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颜娉君感受到微妙气氛,紧促道:“快让贱妾替您治伤。” “来不及了”,叶惊鸿低声回应之后,骤然加大声音道:“索光,你健忘吗?” 颜娉君母女呆了呆,赶忙退到石州身边,一旦出事,便可借他自保,不用再让 叶惊鸿分神。 三丈外的林中闪现惊骇面容的索光,似乎不敢相信会被发现。 另一位出人意料,居然是依旧一身百褶衫的乞伏炽磐,一个月的分别,眉宇更 具有逼人气势,显然又找了些倒霉蛋试刀,进步了许多。 后者惊愕满面,愣了愣,散去全身精气,温和拱手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原 来是叶兄弟。” 叶惊鸿潇洒耸肩道:“也是,人生真是有趣,一个月前,我稀里糊涂和乞伏兄 打了一架,没想到再次见面又是此情此景,只不过这回我明白你为了什么出头而已。” 乞伏炽磐微突的眉宇皱结一团,绽出苦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去找凌 风云吧,以前我欠他一个大人情,实在没办法。” 本以为两人是宿仇的索光老脸骤变,因他感受不到乞伏炽磐丝毫的杀气。 叶惊鸿没太感意外,却为对方表现费解万分,惊讶道:“多谢乞伏兄告诉我详 情。不过我感觉好奇怪,你似乎不是来找我麻烦的。” 乞伏炽磐欣然道:“叶兄弟英明。炽磐受邀而来,不知是叶兄弟大驾。明月楼 时您可以说是独身一人,我最爱拣便宜,也就答应下来。时节不同啦,撇开您如今 的成就,您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给炽磐十个胆子也不敢再为难。碰上你,他石州自认 倒霉吧。” 索光大惊失色道:“乞伏公子怎么可以中途退缩,置王子于不顾。” 乞伏炽磐侧头哈哈大笑道:“你没听明白么?名传天下的叶惊鸿怎会屑于杀失 去反抗能力的人。” 索光脸色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必恭必敬道:“叶王子大人大量,请饶恕索 光冒犯。纯是一场误会,您高抬贵手,请放了石王子。” 叶惊鸿望着身边喜形于色的颜娉君,坠入九天迷雾之中:自个声名没理由让索 光吓成这种程度,索光前倨后恭的态度转变,颜娉君惊喜的原因,乞伏炽磐的言语 或许是答案,但似是而非。 想法一闪而过,他苦笑道:“我叶惊鸿三个字原来这么吃得开,早知如此,何 必拼死拼活。” 索光忙笑脸相应道:“您如果说出大名,我们自会知难而退,绝不会演变成如 今尴尬境地。” 叶惊鸿注视对面二人,直到确定对方并非使诈后侧身征询玉人道:“姑娘可同 意放了他?” 颜娉君垂下头,幽幽道:“放了吧,杀他于事无补,反而让您难做人。” 叶惊鸿深感他的善解人意,单手提起地上的石州推出去道:“希望这事到此为 止,你们别再为难颜姑娘。” 索光移身抱住,郑重道:“我自会晓之利害,力劝石王子打消痴念。”见石州 逐渐舒醒,怕再引起无谓烦恼,恭敬行礼后逃命似离开。 乞伏炽磐紧随他身后而去,声音远远传来道:“叶兄弟一路保重,长安再会。” 叶惊鸿目送背影,困惑加深:前往长安,知道的人仅仅刘清莹、龚无忌父女, 现在居然连乞伏炽磐也知道,准是狼狈为奸的两位红颜干的好事,害人之心也太明 显了些。 望向颜娉君,他苦笑道:“外头都在传我什么呢?” 颜娉君微笑道:“您不知道吗?静粟观如今的执掌人静玄、天师道的韦天倚和 定居长安的鬼神秀士凌风云共同警告武圈,说为难您便是与他们共同为敌。