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五里外的小山崖上,叶惊鸿双腿发软的趴着,大气出多进少。 火光闪现,一支千人队伍如一支锋利匕首,冲开两股千人大军,继续推移。 大军四面包抄,缓缓围住。捉对惨烈冲杀的声音震耳欲聋,显然姚苌依旧健在。 两条全身蒙在黑纱中的身影幽灵般的从崖下升起,朝他藏身处看一眼,投向战 团,速度震憾人心。 叶惊鸿伸着舌头,乖乖伏着,一动不动,心中暗暗替姚苌求福,哪知完全想歪。 人墙犹如被洪峰冲天,成百训练有素的围兵如狂风中纸片似的飞窜,撞翻一排 接一排的人群。 两名黑衣人窜入人墙裂开的走道,舍弃大战刀锋芒,刀身蛇般左右晃动着前进, 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临近内围,他们双双跃起,脚踏人头、硬生生将身下敌人的头颅跺进胸腔,大 刀闪电划过三名指挥作战的头目的咽喉,喷血脑袋同时扬上半空。 以姚苌父子、响娄、苏娅为中人的百余人立即士气大震,借相互大吼着掀起盖 天豪情,涌向两黑衣人转身裂开的人墙缺口。 火光再次漫天升起,一支万人大军从东南角异军突起,迅猛靠拢。 闯出重围的二十余人涌向这支大军,双方刚一接触,震动天地的欢呼声立即响 遍四野。 叶惊鸿失望的站起:远远的,已经能够看清闯出重围的二十几个人全是自个跑 路,即便这样九死一生的困境也没能要了羌族任何一位中坚人员的命,这一刻他才 真正体会杀姚苌是怎样的异想天开。 怀着对两位很可能是武圈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级人物的黑衣人的顾忌和畏惧, 他疾速投入黑暗之中。 信阳北城门外。 正午时分,衣裳沾满血迹、汗臭薰天的叶惊鸿狼狈的坐在路边的小茶篷,左顾 右盼,贼贼注视每个来往的行人。 脸上刻满岁月沧桑的茶篷老板有一壶没一壶给添加茶水,时不时搭讪,目光有 些异样,显然把他当正在蓄谋行抢的强盗。 叶惊鸿面不改色,凭着身子骨看上去蛮有几斤不可忽视的横肉,霸王般的久久 坐着。 两辆华丽锦布覆盖的马车联袂驶入视线,他眼球一亮,扔下幸免于难的一小块 碎银,脚不沾地的移近马车。 闪到侧面,他一溜烟滑进马车底下,车底厚厚的边沿恰好遮住身体。 日正当空,路上行旅稀少,因而除了招呼完一名新客人的茶篷老板回头四处寻 找之外,没引起额外关注。 “停车”,门卒的粗噪门颇有几分官架。 前面一辆的马夫笑着道:“小姐喜欢游历,想进城看看。一点小意思,官爷笑 纳。” “后面那辆呢?”门卒一边不客气的收银,一边揭开帘布。 “是小姐两贴身女侍”,车夫依旧笑脸相向。 门卒的目光相继在两车内逗留半会,朝前面兵卒喊道:“放行。” 叶惊鸿虽然看不到门卒的表情,却能八九不离十的猜出两车内三名女人相貌准 差不了。 青山绿水养育,想找一个丑女的困难度不亚于发现一个奇迹。因为只要不是在 烈日下常年暴晒,变成块黑木炭,女人总个个水灵动人,尤其是身居豪门大院的。 车厢内的三名女人气息平缓幽长,尤其前面车上那位小姐的气息和体热散发节 奏缓慢的惊人,而车夫相比三人竟然又有过之而无不及,全是武人。 叶惊鸿暗暗庆幸自个目光精准,因为如果搭的是前面一辆便车,说不定早让发 现。 接着他惊愕不已:隔老远清晰感知四人一定程度上的深浅高低,在姚苌的战船 上也是如此,意味武学修为是在不知不觉中日进千里。 “连叔,慕容薇的行踪如今到了哪里?”车厢内的小姐发问。 “她曾在张楼现身,辗转出现淮滨渡口,之后销声匿迹。如果北上,信阳是她 必经之地,淡玉不用担心拦截不到,连叔早有安排。到时堂主会亲自驾临指挥”, 回答的居然是前面的车夫,关系复杂。 “小姐,信阳咱没来过,我和小翠先到处去看看”,后面车内的女侍没大没小 的搅局。 “去吧”,小姐似乎很宠女侍,欣然应许。两车就这么分道扬镳。 叶惊鸿暗暗咒骂一声,等马车经过小巷,单手按地,悄无声息的滑出车底。 饭香扑鼻的大街上,叶惊鸿干咽着唾沫挤向街心围着的人墙。 好大一群的围观者不出一点声音,就像全让人掐着喉咙,透出蹊跷。 一个衣裳华丽的青年重拳频繁出手,把人当练武靶子。更可恶的是几名家丁模 样的乘机起哄助威。 粗布麻衣、嘴角溢出鲜血的中年人挺着消瘦的身体硬扛,显然没有习过武,一 身的傲骨根本不顶事。 他小腹重挨一拳,毫无防守之力的斜向抛飞,清瘦的脸庞呈现令人忧虑的血气 内淤的紫色。 华衣青年不依不饶的跟上,曲膝撞上中年人下阴,灵巧抬膝顶住下落的身体, 双手扣集成锤,对准脊椎,全力下击。打人都没耐性,要人命了。 围观者默默合上双眼,静等结局,全是敢怒不敢言的市井之徒。 一粒碎石从叶惊鸿脚尖飞起,闪电射中青年的臂肘。身为武人,这么对人下重 手,不管事出什么原因,也是过分至极。 青年臂弯一麻,双手击打在叶惊鸿伸出的手背上,再让拳峰轻轻一捅,失了势 的滑退。 叶惊鸿单手扶起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中年人,将他放到一旁后,如山的挺起腰 板,眼神冰冷的让人打寒战。 几名家丁不知死活的呼喝着扑上去,脸色惨变的华衣青年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叶惊鸿一见这些狗仗人势的恶奴气就不打一处来,身体先发荡起,双掌狠辣的 拍上两人小腹,旋飞式起脚踢飞另四人,等鬼魅似的射向华衣青年,已经没有一个 恶奴能够好好的站着再耀武扬威。 华衣青年白费力气的舞着虎虎生风的拳头后移,刚退出两小步,巨力结实涌入 小腹。 他杀猪般的惨叫一声,飞抛出围观的人墙,砰然落地,面呈紫黑。 叶惊鸿右手回缩进衣袖,顺手牵羊了一个沉淀淀的银囊,心中坦然:正愁碰不 上一个忍得下心的冤大头,怨他流年不利。 另外心头乐呵:茶篷老板眼力如神,可以改行算命了。 几十步外,一队官兵快步接近,来得正是时候。 叶惊鸿思虑周密的抱起中年人,斜眼时出乎意料的发现男装打扮、俏丽动人的 沈容微。 怔了怔,他来不及打招呼,大鸟般跃出人群,几个起落,消失街口。 围观者一哄而散,只剩地上人事不醒的青年和惨哼连天的犬牙,有人趁机踢他 们一脚,解解平时受欺的怨气。 安置妥中年人,叶惊鸿溜去美美的大吃一顿,再好好的享受一番,出城时已经 是一身鲜华,再不会被人当强盗对待。 沿河道飞驰半刻钟,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道:“沈小姐很闲吗?” 矮树丛后闪出沈容微,她一脸无辜的申辩道:“冉兄别误会。仇家穷追不舍, 我是躲避他们,凑巧碰上而已。就说嘛,有缘人总能撞到一块。”好家伙,引用他 上回用过的话,堂堂皇皇的反客为主。 