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朵朵水花雾月似的将小湖笼罩烟雨之中,三条人影闪电起落争逐,难辨敌我。 “着”,任仲震耳暴喝,长鞭急剧横扫。 任霸尽展所学,由侧翼变幻着迷离角度出击,配合默契。 刘清莹暗暗叫苦:对手难缠之极,时而联手,时而各自为战,战术运用灵活, 这不是最可怕的,因为她具有轻而易举击伤甚至杀死最弱的任霸的能力;岸上的任 宇才是最大忧患,他所学相当接近于先天,强大气势远远笼罩,使她知道一旦出杀 手,对方能够在瞬间之内加以及时阻截。 结仇并不是刘清莹所希望的,尽管对方理曲在先,可她并不这么想,其实这场 大战对于她而言倒是难得机会,即能否用真心行动折服功高盖世的任氏三贤、借以 从此摆脱类似局面重演的天赐良机。 她娇叱声中,利剑突然消失影子,万朵掩盖视线的光影取代而来,虚实莫测的 迎向两对手。 “扑”,轻声响动,任霸劲爪在万点光影中居然寻找上剑身,可惜非但没建功, 反而让斜向远远挑飞。 “砰”,长鞭甩在刘清莹起脚处,任仲将势就势,信手扬起一排丈高水柱压去。 刘清莹凌空夺目旋转,再次用双脚分开水柱,故意显露高人一等的功底。 原地回身,她电掣出掌,轻巧夺目的按上涌来的大拳头。 躯身被反向弹飞,她不可思议的从水柱中心穿出,轻轻降落湖面。身上滴水不 沾,场面震撼人心。 此刻,她璧玉般洁白的脸庞涨放日月失色的笑容,伸手做请状,示意延续百招 之约。 呆愣的任仲与停身湖边的任霸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颓废和敬意,好久 不见举动:他们或许是有生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不战而曲人之兵的风华魅力。 任宇轻叹道:“二弟也退下吧。”语声还在原地,人已大鹏般展臂投向湖心。 任仲乘机退到任霸身旁,两人再次互相看一眼,摇头苦笑,以他们的修为到这 会还沉浸在刘清莹无形的杀伤力中。 他们错开眼神,转向场中,两大巅峰高手已经接上火。 静等劲掌接近头顶,刘清莹冲天而起,手中利兵悄然迎接。 任宇左掌回旋,身体在空中神奇停顿,横向移开短剑锋芒,右手化成掌刀,切 向对手手背。 刘清莹眸中毫无惊奇神色,短剑侧转角度,削向对手仅隔半尺、空门大露的手 臂。 剑臂接触瞬间,任宇右臂骤然短去一截,空袖迎风翻卷,缠牢利刃。 他左臂有力上提,右臂离奇伸出,比原来净增长几寸。一缩一长的差距,往常 是微不足道,但对于近在咫尺的巅峰好手已经是足够。 刘清莹脸色终于发生大幅变化,对任宇的高明程度始料未及,她仓促转移重心, 左手中途拍出。 任宇呵呵笑着下压重心,以衣袖为轴,随着疾速旋转,全身重心急速压上左半 身,右手理所当然的接踵出击,一气呵成,叫人应接不暇。 刘清莹几经变换短剑方位,始终捕捉不到衣袖内的拳面方位,试图挑偏对手重 心的预想一下子落空,身躯随着两人加速的重心旋转,再感脚下一凉,双足沉入水 中。 她索性交替更迭双足,加快旋转速度,极力谋求争取一线主动。 两人虽是以空手互博的常规打法角逐,但越来越快的速度已转变成肉眼难辨, 令人眼花缭乱。 湖面以刘清莹脚底为中心逐渐形成漏斗般的大旋涡,两人便如此缓缓沉下去。 渐多的围观者目瞪口呆,岸边的任仲、任霸两兄弟也没例外。 “叮”,金属撞击的鸣响怪异发出,任宇冲上半空,划着弧线滑落距离岸上不 足五尺的水面,沉了沉,跃上空地。 这会人们才发现他衣袖断开半截,而那金属碰击声无疑来自利剑绞断他的衣袖。 刘清莹随后飞离出水面,抵达梦月身边时一阵立足不稳的晃动。 她单手按在梦月肩头,脸上呈现力量过度消耗的苍白。先天原来真的是被光环 化后的神话。 行外人也想到她一开始就招架乏力的现象并不是假相:在她与任仲、任霸能打 不能伤的鏖战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任宇采用出其不意的缩骨术对此大做文章,一举 将她逼入被动挨打局面。 刘清莹第一句话就大出人意料:“打都打完了,三位先生请回答清莹一个问题。” 