这事似 乎一下子间就纷纷扬扬的传出来,大概有三四天了。” 叶惊鸿暗暗咒骂:眼前一场小危机是解了,却把自个逼入死角,因为当年韦天 倚创造的奇迹仍然鲜明存在每个人心中,三股力量的凝结意味横扫半边天下的实力, 他们这么做只会使武圈里的另四派甚至政界把自个视为瓦解联盟的猎杀对向,用心 狠毒之极。 “包括我的去向吗?”他深吸着气询问。 颜娉君点头道:“还包括您和静粟观和天师道两位弟子的关系,外面大肆渲染, 几乎每个人都在谈论您。” 叶惊鸿想哭却哭不出来,牙齿咬得咯咯响:真恨不得生吃了刘清莹、龚小雅那 伙野心家,这么庞大规模的造势也只有她们能干的出来。 颜娉君惊奇的看着他表情,温柔道:“您坐下吧,伤口正流血。” 叶惊鸿顺从坐下,脑海里尽是颓废:再一次浮起了刘清莹心中那高深而可怕的 阴谋,她绝对清楚姚苌和慕容垂的实力,那么刺杀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她到底想干 什么? 让可儿采来一丛枯草,颜娉君抓碎之后将几滴草汁滴上伤口,从腰中取出似乎 专用的白刃小刀,轻轻下手。 叶惊鸿一点也不觉的痛,原来药汁有麻醉功效。 饱览玉人均称无比的五官,他询问道:“姑娘家在哪,我送你一程。” “家?”颜娉君持刀的手僵了一会,落寂道:“我哪有家?” 叶惊鸿感受她的心境,低声道:“令双堂呢?” 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颜娉君强忍着回答道:“半年前双双病故。” 她手下却没停下,轻轻一挑,入肉三分的银丸落在地上,再麻利捏烂放在一旁 的绿草,敷住伤口,撕下自身一块干净的衣袖扎紧后便大功告成。整个过程眨眼完 成,无疑常经历类似场面。 叶惊鸿衷心道:“对不起,触及姑娘伤心事了。” 颜娉君接过可儿递上来的枯草擦着手上的血迹,淡漠摇头,黯然神伤,似乎又 感怀多桀命运。 叶惊鸿感到一阵心碎,这让他想起了小昭:同样是薄命的红颜。 他不由感慨道:“风雨交杂最是生命大起大落的写照,阳光与泪水、欢笑与苦 难,人世沧桑、世事变迁,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是生命中的光辉,缺了谁,生命都将 不完整。对于智者而言,生命是一个不断同逆境抗争,明知不可为而为的过程,一 觉醒来,又是天宽地阔,任我翱游。你我同是天下虽大却无处是家的沦落人,应该 学会调剂心态和正视生命,否则真是活不下去了。” 颜娉君幽幽道:“王子心中似乎也有好多苦水。” “是的”,叶惊鸿点头道:“这样的世道,谁活得都不滋润。只能偶尔发发牢 骚,借此自我安慰。” 颜娉君由衷点头,浮起笑容,心境开朗了许多。 叶惊鸿望向可儿,蹲下来道:“乖可儿为什么不说话?” 可儿一脸伤心道:“人家知道叶叔叔要走,舍不得您嘛。这一走,可儿往后再 也见不着您了。”孩童的心,犹如一张白纸,纯真而诚挚,对于好坏的判断往往比 常人更直接。 叶惊鸿摸着她的脑袋站起道:“叔叔答应有空一定去看我们的乖可儿。噢,姑 娘准备去哪定居?” 颜娉君茫然摇头道:“我祖籍豫州偏僻村落,与世隔绝。秦国在淝水失利后, 强大的四个胡族如脱缰野马、四处肆虐,于是战火延续到了村子,族人亲友四散逃 命,村子也被付之一炬,如今只剩一座废墟。除此之外,娉君没有任可去之处。” 说着,她美眸突然大胆飘去道:“您可不可以为娉君安排一个去处?” 