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重三轻的脚步接踵而来,领头的人是刚去报信的领军。 叶惊鸿难以置信的望着紧随领军其后、俊朗而略显疲惫的青年,失声道:“子 元。” 来人俨然司马子元:经历过真正的烽烟洗礼,他清瘦了,却变得更加好看,尤 其棱角分明的眉宇更显成熟老练。 司马子元惊震道:“惊鸿,是你吗?” “恐怕是的”,叶惊鸿露出招牌似的阳光笑容。 听清久唯了的声音,司马子元三步并作两步的靠近,狂喜道:“真的是你。” 他身后那三名貌不惊人、同样身着朴实衣裳的随从紧随着风似散开,全部露出 异于常人的精明与锐利,倘若叶惊鸿稍有异常举动,瞬间内必会被大解八块。 叶惊鸿暗暗替司马子元高兴之余,轻轻伸手与他拥抱。 分开后,司马子元审视面容道:“你怎么变成这幅德性?” 叶惊鸿风趣道:“你那张老脸不也变的更招女人。” 似乎明了他避重就轻的原因,司马子元让身后四人出去,并严令领军不得泄漏 消息。 “扑”,领军膝盖重重着地,诚惶诚恐道:“先前一名下属出手冒犯贵人,卑 职律属无方,请将军责罚。” 愕然望向耸眉微笑的叶惊鸿,司马子元温和道:“不知者不怪罪,没事,你去 吧。” 领军叩个响头,抹着冷汗带领门外的士兵迅速消失。 司马子元傻看恢复真容、眉宇透射慑目光彩的叶惊鸿,好久后才失笑道:“怎 么看也不像虎落平阳的样儿,你什么时候养成受虐的怪癖?” 这是叶惊鸿死而复生后两人的初次见面,司马子元将诸多关心思念表现在洒脱 不羁的调侃言行上,毫不拖泥带水,这是他直面战争后对人生、命运深层次体验的 进步体现。 叶惊鸿敏锐感受着他的转变,脸上是一副不堪回首的痛苦相道:“差点栽在一 个臭婆娘手里。唉,提了丢人。为了表示你对下属过错的歉疚,先把我肚子打发了 再说。” “小意思”,司马子元欣然回应,接着感叹道:“昨天刚收到你那报平安的信, 今儿却在这见面了,真不敢相信。” “你为什么会来这鸟大的荒城?”叶惊鸿边大快朵颐,边询问。 这是官方设置的酒楼,司马子元为了避免招摇,自个掏银子,白白放弃吃白食 的机会。 司马子元一脸无奈道:“秦国和咱玩阴的,退兵时在附近几座城池留下一批玩 命徒,让这些人时不时放冷箭,从而达到袭扰我军后方的目的。于是中书令派我来 这么,我闲来无事总到处逛逛。” 叶惊鸿明白他无奈的原因是不能够上前线,惊讶道:“谢安仍居原职?” 司马子元叹息道:“爹等大批重臣力荐提升他为中书监,可谏书始终受到压制。” 东晋吏治沿承汉朝,设立大将军、大司马、太傅等九公。中书令、中书监都位 列九公之上,不过后者相对贴近帝王左右,职权更大,是帝王的真正摄政亲信,历 来有‘风凰池’之称。 叶惊鸿皱眉道:“这未免做得太过了。” 司马子元颇为不满道:“谢中书受命于危难,一手组建起北府兵,谁敢否定他 这些年对协调王朝内部矛盾、稳定政局所做出的贡献,更别说淝水之战。一帮喜好 专权的人妒忌弹劾他倒算了,可气的是他最钟爱的女婿王国宝居然为虎作伥。这个 人极力诋毁谢中书并四方游说本有私心的王公大臣,导致王朝那些坐享歌舞升平的 人沆瀣一气。” 叶惊鸿沉默不语:细数东晋名臣中,谢安可以当之无愧的成为第一人,是乱世 难得的英雄,这样的英雄的前景却一片黯淡,想想叫人心寒。 “认人不淑”,他出声道:“谢安一世英名如果毁在这个王国宝手里就太不值 了。” “谁说不是”,司马子元回应着,眼睛紧接着亮起来。 一名身裹红裘、颈围白巾的丽人晃荡街口,她年约二十出头,娇艳脸庞下的身 段被裹个严实,丰满与苗条适中的臀胸曲线惹人瑕想,撩人火焰。 叶惊鸿愣了愣,回神微笑道:“快想法子阻止你的痞子手下,不然看谁给你守 城。” 一队士兵横栏丽人去路,领军在盘问之后,嬉皮笑脸的伸手去摸她圆臀,不知 天高地厚。 “不是吧……”,司马子元置疑其严重性,对士兵无赖行径的本身并不在意。 士兵长久在外,远离妻室,为此找找乐子大家司空见惯。何况民风开化、择偶 自由风气下的男女嬉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不太过分,大多在外抛头露 面的女人都能对吃些小亏一笑置之。 “啪”,清脆掴耳光的声音立刻给予最佳答复。 领军手掩变成猪头大的左脸旋转着弹开,晕头晕脑的晃悠几下,再分不清哪是 天哪是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丽人卓立原地,面无表情,气势夺人。 士兵扶起领军,相互借胆,叱喝着一拥而上,个个不落人后。 丽人冷哼中玉腕搭上颈部的围巾,姿式美妙夺目的连续三个急旋,飘入人群中。 围巾受巧劲驾驭,变成韧性十足的长棍,挡者披靡。 叶惊鸿自顾自的喝着酒,不用看也想象得出人体横飞的惨乱相。事实上,丽人 娴静端庄神态与专注坚定且炯炯有神的双眸早预示她不是一位简单的老练角色。 一等武人那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气度即使内敛也很难瞒得了人,司马子元仅看 到她美艳外表,而叶惊鸿却能看清她不让须眉的果断豪气,这就是武人与平常人的 差别。 眼见士兵横七竖八的倒下,司马子元掏出一块令牌,赶忙道:“李偏将。” 坐在另一头喝着闲茶的三名保驾高手中站起一人,快速接过令牌,穿窗而出, 身手极端敏捷。 等他双脚着地,那一队巡城士兵再没有半个人站着,但他及时阻止住另两队士 兵的无谓加入。 司马子元惊讶莫名道:“你能一眼看穿这个女人?” 叶惊鸿淡淡笑着道:“关键是她回答问询时不冷不热的态度。” 司马子元张大嘴道:“隔着五六丈,你竟能中听清她说话。” “隐约啦”,叶惊鸿谦虚,回想李副将出去的前后速度,他低声询问道:“大 哥哪里请来这么厉害的能人?” “还不是沾你小子光”,司马子元斜瞥着两位在座的能人,滑里滑气道:“他 们分别来自静粟观和天师道,十天前才来的,直接受命于清莹和龚小雅,不然我千 金难请来一位。有你小子的,龚小雅我不大清楚,但仅仅凭借与清莹齐名就能猜到 一定很难上手。这么短时间把我们南方最负盛名的两才女弄得伏首贴耳,处处为你 着想,想不佩服你都困难。” “去你的”,叶惊鸿笑骂道:“我看你是久居军中,心痒难熬,干脆我把底下 的惹火尤物弄上来得了。” 看着丽人在夹道目送中起步,司马子元想到她或许拥有与叶惊鸿同等的听力, 大幅压低音量,捉狎道:“好主意,就怕你不是人家对手。” 女人似乎是男人间永远扯不尽的话题,哪怕生性严肃的亲兄弟,当然他们只不 过是借此拉松绷紧的心弦,放松放松。 “怕他个鸟”,叶惊鸿一本正经道:“双拳难敌四手。” “有你的”,司马子元失笑道:“少害我,天晓得她什么来头。要是澹然道或 腾龙道的人,除你小子,我可不敢招惹。” 丽人悠闲的经过酒楼时,抬眼着实看了叶惊鸿、司马子元好一会,当然很可能 是听到叶惊鸿拿她开涮的话。 司马子元低声道:“她会不会出身澹然道?” 叶惊鸿反射性注目道:“你为什么这么想?” 司马子元道:“我听手下人说,这两天,澹然道人士在附近走得很勤,外面又 传闻你可能前往长安。惊鸿,你怎么净与这些难缠的派系结怨?” “天知道怎么了”,叶惊鸿一脸苦水道:“人都憧憬看似繁华精彩的未知领域, 可一旦踏入又悔不当初。真后悔当初把你的话当耳边风,现在抹脖子不知道还来不 来得及。” “好像个小女人”,司马子元失笑着,无限睿智道:“打一场最漂亮的胜仗也 要付出血染山河的代价,得失就是这样的难以分辨。你的出现,隐隐打破均衡,促 成武圈纷争集中在高层人员之间的势头,未来极有可能杜绝七大派底层人员的大规 模嘶咬残杀,这将是你的功绩。对于功绩,受困武圈微不足道,而且你性格变得开 朗而乐观,这是千金能买到的吗?” 叶惊鸿老实点头道:“你现在一眼能看穿人心了,我确实很少再想起过去的事 情。” 心底下叫苦:一语惊醒梦中人,刘清莹正通过自个把天师道、静粟观和凌风云 所代表的三股大势力揉成一块,使各大派底层人员的厮杀失去原有意义,避免大规 模流血发生;因为自个现在是三股力量的扭接点和中心,杀自个的意义远过要高出 其他;刘清莹这种把所有利益集中到一点的做法毒的没法说,可怜自个当局者迷, 被设计仍乐呵呵的当宝。 远处两护驾高手中的一位耳朵挺尖,插口道:“当今天下想置叶王子于死地的 人远要比想保护您的人多,从这角度说,您走到哪都安全无忧。” “你一定出身静粟观”,叶惊鸿恶狠狠道:“只有你们那位二观主擅长用像蜜 糖的毒汁浇人。” 那人有些尴尬的垂头,恭敬道:“您眼力高明。” 叶惊鸿一个头变成两个大,沉默一会,回头道:“刘海明真的……。” 司马子元默默点头,眼神黯淡南神伤。 李偏将从后方窗户闪入,一脸沉重道:“附近突然涌现许多陌生面孔,为防万 一,两位王子请尽快离开。”他绕一大圈才悄然回来,为人谨慎程度毋庸置疑。 “惊鸿”,司马子元色变。 叶惊鸿故作平静道:“他们目前停止在怀疑阶段,没什么大不了,因为我体型 不算特殊,类似的陌生面孔准也少不了。现在大家争的是时间,只要我先一步赶到 他们前头去就能逃脱出视线,万事大吉。” 心中翻江倒海:走的是前往长安的笔直线路,因而正处腾龙道势力范围内,沿 途的风平浪静证实腾龙道并没对自个设防,那么这些人的唯一可能性就是黄妲莺带 来的人。 自个死也没料到澹然道在滁州惨败,放言“从此不再骚扰南方”没几天的现在 已经公然在腾龙道地盘上张牙舞爪,聚众兹事。这疏忽简直要人命,必竟司马子元 与自个的关系有心人没有不知道的道理,两人亲切聚会形同把面具送上门去撕。 司马子元震惊道:“你真的前往秦国?” 叶惊鸿淡淡道:“去办件小而重要的事,沿途有人接应,别担心。” 司马子元皱眉道:“那好,我马上送你出城。” 叶惊鸿犹豫着点头,想拒绝又不好开口说出多相处一刻,自个便多一分被确定 身份的危险。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