面一倒,避过大关刀,手中马鞭甩起,“啪”地抽在 那人面上,直抽出一道血印来。 便在此时,持双铁鞭的锦衣卫已到。努尔哈赤这一击虽然得手,却躺倒下来, 马车前座狭小,若要翻滚躲避,不免摔下车去,被车轮扎死。这时努尔哈赤避无可 避,眼见要被双鞭当头砸下,落个头破血流。 只听得“哗啦”一声响,厉抗一脚踹破马车脆弱的木板车壁,跟着竹杖一撩, 不偏不倚刺中锦衣卫胸前。马匹前冲之力巨大,两力相交之下,竹杖透胸而过,将 那使双铁鞭的锦衣卫当时刺死。厉抗站定脚跟,双手握定竹杖,大喝一声,发力猛 甩,将那死去的锦衣卫高高抛起。 锦衣卫欺压百姓惯了的,自来只有己欺人,便是有人还手,也必被自己群殴之 下取了性命,几曾见过如此勇猛的敌人将自己一击博杀?气焰顿时便被打掉一半, 其余数人远远的绕着马车,不敢靠近,只阻挡马车不令其逃遁。 马车受阻,缓缓停了下来。努尔哈赤爬起身来,几次催动马车,却被前面的数 骑拦住了去路。厉抗站在努尔哈赤身后,放眼望去,只见这一队锦衣卫约摸十二三 人,俱骑了高头大马,远远将自己包围起来,口中纷纷大叫“拿乱党”。 这话厉抗一路来也不知听了多少,但凡有人胆敢对抗锦衣卫,便会被栽上这么 个“乱党”的罪名,这时厉抗听得心意躁动,竹杖一挥,喝道:“我便是乱党,你 来拿我瞧瞧!” 锦衣卫纷纷舞动手中兵器,喝道:“乱党还不下车受死!”“若是拿住你,必 要满门抄斩!”却无一人敢近身来。 努尔哈赤轻声道:“厉大哥,在日本时可有车战?” 日本战阵兵法,俱从中土流传而来,其中马战、步战、车战、水战俱有,而后 根据日本实际,经过多年演变,逐渐成形。其中车战虽不曾常见,却也时常演练, 厉抗身为伺大将,如何不会?当即便道:“你要把这马车当战车用么?只怕这马儿 未经训练……” 努尔哈赤哈哈大笑,道:“游牧民族天生是马上作战的好手,控制马儿更是看 家的本领,来来来,让你见识见识建州女真部的第一马手!”手中马鞭“啪”地当 空甩个响亮,驾起马车,竟在原地一个折身,向后急冲。 锦衣卫为防努尔哈赤走脱,大部集在前列,不想努尔哈赤竟如此了得,竟硬生 生将马车转向。眼见努尔哈赤向后冲去,慌忙打马狂追。努尔哈赤迎着背后守备的 两骑直冲过去,看看相接,忽地猛力扯动缰绳。马匹长嘶一声,硬生生收住脚步, 顺着努尔哈赤的气力侧向一边,马车顺了惯力向前掠去,在黄土地上划了一个半弧。 厉抗叫道:“好!”伸出右足足尖牢牢钩住车厢交接的凹陷处,整个人向外探 出,顺了马车掠起的冲力,竹杖甩起,砸在那两名锦衣卫的腰间,将两人砸下马去。 努尔哈赤噜唇作哨,吹起个尖锐的哨音,再次掉转马车,转而向身后追袭的锦 衣卫迎去。 锦衣卫大部集在一处,这时仗了人多,齐冲过来。然而这种交锋到底与战争不 同,锦衣卫不敢直冲努尔哈赤的马车正中,俱是分在两侧,相交时挥舞兵器横砍过 来。努尔哈赤俯下身子,向前一跃,竟从横砍的兵器下穿了过去,跃上驾车的马背。 厉抗将身一缩,缩回车厢去,锦衣卫的这一下攻击尽数落空,全砍在车壁上,将脆 弱的木板车壁砍出道道裂缝来。厉抗在车内瞄也不瞄,持竹杖尽力对着车壁一刺, 刺穿车壁。竹杖伸出车外,便如一个栏木一般,正好拦在一名前冲的锦衣卫胸前, 将他拦下马去。然而巨大的冲力也将半壁车厢给拉垮了下来。 这一下相交,锦衣卫又落在下风,而且全数驰到了马车身后,马车前再无阻拦, 已是一马平川。然而努尔哈赤深知自己马车载重,如何跑得过对方单骑快捷?当即 并不打马逃遁,奋力扯动缰绳,又再转了回来。 三合下来,锦衣卫尽处下风,被撞下马的人由于巨大的冲力早已晕厥了过去。 剩下众人也是心下惶恐。眼见努尔哈赤又驾了破烂的马车如同战车一般闯了过来, 只得咬牙硬顶上来。 两方再次相交。 厉抗缩在马车半壁之间,用竹杖又刺了一人下马。然而锦衣卫也非泛泛之辈, 两人从马上纵身一跃,竟然弃马扑到了马车上来。 努尔哈赤心下一惊,暗道糟糕,正要放弃马车,却听得一声脆喝:“下去!” 两名锦衣卫痛呼出声,一先一后摔下马车。正是隐在一角的宋书妤忽施偷袭得手。 