任霸礼敬道:“小姐请说。” “没记错的话,任大先生是称瞿掌教”,刘清莹笑容与心思完全是两码事道: “滁州城夜战,瞿黎都只是暂时代理掌教大权,难道到现在还没归还大权?” 任仲望着兄长,苦笑道:“小姐能不能换个问题。” “多谢先生”,刘清莹衷心。天底下所有问题的最好答案是“不知道”,任仲 等于是绕个弯子给予答复。 任宇摇头感叹道:“你们这一代的年青人呀。” 刘清莹微笑道:“您还指耶律锋奇吧。”天下间的巧事并不多,耶律锋奇凑巧 替任霸解围的事儿玄机无限。 得到任氏三兄弟无言的苦笑后,她吩咐梦月道:“快带先生们去更衣,酒菜该 准备好了,三位请先去一步,清莹稍会便来坐陪。” 目送四人相敬如宾的离去,观者哗然:傻子也看出刘清莹受了伤,将心比心, 她的容人之量让人自愧不如。 颜娉君背对大树,三面受敌,一面还要分神击挡砍向可儿的冷刀,险象环生。 值此绝境,她睿智挥洒无遗,玉掌顺势拍偏两翼兵刃,不要命的弓身迎向触额 利刀,瞧准这些羯族高手不敢轻易伤她,尤其是伤到脸部。 主子心意这些人的确不敢违逆,使刀人匆忙撤刀,另一方向的两支刀刃仓惶收 止,步入后尘。 颜娉君争取到一线主动,脚跟全力后蹬,射向使刀人。 一把长刀间的距离哪容应变,她玉掌狠狠击中使刀人左胸,顺势回捞。 长刀入手,她雌威迸发,刀式源源不断涌出,护住自身同可儿,偶尔还能创伤 一人。 “砰”,索光单人承受一往无前的千斤力量,失了势的后滑,呼吸转促,同时 间眼睛亮起来,横挡主子身前。探清叶惊鸿并不高明多少的真正实力,看穿对手挟 持人质的图谋。 叶惊鸿暗暗咒骂一声,森冷大喝着炊烟般后闪。 到达背后的两柄利刀同时落空,近处的羯族高手耳鼓生疼,手底下不自觉再度 慢下来。 叶惊鸿迅猛拍出六掌,连他自身也难以相信的分别印上三面各一人的胸膛,凄 惨叫声刚起,手中多了一柄利刀。 一击发威,叶惊鸿风似飘扬上半空,身刀合一式射去,做出至关生死的最后一 博。因为索光已清楚自个的几两身家,数以百计前来增援的羯族先头高手也已经处 在视线之中,不拼命难保,更别说救人。 利刀经全力驾驭,有如天马行空般划破虚空,极速运转速度使刀刃迎风晃动, 刀尖“嘶嘶”作响,近距离内的高手舍硬接别无第二条出路。 看出这集精气神为一体、放手一博的霸气招式绝对能要人小命,索光骇然欲绝, 小弧后闪,咬着牙释力弹出五枚暗器。心底一定暗恨他自身被叶惊鸿有迹可寻的造 势吓破胆,从而导致先机尽失。 叶惊鸿刀式微摆,让银丸失了准头般全招呼上刀面,利刀进速缓了缓,骤然全 力劈向索光由侧面抢来的短戟。 “嘶”,胸口一凉,索光差之毫厘的移身让位,胸衣撕开大口。如果执意阻拦, 此刻怕是胸膛大开,暴毙当场。 一声爽朗大笑,叶惊鸿凌空挥砍挡道的五名高手,横扫千斤的一刀将五人卷入 死亡旋涡。 生死当头,前途比起小命哪值一提,那五人步入索光后尘,争相逃避。 石州发现眼前空无一人时,脖颈一凉,刀子业已架在了上面。 四周顷刻间陷入难奈的沉寂,连同进入场中的百来号羯族高手全愣在半空。 叶惊鸿傲气侧头凝望接近的索光,刀身一紧,血迹沿着石州颈部溢出。 石州慌忙嚷道:“住手,都住手。” 索光双臂撑直,让羯族高手一波波后退,黑脸铁青:不知是把结局归咎于自身 或他人。 叶惊鸿深吸一口气,这会才懂得后怕,旁人自然见不到他脸上丝毫变化。 他伸出食指,左右晃动,示意让道。 石州见他杀气缓缓退去,明白了他挟制救人的用心,当起传声筒道:“让开。” 敌人投鼠忌器,人墙立即裂开大道,任他们靠近颜娉君母女身旁。中途没人敢 出手偷袭,试过叶惊鸿如魔神般的可怕后,谁有信心一举救下主子,而失败的后果 将必定是给危如累卵的主子雪上加霜。 颜娉君单手扶着树干,气喘吁吁,明眸因几乎脱力的体力黯淡许多,使人萌生 怜惜;可儿一脸忧虑,小身躯紧靠,力图支起母亲身体,那份亲情令人感动而心酸。 明了情况,叶惊鸿心神笃定,失笑道:“实在荣幸,老子人头竟然能值百两黄 金,外加一个将军位子。” 石州圆滑赔笑道:“小弟做事欠周,多有开罪,兄台大人大量。”这人真是无 耻到了极点,没半分骨气。 