四周因人体快速靠近而引发的衣袂划空声接连传来,观察速度,不仅人多,还 无一弱者。 沈容微缓缓走到跟前,毫不忌讳的凑到他脸庞前的几寸处,惊讶道:“你真是 个很奇怪的人。” 叶惊鸿摸摸腰间的银囊,洒脱笑笑,并不出声,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如花容颜, 闻着如兰气息,心神醉了。 沈容微皱皱鼻子,一脸可爱的笑道:“他们来了,咱们回头见。”就这么让人 不可捉摸的射向东南角落。 十条人影风似擦身而过,淡淡看叶惊鸿一眼,投向远方。 叶惊鸿无意识的衔尾跟去,走出一段路后才翻然醒悟:沈容微身上存在一股有 别于刘清莹、龚小雅的独特气质正悄然吸引着自个,但一时半会内又无法真实描述 那到底是什么。 “丁当”,刀剑交接声一触即收,尖啸示警声接着传来,人群伴随四周的呼应 快速远去,显然沈容微轻松的打开缺口,逃逸出包围圈。 叶惊鸿斜向飞驰,避免了另一群擦身而过的高手的疑心,缓缓停下步伐,心头 疑云重重:这些人对沈容微而言不堪一击,那么她的“躲避仇家、凑巧碰上”的话 就不攻自破;她言语总特意流露出确定自个真实身份的意思,蓄意跟踪,用心让人 困惑;自个同时也对身份莫名其妙的暴露感到困惑万分,因为黄妲莺既使在那样面 对面的情况下仍不敢确定身份,何况是素未谋面的沈容微。 “嘻”,清脆笑声来自头上,沈容微轻盈的从树上落回地面。 叶惊鸿故作惊奇道:“这么快就摆脱掉他们了。” 沈容微眨了眨眼,傲气道:“罗碧堂这些酒囊饭袋里只有连城南等曲曲几个人 勉强拿得上台面,其他人本小姐闭着眼睛也能摆脱掉。” 叶惊鸿失声道:“你是‘天涯孤燕’慕容薇?” “笨死了”,慕容薇白着双眸,娇嗔模样美艳得不可方物。 叶惊鸿尴尬不已,暗骂死脑筋:她仅仅把芳名改掉一个字,又独来独往,再加 上独立处世的风格,普天下找不出第二号人物。 “好想见见刘清莹和龚小雅”,慕容薇有些不服气道:“看她们是不是真的能 让男人对别的人不屑一顾。” 叶惊鸿顾不得深究他的话,警告道:“游贤潭为你出山了,还是快走吧。” “什么”,慕容薇尽管自负过人,还是色变道:“你怎么知道的?” 叶惊鸿苦笑道:“如果罗碧堂有位出身不低的女人也叫淡玉,那么这话就是连 城南亲口说的。” 慕容薇脸色一变再变,低声解释道:“她是游贤潭的亲生女儿。” 她沉吟着,掠向侧面隐闻水声的树林,临走时招手道:“快来。” “哼”,冷叱宛若集中在小空间内的平地惊雷。 魔幻般力量穿越时空,在身处空中的叶惊鸿、慕容薇耳鼓边炸开,闪电袭击五 脏六腹。 两人全身劲力瞬间被荡涤一空,坠落回地上。 叶惊鸿绿着脸回头,从没想象过人的声音具有如此神奇而可怕的威力,两人修 为居然在它面前不堪一击。 晚霞映照,普天一色,四周静寂如死,哪有人在。 慕容薇懔然扯起他,一晃掠进山凹,朝小山坡冲去。坡后大瀑布的水声响彻云 霄,她一心想着借水逃遁,被吓破了胆子。 排山倒海的劲风以雷霆之势漫天涌起,漩涡式绕到两人正面。 令人呼吸困难的无形气墙强势挤压,两人机灵的互推一掌,分开拉着的手,借 助彼此力量反向荡离气墙。 叶惊鸿暗叫老天:这还是人吗?心中倒是明白气墙是周边所有空气被瞬间内挤 压凝结而成的,至少先天高手级别才拥有此种能力。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