刚才交战激烈,宋书妤一直隐在车厢一角,众人都不曾在意。那两名锦衣卫跃上马 车,尚不曾战稳,便被她忽地出剑刺伤,摔了下去。 努尔哈赤哈哈大笑:“宋小姐发威,瞧谁还能当得住。” 厉抗回过头来,正迎上宋书妤的目光,只觉宋书妤似幽似怨的目光瞪向自己, 心下隐隐一慌,勉强挤了个笑面给她,却见她撇一撇嘴,冲自己吐了吐舌头。这百 忙之中瞧见,只觉她分外可爱,不由也哈哈大笑,挥动竹杖,迎向锦衣卫的又一次 攻击。 此时锦衣卫仅剩五六人尚在马上。可能他们从头先两人的举动中悟到甚么,这 一次攻击竟然全数弃马,尽数跃向马车。这一下举动显露出锦衣卫的素质来,五六 人虽分先后,却同时扑向马车,令厉抗宋书妤防不胜防。小小马车如何容得下如此 多人?众人扑上来一个翻滚,俱滚下马车去,倒把厉抗宋书妤也给冲了下去。 努尔哈赤暗道糟糕,眼见厉抗宋书妤才爬起身来,便被众人围攻,慌忙停下马 车,跃下地来冲去帮忙。才行几步,忽地停下,眼珠转得几转,转身去追那些无主 的马匹去了。 现下众人同时失去马匹,便是步战局面。厉抗竹杖过长,不利近战,宋书妤功 力不济,两人如何敌得过五六名锦衣卫,当时便陷入困境。 厉抗拉开距离,手中竹杖翻飞,把一生所学尽数施展。这柄丐帮传功长老的利 器,痛饮锦衣卫的鲜血,倒也不算辱没了它。然而宋书妤以一敌二,却讨不到一丝 便宜,脚下的黄土地经历不知多少年的风霜,最表层早已变成一层黄沙。宋书妤身 无内力,飘忽的步法根本无法施展,一下不防,摔倒在地。一名锦衣卫宽背大刀当 头直劈下来,宋书妤一个翻滚,勉强躲开,却再难避开其后的第二刀! 混乱中厉抗一直挂心宋书妤,眼见她摔倒在地,便弃了对手慌忙来救。这时尽 力伸臂直向那锦衣卫刺去,竹杖尖削锋利的前端划起一声尖锐的破风声,后发先至。 那锦衣卫慌忙收刀回挡,将竹杖格在一边。厉抗这一下全力施为,根本不留后 招,竹杖虽被挡得一偏,却依然刺进那人肋下。与此同时,厉抗背后被重重的砸了 一铁尺,“仆”地倒地。 紧随在厉抗身后的三名锦衣卫虽然奋力追赶,却离厉抗尚远。出手偷袭的,不 过是一名头先摔下马来的锦衣卫。由于这些锦衣卫受伤倒地不起,厉抗根本不曾在 意,不想竟有人醒转过来,忽施袭击。这一铁尺好重,直砸在厉抗后脑上,厉抗只 觉头脑旋晕,身子酸软,竟一下爬不起来。其后跟进的锦衣卫奔近身来,举起手中 铁笔,笔直刺下。 宋书妤大叫一声,合身一扑,竟从黄沙中直扑起来,一剑刺中那锦衣卫左胸。 那锦衣卫大叫一声,瞪了眼瞧着宋书妤,眼中满是不信。宋书妤回手抽剑,谁知那 锦衣卫左手牢牢握定剑脊,竟然抽不出来。宋书妤侧身让过背后袭击,正要弃剑, 那被刺中的锦衣卫右手一抬,手中铁笔尽刺入宋书妤小腹中去。宋书妤痛呼一声, 手腕一翻,长剑搅个剑花,终于夺了回来。那锦衣卫失了倚靠,仰面倒下,这才死 去。然而他临死前这一扑,却差不多要了宋书妤的性命。 宋书妤一手持剑,一手捂定腹上铁笔,摇摇晃晃的站定,剑指其余锦衣卫,道 :“你们……你们……站着作甚么?再来啊!” 剩下的几名锦衣卫显是被宋书妤如何狠劲吓得傻了,竟无一人敢近前一步。宋 书妤面上露出一个凄苦的笑容,只觉再难支持,仰面便倒。在她失去知觉的时候, 瞧见的是厉抗狰狞扭曲的面容。 厉抗终于醒转了。 在宋书妤的鲜血洒在厉抗面上时,厉抗便醒了过来。眼见宋书妤仰面欲倒,慌 忙爬起将她扶住。只见一只铁笔直没入宋书妤腹中,当即吓得肝胆欲裂,怒喝一声, 将她紧紧扶在怀里,右手竹杖平举,指向锦衣卫。 锦衣卫从镇静中回过神来,眼见两人俱都带伤,再难抵抗,举起兵器围了上来。 便在此时,两匹马直闯过来,锦衣卫慌忙避退。努尔哈赤一人一骑,手上扯了 另一匹马,喝道:“厉大哥,上马!” 厉抗慌忙将宋书妤抱上马背,努尔哈赤挥动捡来的长枪,避退跟近的锦衣卫, 好让厉抗从容上马。待得厉抗上马之后,努尔哈赤打个忽哨,折转马头,和厉抗两 人扬起一路黄沙,一路向东,向建州,向一个崭新的生活尽力奔去。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