叶惊鸿叹为观止之余,沉下脸道:“让他们送上百两黄金和吃的,然后有多远 滚多远。” 石州拱手赔礼道:“小弟出门很少带黄金,请您给他们一些时间去凑足。”性 命攸关,难得他还有打鬼心思的勇气,因为这样一个贪图享乐的人出门绝不会没带 足花费银子。 长刀贯入远处树干,叶惊鸿拍拍手道:“跟老子玩心思,你嫩些,少耍花样, 半刻时间为限。顺道提醒一声,反正杀人,老子从不在乎手上多沾几滴血。” 石州看着远处仍大幅晃悠的利刀,慌忙大声下令道:“照做呀。” 索光飞奔而去,果然半刻内回来。 叶惊鸿一把接过扔来的包袱,再转扔给石州,呶呶嘴,让石州先走,也效仿着 过一回颐指气使的瘾。 拉起可儿小手,他右臂揉住颜娉君润滑盈腰,冷冷回头道:“忘了告诫,我最 恨被人跟踪。” 索光慌忙收住无意识前迈的步伐,目送飞逝的四人,伸手拦住想紧随的羯族高 手,转身呼啸而去。 走出三里地,叶惊鸿放开颜娉君母女,朝前面一直试图放慢脚步的石州喊道: “包袱。” 石州挤着笑脸上前,挨招呼是他的颈侧,被狠狠切了一下,昏倒在地。 叶惊鸿一把勾起沉重包袱,递给颜娉君道:“事急从权,姑娘海涵。” 颜娉君垢面上的赤潮始终没有退去,大礼拜下道:“恩公哪里话。救命大恩, 贱妾还没谢过。” 叶惊鸿送出迷死人微笑道:“小事一桩,您别太客气,我不习惯。” 颜娉君愣愣望着他,涨放笑脸,露出两排珠玉般的整齐皓齿,美眸触及他血迹 斑然的肩部,花容失色后匆忙挨近。 小心撕开伤口,她长舒了一口气道:“幸亏是索光的暗器,让娉君略尽绵薄之 力,把它取出来。” 叶惊鸿知道她为什么松口气,临行前龚小雅曾告知五胡中羯族最擅长用毒。 忍住痛楚,他挥动手臂表示无关紧要,紧声道:“现在还是填饱肚子要紧。羯 族名声在外,高手众多,等索光招来就麻烦了。” 颜娉君心知这正是被一路扶着疾速行走的原因,纵观事态,她点着头解开包袱, 逐一检查里面的大小包的食物,连满载黄金的银囊也没放过。 没一会,所有东西全部打开,铺满一地。 叶惊鸿惊奇道:“姑娘原来精通毒学。” 颜娉君抬起头,谦虚道:“略懂一二而已,称不上精通。噢,索光倒老实,没 做手脚。” 静站一旁、急不可待的可儿欢呼一声,抢先伸手去抓当中制作考究、芳香扑鼻 的烤肉。 颜娉君伸手去拍女儿脏手,却给叶惊鸿抓着抓住,红晕再次浮上她面庞。 叶惊鸿警觉放手,尴尬赔笑道:“她饿坏了,让她去吧。”心里头暗想:慕容 薇真该向她学学妇道,女人与女人间真是有天差地别。 可儿没有看见他们之间的往来动作,只管吃她的烤肉,小腮帮圆鼓鼓的狠嚼模 样让人生起无限疼惜,地上的石州更显得这样的不可饶恕。 叶惊鸿,颜娉君对望一眼,相互微笑,加入行列。 不知索光存心抑或无意加重两人累赘,光食物就装了花样百出的十几包,每样 均经精心调制、色香味浓,勾人馋虫,当然是石州日常食物。 颜娉君虽两日粒米未进,取食仍是异常文雅,纯以母、食两指取用,显然出身 富贵人家。反倒是可儿,狼吞虎咽,吃相恶劣。 等减缓食速,美味去了大半,三人饥饿程度可想而知。 石州躯身蠕动一下,喉咙里发出呻吟,即将醒来。 叶惊鸿干咳一声,闪到他身边,又一掌切在他颈部。 颜娉君怔了怔,失笑道:“您不懂点穴?” 叶惊鸿坦然点头,丝毫不见尴尬:他的确对点穴一知半解,穴位遍布全身,相 互影响控制着躯身各部份运行机能,光这认识一项就是一门高深学问,另外也由于 他前期功力太浅,学来也用不上,所以没向精通武学的龚小雅请教。 颜娉君感到格外惊奇:天下不懂点穴的人犹如夜空里的繁星,但到了叶惊鸿级 别扔不懂点穴的绝对绝无仅有,另一半也是由于他面对尴尬时的坦然。 “我会”,可儿恢复气力,活泼跳到石州身边,玉葱似的小指头连弹,虽不指 指命中要害,也结结实实封住了好几道穴位。 叶惊鸿看得清楚明了,另眼相看道:“可儿也是高手呢。” 可儿小脸一红,再碰上母亲责怪目光,伸了伸舌头,乖乖走开。 视听之内突然响起声音,那是远方的一只驻鸟离巢的扑腾翅膀声,若不是一直 提神戒备,绝察觉不出来,叶惊鸿皱着眉凝听:四周根本听不出任何异常,来犯敌 人高明之极。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