叶惊鸿双眼瞪直,不敢相信的看着垂下头、虽有乌垢掩面扔露出无比艳色的她, 苦笑道:“好吧,好人做到底,我提出一个仅有去处,你斟酌着看看。” “你是一团能把天下所有干柴全燃起来的火”,这是慕容薇半真半假的话,叶 惊鸿不由想起来,这会连他自身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当一个女人说出任君安排 的话时,说明她已生出依赖情绪,而这大半与纯友谊无关。 男女间情感最微妙,第一面的奇佳观感往往能产生先入为主,难以改变的神奇 效果,时间要素已经退居在了第二位。 颜娉君拥着可儿,欣喜道:“王子请讲,无家的人哪敢挑剔。”颇有赖上的味 道。 很想让她直接称呼姓名,叶惊鸿想想还是忍住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自个 或许真是一团邪火,让她燃起了为自身活一回的欲望。 他脸上依旧苦笑道:“静粟观在各大城郡都设有分观,你可以选择暂住或长住, 这我倒是能说了算。”临行之际,刘清莹着实授予挺大的权力棒。 颜娉君欣喜道:“三十里外就是洛南郡,我们走快些,一个时辰就能抵达。” 叶惊鸿张大嘴道:“洛南?”一路跟着感觉跑,不但没前进,反而后退了,难 怪没见不着属于澹然道的半只鸟。 见颜娉君疑惑注目,他三言两语解释后,无奈道:“令人头疼的是我们一定要 同行,你如果常在外走动,一定了解澹然道在这块土地上的实力,他们眼下正恨不 得喝我的血、抽我的筋、扒我的皮。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凭你的功底并不能够无 痕使用这些关系重大的隐密联络方式。” 颜娉君点头表示了解:能不能无痕使用是其次,重要的是他没权力把关系整个 静粟观兴衰的机密告诉相交不长的第三者,这被委婉省略;在云波诡谲的世道,防 人一手无可厚非。 她再炫目一笑,纤美十指按上面庞,一阵揉搓后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乌膜,露 出如百合花般的清丽面容。 艳阳顿时灰暗下来,叶惊鸿傻傻看着她,惊艳不已。 颜娉君她的确美得能让修养差的男人癫狂:泛红的脸庞圆润无瑕,偏偏极富线 条感,玉鼻坚挺俊俏,眉宇轩昂,眸如春水,顾盼间神采飞扬,搭配上多丰满一分 便嫌胖的身躯,尤其是这成熟风韵,哪是刘清莹、龚小雅、慕容薇三人所能比拟。 颜娉君羞涩的垂下头,任君御览,可儿凑过小脑袋,咭咭笑着问道:“娘美吧。” 不等颜娉君怨责她的多事,叶惊鸿衷心道:“看不出石州那小子的眼力倒是一 流。” 颜娉君灿烂笑着,对自身的美貌倒是不谦虚。 叶惊鸿警惕于心,避开夺目笑脸,盯着她手上的乌黑面膜,惊奇道:“面具能 制得这么薄?” 惊奇不无道理:为了脸上那张面具,自个整整被拿去当活人模板,木头似的躺 了大半天,再经过许多复杂工序才制成,想制成如蝉翼般并且能够随肌肉自如收缩, 简直天方夜谈。 颜娉君轻摇着头,渐渐收止笑容道:“也算人皮面具吧,不过是用草汁涂抹在 脸上形成的。”看出他在有迹可寻的回避着些什么。 叶惊鸿如碰救命道草,欣喜若狂道:“那它一定能易容。” 颜娉君温柔无限的低着声音道:“但忌讳长久使用,因为一旦长久使用,面部 肤色将很难恢复,另外草汁天生具有另外一个致命弱点,就是刚开始的几天不容易 渗透进皮肤,一遇水立刻变淡或变形。我正是不小心沾上水露才给石州识破,若非 王子……。” 叶惊鸿天生厚脸皮,贪婪看着她道:“已经谢过了。你能不能将这教我?” 颜娉君爽快点头,正愁没法子套他。 -------- 起点中文